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很不喜欢习兴元。
她说:「已经有两个孩子,他那离了婚的太太又出名的刁泼,动不动披头散发,口吐白沫地同人家拼命。这样一个男人!实在看不出什么地方吸引,聪明一点的女人早就敬鬼神而远之,你真是糊涂。」
我不出声。
说起这件事母亲就不高兴,通常我不敢搭嘴,免得她更不舒服。
「我并不是挑剔,像习兴元,都身经百战,同他在一起,自然懂得讨你的欢心,他要利用你呀。我只希望你同年纪相仿的人来往,图个一夫一妻,穷一点不要紧。」
我不敢说,习兴元是个很有趣味的人,我跟他很谈得来,他那两个孩子现在也大了,又不用劳心。
每逢妈妈批评过习兴元,我的心情便大受影响,要打个七折。
习兴元往往看得出来。
我们来往已经有三年。
早两年他已向我求过婚,我心神不定,征求妈妈同意,结果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两年后心智较以前成熟!又不想与母亲弄僵!一直拖著。
拖著也不好,妈妈认为越拖越糟,一则人人以为我属于习兴元,认识新朋友的机会等于零;二则女孩子的青春有限,一晃眼到廿八九,更无人问津。
这使我很懊恼,仿佛说得女孩子只有一个人生目标:努力把自己嫁出去。
这也是事实,除非是真正出色的女孩子,否则任何事情都没有比嫁一个好丈夫更为重要,我明白。
从廿三拖到廿六,似乎我也要有所抉择。
母亲很坚决,说明女儿嫁习兴元不成问题,但是要经过她这一关就很难,她不想看著我痛苦。
习兴元很光火,认为母亲无的放矢,一点根据都没有。
「乱讲!」他说:「怎么见得你嫁我会痛苦?」
痛苦是一定有的,别说大的痛苦,像现在,一直置身于夹缝之中,已经够痛苦。
还有见过习兴元的前妻之后,我也不那么确定母亲是否百份之一百的顽固不化。
她是一个很可怕的女人。
火气非常大,人非常妖冶,十分不讲道理,我完全不是她的对手。
有几次踫见她,她完全把我当作透明,对家中女佣司机呼呼喝喝,指挥如意,而习兴元呢,非常怕她的样子,努力的缩在一边,十分尴尬,一句话也不说。
事后我怪他助长前妻的气焰,他却同我说:「我怎么同她吵?你要看我们打架吗?」
我很不满意。
但说真的,我也不想兴元同她吵。我怕看吵架,父母与我三口之家,从来不吵架,是以我一听到别人声音大,马上心情紧张。
况且好的男人不会与女人吵架。
孩子们对我很好,十五岁的依兰特别体贴。
她说:「妈那种不可一世其实是要遮掩她内心的恐惧。」
她有什么恐惧?我恐惧才真。
我只好笑笑,这个小女孩子的心地十分善良。当我们小的时候,我们全部十分善良。但我对她的母亲真的没有好感。
今天,我与习兴元约好在老地方见面。
他一看见我便说:「哗,色若玄檀,不用说,我未来岳母又在打我的毒针了。」
我叹了口气,「拖下去真不是办法。」
「早就可以结婚了,我不是要离间你们母女感倩、实在是略为文明的人都不会干涉子女的婚姻,我弄不懂她的意思,还是你,你还在考虑什么?」
「我不想跟她的关系更恶化。」
「她哪里就会同你脱离关系了?」
「嘿!你别向她挑战,你缓 悔的。」我说:「她是一个倔强的人。」
「当然,我怎么会不知道,你已经得了她的真传。」
「我还没过门,你就非议我们两母女,你这个人太没意思了。」我不高兴的说。
「你爱她是不是?」
我当然爱母亲。我点点头。
我自幼在老式家庭长大,我当然爱父母。
「船到桥头自会直。」他叹一口气。
