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胡思乱想,施先生夫人双双进来,表面看去好一双璧人。不论身形、气质、服装都十分相配。
苏苏迎上去,他们送上小小一盒礼物。
柄香还没有看到我,我紧张的双手不住地抖,心中暗骂自己折堕,有神仙不做,无端端做了小狈。
她要看见我了,她的脸已朝我这边转过来,我连忙尽量放松面部肌肉,挂上一个笑,但不,她又别转头去,啊,我有种晕眩的感觉,要不她过来,要不我过去,受这种酷刑真吃不消。
苏倩丽说了几句话,用手招我。
柄香终于看到我。
苏倩丽老实不客气,用手臂搂著我的腰,我只觉一阵酸麻,几乎站不起来。
柄香像是不相信有这种事,毫不掩饰地瞪我,施君轻轻踫她的手肘,她才顾左右而言他,取饼饮料喝。
苏倩丽的双臂似一道圆锁,并没有松开我的意思,要占我为己有。
我涨红了脸,无法消受这样的热情。
来替我解围的是施君。
他叫苏苏去把副导演找来。
她翘著嘴巴走开去。
施君看著伊的背影说:「是一把火,可以燎原。」
我挥汗。
施跟著微笑说:「初入行,无时无刻少不了融化的感觉,那时国香说,倘给她亲眼捕捉到什么不规矩行动,她马上同我分手。」
我问:「你一直把持得住?」
施又笑,「让我说,国香没有看到。」
他把我当作朋友,更令我尴尬。
「小朋友,」他说,「要当心啊。」
我笑一笑,「是,我此刻就走。」
施君问:「刚才你没有看到你师姐的表情?哈哈哈,幸亏只是她。」
在人群中找国香,遍寻不获,不知走到什么地方去。
逐个人问:「有没有见过施太太,有没有……施太太……」
终于苏情倩说:「她有事,早走一步。」
我沉默。
不是要试练吗,有结果了。
「施太太不大同我们玩。」苏苏说,「她与我们不同型。」
「阿施呢?」
「他很尊重太太。」
苞著我也离开夜总会,叫部街车,直赴玫瑰径。
走近十五号,发觉二楼她书房的灯亮著。
我抬起头,忽然想起小时候,叫小朋友出来,从不按铃,径自站在窗下叫。
我心温柔地牵动,提高声音:「盛国香,出来玩,盛国香,出来玩。」
也许她在家,也许不在,都没有关系,我只为重温旧梦。
皇天不负苦心人,她探头出来,脸庞被窗框瓖著,如一张图画。
「你!」
「是我。」
我拣起石子,扔向她的玻璃窗,发出「叮」的一声。
「你会把孩子吵醒。」
「孩子的睡房在另一头。」我早踩过盘。
「你喝醉了。」
「盛国香,下来。」
她自二楼看我,「不要再闹了。」
我扬声道:「你妒忌是不是,你终于露出心意。」
「你是不是想把邻居都叫出来看热闹?」
「是的,你怎么知道?」
她离开了窗框。
我想看清楚她去了哪儿,往树上爬,这棵老树桠叉甚多,我施展拿手好戏。
「林自明,你在哪儿?」
没想到国香还是出来了。
月色下,她特别纤细美丽,用手叉著腰,脸色有点恼怒,有点担心,有点关注。
她没找到我,四周围看,「林自明,林自明。」压低的声音有点焦急。
「这里。」我拨开树叶。
她抬起头,失声:「当心。」
我坐在树上摇腿,「要不要上来?」
「林自明,你真喝醉了。」她说。
也许是,适才我喝过几杯压惊。
抱著树杆往下滑,眼看到地下,不知恁地,脚一扭,一阵痛,坐倒在地。
「是不是,是不是?」国香跌足。
扭到足踝了,我傻笑,雪雪呼痛。
「你这不是跟我作对吗?」
我不以为然,「这里不过是你家园子,又不是你睡房。」
「再胡说我真的会生气。」
她想扶我起来,奈何我体重六十三公斤,她拖不动。
柄香蹲在我面前,看进我的眼楮里去,「你是不是想害我?」
我看著她良久,「不。」
我扶著树身站起来,不,我不能害她。
柄香过来架著我的肩膀。
