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战国 第九章

「小伙子,你相不相信这世间真有长生不老?」

瞠大双眼,赵爰著实被这个突然出现在他眼前、有著一头白发却貌如十七、八岁的青衣人给吓到了。

罢刚他只不过弯拿起掉落在床榻下的书简,起身的一瞬间,原本只有他一人的房里突然多了这么一个人立在跟前。

看他一直没有回答,青衣人眨眨眼,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天啊!我还以为大概只有乌家那大块头才会把人利用完后丢到一旁就忘记,难不成你这小伙子也是?我老人家还以为你跟那大块头不一样,必定是个懂得知恩图报的少年,尤其又生得如此俊俏,老天还是有良心的,造了个这样可爱的孩子来感激我,结果竟是我年老眼花,心更是胡涂,看了半天,还是一个连自己恩人生啥模样的都不晓得的没心肝、没天良、没……」

「老丈,我记得您,我没忘记。」赵爰本是想等他数落完再回话,不过听了那么久,看来神医是没打算停止,只好赶快把话插进去,阻止他在再发出那听不出来是哭声还是笑声的埋怨。

神医眨眨他骨碌碌的双眼。「你真的记得?」

「真的。」赵爰马上保证道。「不过神医您是怎么来的?怎没人通报一声?」

这问话像是问到了他得意之处,神医立刻露出让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容来。「人人都以为我的医术高超,其实我真正高超的哪是医术,而是武功。这医术呢,老朽自而立之年方始接触,可武功却是从小练到大,六十年的研习哪能跟九十年的劳苦相比。老人家我跟风一样就这么大剌剌地从那些侍卫眼前飘过,他们连影子都没瞧见半个,又怎知我的来到。对了,小伙子,你的手是怎么一回事?」

任他拉过右手上下翻动,赵爰将自别院离别后所发生的事一一的跟他说明白。

神医皱眉。「你这手我是没办法救了,主筋断了而且萎缩,接不回来了,顶多帮你接上筋,让它看起来自然点。」

「没关系的,我不介怀,倒是让神医您劳心了。」

「别神医神医的叫,老人家我可是有名有姓的,叫我的名字就好了。」

「神医贵姓大名。」

岂知,赵爰不问还好,这一问,神医马上露出一副诡异的表情。

「您怎么了?」

神医不好意思地抓抓头痴笑。「你要知道,老人家年纪大了忘性也大。」

赵爰眨眼。「您难不成……」接下来的话他不好冒犯出口。

「嘿嘿!我的名都五、六十年不用了,自然就给忘了,没关系,我住在鬼谷,你就叫我老鬼就可以了。对了!你身边那个大块头呢?特地请人来接我,我来了却没看到人。」

赵爰当然不好意思真的叫他老鬼,笑著以左手倒茶送到神医面前。「他陪生意上好友的女儿去看牧场了。」

「女儿?他不陪你陪人家的女儿作啥?难不成他移情别恋了吗?」

赵爰白皙的脸蛋瞬间火红。「您……您……」

「我怎么会知道是吧?老人家活了这么把年纪,要是连这么明显的事实都瞧不出,那真的叫白活了。怎样,大块头到底移情别恋了没?」

赵爰摇头,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的脸皮比那大块头薄多了,没啥好不好意思的,不过就是人间情爱嘛。」他莫测高深的朝杯口吹了口气,喝进去才发觉茶是冷的。

「您不觉得不该吗?」

「什么该不该?爱都爱了哪能计较这般多?」神医灵活的双眼里是看透人世的豁达老练,无形中平静赵爰不安的心。

「若世人皆能如您这般的豁达,也许世间便难有苦痛了。」

神医呵呵直笑,被人捧的感觉实在不错。「别跟老人家我咬文嚼字的,既然这里没我的事,我就先走一步。」

「咦?您不多停留,映砻回来也乐于见您的。」

「他?」神医撇撇嘴。「你说他会赶我去吃风喝雨我还相信,乐于见我,我没那福分,那大块头眼里只有你而已,上次要不是为了救你,他根本看都不看我一眼。」他没敢奢望那大块头会记挂他。

