莫谦并不知道,在他离开之后,又有一批人出现在高家大宅。不同于莫谦的低调,这次来的人将高家偌大的前院挤得满满。
「你……你是莫谌?你还来做什么?」高林玉秀才将重伤的儿子送进屋里,却见大批人马又闯进来,难道风云堂真的要毁了她吗?
莫谌冷冷的看著她,「听说刚才莫谦来泄愤了,他的怒气滋味如何?」
「哼!你们这些禽兽!」高林玉秀对风云堂已经恨之入骨。
「哦,这么说你恨透了我们喽?」莫谌故意啧啧出声,「他还是太温柔了,照理说,应该要更毒辣一点。」
「我儿子都已经奄奄一息了,你还想怎样?」高林玉秀抱著昏迷的高品端,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害怕失去儿子的母亲。
「我听说当初你答应过莫谦不再追究我们的事,却出尔反尔。高女士,黑社会不是这样混的唷。」他垂眼看著高品端摔成半死不活的模样,又啧啧舌,「也难为他了,下这么重的手。」
「莫谦是一个爱护弟弟的大哥,急著替我摆平事情,结果你们不但想杀他,还伤了他的女人,你现在有这种下场,是你活该。」
「夫人,我们就算拼了命,也要教训这些风云堂的家伙!」高林玉秀的手下见状忍不住出声叫嚣。
死对头在自己的地盘上撒狺,他们咽不下这口气!
「行啊,我还怕死吗?我们风云堂多的是人才,我死了,还有人接我的位子,但你呢?儿子死了,你就没指望了。」「你……」高林玉秀终于知道风云堂为什么能称霸北部,赵云龙的手下个个强悍勇猛。她输了,输得彻底……
「把他们全都赶出去。」莫谌玩弄手中的打火机,突然说。
「你们都出去吧。」现在她已经没有斗志了。
「嗯,这间房子不错,花了你不少钱装潢吧,烧了你会不会心疼!」他取出酒柜里的烈酒,四处泼洒。
「你……你想要……」他想把他们烧死?
「我不像莫谦,会手下留情,涛浪堂的莫谌,手段狠毒,这是众所皆知的。」他盯著高林玉秀,「我看,得一次把高家给踏平,以后才不用担心你又食言而肥。」
「求求你,你想要怎么对我都没关系,可是请你放了我儿子,他是我惟一的孩子,我愿意拿我的命来换!求求你不要伤害他,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办法和你们对抗的,放过他吧!」一向高傲的高林玉秀不惜跪地磕头。
「是吗?可惜我不懂母子亲情,你怎么跟我求情都是浪费。」他望著燃著火苗的打火机,带著笑意一抛,烈火立即将整幢房子吞噬。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轻松的晃出来,高家的人见状激动的想冲上前,却被莫谌的手下拦住。
莫谌回头看著紧紧抱住儿子的高林玉秀,突然牵动一丝不曾有过的情感。母亲,就是这样保护孩子的吗?
「把他们带出来,别闹出人命了。」
「是。」
「谌哥,现在怎么办?」莫谌的手下望著被拖出来的高氏母子,有点讶异莫谌会放过他们。
「我已经是没爸没妈的人了,不要让别人骨肉分离才好……」他望著烈火,嘴角一抬,「心里那把火已经烧了,走吧!」
这件事算是解决了,不过和莫谦的事还没了。
莫谦居然抢了他的风头!
就算是疼爱弟弟的大哥,也该有个程度吧?回去之后,再想想怎么给他点教训,让莫谦知道他这个做弟弟的长大了。
???
骆潺潺听完季巧巧婉转的解释之后,灯光下的脸显得格外苍白。
「你是说……我瞎了?」她会不会听错了?一定是大家在跟她开玩笑!
