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一天开始,卓尔心中对毕群有了一种新的、她自己也不了解的感觉。那仿佛是有点担心。有点不安,很想更接近或更了解他,却又有丝说不出的畏惧。
也许是章玲事件的影响吧,每次回到校园她就矛眉;若是他等在那儿,她会很高兴,却又担心。若他不等在那儿,她会失望,会若有所失,却又有轻松的感觉。
她说过原谅他、不怪他,还发过誓,但——叫她这十八岁的女孩子对这事不耿耿于怀那是假的。」她开始有了心事。在有了心事的同时,她发觉刘芸渐渐离她远了。
刘芸总是不替她留位子,若她早到替刘芸留的位子刘芸也不坐,总有很多理由坐到别处去。空堂的时候也不和她一起散步,或去图书馆。卓尔留意了两天,原来刘芸有了新朋友,是个高高帅帅的女孩子,样子不漂亮却很有型,整天穿牛仔裤的,叫曾晴,有点男孩子的性格。
又是空堂,卓尔看著刘芸和曾晴一起走出教室,她想:「好吧!我自己去图书馆」谁知走出教室却踫到匆匆而返的刘芸,象这些日子来一样,曾晴在地后面。
「怎么又回来了?」卓尔笑著问。
「忘了拿本笔记,」刘芸自然的微笑。「你去找毕群?」
这些日子卓尔从未主动的找过毕群,她觉得有心理障碍,她对他矛盾。
「不,我去图书馆。」卓尔摇摇头。「你们呢?」
刘芸看曾晴一眼,仿佛有些顾忌。「我们到凉亭。」她说。
旁边的曾晴一直没什么表情,也不看卓尔,很是目中无人的样子,她——对卓尔有成见?
卓尔正想讲话,刘芸拿了笔记,托著曾晴就走,走得匆匆忙忙,仿佛有人要抓地。
「等会儿见,卓尔。」她远远抛来的话。
卓尔耸耸肩,也不介意。刘芸是她的朋友,曾晴不是,她真的不介意曾晴对她的冷淡,同学嘛!谁瞧谁不顺眼,就不来往,是正常的事。
但是曾晴——怎么仿佛对她满怀敌意呢?她们根本不认识,敌意?不可笑吗?
想得入神,连毕群站在她面前也不知道。
「嗨——哎,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几?」她打招呼,自己都觉得十分不自然。
「刚踫到刘芸和一个高大的男性化女孩子。」他迎著阳光,眼楮眯成一条线,然而眼光——依然惊心动魄,至少卓尔不敢看视。「她们说是空堂,你会去图书馆。」
「是——看点书。」她失措的。
她在他面前从来没有这种情形,怎么——愈紧张就愈不自然,简看一塌糊涂。
他的视线从眼缝里逼出来,始终凝定在她脸上。
「卓尔,可不可以不去图书馆?」他是礼貌而温柔的。「我想要你陪我散散步。」
「可以——当然可以!」她觉得自己太夸张了。有什么办法呢?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他微微一笑,仿佛看透了她的心。
「卓尔,这几天你有很大的不同。」他说。
「不同?!没有,没有,我还是我,和从前一样,」她大声说:「你——心理作用。」
「韦薇和韦成烈后天就去你家,是吗?」他转开话题。
「是啊!妈妈也很高兴再见到他们兄妹。」她笑起来,已忘了刚才的不自然。
「这几天——你没来找我。」突然,他又把话题转回来,快得令人无法防备。
「我——哎,放了学就回家,」她心中一震。他看不出她的矛盾吧?「我怕教授随堂考试。」
他了解的笑,轻轻的用手拥往她的肩。
「我使你委屈了,卓尔。」他歉然的。
「委屈?没有,没有——」她停下来,不承认是说谎,这不太好。「毕群,我们不要再提这件事,好吗?」
「我可以不提,你心中能不想吗?」他透彻的。
「时间一久——我会忘记的。」她却天真。
她轻叹一声,又摇摇头。
「我不能让这件事这么下去,会伤害我们俩,」他说:「卓尔,我们要想个办法!」
「不必,不必,这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她说。
「还有一件事,我放在心里难受,我一定要告诉你,」他打断地的话:「前几天——就是你去韦成烈家的那晚,我不是一个人看电影的!」
「哦——」她抬起头,疑惑的。
怎么无端端地又提起这件事?
