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号仓里,刁名豪自傲地指著四周的环境。
「正如你所知,本牧场乃全省最大的乳牛牧场,也是全省最大的牛乳供应中心……」
「对不起,我不知道。」季襄雪毫不客气地打断。
她不懂老天何以要和她作对,现阶段她最想避不见面的就是这个「刁民」,偏偏分发第一天就遇到他。而且这个讨人厌的家伙还关系著她日后的实习分数,实在是件既晦气又不愉快的事,她甚至已经见到自己的未来,她肯定接下来的这一个月将会是她最难熬的时期。
「好。」刁名豪自然明白她是故意在挑战他的耐性。
可惜的是,他要让她失望了。
他用最灿烂的笑颜准备细说从头。「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从咱们牧场成立之初开始讲吧,话说在民国三十八年……」
要斗就来斗,季襄雪也非省油的灯,岂会不懂他在要什么花样,于是再度打断他。
「如果你现在要谈的是时尚流行或保养之类的话题,我或许勉强会听上一听,但是这牧场历史……」她仰首朝他冷冷一哼,反正让他钉子踫多了,就不信他还能坚持下去。「不好意思,姑娘我——没、兴、趣。」
接著她头发一拨,腰肢一甩,大咧咧地便往仓库门外的方向走。
「喂喂喂!」刁名豪连忙叫住她。「你要上哪儿去?」
「我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等你废话讲完,再来叫我吧!」傻瓜才会留在这里听他的长篇大论咧,尤其她这人最怕别人嗦嗦的。
季襄雪跟著又酷酷地附上一句。「……如果我还在的话。」
「算我输给你,好吧,我就直接说重点。」人家他老妈都没她难搞定。
「请。」嗟!早干脆一点不就结了嘛。
她抬起柔荑,慢条斯理地欣赏昨儿个夜里她新擦上的指甲油。
「虽然我们另外还养了为数不少的马和羊,但是你和其他同学手底下的动物群,仍以乳牛为主。」
乳牛牧场当然是以牛为主,刁名豪说的分明还是废话,这也难怪季襄雪要白他一眼了。
「大哥,换点新鲜的来听听好吗?」她都快打呵欠了。
「你……唉,算了,总之你的工作很简单,没事就观察一下牛的健康状况,做做笔记啊……反正我们做什么,你就跟著做什么。」
若非季襄雪早就知道他只是个牧童,要不然光看他现在不严而威的架子,可会让人误以为是个大主管在开讲呢。
「难道你们吃牛粪,我也要跟著吃?」难得有人和自己势均力敌,她不顶他几句,心里就是不爽。
「必要的时候,的确是需要做粪便检查,至于你是要用吃的还是要用瞧的,就端看你个人的习惯了。」刁名豪回得也很毒。
「是吗?」看吧!这就是为什么她虽然对他有好感,但有时候又会讨厌他讨厌个半死。
想那外面随便哪个男人不都是对她百依百顺,成天嘘寒问暖,将她放在手掌心里捧著、呵护著,轻声细语就怕吓著她,大老远献上奇珍异宝只为了博她欢心,逗她笑的……
只有他!这个可恶又可憎的刁民!
动不动就呕她、气她、惹恼她,没事还爱跟她拌嘴,对她一点也不温柔体贴,害她见到他就一肚子的火,真不晓得她之前是哪根筋不对,居然会受他吸引?
不过这也是她个性上矛盾的地方。
太柔顺的男人她嫌人家没格调,稍不顺她意的她又嫌人家没风度,怪来怪去只怪她平时确实是让男人宠坏了,只是她自己尚未发现到罢了。
「我个人的检查习惯呢……」她强忍下怒火,轻启红唇,微煽睫毛,细嫩的指间不经意地画过他的下巴,沙哑的笑声和慵懒的动作极其性感与妩媚。「是把粪便丢在‘某人’的脸上。」
她水灵灵的眼眸又显现出那特殊的湖绿色了。
「希望我不认识那个倒霉鬼。」刁名豪还会不明白那个「某人」指的就是他吗?
