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夏成成才知道,昨夜并不是做梦,英雄真的离开了,不只它,屋里的那两个大男人也没了踪影。他们又去干什么了?夏成成愣愣地注视著豪杰,它「喵喵」直叫,似乎也在问她这个问题。
夏成成转动著眼,打量著这个偌大的屋子,想象著那位神秘的主人:高拓!
他到底是干什么的?屋里没有任何可以显示他身份的蛛丝马迹,连电话也从未曾响过一下,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五天!
已经是第五天了,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英雄不知怎样了?不知是否受伤?天知道!从她有记忆时,她就不曾如此发疯地想著谁,那个不正常的家造就了她淡然的性格。就好比父亲!在她的生命里他只是一个见了面点点头的过客,他从不关心夏成成,更不在意这个家,正因为这样,所以她的母亲!那个由眼泪做成的凄凉女人,她的眼里只有父亲的去向,当剩下的只有被冷落后的无尽痛楚的时候,她选择了--死!
夏成成吸了口气,摇了摇头。这不是快乐的记忆,在很久以前就应该被忘记了。她抱紧手中的书,加快了步子,只想尽快赶回家。
远远地她就看到那辆巨大的黑色法拉利车停在门口,这让她发出一声欢呼,狂奔著冲进屋子。推开玻璃门,高拓就坐在沙发里,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姿势看上去有点奇怪,但是夏成成的心里却被另一个问题牵扯著:「英雄呢?」她疑惑地张望著,往常听到自己的声音,它都会冲出来迎接她的,今天,怎么连豪杰都不见了影子。
「喵!」楼下的房门开了,豪杰冲了出来,它冲得很急,撞到了夏成成的脚。她连忙弯下腰把它抱起:「怎么了?豪杰?」
「喵喵!」它不停地叫著,那声音有著难言的惨楚、焦虑,眼底竟充塞著泪水。夏成成一怔,下意识里,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而当冲进房间,看到房里的一切时,她昏眩得几乎支撑不住。
英雄!它就躺在地上,抖动著的身子,它的腿上、头上、身体上几乎无一处不在流血,血早已把它浸得失了本身的颜色。要不是它的心脏还在跳动,她几乎无法确信它还活著。
「英雄!」夏成成踉跄著扑在它身边,乱了方寸。英雄仍旧醒著,它吃力地支著头,舌忝著她的手,像是在安慰,又像在告诉她它还可以撑。它的眼楮仍旧是亮晶晶的,闪著坚定。这让她的心终于平静了下来,站起身,拿来药箱,开始处理它的伤口,那些伤口经过清洗可以分辩是锋利的匕首造成的,好在没有她想象的深,失血过多才是主要问题。此刻,她比任何时候都庆幸自己是学医的。
处理完伤口,她又端了盆温水,耐心地替它擦干净身体,她想这样它可以睡得安稳些。为了安全起见,她甚至替它吊上了消毒点滴。
「英雄,明天就不痛了,忍著点。」夏成成便咽著,心痛地抚著它的头。它转动了一下头颅,伸出舌头,舌忝著夏成成的手。
「喵!「豪杰跳到了她的身上,想来它也是害怕踫到英雄的伤口,所以都不敢上床。夏成成把它放在床尾,站起身--必须有人对这件事作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斑拓仍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著夏成成冲出来怒瞪著他,在他面前面对著他,她第一次以另一种心情代替了害怕。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为什么每一次出去总让它受伤,为什么?」她很激动,站在他面前,几乎是在喊。但他仍然没有回答,抬起头,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你说啊!为什么?为什么?它也是血肉之躯,有血有肉有灵魂,是活生生的生命,受了伤也会痛的!它是你养的,难道对它你没有感情吗?你的心是用什么做的?为什么?」
「对不起!」他仰著头,默默地注视著她,他的脸色很苍白,神情疲累不堪,眼底满是血丝。
「你--」夏成成愣愣地看著他,这样的他毫无生气,竟让她的心隐隐抽痛了。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低而轻:「我很抱歉!成成!」
「你不必对我抱歉,受伤的是英雄,流血的是它,痛苦的是它,你应该对它说,而不是我。」夏成成指了指房间,心里仍旧气愤难平。冷哼一声,她扯转身子,往厨房走去。
「成成!」他叫住了她,那声音燃烧著痛楚,她一怔,转身看著他,他已从沙发里站了起来,面对著她,嘴唇启动著,但声音实在太轻,只怕是他自己也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你说什么?」夏成成皱了皱眉,走到他面前,仰著头疑惑地看著他。然后,然后,就在然后,一具庞大的,结实的男性躯体就这么压倒在了她纤弱的身上。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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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爱惜别人,还情有可原,怎么连自己你都如此的不爱惜。」夏成成坐在他的床头,瞪著他的风衣,那上面湿漉漉的,刚才让她狠狠吃了一惊的正是那上面让她粘了满手的--血!