「我是和刘芸一起看的!」他坦率的里住她。
她呆愣住了,刘芸!怎么可能?她一个字也没提,还对毕群满有敌意,怎么——是刘芸?
她呆呆的望著他,他显得那么真诚,那么坦然,但——也许是眼花,卓尔竟觉得坦诚之中竟有一丝自得。
自得?会吗?
「我要离开学校时正好踫到她,同搭一班车回台北,反正她没事,也想看那部片子,就一起去了!」他若无其事地说。
她还是没出声,她觉得——这其中一定有某样东西不对,但是什么事呢?却又说不出。
「其实这是小事,我知道你不介意,刘芸是你的好朋友,也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他又说:「但是,依目前的情形,我认为我们之间应该更坦诚,任何一件事都该说出来,因为我怕方一有误会而失去你!」
她吸一口气,渐渐恢复正常。
是啊!刘芸是她好朋友,是她介绍给毕群的,看电影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那天是她没空,约好韦成烈。刘芸和毕群同去,这也没什么!
「怎么会呢?」她笑起来,全无芥蒂的。「我怎是这样小器的人呢!我才不会介意呢!」
「刘芸没提过?」他间。
「这么小的事她提做什么?」她笑。「只有你当件大事,一本正经的讲啊讲的!」
「我真的紧张,」他握住她的手,放在他心口处。「你看,是不是在你面前跳得特别快?」
「哪有这样的事!」她微微脸红,挣脱了手。「你这家伙专门搞花样!」
「我比谁都真诚!」他再一次捉住她的手。「只是,你开始有点不相信我!」
「你是以小人之心——」
「不,我宁愿在感情上你小器,这表示你在意我。」他把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一下,再吻一下。
「哎——毕群」,不知道为什么,她又不自然了。「你可想过,毕业之后你做什么?」
「想过,」他不必考虑地回答。「这儿毕业。我会再念书,念到不能念为止。」
「哦!你想出国!」她释然。她心中一直记得刘芸批评他只会玩,不管前途的话。
「不出国。因为你在这儿!」他肯定地说:「我会留在这儿陪你,直到我们可以一起走!」
「你有把握考上研究所?」
「不是研究所,我念神学!」他自然地说。
「神学!」她吃了一惊,她是教徒也设想过要念神学,而他不是教徒,甚至不肯进教堂。
「不要意外,人的思想是会变的,」他解释著。「最近时间多得很,我看了很多次圣经,我渐渐开始相信,而且——我当它是学问来研究!」
「将来神学院出来当牧师?」她忍不往问。
「那就没想过;那是太远,太久以后的事,」他摇头。「我曾向往过光辉灿烂的回子,但现在我只喜欢平淡安宁,也许是因为认识了你!」
「我!有关系吗?」她天真的指著自己的心口。
「有了你能令我满足,」他再吻她的手。「我不再贪心其他的东西。」
她颇为感动的望著他,她对他真是那么重要!
「天气渐渐冷了,我想在天冷之前再去阡陌稻田一次,冬天来临,那儿就失去了味道。」他说。
「我陪你去;我们一起去1」她想也不想的叫。
「我打算星期天下午去。」他看她一眼。「我有空——啊——」她想起来了,星期天不是约好了韦成烈他们?