「不巧得很,你俩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简直熟得不得了。」银铃般悦耳的嗓音跃著阵阵挖苦,撩人的姿态大胆地挑战著对方的定力。「哎呀,这仔细看起来,你俩长得还真像呢!」
美女是会让人看腻的,但是她的忽冷忽热,总能引发男人最的黑暗面。因此她真该庆幸现在他俩是在公共场合,否则刁名豪可会将她按在地上,好好地把她从头到脚吻一遍。
「是……吗?」他清清喉咙,借著转移话题来让头脑清醒,并试图让发烧的身体降温。「对了,这里面有三头母牛怀有身孕,所以你要特别小心它们的情形。」
这是学校和牧场刻意安排的,为的是增加学生的接生知识和经验,所以每批动物里都会有几头待产的母亲。
「大概要注意的地方就这些了吧!其他的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刁名豪拂著他那头似乎永远都不会乱掉的黑发,因为南部阳光的洗礼而逐渐呈浅麦色的肌肤,为他俊朗的外表添了几分以往所没有的粗犷,但他那股浓浓的书卷气却依然存在,这使得他整体看起来竟有种说不出的迷人味道。
季襄雪完全没发觉自己才说他讨厌,此刻却又目不转楮地盯著人家看。
「怎么,还有问题吗?」刁名豪却误读了她的眸光。
「……啥?呃……喔。」季襄雪回过神,不禁对她适才不寻常的反应感到赧然,进而恼羞成怒;因为她现在伪装的应该是傲慢的娇娇女呀,怎能在还不完全确认出对方心意时先露出马脚呢?
「是你动的手脚吧。」她瞪著铜铃大眼发飙。
刁名豪以不变应万变。
「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动的手脚可多了,好比她被分发到他工作的八号仓,好比……嘿嘿,就不知她指的是哪一桩。
「你少来,好端端的别组不调,偏要调走我这组的人,这事情也未免太巧了吧。」装蒜是季襄雪的版权所有,未经她本人授权,翻用必究。
「哦——」刁名豪心情好极地笑了笑。「原来你指的是那个啊。」
跋走那个多余的电灯泡当然是他的杰作。
「我好不容易报告和作业都有了著落,只要窝在房里纳凉,偶尔再来这里晃一晃就可以交差了,可这一切全让你给破坏掉。」季襄雪怨声载道,反正在他面前她也不必装腔作势。「你说!你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我这些损失,你是不是该负全责?!」
这种非正当的作弊行为,普天下应该也只有她,敢这么理直气壮地将它视为天经地义的事吧。
「你是我刁名豪要追的女人,我岂会蠢到自找麻烦,没事放个瘪三在你身边碍事?」刁名豪每说一句,便朝她逼近一步。
「唷——你口气满大的嘛。」季襄雪生平最恨这种男人,总是把女人当成自己的附属品,他们以为自己是谁呀?上帝吗?
「那当然。」刁名豪继续向前逼近。「虽然那种小男生是成不了什么气候啦,不过却也挺碍手碍脚的,不是吗?」
「你还真有自信啊。」为了和他保持安全距离,季襄雪只好节节退后。
「追女人没自信,怎能追得到手呢?」刁名豪笑得也很有自信,他接著话锋一转。「没错,我明知你不可能看上那种小表,但是每当我看到你和他们打情骂俏时,即使是做假,我仍是吃味得要命。」
精烁的鹰瞳燃烧著炽热的光芒,然后扩大成一张火网,紧紧地将她笼罩,她不敢随意靠近,唯恐一个不慎便会惨遭灼伤。
「你……」季襄雪忽然感到害怕,发寒的背脊却在此刻踫到了阻碍。
她终于被他逼进了角落。
「你应该很清楚,男人一旦嫉妒起来有多可怕。」他的双手越过她的肩头抵在墙上,把她圈限在他臂膀所形成的禁锢中,然后他低头贴在她耳畔,温柔耳语中带著警告的意味。
「喝!」季襄雪听过不少告白,就属这次最劲爆也最……粗鲁。
惊愕中,她已准备好随时出声求救。
未料刁名豪的额头却霍地倒向她的香肩,接著他爆出惊天大笑。
「哈哈……你的表情……哈哈……」
「你……」季襄雪被他弄得一头雾水,甚至没想到自己应该要推开他。
「拜托,我刚刚全是在开玩笑,你还当一回事啊?」刁名豪用指背拭去眼角溢出来的笑泪。
「啥?」他要追她,他会吃味……这些全是……开玩笑?!
「你别忘啦,在下仅是个小……小的牧童,既没地位又没权利,自然也就没那么大的权力去做这些调度呀。」刁名豪很满意她略含失望的神色。
原来这样戏弄一个人的感情这么有意思呀,莫怪她会玩上瘾;嘿嘿,这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偶尔让她尝尝报应也好……哈哈!
