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月山庄
年方十五岁的俊秀少年鹤云泷走进他专属的书房,看见那掉落在书桌下的砚台,他先是一惊,但再看见书桌上凌乱的纸和斜躺的毛笔,那半躲在书柜旁的小小身影,他立刻有所会意地暗笑在心。
必起房门,他清秀的脸上不但没有生气的表情,反倒一副想捉弄人的模样。
他故意放慢脚步,缓缓的走向书桌,「奇怪了,砚台怎么会掉在地上呢!」他故意大声地嚷著,「让我知道这是谁做的,我一定要狠狠打那个人的!」
只见书柜旁立刻钻出一个小小的身子,「不要打我啊!泷哥哥。」一个清脆娇嫩的声音求饶的道。
「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秦可儿害怕的抖著声音说,将双手背在身后,低垂著头向少年哀求。
「这句话我怎么好像不久前也听过呢?」鹤云泷故作生气的道。
「人家以后真的不敢了,泷哥哥,你就原谅可儿吧!」她不敢抬头看他,像是真知道自己做错事了。
「你后面藏了什么,手怎么一直背在身后?」
他奇怪的问。
「没……没有藏什么!」秦可儿说著,更加地将手紧紧的反握在身后,像是怕被发现什么似的。
「伸出来,我看看是怎么回事?」他换了个强硬的态度,站在她面前伸长手道。
闻言,她只得慢慢将双手自背后伸向前来,还微微颤抖著。
她的确没有藏任何东西,但是她那双黑漆漆的小手,仿佛刚才曾和墨水大战三百回合似的,连两边的衣袖也染黑大半。
「你的手……还有你的衣服……」鹤云泷轻咬住下唇,止住自己想大声发笑的欲望,她是如何把自己弄得像在墨池滚过一般?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弄脏的。」秦可儿的一张脸垂得老低,低声轻语的辩解。
「你在这里等我。」
鹤云泷再进来时,手上已多了一条湿的毛巾。
他坐在椅子上,「你过来,我帮你擦干净。」不帮她整理一下,她待会出去,肯定会让正四处找她的小梅惊声尖叫的。
她迟疑了一下,止步不前。
「过来,我不会打你的。」刚刚他只是装腔作势罢了,他可是最疼爱她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打她呢!
秦可儿一听,高兴的抬起头来,跑向他。
「噢!你的脸……哈……」一看见她抬起的脸,他终于隐忍不住的噗哧一声大笑了出来。
她那原本白皙的小脸上,此刻多了一条又一条交叉画过的墨黑条纹,他猜,她一定是用她那沾上墨汁的小手,模过或擦过自己的小脸蛋,看那脸花得……
鹤云泷因此而笑出了泪来。
「泷哥哥……我的脸很脏吗!」秦可儿睁著面又大又圆的晶亮眸子看著他,搞不清楚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大声,难道她的脸也沾到了墨汁!她赶紧用手试图擦干净自己的脸。
「哎呀,你这样子更……」见她的小手忙碌的在小脸上涂抹,他更是笑不可遏。
「泷哥哥,你不要再笑了嘛!」她羞赧的说。
鹤云泷见她极不好意思,便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停止放肆的笑声,但脸上仍有难抑的笑意。
「来,我帮你擦干净!」他将她拉进怀里,温柔地用著湿毛巾擦著她的小花脸,然后是黑漆小手。
「好了,擦干净了。」
「谢谢泷哥哥,我就知道泷哥哥对我最好了。」
秦可儿高兴的对他绽放一抹甜美的笑靥,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清新且可人。
「你呀,下次别又这么的调皮了。」他轻捏了一下她小小的鼻子说。
「我最喜欢泷哥哥了!」秦可儿偎进鹤云泷的怀里,用著小小的手环抱住他的腰。
他的心因她的举动,小小的悸动了下,也轻搂住她小小的身子,然后在她发梢上轻轻地点吻了下。
「我也最喜欢你了,小可儿。」他顺著她的头发说。
打从半年多前,她爹秦昆带著还不满七岁的她到鹤月山庄帮佣的第一天起,他就喜欢上她这个有著一双晶亮大眼的小女孩了,她那甜美可爱的样貌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可人。
「泷哥哥,人家好想当你的新娘子,可是梅姐姐却说不行。」秦可儿依偎在他的怀里细声地道。
「为什么不行呢?」他疑惑地问,将她轻轻推开,不意外看到她嘟起了小嘴。
「梅姐姐说,因为我们的身份地位不同,泷哥哥你是少庄主,而我只是仆人的小孩,我是不可以当你的新娘子的,可是……」她停顿了下。
「可是什么?」
「可是人家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泷哥哥,人家真的好想当你的新娘子!」秦可儿垂著小脸,心里极为难过。虽然她不是很懂梅姐姐所说的什么身份地位不同,但是听到自己不能当泷哥哥的新娘子,她就好想哭。
望著眼前小小的可人儿,鹤云泷忍不住地伸出双手,满心爱怜地捧著她那小脸蛋,情不自禁的,他轻轻吻了下她红润的小脸颊,「小丫头,别这么难过,我有说你不能当我的新娘子吗?」他安抚地轻声安慰。
「咦?那可儿可以当泷哥哥的新娘子了?」秦可儿睁大一双明眸,直看著他。
「当然可以,因为泷哥哥最喜欢的人也是可儿,等你长大以后,就让你当我的新娘子,好不好?」他微笑地给予她一生的承诺。
「泷哥哥,你说的是真的吗?」秦可儿高兴的又问了一次。
「嗯!」他点头。
「你没骗可儿?」
「当然,我,鹤云泷,今生只要秦可儿当我的新娘子!」鹤云泷微笑的著。
「泷哥哥!」她高兴地又往他怀里钻。「可儿是泷哥哥的新娘子了!」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泷哥哥!