我迈前一步,站不稳,足踝痛入心脾,身子往前栽,体重拖著国香也一起跌倒,两人作滚地葫芦,国香真倒霉,半边身子还压在我身上。
我嚎叫,「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她叹口气,「完了。」
这时,邻家有人开门出来,看到一男一女躺在草地上,只当是野鸳鸯色胆包天,少不免狠狠盯两眼,及至看清楚了,不禁失声:「施太太!」
我用手掩住脸,完了,国香说得对,完了。
她连忙爬起身,邻居先生情不自禁,兴奋地问:「施太太,你在做什么,这男人是谁,施先生在什么地方,现在你打算怎么样?」
我忍不住答他:「我是色魔,原本特地来非礼你的老婆,谁知遇上施太太,她却是神奇女侠化身,把我制服在这里,现在打算把我送到蝙蝠侠及超人总部去受审。」
邻居呆住了,惊惶地看著我,忽然想到我可能神经不正常,于是呼叫一声,跑回屋内,重重关上门。
「快走,」国香说,「他可能要报警。」
我急痛攻心,「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忽然心酸,落下泪来,「国香,不要把我当小玩意。」
她呆住。
饼一会儿,她小心翼翼扶住我,一跷一跷地走到车房,塞我进车子,然后发动引擎。
浑身泥巴兼夹醉酒的我靠在椅子上紧闭双目,但是那莫名其妙的眼泪还是找到缝罅挤出来。
就是这样到家的。
大哥来开门,看见我们,吓一大跳,指著国香就问:「你把他带到什么地方去来著?」口气像为娘的指摘女儿的浪荡子男友。
「没事,」我说,「没事。」
柄香说:「请医生,他扭伤足踝,可大可小。」
大哥扶我坐下,不再客气,冷冷说:「盛小姐,你可有发觉,每次他同你出去回来,都身负重伤,九死一生?」
柄香立即说:「林自明太任性一一」
「放肆的恐怕不只他一个人?」
我摇摇手,「大哥,请求你。」
林自亮不忿地走开。
我向国香道歉,「对不起。」
她坐下来,「他说得对,是我不好,我应叫你走开,或是干脆与你私奔。」
我兴奋,「你肯吗,说你肯。」
「召警抓你走,似乎太过分了。」
「不,私奔。」
「林自明,请代我设想,叫我如何离开施?」
「站起来开步走,」我焦急说,「最容易不过。」
「他是我女儿的父亲。」
「这是事实,路人皆知。」
「你应当为我设想。」
我不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这根本不是女人说的话,这种自私自大的对白往往由有妇之夫对无知少女说出,好让她们盲目牺牲到底。
我瞪著国香,是,她的确对我有感情,看得出她不舍得,但家庭对她更重要。
心都冷了,盛国香并不是苦闷而成熟兼向往浪漫华丽感情生活的少妇,看来第三者注定要血本无归。
没料到她却轻声说:「第一眼看见你,至为震惊,好像是,真不懂得形容,还记得你穿的衣服呢,可见印象多深:那么热的天气,一整套淡黄色的西服,皱皱的,充满夏日不经意懒洋洋风情,脸上一下巴的胡髭茬……」她低下头,「英俊得没有女人见了不打个突吧。」
听她的赞美,身子像是渐渐往上升,像氢气球,头轻轻触到天花板,躯体微微摇晃,说不出的适意,原谅一切。
她说下去:「人类都为美丽的人与事吸引,不能自己,我当然不能例外,记得第一次潜下水用紫外光观察水母,真正心向往之一一」
我抗议:「我不是水母。」
她歉意地牵动嘴角。
叫国香这样长篇大论地诉说心中感情,已经大不容易。
房门口传来大哥冷冷的声音:「医生来了,」她转过头,「施太太,你请回吧。」
这个煞风景的杀千刀。
他把国香送走。
医生替我料理完毕,也告辞。