刁名豪觉得自己难得在她面前这么得意,连走起路来都觉得有风。
「你……你……」季襄雪气急败坏,久久骂不出半个字。
跺脚离去前,她索性以行动代替言语,用拳头在他的胃部留下不满。
据说,为了逞那一时的口舌之快,他一直到了下午,还抱著肚子直不起腰。
那个死刁民!
居然……居然……跟她开那种玩笑?!
但是不可否认的,当他用那种热情的眼神与她交缠时,和那种温柔的口吻倾吐霸气的爱意时,还有他用亲密的动作在她耳边厮磨时;她的体内真的变得好热好热,她的心也跳得好快好快,浑身还飘飘然地仿佛到了仙境,而当谜底揭晓时,她竟觉得……失望?!
「不不不,等等!这是怎么一回事?」季襄雪几乎是从床上跳坐起来。「我只是对他有点好感而已,这并不表示我就要以身相许呀,我这是发什么春了我……」
她尽彼著理清自己的思绪,却忽略了她在耍弄对方的同时,其实对方也在跟她玩欲擒故纵的游戏,因此同样的疑惑在她的脑海里转了一整夜,结果什么答案也没得到。
倒是翌日清晨,她在镜中看到自己因为失眠而顶著的猫熊眼。
「啊……!」她失声尖叫。「这……这……」
此事非同小可,天塌下来也没此来得事态严重。
「那个臭家伙、王八蛋、大烂人,他居然害我有黑眼圈……」季襄雪急忙又抹又敷,边骂还边诅咒。「猪八戒,你嘴巴会长水泡,说话会咬到舌头,喝水也会被水呛到……天呀,黑眼圈!」
不管如何,她这下子是和他杠定了,而且她发誓,要是没扳回这一城,姑娘她就跟他改姓刁!
「早啊!」不同于她周身所覆盖的阴暗,刁名豪今晨的心情看起来简直是棒呆了。
这要论赌气,季襄雪若是天下排名第二,就没人敢自称为第一。
「哼。」她别过头不甩他。
「怎么啦,今天喉咙不舒服呀?」可惜她的冷若冰霜丝毫未减那斯文潇洒立体五官上的灿若冬阳。
「哼。」季襄雪干脆踩著高跟鞋,走到另一边坐著乘凉,嘴里则不时嘀嘀咕咕。「笑吧,你再笑吧,笑死你最好,我等著看你乐极生悲。」
「哈,该工作了耶。」刁名豪拿起长刷喊著。
「奇怪?哪来的蚊虫这么烦人?」季襄雪挥著玉手,对著空气娇嚷。
「莫非你还在气昨天的事呀?」刁名豪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哼!」季襄雪把俏脸又转向与他相反的方向,暗暗发誓再也不要和那个讨厌鬼讲半——句——话。
「你知道吗?」刁名豪不受影响地靠过来。「你之所以会生气,就表示你对我其实也有意,只是你选择逃避,不愿坦诚地去理清自己的感情。」
小女人的心事似乎让人一下子点了出来,季襄雪就算抵死不承认,内心世界却开始有些动摇。
「我对你有意?」她恼羞成怒,再也忍不住地骂出来,且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我选择逃避?我不愿坦诚地去理清自己的感情?放你的狗臭屁!」
反正她发的誓是再也不要跟他讲「半」句话,可却没发誓不能跟他讲「很多」话喔。
「文雅一点,文雅一点。」刁名豪模模快被吼破的耳膜,好意提醒她。
对呀,他不说她还险些著了他的道,人家他故意要惹她生气,她就偏不气,这气出了皱纹可不划算呢。
一想到这里,季襄雪马上化悲愤为力量。
「你要文雅是吗?」她仰起小脸冲著他媚笑,泛成深褐色的水眸盈满著蛊惑人心的咒语,带电的粉荑则轻柔和缓地顺著他的发际滑到他的下巴。
「喝……」刁名豪立刻被她撩拨得心乱如麻,呼吸急促。
也不管四下有无他人的存在,此时当头,就算全世界的人皆挤在这儿,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他不受控制地朝她的瑰艳芳泽寻去。