鹤云泷又轻吻了下她的头发,「没错,可儿是泷哥哥一个人的新娘子。」
「叩叩叩!」书房外仆人敲著门。
「少爷,对不起,打扰你了,老爷请你现在到大厅去,凌风山庄庄主欧阳老爷来访。」
是欧阳叔叔来了!
「我这就去。」
※※※
几近傍晚,鹤月山庄外一处茂密的森林里。
「你来迟了,秦昆。」只露出一双狠厉双眼的蒙面人,不悦地对著体型有些微胖的秦昆说。
「对不起,有点事耽搁住了。」秦昆敬畏地说。
「有人跟踪你吗?」蒙面人向他的背后瞧著。
「没有。」秦昆亦小心翼翼的环视四周的一草一木。
蒙面人自腰间掏出一个小白包,「拿去!」
「这是……什么?」秦昆看著手里的小白包,不解地问。
「想办法让鹤呜任喝下。」
「让庄主喝下?这是什么?你不是只要庄里的宝物吗?」秦昆浑身战栗地问。
鹤月山庄财力雄厚,据说庄里藏有两大箱稀世珍宝、可说价值连城。
「你放心,那只是迷魂散,只会让人失去行动力与意识。」蒙巾下扬起一抹不被人瞧见的阴毒微笑。
「我……其实我觉得……」秦昆吞吞吐吐的说。
「怎么?不想替我做这事?」他敛起眸中的冷光,微怒地道。
「不是,我只是……」
「你别忘了,我是你的大恩人。在你妻子生病时,是谁给你钱去医治她,在她去世后,又是谁资助你安葬她。你不是说,这辈子要你做牛做马,你都会报恩,怎么,我就这一点点的小要求,你都拒绝?」蒙面人话里藏刀,狠厉的道。
「你真的不会伤害山庄里的任何人?」秦昆面有难色的再次确定。
半年前,一直在救济他的恩人,将他和女儿安排到鹤月山庄当差,他原本很感激恩人对自己所做的一切,但两个月前,恩人却告知他欲夺取山庄内那令人垂涎、价值连城的宝物,并强迫他一块参与。
「你放心好了,我只是要那两大箱的宝物而已。」蒙面人的眼底快速闪过一抹邪恶。
「你只要照我说的做就行了,你放心,事成之后,自然少不了给你好处,让你跟你的女儿从此不必寄人篱下,更不愁吃穿。」
「我……」秦昆仍犹豫著。
「事情就这么决定了,我会让人通知你动手的日子。还有,若不想让人认出你,动手的那天最好是蒙著面。」说完,蒙面人一跃,快速的离开了森林,不让秦昆有任何反悔的机会。
※※※
一个月后
罢过二更天,一个黑衣的蒙面人利落的以轻功直跃人鹤月山庄。
他一进到山庄,便杀了一名负责巡守的仆人,之后更是见一个杀一个,完全不留活口。
「不是说不杀人的吗?」随后加入的稍胖蒙面人看著地上横躺的尸体,惊愕的低喊出声。
「但他们发现了我的潜入,所以绝不能留下人证!」
山庄内的几名护卫发现了他们,一阵厮杀又起。
「有贼!」
听闻预警声,原本已沉于睡梦中的人们,纷纷下床察看情况。
那名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像是发了狂似的,见一个杀一个。
当两人进到庄主鹤呜任的房间时,只见庄主夫人李氏大声的求救著,一旁的鹤呜任很显然因为喝了掺有迷魂散的茶而昏迷不醒。
「快说,那两箱宝物藏在哪里?」高大的黑衣蒙面人凶狠地吆喝,同时将剑锋抵在李氏的颈上。