我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总有不幸的例外吧,你抱著这种侥幸的心理,难怪会有一次离婚的记录。」
他很不悦,过很久他说:「过去是过去,不能拉在一块说。」
我顿时说:「对不起。」
「我怕我们的感情会变酸。」
「见了面好像除了争执,就没有其他谈话的题材。」
「我们结婚吧。」
「我再跟妈妈商量一下。」
「是你嫁,不是你妈妈嫁,你妈若能够找到个叫她称心的好女婿来代替我,我没话说,但是现在——」他住了嘴。
我不出声。
「我比你大这么多,」他苦笑,「我应当忍耐,怕又怕你母亲说我故意推搪,不负责任,耽误你的青春。」
我微笑,「我都廿六了,严格些说,青春早已不再。」
他无奈的说:「你回去再同她求求人情。」兴元送我回去。
母亲坐在一角抽烟看报纸,不知怎地,此刻地看上去便有点像银幕上的反派中年妇女。
我打趣她,「当心中尼古丁毒。」
她见是我,笑了,一边按熄香烟。
我亲昵的走近去问:「想什么?」
「没有什么。」她长长叹口气。
「是不是为我担心?」我明知故问。
「我不为你担心,为谁担心?」
「妈,我已经廿六岁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就放下心来吧。」
她很幽默:「是,廿六岁了,真是非常老了,一切事情可以自己作主了。」我笑。
「跟习兴元在一起?」她问。
「是的,他又提出婚事。」
母亲叹一口气,「有许多事是注定的,避也避不过,像这件事就是,看上去你是非嫁他不可,若果早两三年要躲他,还躲得过,现在就难说了,每个人都知道你同他的事。」
「妈,我不介意人家怎么说。」
「将来你会介意的,你会发觉,即使你到了英国,唐人街的人还是忍不住要把你的过去一直派司出去,传到学校,传到一切华人的耳朵里去,让你身无立足之地。」
「这些人,他们自己是纯洁的吗?」我微笑。
妈妈又点起一枝烟,「这我就不知道了。」
「现代人的嘴巴——」
「比以前更坏,」妈妈呼出一口烟,「以前还不敢过火,现在?」
「那看样子我只好同习兴元结婚了。」我微笑。
「是的,看样子只好如此。」
「妈妈,你不反对?」我太惊奇意外。
「反对有什么用,拖下去更不好。」她说。
「妈妈谢谢你。」我雀跃,「我叫他来同你说。」
妈妈拂袖而起,「同我说什么?我与他没有什么好说的,这是你们两个人的事。」
「妈妈——」
「我只是没有能力反对,别以为我赞同。」她回房间里去了。
习兴元知道后,也不问母亲有些什么牢骚,我这个中间人自然一字不提。他跟我们母女俩相处这么久,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多说也无益。
他很振奋,立刻要筹备婚礼。
我问:「不是说越简单越好吗?」
「此刻仍然是很简单,你放心好了。」他说:「举行一个酒会,立刻乘飞机走。」
「什么样的酒会?」我笑问:「请一千多个人那种?」
「正是。」他吻我的手,「否则别人怎么会知道我娶得一个美丽的女孩子?」
我的情绪也重新高涨起来,「随你去办,总而言之,我必然奉陪,那好了吧。」
没想到我们的婚礼引起其余人的不快,是习的前妻。
她赶了来大吵大闹。
就当看我的脸与兴元驳火。
「结婚?我的孩子怎么办?」
兴元很耐心的说:「孩子跟以前一样生活。」
「你们搬出去住?」
「不,我们仍然在此地住。」
「什么?叫我的孩子跟一个陌生女人住?不可以!」
我冷笑,兴元以恳求的眼光要求我冷静。
她说下去,「不可以,我会找律师商量,我会领回我的孩子。」
「法官早就判了孩子由我抚养。」
「那是因为我不提出反对!」
兴元沉默了。