他微微一笑,安慰似的拍拍她手。「你明年再去好了?」他说。
「星期六下午不行吗!」她问。
「当然行,我可以随时陪你去,」他点头。「不过——星期六妈妈约了我!」
「哦——她约你有事。」她呆愣一下。她明白他们母子之间并不那么和谐,他不喜欢他的家。
「当然有重要的事才会约我。」他又点点头。
「那——那——星期天我跟你去,」她眼清亮起来。「我可以早些赶回家吃晚餐!」
「可以!」他说。没什么表情。
「你——不高兴这样?不喜欢?」她望著他。
「我任何时间陪你去任何地方1」他说。
她还是望著他,她看出一点点他的意思,却不肯定。
「你——很勉强?你不高兴?」她问。
「我没有这么说?」他笑。
「你分明有这意思!」她不放松。
他沉默一阵;好郑重、好真诚、好严肃地说:
「星期天可不可以陪我一直到晚上,这是我唯一的清求。」
她傻了。这是——什么意思?他明知星期天地约了韦成烈兄妹,怎么——如此要求?
「为什么?」她问。
「我说真话,我不喜欢韦成烈,无论他当年是我高班同学,或今天是助教,我不喜欢他?」他说。
「你们之间——有过节?」她不安地问。
「没有。喜欢与否是直接的感受。」他摇头。「我不喜欢他,一辈子也改不了!」
「但是——」她觉得好为难。
「我不勉强你,只是请求!」他凝望著她,那种眼光——她真的有透不过气的感觉。
「毕群,我很为难,早就约好的——」
「能不能为我而改变?为我而拒绝他们?」他加重了语气。这话——变成了卓尔心中的重压。
为他——怎样的理由呢?为他——卓尔咬著牙,好半天才逼出一句话。
「我——能不能想一想?」她问。
「可以,」他微笑。仿佛——胸有成竹。「你可以不答应,也可以答应,更可以随时改变主意,真的,我绝对尊重你的意见。」
「我星期天是要去阡陌间的!」她说。
「好!你那个时候再告诉我决定也不迟。」他还是微笑。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大四的男孩子,为什么有这么好的修养!这么成熟的态度?
「你能不能告诉我,除了不喜欢韦成烈外,还有没有别的原因?」她问。
「能。在感情上,我绝对自私,而韦成烈对你——表现得很明显,你竟会相信百合花是他妹妹送的?为什么不能是他自己送的呢」他说。
‘他——这不可能!」她吓了一大跳。
「世界上没有绝对不可能的事,」他笑。「韦成烈的手法一向如此,向喜欢的女孩子送不同的花!」
「是吗?你怎么知道?」她诧异的。
「他以前也向我们班上一个女孩子送过康乃馨,」毕群淡淡地笑。「还有人说她收过韦成烈的玫瑰花!」
「真的?!」她叫起来。「这家伙岂不变成大情人了?」
「不,有些人叫他花王。」他还是笑。
「笑死人,韦成烈是这样的人吗?」她哈哈大笑。「外表倒是看不出哦!」
「你看得出我是个风流鬼、大浪子吗?」他半真半假,似笑非笑的。
「你是吗?」她完全不介意的笑。「我倒希望你是啊?我可以见识一下。」他抓往她的手,又轻又温柔的打一下。
「我是追求爱情的人!」他说:「永远如此?」
她没有深思他的话,不!她根本不是个深思的人。
「毕群,你不喜欢韦成烈可是——嫉妒?」她小声说。
他微笑凝视,半晌才说:
「你不以为我只是个平凡的男孩子吗?」
「那又怎样?」她反问。
「我当然嫉妒。」他轻叹一声。「有时我好矛盾;世界上若是没有你该多好?那我不必担心这个男孩,又担心那个男孩,但是我又那么幸运,在世界上找到了你,卓尔,拥有你是件好幸福的事。」
「但是——我并没那么好,我们班上的男孩子甚至不怎么看我!」她天真的。
「因为他们知道有我。」毕群傲然地说:「他们自己明白不是我的对手!」
「你有足够的自信,又何必担心韦成烈?」她问。
「他和你青梅竹马。」他说。
「青梅竹马能表示什么吗?」她摇摇头,小小的笑脸儿很认真。「他只是韦薇的哥哥!」
「安慰我吗?」他笑起来。
「不是,我只是想说——你对我要有信心!」她说。
他摇摇头,再摇摇头。
「你这几天对我的态度,令我完全没有信心,」他盯著她看。「你好像在避开我!」
「怎么会呢?你原来是这么敏感的人!」她说。
她可是在避开他?有一些是真的吧!