「不是的,他不是这样的人,想必是那时心焦才会得罪您。」

神医摆摆手。「我懂,我懂,反正以后多的是时间,搞不好等那日子来时,你光看我的脸都会看烦了。」

「您这话是……」

「别管了,以后你就知道,毋需我再多说。」他挥挥手,人来时突然,去也无踪,空留下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话。

***

确定好将送往中原的马匹后,乌映砻略感不耐地瞪著一整天跟在他身边的娇美姑娘,碍于跟她爹是好友,又当她是妹妹的情况下,他实在不好斥责她过于纠缠的行为。

「璎珞,你该回族里去了,我已经派人送信给你父亲,你再不回去,他会生气的。」

「不要,既然要面对他的怒火,自然等晚点,反正他必然会派人来接我,这段日子就让我住在牧场里有啥不可?」她好不容易偷跑来此,怎可能轻易离开,说什么也要等他心里有她,得到承诺后再走。

乌映砻不想伤她,可继续拖下去只会加深伤害,还不如早早同她说个清楚,让她放弃。

「璎珞,我只当你是个妹妹,我们两人是不可能的。」他并不想把话说得如此明白,毕竟璎珞是个讨人喜欢的好姑娘,他也不愿这样伤她。

璎珞俏脸煞白,朱红樱唇抿紧。「不会不可能的,映砻哥还没有心爱的人之前,璎珞就有这个机会,璎珞不会就这么放弃。」他们相处久了也会有感情,她相信不会有其他姑娘比她更有机会亲近他。

「你怎知我没有心上人呢?」

「你有吗?」她一听,连樱唇都失了颜色。

乌映砻叹息,大手安慰地轻抚她的头。「是的,我有。」

「没骗我?」

「映砻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璎珞贝齿紧咬下唇。「那我想知道她是谁,我想看看她。」她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得到映砻哥的欢心。

乌映砻毫不犹疑地摇头。「没那必要,璎珞。」他怕璎珞见著赵爰之后,会当面给他难堪,他不想他受到伤害。

靶觉出他眼里的宠爱,璎珞哭泣出声。「你就这么呵护她,连让我见她一面都不肯,你的璎珞妹妹会是那么不值得一信的女人吗?」为了那女人,她这个妹妹瞬间倒成了洪水猛兽般不堪。

「当然不是,你不会懂的。」如果可以,他恨不得所有人部能明白他心中已有所爱,可他俩之间的爱恋却不容世俗。「映砻哥不赶你走,你可别让你家人担心,一个女孩子家单身在外毕竟是不好,我先走一步。」

他不愿意再多说,多说亦是无用;于是他回转马身策马狂奔而去,以哨声提酌另一头的仆人替他注意璎珞的安危。

璎珞泪眼汪汪瞪著他离去时的方向,几颗泪珠就这么滚落下来。

「璎珞姑娘……」

一方白帕递到她眼前,璎珞泪眼蒙胧间瞧见乌襄同情的神色。

对于乌襄她是熟悉的,过去常常跟著乌映砻到族里谈交易,只是两人不常有机会说话而已。

「襄大哥,你知道映砻哥心里的人是谁吗?」

乌襄脸上闪过一丝说不出的沉痛。「我知。」

「是谁?比我更适合映砻哥吗?」璎珞急急的发问,她不想就这么无缘由的放弃一切。

乌襄咬牙说:「不!他不适合,他一点也不适合跟少爷在一起。」

璎珞是个好姑娘,跟少爷在一起的人若是她,那他就不会有那样多的烦恼。

「真的?」璎珞眼中升起一股希冀,如果襄大哥说的是真的,那是不是代表她还有希望?

望见她眼中的希冀,乌襄心里突然升起一个想法,如果这么做了,是不是就可以将路子转正,不让少爷走向离经叛道?

「我带你去看他。」他冲口而出。

「看她?她就在这个地方吗?」为什么她来了两天的时间竟不知晓有这样的一个人?