「没有瞎啦,只是你的眼楮伤得不轻,要再多观察几天……」骆林雄的话被季巧巧瞪得吞回去。
「瞎了就瞎了,你们不用再说……不!一定是你们在开我玩笑,我才不会轻易受骗!」她开始拉扯蒙住双眼的绷带。
「潺潺,不要!你这样会让伤势更严重的。」季巧巧拉不住她,「骆老,快来帮忙啊!」
她依旧不断挣扎,「反正都瞎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潺潺,你别乱来啊!」骆林雄急忙上前阻止,总算压制住她。
「你冷静点,现在情况还不确定,你别这么快就放弃了啊!」季巧巧赶紧劝道。
「我……怎么会受伤的?」她的记忆很模糊,只记得她下了莫谦的车,还有他无奈的眼神,她似乎伤了他的心。
「是莫谦那小子害你受伤的,你放心,我不会放过他,」骆林雄迫不及待的破坏他们之间的感情。
发生这件事之后,他更确定不能让女儿成为黑道份子的女人,他还是把潺潺交给普通的男人好。
「对,我想起来了,是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人呢?」莫谦不在身边,她有些失望。为什么莫谦没有在一旁等她醒来?
「他?哼!一听说你出事,就逃得不见踪影了。」骆林雄继续在旁扬风点火。
「我才不信。」骆潺潺光听他的语气也知道他在想什么。莫谦不是那种人,他有太多的机会可以不理她,但是他从未放弃过,她相信这回也是如此。
季巧巧瞪了骆林雄一眼,「你别乱说话!」
她把手搭在骆潺潺肩上,试著平复好友的心情,「他是去帮你讨回公道。我听清风说,那些人原本是要找他麻烦的,结果不小心误伤了你……他非常生气,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消息。」
「哼!他准是躲起来了!风云堂有他这种人,真是耻辱!」骆林雄刻意破坏莫谦在骆潺潺心中的形象。
「谁是耻辱?」莫谦走了进来,一夜未眠让他精神欠佳,他望著骆潺潺脸上的绷带,心狠狠抽了一下。
如果不是因为他,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她不会连双眼是否能痊愈都不确定。
「你……」骆林雄起身想打人。
「出去。」莫谦坐在床边,却不敢接触看不见他的骆潺潺。
「你说什么?病床上是我女儿!」
「你是要自己走出去,还是被我丢出去?」他现在可没心情跟这老家伙周旋,他需要和潺潺谈话,他要知道潺潺怪不怪他。
骆林雄被他和季巧巧瞪得缩了回去,模模鼻子离开。
「莫谦,莫谌昨晚也在查这件事,他可能已经知道了。」季巧巧说完便马上离开,把房间留给需要独处的两人。
莫谦没有开口。莫谌知道了吗?那又如何?什么都无法弥补潺潺受的伤害。
「莫谦,你为什么不说话?」明明听见他的声音就在旁边,可是她却看不见他,她讨厌这种感觉。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听著她略微惊慌的声音,心痛得揪紧,「是我害了你的。」
「别这样说,我知道你宁可伤的是你,你就是这样的人。一个晚上你都没陪在我身边,跑哪去了?是不是去勾搭别的女人了?」她抬手试图踫触他,「你在哪?」
「我在这里。」他握住她在空中挥动的小手,翻腾的情绪让他几乎无法言语。
「莫谦,如果我真的瞎了,你还要我吗?你会不会离我而去?」她怕,怕失明,更怕失去他。
「不会的,无论如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他一手揽紧她,「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可是我瞎了……」
「谁说你瞎了?别咒自己,医生不是说了,碎片已经全取出来,要观察一个月吗?你担心得太早了。」
「可是……」
「别说了,再说下去我要生气喽!」他的脸埋在她发间,强迫自己逼回眼泪。他真没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
原本的不安让莫谦的温柔给驱走,骆潺潺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陪著自己,她渐渐感到心安。
「那些要找你麻烦的人呢?他们还会不会对付你?」
莫谦摇摇头,想起她看不见,才连忙出声,「不会了,昨晚经我那样一闹,他们应该不敢了。」
其实昨晚他根本不是为了自己,他一心只想著要替她讨回公道,可是他还是不够狠,他原本要挖了那女人的眼楮,但他就是做不到。
「那就好。」她松了口气,因为她不要莫谦出事。
「潺潺,我们说好,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在一起,我还要治疗你压抑的心理,记得吗?」他突然不知为何有种预感,将来他们会分开。
「我才没有什么心理压抑,我只是……夜晚比较野一点嘛!」他怎么老爱提这个!