「你也受伤了!为什么不先说呢?」不知不觉抽噎起来,感觉心被揪痛了。解下风衣的同时,从口袋中掉下来的证件让她了解了他一切。原来他的警察,怪不得每次都会伤得如此重。夏成成沉默地望著他的伤口,他的伤口很深、很长,从他的肩膀处直划人腰间。
「应该去医院的广她一面忙碌地替他消毒、止血、上麻药,一面忍不住向绝对听不见的他轻泣地抱怨。因为自己实在不具备举重运动员的天赋,所以除了把他的身体从自己的身上搬开,夏成成没有更多的力气扶他上楼,甚而躺到床上。但是话说回来,这样的他还是尽量保持不动的好。她让他背靠著沙发,头枕在沙发靠背上,仅仅只是这些动作已经让她倍感吃力了。
「你忍一下,等我缝合好了,再想办法送你上床休息。」夏成成轻声地自己说给自己听。没有想到原来以为已经差不多要到鬼门关的他「嗯」了一声,醒了过来;
「你醒了?!太好了,我送你去医院!」夏成成大喜,手中却依旧仔细地替他把伤口缝合住,虽然还不是正规的医生,但对这种伤她倒还能熟练地应付。
「不,不要去那里!」也许是疼痛的原因,他说得有些像耍脾气,就好像一个学龄前的儿童嘟囔著不肯上医院的样子。当然他的脾气本来就不是很好,何况此时意识也开始涣散。
「那么,我们上楼好不好?你可以吗?」弄好一切后,她只有轻拍他的手,他微微地睁开眼楮,有些吃力,但还是站了起来。于是,夏成成便扶著他,把他扶上楼,让他平躺在床上。
「不要走!」他喘息著,拉住正欲离开的她,他的手很烫,有些发抖。
「我没有走!」折回床头,夏成成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俯子,用手轻轻地抚著他的额头。他也在害怕啊,原来,他也会害怕啊!
「陪著我--好吗?」
「好!睡吧!我不走,陪著你!睡吧!」夏成成轻柔地说,用手指轻轻地把他的眼楮瞌上,他需要休息,只有睡眠才更有效的治疗他眼底燃烧著的痛楚。麻醉剂的药力要过了,伤口的疼痛是难免的。
疲累很快征服了他,但她依旧没有立即离开,俯子,仔细地端详著他的睡容。他有著宽宽的额,粗浓的眉毛紧皱在一起。坚硬的嘴唇也紧抿著。他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发出冷哼,伤口正在折磨著他。夏成成轻叹一声,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这才轻声地离开。
弄了点吃的,夏成成走进楼下的房间,英雄在开门的那刹那警惕地抬起头,见是她便发出一声呜咽。
「怎么样了?还痛吗?」夏成成检查了一下英雄的点滴后,把吃的东西放在床上。豪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喵喵地叫唤著,开始食用。
食物被切成一块块的,然后再用叉子送入英雄的口中。它看来是饿坏了,虽然受了伤,却仍吃得很起劲。
「慢慢吃!慢慢吃!」它吃了很多,吃完后,又把头搁在她的手臂上,眨著眼楮看著她。
「吃饱了?那就睡觉!」夏成成笑著用力抚了下它的头,再把那巨大的头颅从自己的手臂上移开,移到床头。豪杰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把身子挤到它的怀中,它睡觉一直都有这种拥在一起的习惯,夏成成笑了笑收起盘子走了出去,心中不知道为什么却突然想起了楼上的那个伤员。他为什么不先告诉她他也受伤了呢?就算他不爱去医院,也没有必要硬撑著等她回来吧,她摇摇头,真是不懂他!