「是我敏感?或其是如此?」他不放松。
她想一想,还是承认比较好。
「我承认章玲的事对我有点影响,」她叹口气。「因为我发觉——毕群,我完全不能了解你的内心!」
「了解是需要时间的1」他说。
「我知道,」她摇头。「还有一点,我——说不出,你好像是很虚浮的人,我完全不知道你的背后有些什么,你的嗜好、你的家人、你以前的事,所以——我有时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人?」
「你——真这么想?」他皱起眉头。
「真的!」她肯定的点头。
他想了好一阵子,才下定决心地说:
「好!星期天我把一切讲给你听,我是个真实的,有血有肉,有优点有缺点,有感情有欲望的人!」
卓尔坐在阡陌间望著沉默了好久、好久的毕群。他的眼光落在好远的空间,但看得出来,他没有看任何东西,他只是在思想。
卓尔看不出他在想什么,真的,一点也看不出。只知道他脑上线条温柔,眼光也柔和。
她忍不往轻轻推一推他。
「你在想什么?可不可以告诉我!」她问。
「可以,当然可以,」他伸手轻拥她的肩。「事实上我什么也没想,只是在欣赏和吸收。」
「欣赏和吸收什么?」她好奇的。
「阡陌间的美和灵气,」他摇摇头。「你不知道,在此地真令我心灵宁静。」
「你说要讲你自己的事给我听!」地说。
「是,我会把属干我的一切完全告诉你,我们有很多很多时间。是吗?」他温柔的笑。
是了,为什么他显得比其他男孩子动人,就是因为他温柔,温柔得不同于任何人。
温柔是动人的;
「我想——」卓尔想说晚饭前赶回去,她并没自把韦氏兄妹的约会改期。
「你想我快些说;是吗?」他又握住她的手,「好.这就告诉你。」
卓尔吸一口气,他真是不想她见韦成烈?她把要说的话咽回去,或者——到时再说吧。她凝望著他,她以为他会立刻说——但是,只看见他脸色渐渐改变,温柔消失了,变得严肃,变得阴沉,变得——很不开心。
「我从出世就不是个开心的人,」他摇头。「我这一生得到的痛苦比快乐多,这二十多年——我觉得比别人的四十年更多经历和沧桑。」
他说沧桑,他脸上、身上,的确有这两个字的影儿。
「我父亲是个上海世家子,母亲嫁给他之后才知道在自己之前他已有好几个太太,母亲是受新教育的,不能接受这种事实,结婚一周就带了丫头越墙逃走,那的她并不知道腹中已有我。」他慢慢的,可以说是沉重的:「母亲逃到台湾,在陌生的环境中生下我,然后——她再婚。我没有叫过那人爸爸,我一直只叫他叔叔,他也是富家子,但个性懦弱,不善理财,生意被人骗了,家财也散得差不多,后来,他死了,没吃到苦,留下来吃苦的是妈妈和我及两个不同父亲的弟妹。」
「怎么情节好像民初的电影一样呢?」卓尔笑起来,她以为他在说笑,现实中哪有这样的事呢?