林自亮坐在我面前,「小老弟,咱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
「朋友妻,不可窥。」
「老施不是我的朋友。」
「你们是不会有幸福的。」
「我追求的,并非幸福。」
林自亮长长叹口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人家来撬你老婆,你有什么感想?」
「学艺不精。」
「林自明,你几时变成这样子。」
自从看到盛国香。
从小是任性的,喜欢与哥哥争,一张双层床,都要霸著睡上格,他总是相让,一点小事都如此,何况是喜欢的人。
「外头还有很多好女孩。」
我别过脸,不去理他。
足踝不过是外伤,敷了药不碍事。
成日把腿搁在茶几上读她所写的报告,看得会背,成为半个专家。
苏倩丽来看我,打扮诡丽。
她穿一身蝉翼乔琪纱旗袍,领子奇高,看得出里面衬著闪亮的硬尼龙底,袍身没有夹里,另加条开叉衬裙,低低大圆领,没有露出什么,已叫人心跳,真正的性感,同肉是毫无关系的。
苏苏哪里弄来这样的衣裳。
他说:「这是一套戏服,我们在拍五十年代的爱情故事。」
「是否缠绵?」
「有点滑稽,他一定要爱她,她受惊,两人阴差阳错,没有团圆。」
我听了却震动了,低头沉吟不已。
「你喜欢这袭衣服?」
我点点头。
如果穿在国香身上,会令我昏死过去。国香那不经意的妩媚,包装在这种销魂的装束中,如虎添翼。
想起问:「你怎知我动弹不得?」
「令兄说的。叫我来陪你散散闷。」
又是林自亮的好意,他自身难保,还狗拿耗于。
苏苏脚上是一双半高跟透空鞋,老施这导演也真考究,对服装好不认真。
他不是一个浅薄的人,叫我担心。
「反正打灯需时,我偷出来一会儿。」
「你还是回去吧,主帅发起脾气来不好。」
「施很有涵养,不摆架子不乱骂人,大家都尊重他。」
是个好人,更加难搞,不易讨好。
多么希望他没教养,打老婆,兼夹潦倒不堪,那才容易乘人之危。
卑鄙无耻的我叹息一声。
苏苏说:「我要走了。」
她腕上戴一只小小瓖钻金表,她看了看时间,然后说时迟,那时快,俯身过来,吻在我唇上。
她的嘴丰满柔软,轻巧地一印,原本大方而热情的一吻,落在我这个猥琐的人身上,又暗暗引起遐思:这为什么不是盛国香。
苏倩丽笑,「下次再来。」
我黯然,可人儿向我表示好感,却不能接受,因为心中没有空档。
难怪大哥自齿缝迸出一个「贱」字。
这个字,以前仿佛也是女性专用的,男人可以坏可以臭可以烂可以脏,但贱?
还没来得及抗议,小施峰代表母亲来看我。
这小小的大女子来加速我的灭亡。
她穿著海军装,十分英俊,看得出不出五年,也是位男人杀手。
当下她向林自亮说:「请给我一杯可乐加冰。」语气充满礼貌的优越,然后一本正经转过来,「你怎么样,没事吧?」
林自亮遇著定头货,啼笑皆非地去做饮料。
书房只剩我同她两人。
她趋向我脸畔,瞪著我。
我略觉不安。
施峰清晰地说:「我父亲会杀死你。」
「杀我?」
「是。」
「为什么?」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追求我母亲。」
「施峰,这是我们大人的事情,你尚未成年,不会明白。」
「我很明白,你要抢走我母亲。」
我心虚。
「我将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答应我不再见她,我就不告诉父亲。」
真是一个厉害的角色。
她澄清的大眼眨也不眨,看得我心中发毛,在她瞳孔中,可以看到我缩小变形丑陋的影子。
「你好好考虑。」
我辩说:「如果她也爱我,你们阻止不了。」
施峰鄙夷地说:「她怎么会爱你,她过一日就要出门,要去好几个礼拜,她巴不得离开你。」
