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座美丽的山谷。
两道瀑布,双龙抢珠一般从东、西两面高处直奔下来,有如银河倒泄,澎然交会于山谷之中,激起万点水花。
再仔细一看,又似有仙人自半空中撒下珍珠,一和那明晃晃的日曦相互争映,便散发出璀璨的晶光,教人惊叹。
瀑布的下方是一潭深湖,虽没有瀑布般汹涌盛大的气势,也没有钻石般璀璨闪耀的光芒,却澄澄净净得有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荡漾幽雅寂暗的空灵之感,为这山谷增添另一番风采。
一名少年默默伫立在瀑布旁,加上一身白衣皎洁若雪,若非微风吹动他的衣袖飘飘,真要和那瀑布融为一体。
陡地,一阵嘈杂声传入耳际,他微一移步,身子已向前方疾掠了去,微蹙的眉心,暗示他不允许任何人破坏离天涧的宁静。
就在几里外的树林内,他瞧见三名恶汉围困著一名小泵娘。只见她芳龄不过十五、六岁,出落得有如天真雏菊、出水芙蓉,肤颜赛雪的脸庞上,眉似春柳,鼻若秀峰,一双眸子似乎比离天润的湖水更清澈、更明亮。
「你……你们别乱来喔!我……我……可是会武功的!」段司雨生硬地摆出防卫招式,期望能发挥一点功效,不料那该死的声音泄了她的底,硬是将她紧张害怕的情绪表露无遗。
「喔,是这样吗?那表演几招给大爷们看看吧!」三名恶汉狞笑著,一副等著看好戏的模样。
「那……那我要出招了喔!」段司雨握紧怀中的宝剑,企图替自己增添勇气,怎知一双腿也背叛了她,不听使唤地颤抖起来。
「哈,小泵娘,放心,我们不会乱来的……」恶汉们心口不一地说著,口水简直要流到地上了,伸手便要抓她。
紧张之余,段司雨什么招式也记不得,只能胡乱出招,却哪是三个恶徒的对手?眼看对方就要抓住自己了,她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等一下!」段司雨突然大喊一声。
三名恶汉愣了一愣,张牙舞爪的身形瞬间停顿。
「你们看看背后是谁!」她眨眨双眸,伸手一指,便将恶汉们的目光引至白衣少年身上。
「他可是我的……我的」朋友「喔,瞧瞧他的脸色,是不是难看得很?只要他的手指这么轻轻弹一下,你们就死定了,还不快跑?!」段司雨一边装腔作势,一边将脚步悄悄的向外挪移。
「哼,真有这么厉害?大伙一块上!」恶汉们被她的话激起了怒气,一拥而上,想要以多击寡,稳操胜算。
白衣少年见状,微微冷笑也不慌张,衣袖微动,三枚金钱疾飞而出,打中三人额际,顿时头破血流。
「哇!真被我说中了?」段司雨瞧得目瞪口呆,忘了要逃跑的事。
三名恶汉捂著头,捡起地上的金钱一看,原先嚣张的气焰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你……你是掷金逸少!」
说完,三人吓得胆战心惊,掉头就跑。
「掷金逸少?很大的来头吗?怎么从没听爹爹说过?」段司雨微侧著头,目送三名恶汉落荒而逃的背影,咕哝著。
但当她抬起头,和白衣少年对望时,她不禁愣住了,他真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了!