就在两方双唇即将融为一体之时,于他颊边游走的软绵酥手猝地化成九阴白骨爪,然后出手狠毒地揪住他的耳朵。
「哇呀——」意乱情迷的申吟不禁变了调,刁名豪吃痛的哀嚎。
「这样够文雅了吧。」季襄雪笑得很「文雅」,手下的功夫也不含糊,一片薄肉软骨已让她扭了好几圈。
「够……够……够……」好汉不吃眼前亏。刁名豪此分此秒哪敢有任何异议,除非不想要他的耳朵了。
「这还差不多。」季襄雪松开魔掌,得意洋洋地拍拍小手,仿佛上面沾了什么污垢尘埃。
「哎唷……你想害你老公变聋子呀。」刁名豪连忙捂著重获自由的听觉器官,跳到远方怪叫一通。
「你还贫嘴?」季襄雪伸出莲花指,恫吓地在他面前舞来舞去。
这会儿换她神清气爽,心情棒呆了。
「哈,你的实习成绩可是操在我的手上耶,你起码对我好一点吧。」刁名豪相信他的耳朵现在一定是又红又肿。
「哟——威胁起人来啦?」季襄雪吊起嗓子,眯起眼楮。
「我不是威胁,我这是在请求。」刁名豪没好气地说。
「威胁也罢、请求也罢,横竖我会去找教授把我调到别组去。」而且要离他越远越好——可惜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喔,Shit!」一进八号仓就让一头显然憋尿憋了很久的蠢牛撒了一脚,加上刚刚前去请调,却被教授打了回票,莫怪季襄雪会顾不得优雅,破口便是一声痛骂。
「哇哈哈……」一旁的刁名豪立即咧开大嘴,以夸张的笑声回应她的灾难。「对不起,那不是Shit,而是牛尿……哈哈……」
这大清早的,便接二连三地遇到诸多不顺已经让人够呕了,偏偏有人就是喜欢落井下石,火上加油,促使她原本不爽的情绪飙到最高点。
「你……」季襄雪气得想掐住他的脖子,看他不能呼吸的时候是不是也能笑得这么开心。
「我说的本来就没错嘛!炳哈……不然你问问大家,溅在你脚上的是Shit呢,还是牛尿。」刁名豪一脸的幸灾乐祸。
「死‘刁民’,你再笑!」季襄雪愤然地发出警告,并抬起弧度诱人的小腿,试著抖掉鞋跟上的黄液,那股啃鼻的臭味令她频频皱眉。
「刁名豪,刁名豪,我叫刁名豪。」刁名豪每次都不忘纠正她。
虽然他不嫌烦,但她却早就被他烦死了,所以肝火就更旺。
「我就偏要说你姓‘死’名‘刁民’!」季襄雪指著他鼻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认定他是凶手。「是你故意陷害我的对不对?」
「你也真是爱说笑,它要尿就尿,根本不关我的事,我哪来那么大的本事掌控它的泌尿系统,这又不是在开水龙头。」刁名豪老神在在。
「是——吗?」季襄雪冷笑。「那么独乐乐就不如众乐乐吧!」
不怀好意的话语未歇,湿淋淋的鞋跟已往刁名豪的裤管上猛擦。
「喂!你在做什么?」刁名豪可不想沾了一身骚气,急忙到处闪躲。
「别跑嘛,这味道正适合你呢。」季襄雪笑盈盈地跟在后面追逐。
「谢啦,大爷我从不擦‘香水’。」刁名豪边跑边说。
「那你就更该试试。」季襄雪转身一变,变成了最佳推销员,努力哄骗著顾客选用自家品牌的优良产品。
一场你追我赶的晨间运动于是正式展开,冒烟的怒涛也逐渐转化为愉快的气氛,两人在八号仓内东钻西冲,跑到后来反而成了一种笑闹的游戏。
其他工作人员见状也不觉莞尔,为了避免遭到不必要的波及,纷纷退到暴风圈外,让他俩玩个够。
「‘死刁民’,你给我站住!」季襄雪气喘吁吁地嚷著。
也许是老天听到了她的祷告,就在她打算放弃追捕犯人的时候,跑在前头的刁名豪刚好一脚踏进了地上的牛粪,而且还是分量相当可观的一大坨,他的整只鞋全都陷在里面。
「喔,Shit!」这真是风水轮流转,这会儿可轮到他怪声乱叫了。
「哈哈……」季襄雪见状不禁捧腹大笑。「这次你说对了,你的确是踩到Shit啦。」