「是的,他就在这个地方,我带你去看他,不过你必须帮我一个忙,这个忙是帮我也是帮你自己。」即使少爷知道后杀了他也无所谓,他就是不愿亲眼看见两个人身败名裂,若需要有人来斩断一切,那么就由他来执刀。

「你想做什么、襄大哥?」

「一件必须做,一定要做的事。」

***

在院落里,一道纤细修长的身影坐在大石边,左手上的一双筷子笨拙的夹著石上的小石粒。从这一头夹到那一头;无聊的雪雪蹲坐一边,时而顽皮的拨弄那身影好不容易才夹起来的石头,因此小石粒很快地掉回原位,弹起而向四处滚散。

纤细的身影发出轻笑,用筷子轻打雪雪的「小手」。「你怎么跟映砻一样!老喜欢打扰我练习,再这样下去我永远学不会自己吃饭了。」赵爰责备的语气里带有笑意,一点都不严厉。

雪雪看出主人的温和性子,更是调皮地在筷子夹向石上的石粒之前,马上伸掌拨开。于是筷子向东,狐掌也跟著向东,筷子向西,狐掌也向西,两筷一掌在石上玩耍起来,完全忘记原先的目的。

「雪雪!」赵爰美目瞪向狐眼。

雪雪学狗儿般无辜地头儿微偏,大眼漾水。

「少来这一套!」没见过这么没狐样的狐狸。

雪雪大眼里的水气更浓了。

赵爰樱唇忽地噗啼笑出声,说时迟那时快,筷子与狐掌同时伸向大石右方的小石粒,狐掌率先得阵,将石粒给拨到地下,赵爰接著发出懊恼的声音——

「可恶!你这只狡猾的狐狸!」

雪雪马上露出奸笑般的模样。

很快地,一人一狐在院子里追打起来,银色的身影跟白色的身形穿梭在春天绿草中,那白色的身形仿佛自天下凡来人间嬉戏的仙子。

这样美丽的景象,教偷看的人失去呼吸,生怕苦是不小心吐息,就会将仙子给吓飞。

「她是谁?」躲在围墙边,璎珞问著带她过来的乌襄。

那白色的身影,是她这辈子见过最美丽的女人。那份美丽并非在容貌上高她一筹,而是在脱俗离尘的气质上。任谁看见这般绝俗的女子,都会轻易地将身心陷溺其中吧?

「他是一个战俘,一个奴隶,一个亡国的王子。」乌襄眼神茫然地注视著那道身影,依稀记得在柴房见到赵爰时,那忍受著痛楚却淡然如风的神情与美丽。

他一点都不想伤害他啊!可这是为了他好,为了少爷好。

离开这里小爰他就可以摆脱奴隶的身份,相信在其他地方必然有那时逃脱的赵国部属等待著他,而少爷也可以专心于乌家家业,娶个美丽的新娘,生儿育女幸福的过完一生。

「王子?」璎珞差点叫喊出声。

这样美的一个人竟然会是个男人?她终于了解到为何刚刚会觉得他少了一份女子特有的阴柔了,那人是个男人,自然不可能散发出女人的味道。她现在知道后再仔细观察之下,果然发觉这人的一举一动以女人的角度来看都太过于大而化之,至少就不会有女人跨大步走路,跑起来也没那样快捷。

「他跟你要带我来看的人有什么关系吗?」她记得襄大哥是特地领她来看映砻哥心爱的人,而不是一个长相过美的男子。她心里已经有映砻哥了,即使这个男子同样令人怦然心动,她也不会就这样移情别恋的。

「他就是少爷喜欢的人。」这句话是在他强力压抑下说出的。

「什么!」璎珞又差点叫喊出声,她在听见乌襄的回答之后,朱唇变得苍白灰惨,一双大眼充满惊疑不定。「可……可他是个男人不是吗?」尽避那人长得比姑娘美,但还是个男人啊!

乌襄没有回答,接下来的一幕证实了一切。

在院落的门边注视人狐嬉戏一幕良久的乌映砻终于被雪雪发现,他张手抱住正好追著雪雪跑到身前的赵爰,一双唇瓣立刻吻住因奔跑而喘息的人儿唇上,赵爰笑著迎接而上,跎高脚尖揽住乌映砻的颈子。

再自然不过的一幕美景教第一次瞧见两个男人亲吻的璎珞轻掩小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身体不自觉地颤抖著。

天啊!这是段怎样的感情,两个男人怎可能相恋?男人与女子间的契合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为何他们会如此背道而驰?