这一晚,夏成成整整一夜未曾合眼,第一次感觉自己变得重要甚至伟大了。英雄需要自己,高拓也需要自己。每一次,他痛醒时都会急切地搜寻她,急切得甚至带著害怕:「不要离开,不要走--成成!成成!成成!」他不停地叫著她的名字,一直到听到她的声音后,又昏昏沉沉睡去,然后再痛醒,再睡去。就这样辗转反侧了一夜,直到天亮才稍稍安静了些。
相对,英雄却看起来很好,当夏成成做完早餐端进房间时,它已经可以站起来了,她高兴地解了点滴支架。只是它的主人,真是有点不乐观。
「成成--」楼上又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唤,带著焦急。几乎震痛了夏成成的每一根神经,连忙把早餐放在床头,她两步并作一步急急地冲上楼。
「成成!成成--」和昨夜一样,他并没有醒,只是在枕上翻转,额头冷汗涔涔。
「高拓!」她急忙扑过去,蹲在他的床边,紧抓住他的手,「我就在这里!别害怕!」
他很快安静了下来,轻呓一声,继续睡去。此时的他如此脆弱,如此令人怜惜。可怜的高拓!不自禁地,她的心又在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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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夏成成请了一天假,其实就算她去上课也不会有什么心思的,何况她真的还有很多事要做。
斑拓的体温很高,全身燃烧般的发烫。她很清楚,这是外伤最不乐观的症状--伤口发炎了。像他这种伤,如果在医院,那是要进隔离病房的,更何况如今是在毫无医疗设备的家里。
夏成成犹豫著,是不是应该马上把他送进医院。
「成成!我想喝水。」他虚弱地叫著她。她一震,慌忙倒了杯水给他,他支起身子,就著她的手咕嘟咕嘟地喝著,喝得很急。喝完后,他又虚弱地躺回床上。
「高拓,你必须去医院,我送你去!」
「不!我不去那,休想叫我去那。」他紧抓住她的手,坏脾气地在枕上摇著头,此刻的他表现得孩子气十足。
翱墑悄愕纳耍???
「只是有点痛而已。」他坚持。
「好吧!」夏成成无奈地站起身,他以为她又要走了,眼底升起慌张。「不要走!」
拂开他的手,她笑了笑:「我只是下去弄点吃的,你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了,不饿吗?」
他点点头,犹豫著放开她。于是,夏成成便飞快地奔下楼,折回来时,他正试著坐起来,看来试了几次都失败了,他的眼底燃著懊丧与愤怒。
夏成成慌忙把托盘放在床头,转而扶住他的颈项,抬高他的身子,拿了个靠背垫在他身后。
「这样舒服多了,对不对?」她温和地道,拿起托盘里的牛奶,递给他,「来吧!你需要补充热能。」
他没有接过,斜睨了她一眼,眼底的最深处依然带著那分惯有的暴戾。
「我的手不能动。」他说。好吧!那就喂他吧,反正喂狗、喂猫,她是熟得很,虽然喂一个大男人是生平第一次。但是一向都被认为是高材生的夏成成,连校长都夸她聪明,她又怕什么。
结果和英雄一样,他也吃了很多,几乎出乎她的意料。书本上不是说病人一般都没有什么胃口的吗,看来有必要改一下了。
「要不要再睡一下?」夏成成问,他的眼楮看来很晶亮,也许是刚吃饱的原因,所以眼底的疲劳被盖去了。
丙然,他摇了摇头。
重新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绷带早上已经换过了,药也换过了,试了试伤口周围的体温,夏成成沉思了一下。「好吧!我们等到晚上再说,如果伤口仍在发炎,那就必须去医院。」
「你陪我去?」
「--好吧!」夏成成妥协了。
「好!」他点点头,把头靠在枕上,注视著她。
「你昨天为什么不先告诉我你也受伤了?」夏成成看著他,「硬撑著不痛吗?」
他别扭地转过脸去,不吭声。原来以为他就是不想回答了,正要放弃的时候却听见他低低地道:「知道你担心--英雄!」
这个人--夏成成结舌,难道她只担心英雄吗?