「事实如此,」他苦笑摇头。「幸好妈妈是精明能干又独立坚强的女人,她把家撑起来,她把我们都养大,她——做了很多事。」
卓尔皱眉,这是很普通的事啊!他为什么一直要隐瞒,好像很神秘似的。
「我跟妈妈和弟妹之间并不融洽,我们的思想不同,看法不同,所以很早以前我就离开了家,课余之后做点工作来供养自己,后来又提早服兵役。兵役服完,妈妈找到我,要我继续念书。她说,家中总要有个念书人,弟妹都不争气,她的希望全寄托在我身上。我也无所谓,念书、做事都只为生活。我要生活下去,就念书吧!尤其还有妈妈的希望。我不喜欢她,她却总是妈妈。我念书的所有钱都是她给我的。」
「你们哪方面的思想、看法不同?」她忍不往问。
「这——很难讲,总之——她做很多事是我不能同意的,」他犹豫一下。「无可否认,她对我很好!」
「对你好就行了,和妈妈之间讲什么思想。看法呢?真莫名其妙。」她摇头。
「你不明白,我是个很坚持原则的人,」他笑起来。「不只对妈妈,对你,我也坚持原则!」
「对我——」她指著自己鼻子。「我有什么原则要坚持?我们思想、看法不同?」
他微微一笑,没有说下去。
「我有很多朋友,各种阶层,各种等级的朋友,」他说:「我们之间——很讲义气。」
「我没有见过你的义气朋友,」她好奇的。「你一天到晚都在学校!!’
「我们很少见面,但心灵相通,」他又微笑,脸上有种奇异的——类似自得的神情。「有时,几个月也只通一次电话,但我们交情很深,是那种可以共苦难、共生死的交情。」
「是不是你当年离开妈妈,自己独立时结交的?」她很聪明,一下子就联想到了。
「正是!」他赞许的拍拍她。
「那一定是些黑社会啦,太保太妹的,」她笑。「那些人才口口声声的讲义气。」
「不只是口讲,是真的!」他认真地说。
「无论如何我不敢跟他们交朋友,那很可怕。」她说。
「可怕引你怕我吗?」他笑问。
卓尔呆愣半晌,他——也是那种人?
「你看不出,你和他们不同,」她立刻说:「你不是那种人,你骗我的!」
他又笑,不置可否的。
「所以我说过,我的世界并不是你眼中那么狭小,我的心中领域很宽很广!」他说:「我不爱讲话,但是我想很多事,比任何人都多的事!」
她凝视他半晌。
「难怪我总是不懂你,你完全不是我想像中的人!」她有点恍惚。
「你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他问。
「孤独。有才气,骄傲,但感懂丰富。很讲究生活情趣,很追求理想,也幻想爱情的人?」她说。
「也可以说是我,不过是另一面的我!」他承认。「有的我自己也觉得,我有几种个性。」
「那不是很可怕?几种个性?」她问。
「今天你第二次说我可怕了?」他摇头。「几种个性不一定都是坏的,也许都向阳光,也许都善良,有什么值得可怕的呢?」
「我喜欢单纯的一切!」她说:「事情一复杂,我就会觉得烦,觉得头痛!」
「放心,我把我所有的个性归纳成一个,表现在你面前,好不好?」他半开玩笑。
「行吗?」她也不是真介意。
「不行也得行,因为我爱你,不容许自己失去你。」他轻吻她耳根。
她微微用力推开他,即便四周无人,她也觉得窘迫,她内心有很保守的一面。
「你的话讲完没有?」她红著脸问。「或者——你可以讲讲以前的女朋女!」
「章玲该是第一个,」他很爽快的。「因为我们住在一起,青梅竹马式的。」
「还有呢!」她追问。很感兴趣。
「讲出来你也不认识,还是免了吧!反正——有过女朋友啦!」他技巧的闪避过。
「没有诚意。」她立刻指出。
「好。还有两三个是同学,还有一些——妹妹的朋友,都只是普通交往,吃饭看电影。正正式式、认认真真的,只有你!」他说。
「不信,章玲呢?」她叫起来。
「她——」他考虑半晌。「怎么说呢?我们曾经很亲密,但她——比较世俗,和她在一起会有七情六欲,所以才会有这次的事发生。」
她皱眉,直觉上认为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可是——这种事怎么问?
