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不知不觉在雨中行走,就算被雨水打湿了衣衫仍毫不在意。余东并不打扰她,冒著雨,一步一步紧跟在其身侧,全身散发出一股巨大的静默力量。而恰是这份无形的力量使得他们在雨幕中显得极为孤寂渺小的身影变得逐渐和谐,如古老的水墨画般酝酿著无法以语言描述的氛围。
悲伤的气氛随著葬礼结束便被某人束之内心的高阁,一切好似未曾发生,属于军火商的平淡生活继续。明明是秋天,然天气仍弥漫令人烦躁的闷热。正当余东将榨好的鲜澄汁端出客厅时,那个整天靠电视机度日的无聊女人朝他露出一抹奇特得令人十分不安的微笑。
「有没有觉得自己快发霉了?」
「有吗?」他将水晶杯子递给她,谨慎地反问。
「你已经在我这儿白吃白住不少日子了,该是伸胳膊踢腿的时候。」
白吃白住?明明他每天都有付出劳动力,只是做的都不是保镖的工作罢了。余东默默反驳,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自管自地喝果汁。
「明天早上六点的飞机,我们要去波吉亚共和国。」
「即便波吉亚共和国内叛军与政府签订了停战协议,即使它同伊斯文、格仕瑞亚签订了和平协议,但是相信我那里迟早会再次爆发战争。」他皱皱眉,「我劝你没重要的事别去那儿度假,就算为了生意也最好考虑清楚。」
「说得好,我也这么认为。但也正是你所说的原因我们必须去冒险,我打赌一个月后半年前定的所有停战和平协议都会成为不值一文的废纸。」她颇得意地笑道,「洛克将军让我去波吉亚,一个战争狂想见军火商通常只有一个原因,你明白吗?」
「你很高兴?难道没想过波吉亚无辜的平民会因此受到怎样的伤害?」并不是要谴责她,只因不解她的兴奋。
「我是个生意人,对我而言军火只是生意,这是一笔高利润的巨大生意。」她故作不在乎道,目光快速掠过问者读不出情绪的脸,「那些平民的不幸不是因为我卖军火,而是他们残暴无能的统治者。」
「我不知道该说你是过于理性还是冷酷。」他凝视她,试图看透她内心从不泄露于外的思想。
「无所谓,你说什么都不会影响我的人生。」她回以一抹自信的笑容,一口喝光澄汁,将空杯子还给他,「你是雇佣兵,应该也有为钱杀人的时候,你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呢?」
「我只杀战场上的敌人。」
「哦?可是对于雇佣兵而言今天的朋友很可能就是明天的敌人。」
「所以作为一个优秀的雇佣兵,我只有雇主没有战友。」
「你这样的人其实应该早已死于战场。」她没有恶意,说的也正是常识。
「之所以还没死……」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闪过嘲讽的杀意,「……可能是因为那些想要我死的人都比我更早死去了吧。」
潜意识地后退拉远同他的距离,被他眼眸中一瞬而过的无情激得打个寒颤,她忽然就看透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一个沾满鲜血,比自己更适合地狱之渊的刽子手。
「你在害怕?」锐利的视线如最锋利的剑刺中她的心脏,令她畏缩。
「有点吧。」费叔旖老实回答,「其实我更喜欢你拿著铲子翻牛排时的模样,我倒觉得你当厨师好过当雇佣兵或者保镖。」
「谢谢,你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他忍俊不禁,气氛因此缓和不少,两人又都回归至先前各自琢磨的淡漠状态。
「我去整理行李。」盘算著此行的大概情况,她匆忙回到卧室。而望著她背影消失的余东则于不经意间发出一声长长的无奈叹息,仿若是想起些并不愉快的往事,又或者因心里潜藏的不欲人知的阴暗心思。