长眉斜飞入鬓,伴随一双深邃眸子,动人心魄,而挺直的鼻梁下,是弧度完美的薄唇,令人心折,尤其他身上散发的独特气质,更教人著迷。
只是他俊逸的五官嵌著一抹淡漠,整个人有如远空寒星般孤傲,难以亲近。
白衣少年见她痴痴望著自己,还以为她是惊魂未定,向前移了两步,说道:「没事了。」
「呃,是,对……」见他朝自已走来,段司雨竟语无伦次起来。而她那一颗芳心也不争气的加速跳著,双颊瞬间染上一片绯红。
但他却不解风情的泼了她一盆冷水。
「你不该说谎。」他挑起长眉,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说谎?」面对白衣少年的指控,段司雨忍不住涨红了脸,语带哀怨的说:「谁教你见死不救,路见不平也不肯拔刀相助?真是太没有爱心、太没有同情心和恻隐之心了。」
「我以为你会武功。」白衣少年瞧著她,丝毫不觉得自已理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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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司雨听了,不禁嘟起樱桃小嘴。「就算我会武功,一个人也对付不了他们三个人呀!要不是我机灵,恐怕就被那三个恶汉欺负了呢!」
说到这儿,她还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就不该乱跑。」他又替她安了条罪状。
「我才没有乱跑。」面对他的冷淡语气,段司雨不禁有些气恼,却又急著解释。「我家就在这个山谷背面而已,要不是爹爹整天只顾著铸剑,我也不会这么孤单……」她停顿了一下,「哎呀!不说这个了,反正看在你替我解围的份上,虽然不是出自你的本意,我们也算扯平!」
「扯平?」唇角微扬,白衣少年似笑非笑,没再说什么,转身便要离开。
他已和她说了太多,这对他来说,既没必要也不具任何意义。
「喂,等一下。」段司雨连忙追了上去。
见他要走,她只觉得一阵心慌,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总之,先留住他再说。
「我害你浪费了三枚金钱,怎么还你?」
「不用还。」白衣少年停下脚步,淡淡回了一句。
「不行,我可不想欠你东西。」段司雨随便扯了个借口。「告诉我你住在哪儿,改天我拿去还你。」
「没必要。」
段司雨听了他的回答,真是为之气结,他就不能多说几个字吗?但她不死心,又说:「要不,明天你再来这儿一趟,我拿来还你?」
白衣少年扬起了双眉,回道:「随你,不见,就散。」
「不见就散?」段司雨低头想了想,寻思对方的话中之意,不料一抬头,竟已不见半个人影。
「喂——」可恶,他竟不告而别。
段司雨望著空荡荡的山谷,气得跺脚。她发誓,她会找到他的!
烟云山,群峰如簇,凝碧叠翠,终年云烟霭霭、浓雾缭绕,犹如身披云衣的神女下凡,不经意地将自己站成一身飘然。山里一向是人烟少至,清静无喧,唯有偶尔响起的几声鹃啼,扰乱万里山幽。
然而就在群山环抱下,烟云山脚处,一间简朴的茅屋遗世独立,却无冷清寂寞之感。
「铿铿铿!锵锵锵!」此刻茅草屋里正传出阵阵敲打的声音,声音如诗如画的山林里,似乎显得有些煞风景。
那是一名年逾不惑的汉子,炯炯有神的双眼衬著一张略显消瘦、赭黑的脸庞,满是照照光彩。此刻他正目不转楮地盯著眼前事物,右手不断地敲打,想必是烟云山崩于前也不能使他停下来。
手边一块顽铁就在他的锤链之下,缓缓地卸下原有轮廓,渐渐成形,是……一把剑!
他注视著那把即将完成的剑,紧闭的双唇终于逸出了笑意,尽避汗水滴落下来,一滴、两滴、三滴,他也无心擦拭,任凭汗水滴落的速度和他铸剑的速度竞赛……
「爹,该休息啦!」娇柔的声音方在耳畔响起,人影儿便已来到面前,带来一阵沁著清香的凉意,有如春风的和煦。