「你不同,真的不同。你是基督徒,知道所谓的属灵,环绕你身边的人和事都很有灵气,」他一口气又说:「你是点尘不沾的。」
「有这样的事?」她当他开玩笑。「我吃人间烟火的!」
「也一样,你令人——很自然的尊重你、保护你、爱惜你,真的。」他再一次强调。
她耸耸肩,他要这么说由他去吧1虽然听著有点夸张,有点肉麻。
「其实我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你有什么理由把我看得那么好?」她问。
「有些人相处一辈子也不了解,有些人——像我对你,几乎第一眼就能看懂,」他慢慢地说;「不是我把你看得好,实在是你就这么好,你是我梦想中要找寻的女孩子!」
「你可知道,我从来没梦想过将要找寻怎样的男朋友,我喜欢一切自然。」她笑。
「你甚至没有条件?」他问。
「条件?!没想过,」她傻傻地笑起来。「不过——我希望他很有学问、很有修养,很有上进心又很善良,最重要的是要对我好,就好像我爸爸那样。」
他望著她好久,好久,才慢慢笑起来。
「你那么多条件我只符合一样,就是我肯定会对你好。」他摇摇头又说:「我并不很有学问、很有修养,上进心也不强烈,甚至不那么善良,怎么办?」
她也被惹得笑起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她扮个鬼脸。「但是——有的候真踫上感情,大概所有条件都变得不重要了!」
「是这样吗?或只是安慰我?」他打趣。
「你听过我讲假话吗?」她小脸儿红红的,有十足的少女娇羞。「心术不正。」
「天地良心,我只是担心!」他举手发誓。
「担心什么?」她白他一眼。
「担心你回家陪韦成烈和韦薇!」他说。
她呆愣住了,他怎么又突然扯到这件事上了呢?
「我——他们今晚会来我家!」她为难的。
「你还没有决定愿不愿意陪我?今夜。」他目不转清的盯著她。
「我——」
「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他神色凝肃,仿佛面对著一生中最大的事似的。「这对我非常、非常重要。」
「真是——那么重要?」她咬著唇。
只不过请老同学、老朋友回来晚餐而已,她想像不出有哪一点是他说的那么重要。
「是。」他肯定得无与伦比。「无论对我或对你,我认为是一个——抉择。」
「抉择?!」她的心一阵狂跳。抉择引
「是。决定在你,我绝对尊重你的意愿。」他正色说。
他的意思是——选他或韦成烈,是吗?怎么可能那么严重呢?怎么可能呢?
他分明是在——骗她。
「我不觉得这件事这么严重,也决不是抉择,」她说:「你这么说我好为难。」
「为难——表示我和他在你心中分量相同。」他说。
「不——怎么同呢?」她叫,很自然的。「你和他怎么一样,他只是韦薇的哥哥。你——你——」
在他的凝视下,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再也硬不起来,她竟不能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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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卓尔无法在校园任何地方找到毕群时,她感到意外。星期一,他不可能又去台北,昨天才在台北玩了一整天,今天他还有三堂课,他到哪里去了!