近百年前波吉亚帝国发生革命,革命军推翻了长达数百年的波吉亚皇朝,革命军领袖鲁克斯成为了波吉亚共和国的第一任总统,但不幸的是在其就任的当天就被人暗杀身亡。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新政府陷入混乱,此时一个以强悍及凶残闻名于新政府的男人舍莱尔逐渐掌控波吉亚共和国的局势。众多原革命军的派系不满舍莱尔,联合西之国、南之国、北之国三个国家接连发动反对舍莱尔的战争,欲推翻其独裁血腥的政权。讽刺的是成功谋划刺杀鲁克斯的舍莱尔最后竟然也死于暗杀,其所中的毒正是前波吉亚帝国大贵族伊斯特家族特制的神秘毒药。遗憾的是舍莱尔的死并未给波吉亚的人民带来和平,以各国为支援的叛军们都想夺取新国家的政权,战争依然持续……原来庞大的帝国逐渐被分裂成三个国家,它们分别是伊斯文、格仕瑞亚与波吉亚共和国。这三个国家互相仇视,日日算计著彼此,欲将其余两国吞并。又加上三国的民众成立了不少以暴力为主的民间激进组织,因此一直以来战争不断,皆成为了这个世界最大的军火消耗国。
在余东成为费叔旖保镖的两个月前,三国签订了《1025和平协议》。这也是三个国家在五十二年间签订的第十六份和平协议,从协议签订起,其实就没有任何人对这份协议抱有一星半点的希望。撇去其他两国不说,光是波吉亚共和国现在的军队总司令洛克将军就是一个好战之徒,据说他会同意签订和平协议的原因便是要处理国内近来出现的叛军及各类「反洛克」组织。一旦压制住了国内的局势,相信波吉亚共和国会是第一个撕毁协议的国家。同样,伊斯文与格仕瑞亚也差不多,面对著国内民众日益高涨的反战情绪与经济萧条,不完善的政府机构总是屈服于军队统治者,处于进退两难的艰苦境地。
所以……
当费叔旖的小型私人飞机降落在波吉亚共和国的军事机场时,余东自内心发出深沉无奈的叹息。
又回到这块充满焦味与腐尸味的疮痍大地了吗?围绕地球旋转一圈,明明遥隔数千万里,然而似乎还是逃不脱这与杀戮紧密相联的命运。
转首看走在身旁的女军火商,神采奕奕,英姿勃发,大有「这次能好好赚他一笔」的气势。两旁列队整齐的波吉亚士兵整齐划一地向他们敬礼,并有人将他们迎上早已在等候的高级房车,甚至还有礼炮的致意声。
「差不多可以算是国家元首级的待遇了。」他感叹。
「洛克将军虽有凶残之名,但在生意方面似乎颇为慷慨,偶尔的时候也算礼仪周全。」费叔旖苦笑。老实说每次来波吉亚她都有点怕这种纯属军队风格的东西,包括纯属军人出身的洛克将军。
「记住我在飞机上告诉你的话了吗?洛克将军一向不喜欢我的保镖,总是说他们软弱无能,说他们全部加起来都抵不过他的一个三等兵。我的第十一任保镖就是因为不服他,不愿意遵从洛克将军要他摒弃素食主义吃肉而被就地枪决的。那一晚我饿了一夜的肚子,因为那变态竟然不让人处理尸体。从此后每次同洛克将军一同进餐时,我都让保镖坐离我最远的位置。」
「绝对不能违逆洛克将军的意思,为了自己这条小命,我会记住的。」身为第四十任保镖,他微笑著回答,丝毫不见雇主身上紧绷的压力感。
可惜熟知即将见面的人拥有如何凶残个性的费叔旖此时一点也不愿意赞赏另一人的放松状态,非但瞪著他,并且还恐吓道:「你要是敢死在我面前,我是一个子的赔偿费都不会付的。」
「我可从来都没指望过。」他似笑非笑,「其实就算我死了,你的损失应该也不会太大。」
呼吸一滞,心脏掠过麻痹似的疼痛。她皱皱眉,为自己竟对身旁人的离去产生了不必要的感情。她转首看向他读不出心绪的侧脸,坚毅的线条勾勒出叫人无从猜测的陌生表情。
「怎么了?」感应她的视线,他朝她微笑。