看够了两人亲密的画面,乌襄硬拉著忍著哭泣的璎珞离开,怕她真的就这么哭出来,惊动里头的两人。

「你哭什么?」乌襄问道。女人果然是水做的,什么事都能哭。

璎珞猛摇头。「我、我不知道……」但她就是想哭。

「你会帮我吧?」

「我能帮你什么?」她眼泪仍不停掉落。

「帮我将他们两个人分开。你跟我都明白这是不对的,现在牧场里的人都还不知道小爰的真实身份,知道的人更不晓得他跟少爷之间的关系,我们必须在事情还没传开来前将他们分开。」等事情传出去,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将他们两个人分开?可这样好吗?」

「能有什么不好?这是不对的啊!何况你爱少爷,如果分开了他们,你就可以跟少爷在一起了,这样有什么不好?」

璎珞默默地注视著他,用袖子拭去脸颊上的泪痕。

「既然你这么说,我愿意相信你,因为你看著他们两人的日子比我久,必然晓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即使在说这些话时,她的模样像极了在说服自己什么,她还是选择相信乌襄。因为若是选择相信,她还有机会;若是不信,就连机会都失去了。

她的话让乌襄登时傻住。

因为他看著他们的日子比她长久,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分开他们两人,真的好吗?真的对吗?

现在不是问自己这些问题的时候了,是与非都已经很清楚,没必要再多想。

「明天,明天少爷一早会如同以往一般,到镇上去交易,就那个时候我们必须使小爰离开。」

***

院里院外不同的心思。

乌映砻温柔的拭去赵爰额际的汗水,喜见他脸蛋上健康的红晕。

「你不会就这样跟雪雪在院子里追了一整天吧?」

赵爰扬眉。「我有那样孩子气吗?」要不是雪雪故意跟他闹,他哪来那么多的精力。

「没有吗?」真没有的话,他就不会玩得一身是汗了。

笔意将汗水抹在乌映砻的衣襟上,赵爰大笑出声,衣襟上很明显地印出他的脸蛋,他除了那段辛苦劈柴挑水的日子不算,有多久的时日没像今天这般流得一身是汗了?「你最近很忙。」

「你发现了?」乌映砻以食指卷起他微湿的黑发,一圈又一圈绕著。

「怎可能不发现?」之前黏著他的人不见了,当然奇怪。「你有事瞒著我。」

乌映砻微笑。「是有事瞒著你,不过再过几天你就会知道了。」这件事他安排了已经有一段时日,除了他自己外,没有人知道。想必在他们知道这事之后,会吓一大跳吧!

「跟我有关?」

「嗯!跟你有关……对了,那老头子之前是不是来找过你?」

赵爰轻笑。「你是说神医?」

「我就知道。」那老头子居然还在他的绸绢上留话,生怕他不晓得他曾经到此一游似的。「他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奇怪的话?」他看见绸卷上的话,才明白那老人精明得可怕,计划好的一切都瞒不过他。

赵爰眯起眼楮。「是有说一些我听不太懂的话,不会是跟你有关吧?」

乌映砻在他颈间咕哝:「是跟你我都有关……」

等那些事完成之后,他就可以霸占他一个人所有的时间,轻轻松松的过日子,然后……

「你说什么?」听不清楚他说了些什么,赵爰毫不客气地拉起他的头。

「我说……」乌映砻诡笑出声,扯下刚刚偷偷拉开的腰带,双掌偷袭的探入赵爰白皙的胸膛。「我们好久没有亲密了,你说对不对?」

赵爰倒抽一口气,下意识地朝四周观望,确定没有其他人的存在。「你疯了,现在是大白天的,你……唔……」

乌映砻直接堵住那张诱人的小嘴,将人给抱进屋里去,不但阻止他的唆言语,伺机满足欲望,同时转移了刚刚的话题,一举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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