有人说早晨看过地,有人说在公路局车站见过他,有人说得更绝,看见一个女人来找他,他们一起走出校门。
卓尔意外之余,也十分失望,昨天她终于没回家和韦成烈、韦薇见面,晚上回家的被母亲训了一顿,她也知道自己不对,但——那个时候离开毕群似乎是好残忍的一件事,她硬不起心肠。
但是现在——她稚气的想:「我竟找不到他?」
她觉得不公平,第一次感到她迁就他多些。到目前为止,她似乎——并没有抓牢他,至少地模不清他的一切,她无法像他对她一样的有把握。
她不高兴的走在校园的小径上,她觉得自己像个小孩在跟成年人玩游戏,人家有十足的把握,而她却用尽全力也不能跟上他的脚步。
虽然他一再表示他爱她,她是他唯一要寻觅的女孩。
走出小径,迎面遇到驻足微笑的男孩子,毕群?心中的高兴还没涌上来,她已看清,不是毕群,是她最不想、也最怕在这时见到的韦成烈。
「嗨!」他挥一挥手。「无精打来的有什么事不开心吗?」
她涨红了脑,无词以对,无法解释,又不能就这么混过去,她只能傻笑。
「昨天请客,主人不到,」韦成烈看来全无生气的样子,「我原谅你,恋爱的女孩子都是这个样儿!」
「不是,我——」她觉得自己婆妈得紧,她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嘛!人家都说原谅了,唉!今天一切都不对劲。
「我知道,你跟毕群出去了,」他淡淡地说:「不过,我们仍然吃了很好的一餐。」
「妈妈骂死我了!」她这才偷偷透一口气。
「小事,下次你自己补请我们一次好了!」他说。
「一言为定——」话一出口,才想起是毕群不喜欢的事,却也收不回来。「韦薇也没生气?」
「她当然没有,因为她没赴约,」成烈笑。「她约了男朋友,哪儿记得这一餐!」
卓尔心中一动,毕群说得对,韦成烈单独到她家,是不是他真对她有点——野心?
「喂!那些百合花是你送的?或是韦薇送的?」糟糕的是她的话竟冲口而出。
「日合花?!哦!当然是韦薇的主意,她要唤回你的记忆啊!」他否认了。
「那——」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问你一件事,我不是多事,只是关心,」他忽然认真起来。「你和毕群——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她孩子气的。
「我是说感情。」他强调。
她考虑一下。这件事不必让他知道,是不是?无论如何,他是外人,是第三者。
「为什么要问这些?」她反问。
「恩——」他犹豫了好一阵子,「毕群这个人你完全清楚、了解他吗?」
卓尔心中一阵狂跳,她的苦恼就是模不清他,可是她又怎能告诉韦成烈?
「一部分,」她说:「因为认识他还不到一年!」
「你想不想知道他的一些事?」他问,神色是很严肃的。「我绝对不是讲他坏话,但我认为你有权知道!」
「是什么事?」她问。心开始乱了,难道毕群以前有很不好的记录?
「他的家庭背景很复杂,尤其是他母亲,」他含蓄地说:「他本身的背景也复杂,绝对不同于普通一般学生。」
「他说过和母亲不和。」她傻傻的。
「不是和与不和的问题,」成烈的考虑措词。「总之——是你难以想像的。而且——章玲你是知道的,是吗?除了章玲,你可知还有多少个?」
「他是说过,除了章玲外他还有几个女朋友,不过都很普通。」她笑起来,原来是为这件事啊?「你以为我是个很小器、很计较的人吗?」
韦成烈眉心微蹙,好半天才说:「那些——不是普通女人,除了章玲是学生,现在才当明星外,其他的——多半是欢场女人?」
「真的?真的?怎么会?」她不能署信的叫。
「念高中的。他几乎就为了这些事被学校开除,」成烈摇头。「服完兵役回来,他人变得深沉了,也有点改变,和他在一起的女孩都是学生。我听同学提过,一个台大的女孩几乎为他自杀!」
「怎么——可能?」她被吓了一大跳。自杀?!」
「那些同学不会胡乱造谣,」韦成烈是绝对真诚的,她看得出。「毕群对女孩子很有办法,如果换成别人,我绝对不会说任何—个字。但是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那样的家庭,也不能令你有一丝错误。说一句很不好听的话,毕群不值得你结交?」