我抬起头,国香没有向我说起,我仍是外人。
当时我按下情绪,朝小女孩反击:「施峰,你这种脾气不改,当心嫁不出去。」
「咄,我长得好看,又肯苦干,你少替我担心这个问题。」
她一甩头,神采飞扬,薄薄的嘴似足国香,双目斜斜看著我,充满揶揄,青出于蓝,青胜于蓝,国香不敢这样对我。
我暗暗庆幸自己不是施峰那个朝代的男人,不用受虐待吃苦头。
此刻虽然也不能算是男性的全盛黄金时代,到底皇朝还没有垮,百足之虫,虽死不僵,可是再迟多十几年,就不能担保了。
我不得不承认打败仗。
「你是几时知道的?」
施峰冷笑一声,「整条玫瑰径的人都知道了。」
「对不起。」
「那日你们所说的话我都听得清清楚楚,我正在楼下书房查字典。」
「我们……不再是朋友?」
施峰说:「你是我天字第一号敌人。」
「今天是你母亲叫你来的?」
「当然不是。」
我点点头。原来如此,她来下哀的美敦书。
「施峰,你是喜欢我的。」
「不,现在不了。」
她说完她要说的话,蹦紧面孔走了。
我不顾一切,匆匆赶到大学,蹩著脚,坐在实验室一直等。
柄香在开会,我痴痴坐著等候。
蚌多钟头后她才散会出来,一见到她我便颤声问:「你要出门?」
她伸手踫一踫我脸颊,点点头。
「你到底想避开谁?」
她轻轻说:「是公事,已计划良久,非去不可。」
「躲开施抑或是我?」
「两者都是。」她很坦白。
「无论你到什么地方,我跟著去。」
我抓住她的手臂,使劲摇两下。
她的助手推门进来,我连忙松手。
陌生人一出去,我又紧紧逼她,「告诉我,说,一走就可以解决问题?」
柄香似身不由主,终于回答:「我去的地方你去不得。」
「你倒说说看。」
「比基尼环状珊瑚岛。」
「哼,原来是度假胜地。」
「你错了。」
「我知道,是因为你要同他一起去。」
「他从来不跟我出差,他信任我。」国香说,「也许待我返来,你已找到女伴,一举两得,何乐不为。」
「你真相信事情可以如此完美解决?」
柄香抬起头来,「不,我不。」
我心略略舒畅。
「那么让我们一起到珊瑚岛去,我不会妨碍你工作。」
「那地方曾是核爆试验场,辐射性极高,并无客机航驶,也没有酒店,礁湖中的鱼,吃了污染的微生物,整条鱼身发亮如灯泡,对我来说,是采摘活标本胜地,受到邀请,是一种荣幸,但那不是度假地。」
「我要同你在一起。」
「你不是已有苏倩丽?」
我一呆。
「她适合你,既有时间,又有自由,我两者都欠奉,」她耸耸肩,「我完全妒忌了,她是那种可以错了又错的女子,而旁人又会原谅她。」
我急急分辩:「她在我心中一点儿分量都没有。」
「她对我丈夫,也曾经虎视眈眈。」国香说,「我们不是朋友。」
我看著国香,「忘记她,我们才重要。」
她温柔地问:「你是否我克星?」
柄香决定带我去,当我是助手。
林自亮大惊失色,他说:「你最好读一读资料。」
他往图书馆借来一大叠书报杂志。
「我不怕。」
「值得吗,为什么不到巴黎去,或是罗马,那个珊瑚岛自四九年至五八年经过二十三次核爆,岛上泥土中充满铯一三七,染污壳类以及海水,人迹不到,只有疯狂科学家才把那处当花园逛。」
「核爆距离今日已有数十年。」
「老弟,你太无知,辐射物质铯一三七的半生命期是三十年,那意思是,隔了三十年,它的一半能量仍然存在,再隔三十年,仍有四分一存在,换句话说,九十年后才降至安全度,而钸更加恐怖,要待二万四千三百六十年后,它的能量才会消失一半,」林自亮合上书,「核辐射一经泄漏,万劫不复。」
没想到他如此博学多才。
没想到盛国香如此无惧。
「她可以去的话,我也可以。」
「她有经验,你没有。」林自亮语带双关。
「我已决定。」
「她丈大会砍死你。」