「求求你不要杀我,宝物在后院的假山中……
呀——」李氏话甫落,便被利剑刺人胸口,当场死亡。
「夫人,不……你为什么要杀了她?」呆愣一旁的矮胖蒙面人禁不住放声大叫,跪倒在李氏的面前。
那凶残成性的同伙显然不为所动,快步走到床边,一剑刺向昏迷中的鹤呜任胸膛。
「不要你居然连庄主也杀了!他是个好人,呜……」跪地的蒙面人颤抖地哭泣著。
「你哭什么?太妇人之仁了!别忘了,你跟我是共谋,现在跟我到后院去!」他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同伙,迅速地走往山庄后院假山的方向。
但他们在假山外的四周找了又找,就是找不到可进入里面的开关。
「可恶,太快将他们夫妇杀死了。」
「你们是谁?为什么杀了我爹娘及庄里的人?」
鹤云泷虽惨白著脸,但仍不畏惧的大声斥喝著眼前两名弑亲的蒙面人。
他在睡梦中听到了有人喊叫有贼,起身拿剑走出房门察看,却意外发现一具具庄里仆人的尸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立刻冲往爹娘的房间,看见早已惨死的他们,心中愤十艮难当。
拭去因为惊愕而留下的眼泪,他提剑四处找寻著潜入山庄凶手的踪彤。直至寻来后院,才见到这两名蒙面恶人。
两名蒙面人听到怒吼声,回头便见一身白衣的鹤云泷。
「少……」矮胖的蒙面人立刻上住脱口而出的话。
「我都忘了还有一个人也知道如何进入假山里。」另一蒙面人眼楮微眯,射出邪恶的光芒。
「进入假山?原来你们是为了夺山庄中的宝物而来,可你们不但为此滥杀庄里的人,还杀了我爹娘,我要你们偿命!」鹤云泷怒不可遏的拔出剑来,他要替所有的人报仇!
他使出招式刺向两名蒙面人,但以他尚待磨练的功夫,根本不是两人的对手。
两招过后,他便被制伏在地上,「你们杀了我吧!我绝不会告诉你们进入假山的方法!」鹤云泷怒瞪著他们,口气刚硬不屈地说。
斑大的黑衣人突地往他的腿部狠狠地刺下一剑。
「你说或不说呢?」
鹤云泷的大腿霎时血流如注,痛得脸色当场刷白,但他仍紧咬住下唇,甚至唇渗出了血丝,依旧不让自己叫出声来。
「我死也不会告诉你们的!」鹤云泷两眼凛冽地狠瞪著他们道。
「既然你这么想死的话,我会成全你的。」
※※※
秦可儿在被外边嘈杂的声音扰醒,睡眼惺忪的她伸手想叫醒今天被爹叫来跟她一块睡的梅姐姐,却发现身旁是空的,幽暗的房间让她感到好害怕,她迅速的下了床。
「泷哥哥!」她要去找泷哥哥,她觉得好心慌。
门一开,到处都躺著人,每个人的身上都流著血,「泷哥哥,救命呀!」
眼前所见让她更害怕,她边跑边尖叫著。
她找了好多个地方,就是找不到泷哥哥,连爹也不见了。
秦可儿害怕的颤抖著身体,所有的人都死了,就像娘一样,而现在爹和泷哥哥也不见了,他们去了哪里,「泷哥哥,你在哪里,可儿好害怕,呜……」她边走边啜泣。
当她来到后院时,终于发现有人的谈话声,有两名蒙面的怪人,还有……泷哥哥躺在地上!