「谢谢季老师的讲解,不过学生我觉得……哼哼……独乐乐……」刁名豪边眯著眼楮贼笑,边拔起最新造型的「牛粪鞋」,然后突地扑向所有的人喊著:「不如众乐乐!」
「啊……」季襄雪和工作人员们登时惊慌地往四处逃窜。
于是官兵捉强盗的戏码又再度热闹了八号仓,而满怀爱意的春情,也悄悄地进驻了一对都会男女的冬心里。
唉……
既然注定要天天和那个「刁民」在一起工作,为了顺利从研究所毕业,她只有自认倒霉吧!反正扣掉之前的几天,现在还剩不到一个月嘛,她咬一咬牙也就熬过去啦。
可是……她牙床咬得都要得牙周病了,怎么依然觉得度日如年?算一算日子也仅仅才过了三天,什么「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根本就是唬小孩子的嘛。
「唉……」季襄雪窝在松软的草堆里,两手撑在膝上捧著腮帮子,百般无奈地叹著气。
刁名豪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我说季大小姐呀,你每天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光只会坐在那里发呆,你还好意思叹气啊?」
季襄雪动也不动,仅抬眸瞄了他一眼,然后又是一声——「唉……」
哇咧……那不屑的眼神分明就是把他视为她叹气的罪魁祸首嘛。
「哈,哈,你那是什么态度呀?」刁名豪开始不满了。「是你自己请调失败,关我什么事?你何必每天都不给我好脸色看,好像是我倒了你几百亿会钱似的。
「告诉你,我已经忍了你七十二小时,可我从没嫌过你什么喔!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他越说越有气,普天下也只有这位女王能把他惹毛。
「拜托!」季襄雪立刻伸直手臂,朝他摆出五指山,三天以来第一次对他开口。「求求你,你站在那里就好,千万不要再过来,咱们就继续保持这样的距离。」
说得好像他得了AIDS似的,而且那排斥人的语气比起方才的不屑眼神更羞辱人,再怎么说人的忍耐总是有个限度吧。
「干么?怕我‘又’会调戏你啊?」刁名豪顿了顿,然后话中有话地窃笑著。
「嗟,我是怕你会假公济私地整我。」季襄雪不屑地撇著嘴。「真受不了你,‘那件事’都不晓得已经过了几百年啦,你身为个大男人,心眼还这么小,羞不羞啊?」
什么!她说的这是什么话!那回她在众人面前诬陷他是采花大盗,害他三不五时就被同事亏,这些委屈他可是还没找她清算喔,结果她居然有脸反过头来嘲笑他心眼小?!
「呵呵,不知你说的‘那件事’……指的是哪件事,喔——」刁名豪冷笑著没发火,倒是拔高的尾音泄了不少底。
「就是我说你是……」季襄雪紧急煞住车。
好险,她差点揭穿了自己的把戏,不过她也真白痴,闲闲没事干么捅自己的楼子嘛,笨!
「就是你说我什么呀?」刁名豪踩著三七步,一只脚尖还不停地敲著地面打拍子,正耐心等著她的回答。
「就是……」季襄雪轻咬红唇,滚动著狡黠的目光,努力思考著该如何应付眼前的难关。
虽然刁名豪火气正旺,他依然觉得她现在的俏模样,像极了一位性感娇憨的甜姐儿,不过理智告诉他,那只是恶魔藏在天使皮囊里的假象。
「就是什么?」他继续催促著。
「我……」好嘛,就算她那次的玩笑开得有点过火又如何?
事情反正都已经过了「法定」的追诉期限,于今只要她抵死不承认,谅他也不敢对她怎么样,所以她犯不著为这种小事伤脑筋,不然的话用脑过度可是会长白头发的耶。
「哼!」季襄雪趾高气昂地抬高下颚。「我忘喽。」
「忘了?」没有道歉、没有悔意,她轻描淡写两个字就把这帐一笔勾销?太容易了点儿吧?