没有任何意义的微笑,为这微笑,她感到内心涌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这个男人,究竟是如何看待她以及她的行为呢?又是否真的能视生死为无物呢?她发觉这个陪伴自己近四个月之久的男人,她从未能好好了解一二。
「活著对你我而言才是最有意义的事。」她转回首,说了句未经思虑的废话。然而这句废话却让余东的眼眸闪现悲伤莫名的情绪,可惜费叔旖在刹那间错过。
因汽车很快就驶进前波吉亚帝国的皇宫——现在则属于洛克将军的私人宅第,两人便结束对话。旧时气势磅礡的建筑群在经历长时间的战火硝烟之后已变得格外沧桑,令人不由联想到迟暮的美人,断臂的英雄,尽显一种人力徒感无奈的悲壮。大理石砌的宫殿即使在最灿烂的阳光中也不复昔日的光灿,只能闻到潜藏于灰暗墙壁下的腐朽味与血腥味。四处的灰尘全然掩盖了整座宫殿于百年前的金碧辉煌,抬头仰望蔚蓝色的天空,只有食尸的乌鸦嘶哑著嗓音掠过。
「真是破败的地方,与其把钱全部用来买军火,还不如改善一下居住条件,简直就是糟蹋文物瑰宝。」每次目睹历史书上曾提过的伟大建筑竟沦落至此,即使重视生意如费叔旖者也不由感到难过。
「花钱买军火的家伙怎么可能会修缮旧建筑呢?战争是以破坏和掠夺为目的的,洛克绝不做帮自己的敌人花钱修宫殿这样的蠢事。」余东淡淡道,在战乱中生存近十年的他已对这些和平社会中被人所不耻的行为见惯不怪了,「这座宫殿在这一百多年间已经换过三十几位主人,谁都不知道明天有谁会杀了洛克搬进这儿。」
「嘘,不要乱说话。」她警告对方不要肆无忌惮地发言。
知道她为何紧张,他识趣地不再言语,神情轻松地耸耸肩,陪著她随士兵一路走进深宫内护卫最森严的房间。
虽然是外表破败的宫殿,但屋内倒是装潢得格外奢华。金漆绘成的壁画在水晶灯下耀得人双眼发花,尽是半果或全果的美丽神。上等橡木制成的全手工雕花家具散发出沉稳的色泽气味,反衬出地毯与锦缎繁复花案的华丽。洛克将军歪著身子躺在瓖了红宝石的黄金软榻上,如古时的帝王般由三名美女服侍吃著新鲜的水晶葡萄。
每次走进洛克将军的私人办公室,费叔旖总会产生时空倒错的荒谬感。因半跪在软榻边双手捧著银托盘的红发美女恰巧挡住了正垂首闭目养神的主人,所以宾主双方谁都没能看见对方的容貌。
「将军,费叔旖来了。」军饺不低的警卫沉声禀告。
也不起身迎接,甚至都未抬眼,洛克微张嘴慢条斯理地咀嚼著葡萄的酸甜滋味,一副不愿搭理的冷淡模样。
「这次我为将军以及您的女儿带了一份礼物,请允许我为您献上。」模透客户脾气的女子不以为意,以一种听似非常虔诚的语调缓缓道。
装作并不将另一人所说的礼物放在心上,洛克发出傲慢的嘲笑声。
「亲爱的叔旖,这次你带来的保镖不会像上次那个一样窝囊吧?那个无能的男人一看到我用枪指著他,吓得立刻跪在我面前,硬是说和你没关系。」
吧什么又提令她深觉丢脸的旧事?果真是一点都不招人喜欢的残暴者。颇感难堪地瞥了眼此次的保镖,她只能干笑两声。
「我的保镖同您勇敢的士兵比起来不过都是些胆小鼠辈。」
「所以我才说你来我这边根本不需要什么保镖,在由我主宰的国家内我会保障你的安全。」
真的是这样吗?记得去年某个主宰者差点被构造简单的汽油炸弹吓得十天不敢外出。心里鄙夷偏不能说实话,她只有唯唯诺诺地应和。
「这次的保镖就让我的人拖出去枪毙了吧,我这儿最唯利是图最没有胆量的雇佣兵都比他强上几十倍……」吃饱的人挥手遣开碍眼的姬妾,颇为漫不经心地抬眼。灰色的眼珠在映出余东的容貌时呆滞了片刻,随即掠过些许恐惧与慌乱。
「你怎么会在这儿?来人啊……士兵……警卫……」
不出两分钟上,听到命令守在屋外的士兵持枪纷纷冲进来,几十把枪齐刷刷地对准刚刚进来的两人。费叔旖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慌乱的独裁者,极为不解。