「嗯……嗯……」段昀一听声音,便知是女儿来了,嘴虽应著,手却没有稍停。
「爹,你打了三个时辰了,不累呀!」段司雨拿出一条汗巾替她爹爹擦汗,心里头飞快思索著该怎么让他停下手边工作。
「你不知道,这把剑不同以往爹爹铸过的任何一把剑呢!」
段昀曾经是武林中最著名的铸剑师,但他与名门之女言莹认识之后,因言莹的家人反对,两人便悄悄来到烟云山里隐居,过著清贫却幸福的生活,不料言莹体弱,在产下段司雨后,身子更加不好,终于在段司雨五岁那年,因病去世了。段昀痛不欲生之余,重操旧业,利用专心铸剑来让自已忘掉失去言莹的痛苦,这一晃,也十年了。
「有什么不同,不都是剑吗?」
段司雨睨了那把剑一眼,便又把目光移回段昀身上,很显然的,那把剑已不得美人青睐。
「傻孩子,这把剑的铸造材质可是爹爹在烟云山里耗了大半个月才找到的呢!」
「为么珍贵呀……不过女儿实在看不出它的神奇之处。」
「顽皮的丫头!爹爹告诉你,这把剑铸成之后,可比你那把邪真剑还厉害呢!」段昀见女儿不信,开始提出铁的证明。
「喔?那以后我的邪真剑可不是要让这把剑欺负了吗?不行、不行,爹爹,你不准铸了!」段司雨抓住大好机会,开始不依了起来。
「呃,呵呵……这个……」段昀没料到女儿有此一著,突然领悟到什么叫祸从口出,干笑了两声,选择沉默是金。
段司雨见了,立刻采取以退为进的攻势、语带哀怨地说:「还有啊,爹爹每次一开始铸剑,就没天没夜没日没月的,一句话都不跟人家说。」
「有吗?」段昀开始装傻。
「怎么没有?」段司雨秀眉一挑,开始道出段昀的「罪状」。「昨天、前天、大前天,人家跟你说话,你都是嗯嗯啊啊的,要不就摇头、点头,别说一句话,半个字都没说。」
「是吗?」段昀一听,有些心虚,开始转移话题。「对了,早上你又去离天涧了?」
一提到离天涧,段司雨那双晶亮的眸子立刻黯了下来,她「嗯」了一声,顿时没再说话。
整整一个月,她天天都前往离天润等他,却再也没见到他的身影。她越恨他的无情失约,便越是死心塌地空等。
只是,她究竟等什么呢?等著将三枚金钱还他,还是等著和他再见一面就好?唉
段昀摇摇头,劝道:「傻丫头,他不会出现了,你就放弃了吧。」
「不行,偏要等到他出现。」段司雨固执的说。「除非他躲我一辈子,否则我绝不会放弃的。」
「啧啧,不愧是我段昀的女儿,具有不屈不挠的精神。」段昀呵呵一笑,又将话题绕回剑上。「爹爹这次铸剑,可也是凭著这样的毅力。丫头,你别小看这把剑,它可是十分的独特哪!」
「真的吗?」段司雨半信半疑地瞅著那把剑,怎么也看不出它将来会创造出什么丰功伟业,对于剑,她一向没好感。
「再过三个时辰,这把剑就能铸成,届时你就会改变你的想法啦!」
段司雨本想说;再过三年,她也不会对这把剑另眼相看,或者是和这把剑结为知己,但她不愿意扫兴。
「对了,爹爹,你为这把剑命名了吗?」段司雨无聊的把玩著自己的辨尾,好奇的问。
「还没,你觉得呢?」
「嗯……」段司雨的纤纤玉指在粉颊上敲了敲,说道:「我看呢,就叫」无俦「。」
「丫头,你以为将剑取名为无俦,取独一无二之意,爹爹以后就不会再铸剑了是吗?」
段司雨慧黠一笑,点了点头。「爹爹真聪明,一下就猜出了女儿的心意。」
「你呀!处心积虑就是不让我铸剑。」段昀笑著横了她一眼。
「还不是为了你好吗?爹爹虽然身子硬朗,可也禁不起长年累月的如此劳累啊!」段司雨说出心里的话,撒娇似的摇摇段昀的臂膀。
段昀感动地瞧了女儿一眼,终于停下了手边工作。「丫头,爹爹答应你,等无俦铸好之后,就不再铸剑了。」
「真的?爹爹,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喔!」段司雨笑逐颜开,一步向前搂住段昀。
「丫头!还像小孩儿一样。」段昀轻骂出声,脸上刚毅的线条却随著投向女儿的慈爱目光而柔和了。
「爹爹,待会儿女儿要去市集,帮你买点好吃的回来。」