「你还没答应我,说!你永远不离开我。」
「我答应你。」她看不见他的人,但可以听见他的声音,他的温柔和保证全都包含在浑厚的嗓音里。
莫谦终于放心,微笑对她许下承诺,「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
「杜医生,最近怎么没在‘我家’看见你啊?」莫谌拦住罢从某间病房走出来的杜医生。
杜医生吓得快断气,「嘘,小声点,让别人知道我就惨了。」他是个医术精湛的医生,偏偏染上好赌的恶习。
「你欠了我一债还没还耶。」他懒洋洋的说。这个医生赌起来可不输巧巧的爸爸。
「快发薪水了啦!」
「我问你,骆潺潺的眼楮到底怎样了?」一个月的时间已到,也该能够确定她双眼的状况如何。
「应该没有大碍,经过治疗后可以完全恢复。」好险她的伤势不重,万一骆潺潺好不了,他真的很怕自己会被这群黑社会的人给宰了。
「是吗?」莫谌松了口气,如果她真的不幸失明,恐怕大家都会受到影响。
他和莫谦至今极少有机会交谈,因为莫谦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骆潺潺身上,地下钱庄的事情全丢给手下去处理。
他们的感情稳定成长,虽然两人都刻意不提,但是谁都知道他们已经分不开了,他也很清楚,这情况看在骆林雄眼中极不舒服。
骆林雄准备等女儿康复之后,马上带她走,永远离开莫谦。他是黑道人物,知道这环境的险恶,所以不要自己的女儿也嫁给黑道中人。
「没事了吧?我得走了。」杜医生见他如见鬼,巴不得赶紧溜走。
「急什么?」莫谌拉住他,不让他逃跑。
「你想不想把我那边的帐一次清掉呢?」他一直找不到机会整莫谦,现在机会不就在眼前吗?
「你想干么?」杜医生看著他,感觉自己惹上一个瘟神。
「我要你告诉他们,骆潺潺的眼楮失明了。」他想看看莫谦会有什么反应。
「我不干!」
「一句话抵百万唷!」莫谌笑笑的利诱他。
「这会害我的医生执照被吊销的。」
「手对医生而言,应该更重要吧?废了手,你就不必混了,你懂我的意思吗?」他的笑容里尽是杀气。
「不要啦……」杜医生瞪著他,在心里哀号著。
莫谌咧嘴一笑,「就这么决定了,走吧,现在就去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
「依我初步诊断,骆小姐的伤势比当初预期的还要严重,我很抱歉,她的双眼会失明。」杜医生的眼神左飘右飘,谁都不敢看。
欺骗病人实在有违医德,而且是这么严重的事,万一害得病人一时想不开去寻死,他铁定会良心不安。
「你是说……潺潺的眼楮不会好了?」骆林雄顿时觉得有如跌入万丈深渊。他望著如雕像般动也不动的女儿,差点老泪纵横。
「呃……这个……」杜医生有苦难言,吞吞吐吐的,立刻被莫谌从后面打了一拳,「是的。」
「你不是说她复元得很好吗?」季巧巧很想把这个医生杀了。
「可是她的状况比我想的还要严重,根据刚才的检查,我才发现当初太乐观了。」
「你这个庸医,我才不信你的鬼话!潺潺,我带你去别家医院,别人一定可以医好你。」骆林雄也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他的女儿怎么可能会失明?她还年轻啊!
骆潺潺在听见医生宣布之后,整个人傻住了。
她瞎了,再也看不见了。
莫谦呢?他一定也会不要她了。他一直都在等著她,全心的呵护她,就是希望她能快点好起来,可是现在希望全落空了……
莫谦怔了片刻,喘口气之后才回过神。
潺潺真的看不见了?但那又怎样?从他决定爱她开始,就打算这份爱要持续到永远,这情况对他不会有任何影响。
他现在不能慌,潺潺需要他的安慰,无论如何,他会陪在她身边,他的爱不会因此而减少。
「潺潺……」他的手放在她颤抖的肩上。
「不要!」她尖叫著推开他,「不要再装著一切都没事,我瞎了,再也配不上你了!」
「谁说的?我爱你啊!」他这句话一直没说出口,是怕看不见的她根本听不进去,会以为他是安慰她。
「爱有用吗?妈不也爱我,结果呢?她故意死在我面前!」骆潺潺发狂似的怒吼。
「你认为她背叛了你,所以我也会这样?」莫谦不知道要怎么保证她才会相信,现在的她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你不用再说废话了,她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你!」骆林雄把女儿失明的错全都往莫谦身上推。
「医生,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季巧巧不禁开始哭泣。怎么会这样?她的心好痛……
「呃……也不是没有啦,如果有健康的眼角膜捐给她,她就可以恢复了。」这是莫谌交代他一定要说的。
哪个人会白白把眼角膜送给她?这样自己就瞎了耶!而且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嘛!看他们急成这样,他真想以死谢罪,可是莫谌又在一旁盯著他,他说不出口啊!