「嗯,那,好吧!」夏成成决定改变话题,连忙从衣兜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那是用来记账的。她边翻边对他说:「反正你睡不著,我就来向你汇报一下开支,瞧!要不是受伤,你还难得有空。」
「这是什么?」他回过头来,看了看小册子,怔了下问她。
「这是账本啊!喏!你上次给我的钱,一共两千块,我在你家住了--算上今天正好两个星期。我买油、买
米、买食物总共花去六百元。还有,你的床单、沙发罩、窗帘有些地方都破了,所以我都换了新的--」夏成成指了指他身底的床单,没理会他吃惊的眼神,继续道:「总之,昨天为止,我已花完了所有的钱--」
她在账本上用笔划了一条线,表示第一次收支到此为止,然后另外开了一页,「今天早上你又给了我两千块钱,我买药、买--」
「等等!」他打断了夏成成,狐疑地道:「我今天早上给过你钱?」
夏成成抿抿嘴,有点不好意思:「是我自己拿的,在你皮夹里。你们都受伤了,我总得拿钱去买药吧!还有冰箱里吃的东西也快没了。所以--」她冲著他脸红红地笑起来,毕竟擅自从他衣袋里拿钱,总是不那么体面,即使自己是有理由的--因为他睡著了。
见他沉默著,于是,夏成成又继续道:「你放心,我不会乱用钱的,两千块我保证帮你维持到月底。如果有多余的,我会还给你。当然!现在我住在你家,吃你的,用你的,但我都会记下来,等我毕了业,找到工作就还给你。」
夏成成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自己的话,在他专注的眼神里,有著怀疑、惊奇。
「你母亲为什么要赶你走,你是如此的聪慧善良。」他说。
夏成成有半分钟的怔忡,随即又甩甩头,笑容依旧挂在她的嘴边:「说对了一半,聪慧善良我承认,不过我母亲没有赶我走,她早死了。赶我走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他皱了皱眉,似乎不很明白这个称呼指的是谁。
夏成成也不想谈到她,所以马上接口道:「哦!今早买药花去五百元,去便利店又花去二百。」她边说边记,记完便站起身,把衣兜里的钱一股脑通通掏到床上,再一张张开始整理,「应该还剩下一千三,对了,过一会我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随便!你母亲是怎么死的?」
「--哗!‘随便,这东西最难买了,具体一点吧!」故意扯开话题,夏成成把钱一张一张叠好,小心地放进口袋里,坐回床沿,用手支著头,笑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
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算了,我真的不知道想吃什么,你决定吧!」他抓起夏成成的手,审视著:「明天请个佣人回来,好吗?」
「你要辞退我?我做得不好吗?」夏成成一怔,著急地看著他。
「不!你的手不应该做那些事,你,不该有如此的一双手。」他轻轻地抚著她手心里的茧,那些茧是她天天握手术刀所磨出来的。
「放心,我才没那么娇贵。过一个月就要考试了,课程比校忙,一上课就拿手术刀,不磨出茧才怪呢--知道吗?你不凶的时候,和你聊天是件很有意思的事,而且你也很善良。」
「我吗?」他注视著她,眼里有著笑意,这样的聊天可以帮助他忘却痛楚。
「是啊!不然你就不会收留我了,不是吗?就像我当初收留豪杰一样啊!」夏成成用手肘摇动著自己的头,很高兴今天竟和他聊了那么长时间。原来这个神秘的男人其实也很普通嘛!
他又不说话了,垂下眼帘,沉思著。
「好吧!现在你该休息了,来吧!乖乖的~」夏成成站起身,抽去他身后的靠垫,把他小心地放平在床上。
「你当我是小孩子吗?」他瞪著她,不很满意她的语气。
「听医生的话!」她也瞪著他,早就忘却自己曾经是如何怕他,也许是伤痛磨去了他的犀利、冷淡,此刻的他确实没什么地方令人畏惧。见他不情愿意地闭上眼楮,夏成成悄悄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