「嗯。」段昀微笑地点头,随即投入铸剑的工作。
锵锵锵的声音又响起,充斥著整个屋内。但此刻听在段司雨的耳里,却一点也不觉得它烦人,甚至那把无俦瞧入眼里,竟然也变得可爱起来……
喧嚣热闹的市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人们的目光随著摊贩们的吆喝声四处停留,叫卖声此起彼落。
突然,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人们有如长刀划水一般,自动地向左右分开,让出了中间一条迂回缝隙,只见一个小孩儿没命的向前奔跑,脸上满是慌张之色,背后有著五个大汉紧紧跟著,口中还大声地嚷嚷:「站住,别跑!」
不一会儿的工夫,那小孩儿已被追上,让人一手给持了起来。
「哼,这下看你往哪跑!」带头的大汉恶狠狠地说道。他叫展逵,恶名远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放开我,放开我啦!」小孩儿不住地挣扎,双脚却始终踫不著地,因为凭著他那一丁点的力气,不但没办法和那大汉相抗衡,还可能自找苦吃。
「放开你?别傻了,你爹欠了我们一大笔债没还,却躲得连个鬼影儿都没看到,今天你被大爷我抓到,算是你倒楣,所谓父债子偿,你就认命吧!」展逵脸上扬起了一丝得意,就像是老鹰抓到小鸡一样。
「放开那个小孩儿。」
「嗯?」展逵没想到竟有人敢多管闲事,猛地回过头来。
「我说放开他!」段司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重申一次。
「嘿,哪儿来这么标致的姑娘,以前怎么没见过?」展逵极有兴致地瞧著段司雨,上上下下不断地打量。
段司雨不理会他带邪的目光令人作呕,义愤填膺地指责道:「几个大人欺负一个小孩,羞也不羞?」
「哟,姑娘不仅美貌,还深具正义感咧!失敬、失敬!」展逵说完,放肆地笑了起来,既轻浮又轻蔑,完全不把段司雨的怒气当做一回事。
「你……」段司雨气得双颊绯红。
「姑娘若愿意和我们回去,便放了这个小孩,如何?」展逵嘻皮笑脸的说。
「作梦,再不放了那小孩儿,本姑娘将你们告到官府里去。」
「将我们告到官府里去?」几个大汉仿佛听见什么笑话似的,全都狂笑起来。
「有什么好笑的?」段司雨莫名其妙地瞪著他们,直觉这些人比爹爹铸过的任何一把剑都还讨厌,起码那些剑只有挨她白眼的份。
「这儿方圆百里之内,都是我们清水堂的地盘,没人敢对我们怎么样,你却说要将我们告到官府里去,这难道不好笑吗?」
「清水堂?清水堂是什么东西?」段司雨脱口而道,真个初生之犊不怕虎。
烟云山一带,就属麟凤门最有势力,麟凤门门主窦鹰当初是为人保镖起家,渐渐闯出名堂之后,烟云山一带的人都找他保镖,他虽有能力,却也应付不过来,于是他自创麟凤门,下分三堂似水堂、清水堂和碧水堂,平常便由三堂堂主为他走镖,除非是熟客有重要的货物要他保镖,他才会亲自走一趟。
三堂之中,似水堂堂主东陵最受窦鹰看重,然而东陵个性孤傲,并不喜欢掌权。而碧水堂堂主蓝芊吟虽属女流,功夫却是十分了得。至于清水堂的堂主白捍为人城府最深,总是放任手下作威作福、欺压百姓,因此只要一提到清水堂,大家都避得远远的。
一个大婶心眼儿好,急忙将段司雨拉到一边,小声地说道:「姑娘呀,你别管了,清水堂的人是得罪不起的呀!」
段司雨对那大婶的热心关切投以感激一笑,嘴里却道:「大婶,我才不管什么清水堂、污水堂的,反正他们欺负小孩儿就是不对!」
「好好好,勇气可嘉!看来我展逵今天不将你带回清水堂见识、见识一番,真要教你看扁了。」
很显然地,展逵被段司雨的话给激怒了,他放开那名小孩儿,做了个手势,几个大汉立刻分三面将段司雨包围了起来。
「我才不去清水堂。」段司雨一口回绝对方的「好意」,使得本已剑拔弩张的气氛更是雪上加霜。
围观的群众虽挤得水泄不通,却没人敢吭一声,因为清水堂的人,他们惹不起!