「莫谦,你不是说爱她吗?你就……」骆林雄瞪著莫谦,把脑筋动到他身上。
季巧巧傻眼了,「骆老,你在说什么?」疼女儿也不是这种疼法吧!
「是啊,」骆潺潺冷冷地笑了起来,「难道你口口声声说爱我,却不愿意把眼楮给我?」
「我……」莫谦被她的语气吓一跳,白天的她应该不会用这种口气对人说话,这像是晚上的她。
他看著窗外,现在明明是上午……
难道她真冲破了白天与夜晚的界限?他究竟该喜还是该悲?
「你不愿意,对不对?你就跟别人一样,只是嘴巴说说,什么爱我,什么永远,都是假的!到头来我还不是孤独一个人。」骆潺潺并非真的恨他,只是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失控的她只能把心里的痛苦发泄在他身上。
莫谦平静的看著她,「你真是这么看我的?潺潺,你冷静下来再告诉我,别再说气话。」
「我不想再和你说话了,你滚!」骆潺潺对他怒吼。
「对,滚出去!别再来打扰潺潺。」骆林雄也狂吼。
「骆老,还记得当初是你拜托莫谦照顾你女儿的吧?你现在却反过来怪他。」季巧巧忍不住为莫谦说话。
「我……唉!」骆林雄忍不住落下泪来,但又不愿被女儿发现,闪身出去偷哭。
季巧巧在离开病房时狠瞪莫谌一眼,「他是你哥哥吧?你怎么不替他劝劝潺潺?」
「他的事我帮不上忙。」莫谌耸耸肩,拉著杜医生离开。
「你呢?死人妖,你怎么还不走?我现在已经是个瞎子,你有理由走了。」骆潺潺知道莫谦还在身边,没有走开,他快走啊!这样她才能尽情的哭。
她叫他死人妖,这是她晚上对他的称呼,可见她极端的个性正慢慢的融合,他该高兴,只可惜非得在这种状况下,才能推动她向前跨出这一步。「我不走,我绝对不离开你。」
「骗人!」她的眼楮不会痛,甚至感觉到泪水从眼眶流出,为什么有这些感觉?
「潺潺,我不是你母亲,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弃你而去,如果我不要你,当初认识你时就不会……」他现在才发现,原来她是如此悲观,一味的认为所有人都不可靠,所有人都会弃她而去,所以她才会不断的压抑自己。
「你是被逼著来接近我的!」她只是一个没人要的人,今后她更加孤单了。
「刚开始是,但后来,我是真的爱上了你,被你深深吸引,想要与你共度一生。」
「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的眼楮已经失明,我……」
「你连面对未来的勇气都没有吗?」莫谦搂住她,吻住她的唇,想要给她温暖,告诉她,他对她的感情。
「我不要你因为愧疚,所以留下来照顾我,你没必要做这种牺牲。」她不能利用他的好心肠,把他留在身边,该趁早斩断对他的感情。
「潺潺,你在说什么?我不可能……」
「不可能吗?那好,证明给我看。」她脸上挂著泪痕,嘴角微扬。她料定他办不到。
「你要我怎么证明?」他冷静的看著她,等著她说话。
「把你的眼楮给我。办得到吗?不行的话就滚吧!哼,只会嘴巴说说,我才不要这样的男人!」她撇开脸,冷冷的道。
「你是认真的?」莫谦身子一紧,脸色苍白。
「当然。」他应该不会真的去做吧?她的手微微颤抖著。
「我知道了。」他握住她的肩,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带著坚定的表情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