「怎么回事?将军。」她勉强地扯出一抹讨好的笑。
「没什么,只是将军不喜欢见到我。」余东眯起眼,冲著从软榻上惊跳起来的男人讽刺地笑著。
「你?」困惑之至,她不明白自己的保镖到底同洛克将军是不是真的犯冲,几乎每次见面都有意外发生。
「对,容我先向将军做一下自我介绍。」他神情坦然,开始向旧熟人解释自己的新身份,「现在我的身份是她的保镖。」
「她的保镖?她知道你究竟是谁吗?竟然雇用你!」稍稍安心的人看向费叔旖,想要得到一些证实。
「你们认识?」轮到费叔旖惊奇不已,又因想到毕竟余东曾在这里当过雇佣兵而略略平静,唯独不解为何余东会引起暴君洛克的恐慌。
「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这个危险男人的真实身份了,我可怜的亲爱的小叔旖。」满是同情怜悯的口吻。
拜托……一听一个五十七岁的老头叫自己「小叔旖」她就浑身发冷,只能干笑两声不接话。
「你来波吉亚不是一次两次的事,应该听说过东‧波吉亚的名字吧?」他提醒她。
「啊,略听过一些。据说他自称是史上最优秀的雇佣兵,他也的确了得,向来只打胜仗不打败仗。唯一令人遗憾的是似乎他的忠诚度不够,总是……」她戛然而止,心中突兀地产生了某个模糊的概念,「……他同我的保镖余东有什么关系?」
「很明显,他们是同一人。」
「呃?」下意识地费叔旖惊退两步,不敢置信地盯著余东猛看,「你真的是那个什么波吉亚东?」
懒得计较雇主将自己的化名念得乱七八糟,他继续保持伪善的笑容。
「自从同你签订合约后我就是你的保镖了,和以前的职业绝对没有关系。」
「希望是。」她咕哝一句。
「我虽然是个经常换雇主的雇佣兵,但却也是个信守合约的人,这点洛克将军可以证明。」他温柔地轻声低语,又转首寻求证人的证言,「我没有撒谎吧?将军。」
「当然……」对余东仍抱有戒心的人口齿不清地含糊道,「……现在能不能麻烦你先回你的房间好好休息?我更想同你的雇主谈会儿话。」
「恐怕不行,我得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他指指那些以枪口对著他们的士兵,「万一这其中有一把枪走火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洛克将军神色狼狈地斥退破门而入的士兵,忍住心头的愤怒讪笑道:「你看,叔旖在我这儿绝对是安全的。」
「你去外面等我一会儿,我和将军也算是老朋友了,绝对不会有问题。」不想让重要的主顾太难堪,费叔旖配合道。
余东眯眼一笑,朝两人各看一眼,转身带上门而去。
「我亲爱的叔旖,你是从哪儿找到这个保镖的?」见对自己有威胁的人离去,洛克的灰眼珠一瞪,哽在胸口的紧张情绪微微一松。
「是我的助手去保全公司找来的,我根本不知道他竟是个棘手人物,早知这么危险,送给我都不要。」
仿佛对这一解释非常满意,杀戮成性的军人哈哈一笑。
「现在就我们两人,可以谈正事了。」
「是的。」她敷衍地应和,「不知道您这次是怎么打算的?」
「我需要一批军火,火力凶猛,攻击力强大,我要将那些叛军像绞肉机里的生肉一样处理干净。」
「已经不仅仅是枪、手榴弹、火箭筒这么简单了。」
「亲爱的,你是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不是吗?」洛克半白的灰发异常柔顺地贴在额头。
心里有计较的人微蹙眉,露出颇为难的样子沉吟半晌。
「也不是完全弄不到,战斗机、坦克……」
「战斗机……你真是我的心肝宝贝,我要的就是这个!」洛克毫不客气地打断她的话,一脸欣喜若狂,甚至走上去伸手拥抱对方。