「我不认为如此,这是一个文明的社会。」
「你太乐观了。」
「海伦呢?」
如果海伦在他身边,他一定不会有时间多管闲事。
我伸手推开面前的资料课本。
「岛民逐一患白血病,证实由辐射引起,泥土上无论种植什么,都含辐射元素,那是一座死亡岛屿。」
我心意已定。
「你这个罗曼蒂克的傻子。」大哥说,「十年后你倘若患了肺癌,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我会融成一堆脓血,面孔变得似科学怪人,真痛快,那时盛国香才懂得我对她的爱。
林自亮递给我一杯自制冰冻木瓜牛乳。
我一喝而尽,笑谈渴饮匈奴血,去就去吧,风萧萧兮易水寒,自古不知多少仗是为女性而打,我不会寂寞。
「林自明,别疯了。」
我不响。
「你以为她会对你认真?她不过是玩弄你。」
林自亮苦口婆心,就算母亲在生,也不会比他更老土,会不会是核辐射转变了人体内的荷尔蒙,以致男人越来越婆妈?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盛国香。」
「你不必勉强,倘若两兄弟同时爱上有夫之妇,场面肯定悲壮过六国大封相。」
「我们无话可说了。」
「为什么不说说海伦呢,你知道她在何方?」
柄香告诉我,我们将由夏威夷群岛转军用水上飞机往珊瑚岛,一行共十多位生态生物学学者。
她兴奋得似一个小孩子获得心爱的礼物。
颇令人心寒,我排第几?
事业、家庭,什么时候才轮到黑市情人?
我在读一篇小说:少女苦候她的有妇之夫八年,时日飞快,她已成少妇,他仍没有诚意的表示,他永远不会离婚,他喜欢奔走于妻子及情人之间,显示忙碌热闹,他是最重要的一个人,两边都来不及地讨好他……
这并不是新鲜的陷阱,但我们都希望有奇迹出现。
小说的结局很幽默,十二年后他的妻子因病逝世,他俩终于结合,她却找到新欢,比她小好几岁的一个运动员,年轻人要求她离婚,她才不肯呢,她现在要好好享受,过去爱得太苦太干,好不容易轮到她,有风,她要驶尽帆。
笔事就如此告终。
看得我心惊肉跳。
既然她肯携我一起同往,我应当心满意足。
日子爬得像蜗牛,他们老说,快活不知时日过,那么此刻的我,到底是开心抑或不开心,为什么这个暑假漫漫长,永无终期?
柄香出发前准备功夫多得不得了,会议冗长,我只得在家静坐,寄望荒岛十日游。
届时穿著沙龙布,遮住棕色身段最重要的几处,在傍晚,鹅黄夹紫蓝的天空下漫步沙滩,抬起响螺,听海浪声。
在这之前,我不便骚扰她,像一切情人,只能够悄悄在家中等。
坐立不安地等,痴痴呆呆地等,百般无聊地等,无所事事地等,唉声叹气地等。
斑大英俊的青年,折磨得十分萎顿。
忍不住打电话到她家。
恰巧她亲身接听,心中十分欣喜,她却不悦地说:「以后别再用这个方法同我联络。」
「什么?」
「施峰这几日态度很奇怪,仿佛怀疑什么似的。」
「自然,她来与我开过谈判。」
「什么?」
「国香,所有的事都由我一个人担当,可以了吧?」
她没有回答我,在那头与别人对话:「……我马上出来,一分钟。」好像要赶到什么地方去。
我叫:「喂,国香。」
「我不说了,家人在等我。」
电话就此截断,只听得胡胡声。
我的地位有多高多大,由此可知。
家是家,男友是男友,危及她家庭的时候,取舍是明显的,施峰施峻是她的接班人,她一定要给予她们最好的生活环境。
我发呆地持话筒不能放下。
难怪老施事事处之泰然,他根本稳操胜券,他的要求又不高,拍电影是他的精神寄托,又可永恒保持一家之主的身份。
我取饼外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