倒是在远方,有一袭不沾半点尘埃的白色身影,和一双不带喜怒哀乐的冷冷深眸,在静静注视著。
「这恐怕由不得你。」展逵朝段司雨逼近,首先发难,却陡觉腰间一疼,他反射性的退了开去,瞥见地上洒落了几滴血迹。
「别过来!」段司雨手中紧紧握著邪真剑,一颗心跳得超速,只差没破心门而出,尽避她已不如当年那般容易胆怯,但心中的恐惧依旧免不了。
「想不到你还身怀利器。」展逵睨了自己腰际伤口一眼,又恼又恨,一双怒目爆出凶狠的光芒。「亮刀,大伙一块儿上!」
一声令下,五人纷纷拿起大刀,现场顿时一片刀光闪耀。
邪真,看来今天我们要结伴进清水堂一游了!段司雨在心中叫苦,若论单打独斗,她或许还可以仗著利刃,出其不意的伤到对方,但像这样明显的敌众我寡的局面,她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想著想著,段司雨一个失神,臂上挂彩,一阵疼痛渗染一片深赭。
就在这时,五枚金钱穿透人墙而至,同时打中展逵等人手腕,他们五人手上吃痛,立刻丢了大刀。
同时,白色身影潇洒而至,是一袭凉意、一身傲气。来者正是赫赫有名的似水堂堂主——东陵。
「啊,是你!」段司雨惊喜交加,险些无法置信。他正是让她苦等一个月的那位白衣少年。
「似……似水堂堂主。」展逵瞧见似水堂堂主到来,则是吓得脸绿了一半,差点跪倒在地上。
「五对一,很好。」东陵深邃的目光在展逵身上梭巡,就像一把利刃、一记猛鞭。
展逵听得汗如雨下,诚惶诚恐地解释,「小的不敢,小的……小的和这位姑娘开开玩笑罢了。」
「是,开玩笑时,不小心过了火,划了我一刀。」危机一过,段司雨仗著靠山在旁,开始扇风点火。
展逵暗中狠狠瞪了段司雨一眼,忙道:「似水堂堂主明鉴,小的真的没有……没有冒犯这位姑娘的意思。」
东陵长眉微扬,语气淡然。「那是我误会你?」
「没的事,没的事,都是小的该死,小的该死。」说完,展逵自行掌起嘴来,力道又快又狠,双颊转眼间已浮现五指血痕。
「既然你知道错了,那姑娘我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你啦!不过你得对天发誓,从今以后不准再欺负人,不准再为非做歹,否则遭天打雷劈。」段司雨振振有辞地说道,俨然成了似水堂堂主的代言人。
「这……这……」展逵犹豫了起来,目光投向东陵。
「我想,清水堂堂主不会愿意听到任何有关于你的坏消息。」
「是,是,小的遵命。」尽避心里千百个不愿意,展逵也不得不当著众人的面,重重地发了个誓。
「嗯,虽然是个没诚没意、心不甘情不愿的誓,但老天爷也是听到了哟!」段司雨不忘把握奚落展逵的机会,又好心地提醒了他一番。
「似水堂堂主,没事的话,小的……小的先告退了!」展逵此刻已无心再跟段司雨计较了,因为再不走的话,下场恐怕要更糟。
「哼!恶人自有恶人磨。」段司雨目送展逵等人狼狈的离去,说道。
眼见好戏散场,围观的众人也一哄而散。
东陵轻咳两声,瞧著段司雨。「姑娘所说的恶人,不会是在下吧?」
「呃,失言、失言,该说恶人自有善人磨。」段司雨歉然一笑,眼中轻漾慧黠光彩。
「善人,是吗?」
段司雨用力的点点头。「是呀,你还记得我吧?今天勉强算是你第二次救我啦!」
东陵当然记得她,尤其是她那双熠熠生光的翦水双瞳,清楚反映出她的天真无邪、不染尘氛。
「再说,这次不是我嫁祸于你,而是你见义勇为哟!」说著,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对了,一直忘了问你的名字。我叫段司雨,你呢?只知你是似水堂堂主,好像……又有个外号叫掷金逸少,是不是?」
东陵微微颔首,故意问她:「你还记得?」
「我记性好。」至于为何记得的原因,她当然不会告诉他。
东陵边向前走去,边道:「记得又如何?」
「你记得,我也同样记得,扯平。」他的脚步好快,害得她得小跑步才能跟上。
「我们本来就互不相欠。」东陵维持一贯淡漠的语气。
「啊?」听到这个口答,段司雨陡地睁大了明亮双眸。
他欠她一个月枯等的光阴,她则欠他八枚金钱了,现在他竟说两人互不相欠?