不能有所抗拒,费叔旖嘴角抽搐一记,瞬间恢复先前的表情。
「恐怕有点困难……呃……」
「有什么就直说,我最最最亲爱的孩子,我待你就像待亲生女儿一样。」他拍拍她的肩,试图笑得慈蔼,可惜其暴虐的性格中独独缺乏此元素,「你要知道,钱对我们之间根本不算什么。」
「我也这么认为。」不管是什么生意,彼此总需要一定程度的配合。
「那么关键问题在那儿呢?哪里让我们的亲爱的烦心呢?」
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然费叔旖仍装出感动的样子。
「运送的途径,将军。这是一个问题,我总不能自己开战斗机飞过来。如果你要的数量多,那就更麻烦。」
「上次你不是帮我运了三架吗?这次我想要十架。」
十架?费叔旖这次真的是蹙眉为难了。
「还像上次一样,亲爱的,我对那几架战斗机满意到极点了。我分文不少,全部给你黄金,纯金砖,会让你搬都搬不动。」
费叔旖的眼楮一亮,毕竟这次的生意又是一个天文数目。比起纸币,她一直觉得钻石和黄金这些硬通货更叫自己放心。
「那么还像上一次,先把飞机肢解,再通过火车运到北之国与波吉亚的边境小城——盐湖。你派可靠的人在那儿接应我,款货两清。随货到的还有最好的机械师,只不过您千万不能再一怒之下杀死他们,他们是非常有用的人。」
「比战斗机更有用吗?」他不屑地冷哼。
「他们是能让战斗机飞起来的人。」她强调,不由无奈地佩服起对方的杀戮成性与不明事理。
「好吧,你准备什么时候帮我办妥这件事?」
真是个急性子,费叔旖暗暗翻个白眼。
「至少也要半个月吧,我不知道哪一国的军队会愿意提供这次的军火。你知道南之国军队最近出了点事,我暂时不方便和他们打交道。」
两人又针对一部分细节进行磋商,你一言我一句的,整整谈了两小时,直到话题渐渐偏移,才算结束了此次重要的商业会谈。
「我为你舅舅的死感到遗憾。」算不上真挚的言语,却也没有南之国军部来得更虚伪。
「谢谢。」她苦笑,尽量克制住内心被揭穿的伤痛感,「狄亚娜小姐在哪儿?她应该一直盼著我的礼物。」
「我也有礼物送给你,亲爱的孩子,所以才要你过来。」残酷的灰色眼珠掠过非善意的血红戏谑,「这次的礼物配你的保镖应该再合适也没有了。」
「哦?是什么礼物?」她不由好奇。
「秘密,等晚饭后作为娱兴节目送给你。」
「那真是谢谢您。」
「不用同我客气,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有时候我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军部长官们更为你著想。」
也许吧,可你同他们也差不多。想到这些总是装得一本正经的军装土匪,她只有耸肩。
「走吧,亲爱的。我带你去你的房间休息一下,随后按老规矩,六点餐厅见。」
一听到晚餐,费叔旖便不由暗暗祈祷。身旁这个满是皱纹的战争狂有在进餐时杀人的恶心嗜好,如果老天爷可怜她就应该让她上吐下泻什么都不要吃直到坐私人飞机离开这儿。原以为一出门就能看到守著的余东,出乎意料,那个自称是她保镖的男人正站在远处雕刻著繁复花纹的大理石廊柱旁同一名打扮华丽的女子说话。
「看来我家亲爱的狄亚娜对那个毫无忠诚心的男人还不死心。」同样注意到这一幕的洛克颇为苦恼地叹息,「她太天真,一点都不明白,这个男人太危险,不适合成为某个女人的丈夫。」
狄亚娜一直暗恋余东?她大吃一惊,余东身为雇佣兵的经历著实在她意料之外。夕阳红黄的光影中,男人不算高大却依然挺拔的身影既熟悉又陌生。说不上此刻自己的心情为何会复杂得令她失措,只是隐约意识到自己有些在乎这个擅长料理日常生活的保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