我实在忍不住,「你那么爱孩子?兴元,我们不要受她恐吓,把孩子还给她。」
兴元摆摆手,示意我噤声。
她嘿嘿嘿地冷笑出来,「还没过门,晚娘脸就拿出来了,要驱逐孩子了,好,还给我,给人虐待,不如我自己动手,还给我好了。」我气得发抖。
兴元非常沉著。「到底你要怎么样?」
她忽然哭了。
我像看一场戏似的,非常意外,闹完了,别人没反应,她自己先哭了起来。我真是没有这种本事,是以母亲说我是要吃亏的。
「你不外是要钱。」兴元说。
「我要人,你肯跟我走吗?」她百忙中还要飞出一个媚眼。
是有这样的人的,我很受刺激:我未婚夫的前妻是个这样的人才。
「要多少?」
「三十万。」
「我劝你下次别再来吵。」
她苦笑,「到时米已成饭,我还吵得起来吗?」很委屈的样子,「她做了女主人,要赶我走,我也吭不了声。」
这个女人真是全褂子的武艺,一点都不含糊。
「不得骚扰孩子。」
「别忘了,他们也是我的孩子。」
兴元开出现金支票。
不知怎地,我有种感觉,如果嫁了习兴元,这种场面会时常发生。
要不我就容忍下去,要不回头是岸。忽然之间,这次肉帛相见,使我心乱如麻。
她凯旋离开之后,我意料之外的沉默。
兴元说:「她是孩子的母亲。」
「她这样零零碎碎的上来勒索吵闹,你不应怂恿她。」
「我怎会纵容她?」
「你当然有,否则她怎么会来完一次又一次?」
「我说过,她是孩子们的母亲。」
「你不会为我而改变?」
「这种小事——」
「兴元,孩子都那么大了,依兰已是青少年,就算把她交还给她,依兰也不一定肯。」
「何必把事情闹大?」
「你一直护著她。」
「我是老式人,」他说:「我以前的女人,我也得负责,否则她沦落了,一家人面子都不好看,我要照顾她到底,我有这个能力。」
我更加沉默。
「这又无损于你的势力范围,除非你存心赶尽杀绝。」
什么?我成了奸犯?
这个角色太难扮演了。
我勉强的笑一笑,「兴元,我们的婚礼,还是押后一阵子吧。」
「你又生什么气呢?你应当同情我,了解我,明是非才对。」
我抬起头说:「兴元,说是容易,我很难做得到。我怎么做一个有名无实的女主人呢?你受她控制,而我却受你控制,难怪她那么洋洋得意,原来我才是真正的奴隶。」
「你想怎么样?」兴元问。
「我想静一静。」
他很痛苦的用手托著头。
我离开习宅。我们的美满婚姻之间充满敌意灾难的不讲理女人。
开头得不好,难免有无限纷争会跟著来。将来他一定会有许多大事小事瞒著我,怕我同他吵。
很奇怪,在那一刹那,我决定离开习兴元。
我相信如果母亲早些答应这头婚事,我会早些退出。
我呆在家中一个星期不出来,每个晚上都做恶梦。闭上眼楮,就看见习兴元向我放飞刀,奇怪,怎么会是他。
也许我终于发觉,一直伤害我的正是他。醒来的时候我心头倏倏有种剜肉之痛,压迫得呼吸都不畅通,但我忍著。
妈妈问:「怎么就在家中不出去?很少有这样的闲倩。」
我不出声。
她笑问:「不是闹翻了吧?」
我说:「是我自己害怕。」
「初生之犊还有恐惧?」
「也不是初生了。」我说:「这一两年长大很多。」
「看出什么瞄头来了?」
「以前你一直反对!我非得护著他来对抗外敌不可。」
「哦,」母亲点点头,「女儿有了爱人,妈妈便成为外敌。」
我尴尬十分。
「说下去呀。」
我只得继续,「现在没人反对,我精神很集中,忽然发觉他不是德配,我们在一起不高兴。」
「是因为他的前妻?」
「通过他的前妻,我发觉他不爱我。」
「他是爱你的,不然干嘛追了三年整。」
「也许因为我比别人更纯?」我苦笑。
妈妈笑,「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
「我不会快乐。」