段司雨柳眉一蹙,双手叉腰,正想和东陵「理论」一番时,这才感觉臂上传来一阵剧痛,她忍不住低呼出声。
乍见东陵的惊喜,竟让她忘了自己受伤的事情。
东陵听见她的申吟声,终于停下脚步,回过身来。「你的伤?」
「还有些疼,但不碍事啦!」段司雨勉强挤出一抹苦笑,佯装坚强。
然而,两滴晶莹剔透的泪水却沿著脸颊滑了下来,暗示她的伤口疼痛程度,非同小可。
东陵由怀中取出了一个白色的小瓷瓶,递给她。「这药专治剑伤,一天敷一次,你拿去用吧!」
一番好意令人感动,就是表情冰冷了些。
然而段司雨接过瓷瓶,心里头仍是暖烘烘的,忍不住朝他展开笑颜。「谢谢你。」
「不用致谢,我是怕万一你因为这小小刀伤而有了任何闪失,那我今天就白费工夫了。」
「是这样啊!」笑容一敛,段司雨心中又冒出了一把无明火。
东陵瞥见她将药粉倒在伤处上,却面有怒色的模样,唇角隐约泛起了笑意。看来,她的喜怒总是毫不掩饰的写在脸上。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段司雨没好气的问他。
「你说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东陵避重就轻,淡淡的应了一句。至于真正的原因,他却没有说出来。
其实过去一个月,段司雨天天到离天润等他的事,他都知道,只是他一直隐于暗处,不肯和她相见,免得彼此纠缠。
以往他去离天涧,纯粹是为了想一个人静一静罢了。
而起初,他也以为避不见面三天,她便会打消见他的念头,没想到她竟一连数十天都到离天涧等待,令他心生不忍,终于在今日见她落难时出手相助,和她相见。
「真的?」难道自己竟能够改变他的想法?段司雨开心的想,心头的怒气立刻一扫而空。
东陵微微一笑,任她猜想。
「对了,我该怎么称呼你比较好呢?要叫你似水堂堂主嘛,我又不是你的手下,要叫你恩人嘛,又怕你不习惯。」她的意思是,他还不快自报姓名!
「你不先问问我的来历?」
「你不是清水堂的人,一定不会像他们一样可恶。」
东陵挑起一道浓眉。「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同流合污?」
「因为你救了我两次啊,可见是出淤泥而不染。」
东陵瞧著她,故意说:「也许我有什么企图。」
瞧他说得一本正经,段司雨却因他的一番话而陷入遐思,忍不住一阵脸红心跳。「你会有什么企图?!泵娘我没钱又没势,只有……只有……」
「只有什么?」
「我不告诉你。」段司雨故意卖了个关子。
随后,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瞟了东陵一眼,果然捕捉到他脸上一闪而过、微乎其微的失望神色。
她调皮地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了邪真剑。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该告诉你才是。」她将邪真剑递给了他。「喏,只有这个。」
「确实是把好剑!」东陵触模著剑翼,感受著一份属于利刃才有的锋利和冰凉,心中不禁揣测,这把剑究竟是何人所造?
似乎看出他的心意,段司雨面带骄傲的说道:「这是我爹爹铸造的,他是举世无双的铸剑师段昀。」
东陵微微颔首。「这剑的确是铸剑高手才打造得出,真希望有机会能和令尊见面。」
「没问题,等会儿你随我回去,就可以见到我爹爹啦!」段司雨欣然提议,她自然是十分乐意介绍她的心上人……喔,不、不,是救命恩人,给她的爹爹认识。
「当真?」东陵微感诧异。她竟对他如此不设防吗?
「是啊!平常都没有人陪我爹爹谈刀论剑的,见到你呀,爹爹一定会很高兴的。我们……」话还没说完,段司雨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哎呀,糟糕!我答应我爹爹要买点东西回去给他的,竟然忘了!」
「现在买还来得及。」东陵自然而然的反应。
「那好,我们一起去买。」段司雨瞧著他,笑得灿烂。
东陵却是一愣,「我们?」
「是呀!你不怕放我单独一人又遇到危险?」段司雨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打算动之以情。
「你放心,我会暗中保护。」东陵显然不为所动。
「那我去了。」话虽这么说,段司雨却难掩一脸失望。
不过她在心里安慰自己,他既是堂堂似水堂堂主,自是不可能陪她在市集里东挑西挑的。
「快去吧!」东陵将她落寞的神情瞧进眼底,又有一丝不忍。
段司雨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那你要在这儿等我哟!不准再不告而别。」
她不放心似的瞅了东陵一眼,才快步的离开了。
东陵凝望她的背影,唇角不觉勾起一抹笑意,看来,敢命令他似水堂堂主的女子,她是第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