她怔怔的望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韦成烈坦率的话把她吓僵了,毕群——其是那样的人?真有那许多的女孩子?但毕群并不像啊1他是那样阴冷。沉默的人,他对女孩子一点也不热烈,除了她——他甚至不和她的朋友如刘芸多讲几句话。他怎么可能是韦成烈所讲的那样?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但我还是得告诉你,」成烈诚挚的。至少让你有一点心理准备,或者仔细观察一下,或者——你能兔受伤害。」
「他怎会伤害我?!」她忍不住叫。
成烈看她半晌,摇头轻叹。
「对不起,当我没讲过,」他柔声说:「我只是觉得—一你那种背景,那种家庭的女孩,还有你父亲的地位,和他在一起——会是笑话。」
「笑话?!什么意思?」她问。
「我不能再说,否则变成是非,」他冷静、理智的。「我只是要你有一点心理准备。」
「我会,无论如何——谢谢你!」她又笑起来。「或者——我可以坦白的问他!」
「无论你怎么做,请相信,我是为你好!」他说。
「这我当然相信,」她没有永驻的烦恼。「还有,我会记住,我欠你一餐饭1」
他笑一笑,不置可否。
「昨天是不是毕群不让你回来见我们」他问得突然。
「哎——不,不,」她本能的否认,下意识里,她还是帮毕群的,有什么办法?这是她的初恋,「是我们根本忘了这件事,真的?」
「我相信你!」他还是笑。「我得回办公室了,下一堂还有课,再见!」
说走就走,他挥挥手转身,一下子就消失在另一条小径上。
罢才他讲的那些话——他说可以忘掉,当他没说过,但,事实上已经说了,她又怎能忘。
她慢慢地往教室走,心中的思绪渐渐多了,原是无忧无虑的人,现在却有了心事。
「卓尔,愁眉苦脸的低著头做什么?」有人叫她。
「啊——刘芸,曾晴怎么不在?」她意外的。
「曾晴病了,请假。」刘芸笑得特别,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卓尔感觉到有一丝敌意。「你呢?怎么不见你形影不离的另一半!」
「胡扯,谁又认定了毕群?」卓尔摇头。
「还否认什么呢?」刘芸笑。「他说喜欢你这个人的开朗乐观,心无城府。又喜欢你家的温暖,你妈妈的慈爱,还有你父亲?」
「我爸爸?他又没见过,怎么也喜欢?」她问,
「你父亲是有名的大官啊!」刘芸笑,又是那种特别的笑容,颇讽刺的味道。
「怎么这样说?」卓尔瞪她。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毕群告诉你这些的吗?」
「是——哎,是,」刘芸突然不自然了。「是他说的,我也记不清了!」
卓尔又觉得异样,怎么刘芸一提起毕群就这么不自然?他们也只看了一场电影。
「就是看电影那天说的,是吗?」卓尔顺口问。
「是——卓尔,那天——实在逼不得已,他一定要我去,他说一个人看电影好闷、好寂寞,」刘芸的眼光一直在闪,一直在避开卓尔的视线。「他还说,我们是好朋友,你——不会介意的!」
「我当然不介意,」卓尔摇头。但是——奇怪的是心里面有些不舒服,毕群怎么对刘芸讲寂寞啊闷啊这些话。「你回来一直没讲。」
「我没当它是一回事,」刘芸说:「毕群告诉你的?」
「嗯,他也是随口提提,」卓尔再摇摇头,她强迫自己摔开那丝不舒服的感觉。「一起回教室,好吗?」
「不,我……」刘芸想说什么终于忍往。「好,我们一起回教室。」
「你原是要去别的地方,是吗?」卓尔这回很聪明。
「随便走走而已!你呢?」刘芸反问。「找不到毕群,遇见了韦成烈,聊了几句。」卓尔说。
「你盯天没有回家应约,是吗?」刘芸问。
「你怎么知道?」卓尔大奇。应该只有毕群才知道的。
「我——猜的!」刘芸有点脸红。「我知道你的脾气,你是不顾一切,不管后果的!」
「我是这样的人吗?」卓尔怀疑。
「你自己还不了解?」刘芸又笑了。
两个好朋友并肩往教室走,但——卓尔敏感的觉得,两人距离更远了,什么原因?曾晴?不会是,卓尔有个奇怪的感觉——是因为毕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