「决定分手?」
「是的,再吵下去没意思,他说除非我要赶尽杀绝,否则他不能不理不睬他前妻,我真明白,两个人感情那么好,离什么婚?」
妈妈的眼楮看著窗外,「早提醒过你,他们俩很复杂,你应付不来,除非你打算做他的影子。」
「我有我的前途,我要好好的想一想。」
「习天天打电话来。」
「我知道。」
「他人为什么不来?」妈妈问:「追求要有追求的样子呀,未婚妻要临阵退缩,他似没事人,什么意思?」
我诧异,「你一直不要他来——」
「我不稀罕他!但是他要尊重你才是。」妈妈怒道:「我最看不顺他把你当小鸡小鸭似看待。」
「是我自己不好,我太大方。」
「你自己想清楚。」妈妈叮嘱。
习兴元没来,依兰倒来了。
依兰眉宇间非常像她的母亲,但态度大方得多。
「是你爸爸叫你来的?」
「他怎么会叫我,他烦得不得了,是我自己要来的。」
「你来干什么?」我问。
「有话同你说。」她很可爱。
「什么话?」
「别跟爸吵了。」她说:「你是他唯一的安慰。」
「依兰,我知道你很懂事。但我不要做别人的安慰,我要做别人的伴侣,你明白吗?你父亲根本不欲过新生活,他只想在旧日的痛苦中过活,不过他要我在旁边安慰他,那么我呢?谁安慰我?」
依兰呆一呆,隔一会儿她说:「如果你爱他,就不该计较那么多。」
「这个我真的得怪自己,我没有那么伟大,我也爱我自己,我不愿牺牲到底。」
「想想他的好处。」
「如果他不爱我,再大的好处,与我有什么关系呢?」我绝望的说。
「这倒是真的。」依兰很为难。
「回去吧。」我说:「不关你的事。」
「你们就这么散了?天呀。」
我也苦笑。
「或者你可以改变他。」依兰又说。
「女人最大的痛苦便是由此而生,妄想可以改变一个男人,或是觉得这个男人会得因她而变。依兰!你要好好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认为自己有这个魅力。我知道有一位女士,照顾家庭无微不至,兼三份职.做得一身汗与泪,出钱出力,结果她丈夫甚至不肯戒烟,这种一面倒的付出,日子久了,非常苦闷。」依兰呆呆的听著。
说完这些话,我自已忍不住笑起来,我这口气多么像母亲,我简直得了她的真传。
「这么说来,你是决定放弃父亲了?」她急急追问。
我不想说,我想是的。
我心头虽然戚戚然,但并没有意思因此退缩,虽然食欲与睡眠都大减,但相信仍可以支持得下去。
「依兰,回去吧。」我说。
她不得不走了。
母亲问:「那是习兴元的女儿?这么大了,亭亭玉立,看上去像跟你差不多大。」
我说:「我才不要做那个年纪的女孩子!旁徨得要死。我甚至不要做三年前的自己。现在这一刻虽然肩负重压,我还是情愿做现在的我。」
母亲笑说:「可是现在你的终身问题尚没有解决。」
「嘿,迟早可以解决的。」
妈妈说:「时间过得快,再隔些日子还没追逐的人,你就知道了。」
「从来没有人追我,想想也真气馁。」我笑,有些女同学,在高中时期就被男生誉为「四大美人」之一什么的,但我就永久像只丑小鸭,每次舞会都胡乱结伴而往,人家阵仗又各不同,人家有专车接送,还有鲜花糖果。我完全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好日子。
「别胡说,谁谁谁不是也迫你?」
「哦,那几个,那几个是逢人追,哪里作得了数,只要穿裙子的他们都上去,哈哈哈。」我居然大笑起来,「不不,我没有什么选择,一晃眼青春小鸟已经振翅欲飞,总共也只不过一个习兴元。」
母亲不以为然,「你比较端庄。」
「不得不端庄呀!有男人向我献媚的话,我照样的轻骨头。」
电话铃响。