一看到鹤云泷,秦可儿小小的身子飞也似的快速奔向他,「泷哥哥,我好害怕!」
鹤云泷看她往自己跑来,一颗心顿时揪痛起来。
「不,可儿,别过来,你快逃!」他忍著腿上所受剑伤的痛楚,大声地对秦可儿喊著。
秦可儿仍直直跑向他,心急他也像其他人一样,变得冷冰冰。
天呀!他不能让他的小可儿受到伤害,「你快走,别过来!」
「泷哥哥,你受伤了,你流了好多的血。」秦可儿来到他的身旁,一看见他腿上流著血,气极的说:「坏人,你们为什么要杀泷哥哥?快放了他!」她生气的用双手打著踩住鹤云泷的高大蒙面人。
而站在一旁的矮胖蒙面人则颤抖著身体,未发一语。
「不要,可儿,你快走!」鹤云泷著急地喊著。
他眼神里的著急,很快地被蒙面人发现,「看来,你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却很在意这个小女孩?」
他随即一手抱起槌打他的秦可儿,将剑身搁在她雪白的小颈项上。
「不要,你快放了她!」没错,他的确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却害怕这人伤了可儿。
「不……」一旁矮胖的蒙面人亦忍不住的上前拉住同伙的手,但随即被人给狠狠的推倒在地,
「要我放了她也是可以,只要你说出进入假山的方法,我自然不会伤害这个可爱的小女孩。」他阴冷的眼神,狠厉地看著鹤云泷道。
「如果你敢伤她一根寒毛,我做鬼也不饶你!」
看著秦可儿吓坏的表情,鹤云泷又气又急地说:
「泷哥哥……坏人,你快放开我!」秦可儿奋力的挣动著。
「你说或不说?我可没有什么耐性,万一这剑不小心割伤她细嫩的颈子……」他威胁地将剑又更靠向秦可儿的颈子。
「不,我说,你后面那颗树,移动它机关门就开了。」为怕伤到可儿,鹤云泷情急之下,坦白的告诉了对方,「你快放了她!」
那蒙面人用眼神示意站在一旁的同伙去开启假山之门,果真假山中间自然的现出一条楼梯。
矮胖蒙面人在假山之门开启后,快速地回到同伙身旁,紧张之余开口便说:「门已经开启了,你快把可儿放下来。」
「你是爹!」秦可儿睁著一双大眼对著那个矮胖的蒙面者问。
「你是秦昆?」鹤云泷惊愕地看向他,那矮胖的身材的确像是秦昆,但……怎么会是他?
「我……」秦昆眼见身份暴露,伸手扯下了蒙面巾,对著一旁的同伙著急喊道:「快把我女儿放下来!」
「小泵娘,谢谢你了,刚刚你奉现得太好了。」
蒙面人在将秦可儿抱还给秦昆时,还不忘夸奖她一番。
秦昆赶紧伸手抱过女儿,「没事了,可儿!」
他说什么?刚刚表现得太好了?可儿跟他们联合起来骗他?鹤云泷错愕地瞪大了眼,看著在秦昆怀里的秦可儿。
「你们原来是一伙的,连可儿也是!」他由惊愕转为愤怒,没想到自己居然上了一个小女孩的当,她同她爹合演了这出戏,他一直为她纯真的模样所骗,他怎会如此愚蠢……
蒙面人将秦可儿还给秦昆后,举高了手中的利剑,狠狠的往倒在地上的鹤云泷刺下——
鹤云泷一双眼怒瞪著秦昆父女,恨不得亲手杀了他们,直到他失去知觉、闭上双眼,他脑海里最后闪过的意识仍是个恨字。
「不——你为什么要杀泷哥哥?」秦可儿挣脱父亲的怀抱,快速地走到鹤云泷的身旁摇著他,「泷哥哥、泷哥哥……」
「你为什么连少庄主都杀了?你至少要为庄主留个后代呀!」秦昆错愕且难过的道,他真的后悔帮恩人,如果可以,他宁愿牺牲自己,挽回这场悲剧,他根本不希望发生这样的惨事。
「留个根好让他将来找我们报仇吗?」蒙面人不悦地低吼。
「泷哥哥……呜……泷哥哥你不要死呀!」秦可儿伤心的哭著,泪水像珍珠般一颗颗自水雾的双眸掉落下来。
她知道泷哥哥跟她娘一样,死了,她气愤地跑向蒙面人,愤怒地用尽全身的力气槌打著他,「你为什么要杀死泷哥哥,你这个坏人,是你杀死泷哥哥的……」
「秦昆,快把你女儿带开,别让她在这儿闹事了!」蒙面人一把推开秦可儿小小的身子,著急的想看那到手的宝藏。
秦昆生怕惹怒了他,引来杀身之祸,赶紧将女儿搂回怀中,「可儿乖,别哭了,乖乖的听爹的话。」
「爹,你是坏人,我讨厌你!你们杀了泷哥哥,我讨厌你们广秦可儿扯开清亮的嗓音叫著,在寂静的夜晚更显得刺耳。
「可儿……」秦昆知道女儿跟少庄主的感情很好,满心无奈,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受伤的心。
站在一旁的蒙面人,见他无法控制秦可儿的情绪,生气的用手刀劈昏她,制止她的叫喊,以免让经过山庄外的人听见。
「你干什么!」秦昆害怕的问。
「放心,只是让她睡一下。现在,跟我进去将宝物搬出来,我们要在天亮之前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