妈妈问:「如果是习兴元,说你在还是不在?」
「不在。」
「你这样避下去可不是办法。」
「避一阵子再说,他又不是小孩子,只有小孩子才问十万个为什么,避完之后他淡下来,便就此烟飞灰灭,岂不是好。」
妈妈摇著头去接电话,铃声早已停止。
她咕哝:「为什么不多响几下?」
中年男人谈恋爱,再热烈还似温开水,中年男人失恋,犹如失去的金手表,慨叹之余,立刻作罢。
男女间年龄的巨额差距,致命伤不是谁比谁先死,而是心怀的相差。
兴元对我,算是尽饼一番力的了。
我对母亲说:「不能怪他!他公务实在缠身。」我停一停,「况且刚才那个电话,可能
是李伯母唤你去做牌搭子的。」母亲不置可否。
以后的几日,我在办公室比较活跃。
敏感的男同事马上觉得了。
廿多岁的女孩子,找约会的出路是不愁的,嫁不嫁得到理想的配偶,又是另外一件事。
我零星的跟男伴出去看戏吃饭。表现并不是那么好,但也许他们见得一团火太多,偶而找个清淡的伴,也算是转变口味。
我仍然牵记著习兴元,不过他没有同我联络,每晚睡前难免有不值的感觉,但并不强烈,时间抹除一切伤痕。我单身出来走的情况不到半个月就传开,约会排得密密麻麻,另外有一种苦闷,天天穿了不同衣裳同不一样的男人并排走是一件相当落魄的事,感觉很坏,大家都仿佛在看货。
也许我是过份了。
回到习兴元那里去?我没有想过。
终于有一日,我同公司里的小陈在一间海鲜馆子吃饭时,遇到了习。
他同朋友说公事,一桌上有男有女.吃完为我们也结了账。过来打招呼。
我没有同他介绍小陈。
他向我点点头,转个身走开。
我们之间好像很陌生,但空气中又有那种亲昵感,相信旁人不难觉察得到。
他走后,小陈问我,「那是习兴元大律师吧?」
「是的。」
「你们以前……听说是好朋友。」
我不知是哪里来的智慧,立刻说:「不,我与他才不是好朋友,他是家父的好朋友,他那么老,怎么会是我的朋友,说闲话的人一点常识都没有。」说得极之流利,一点也不像谎言。
小陈很讶异。「什么,但很多人说你们在一起很久。」
「我七岁上头就认得他了,真无聊,我大了才不好意思叫他叔叔,他女儿依兰同我才是朋友。」我笑。
小陈惊异的说:「你看这些人的嘴巴!」
我笑说:「前些日子,家父托习律师追讨一宗钱债,派我做代表,谣言是那时候传出来的。」
但凡当事人不承认的,都是谣言。
小陈说:「真是的,女孩子的名誉很容易受损。」
「可不是,不过像你这样明理人是有的。」
小陈很高兴。
我心底很感喟。
不流行了,说实话的时代已经过去,谁说要把过去未来细细全部向伴侣数说坦白?
饼去的事是过去的事。
那夜电话铃响,我知道是习兴元,我去接听。
他说:「好吗?」
「还过得去。」
「看得出开始你的新生活了。」
「嗯。」
「那位不会是你的新男朋友吧?」
「不是,当然不是。」
「有没有怪我?」
「没有,没有前途便要分手,已经拖了很久。」
「我很想念你。」
「我也是。」
「有什么事,你知道,我总还是在这里的。」
「我知道。」我很幽默的说:「你对你过去的女人,都照顾得很好。」
他沉默,过一会儿他又说:「愿你早日找到归宿。」
「我想多看看这个世界,这年头,关在屋里久了,难保不落伍,来这么一场,多看多划算。」
「有一两日,我们已经谈到婚事了,没想到因那么小的事——」
「——大家趁机临阵退缩。」我笑替他接上去。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他说。
「再见,兴元。」
「再见。」他说。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