刁名豪惋惜地摇摇头。「这样呀,那……要不要我提醒你呢?」
说著说著,他再度向她逼近,基于先前的经验累积,他这次学聪明了;因此她甭想施展拽他耳朵的老伎俩,也别想乘机溜掉走人或其他什么的。总之他全身戒备,她只要有一个小动作,便会马上落入他的钳制中。
「嗄……」她低声轻呼,想不到他对女孩子的出手会这么重。
「记忆恢复了吗?」刁名豪这回可不想让步,否则她真会把他给看扁,那么他在她面前就会像现在这样永远抬不起头。
另一方面呢,他觉得她应该受点教训,免得她老是喜欢玩火,以为男人都如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对付,其实那只是她运气好,没遇到真正的坏人罢了。
「若是我现在大叫,你想别人会怎么想?」季襄雪放弃挣扎,有意无意地瞄著旁边的工作人员。
「你这招已经用过啦。」话虽如此,为防她突出奇招,刁名豪仍不敢有所松懈地将她局限在角落,并用自己的身体紧紧地抵住她,限制她的行动。「何况别人只会以为我们小俩口在吵架,再说……哼哼,我会在你大叫之前吻住你。」
这个似曾相识的画面虽然几天前才发生过,但这回的距离却近到他可以闻到她的每一寸香甜柔软;而她也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坚实挺拔、他的体温热度,以及和她一样迅速加快的心跳。
「你敢?!」亮澈的瞳仁逐渐扩张,绝艳的花容也倏然失色,亭亭玉立的娇躯很明显地颤了一下,季襄雪强作骠悍地挑战他的威信度。
「我不介意试试看。」刁名豪气定神闲,还抽空朝一旁几个等著看好戏的同事们挤眉弄眼。
「你……」季襄雪不喜欢也不习惯这种短兵相接、彼此交换鼻息的亲昵踫触,因为它实在是太……暖昧了。
包令人担忧胆寒的是——她相信他绝对会那样做,而且还非常乐意;但是这绝非她蓄意与他日夜对峙后所要的结果,她不懂他为何会那么顽固,不像以前那些勇人早早就打退堂鼓呢?
「叫嘛,快叫嘛。」刁名豪好声好气地鼓励她。「这么一来我才有充分的理由做我一直很想做的事。」
其实想吻她,根本不需要理由。
「我不……」季襄雪使尽全身力量想要推开他。
但是她连续试了几次都徒劳无功,反而让他特有的阳光气息益发扑入她的嗅觉系统,顺势捣乱了她的一池春水,旋即翻腾著滚滚热浪。好比他眸里现在所点燃的异样火光,随时就要将她吞没……她虽未经人事,却也明白这些不寻常的反应意味著什么。
噢,不——她不要!
她又不是禽兽,怎能受到他这种低等生物的诱惑,更不会随随便便就屈服在这放荡的欲海里。况且就算她想要,对象也该是她心爱的人,而非面前这看似斯文、骨子里却卑鄙下流的无耻刁民;地点则要在有浪漫气氛的地方,而非臭气冲天的牛栏仓库中,而且四周还围著不少眼楮在看……
不不不……绝不……永不!
「放开我!你这只猪……」等等,目前不是动怒骂人或害怕怯缩的好时机,所谓柔能克刚,往昔她遇到许多类似的紧急状况,不都也是仰赖著这一招而化险为夷的吗?
所以她必须先冷静下来。
「讨厌啦——」狂燃的火气登时降至恒温,横眉竖眼的五官也旋即柔顺了起来;季襄雪千娇百媚地白了他一记,然后妖娆冶艳地露出编贝皓齿。「你这人真坏,故意装那么凶,也不怕把人家吓坏。」
那一颦一笑所流露出来的风情万种,足以将钢筋水泥化为绕指柔。
「你会被我吓坏?」刁名豪嘴巴虽然还是强硬得很,但限制她行动的手掌上的力道却很明显地少了许多。
「你还好意思说呢——」又是娇媚嗔怪的一瞥,深具杀伤力的慵懒鼻音继而骚乱了男人荡漾的春心。「你把人家抓那么紧,人家的手手都被你捏得疼死了,还有人家的胸口——」
季襄雪用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暖昧余光,瞄了瞄自己曲线婀娜诱人的丰腴上围。「——也被你压得喘不过气来喽!」
其挑逗之情自是不在话下。
「是吗?」刁名豪不禁血脉喷张,有些意乱情迷。
他立即鸣金收兵,夹击敌方的双手也放软了下来,然后温和地圈住她的腰肢,柔声细语问:「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讨厌啦,你偷吃人家豆腐。」季襄雪娇羞地轻捏他一把,滑嫩的手背接著在他的粗臂上摩来摩去。
「喔,襄雪,我……」满腔爱恋几乎要脱口而出,却被按捺不住的申吟所取代,他原就仰赖本身超人的毅力才勉强控制住的,此刻已然高涨到了顶点,只待主人一声令下,绷在弦上的弓箭随时都能一触即发。
不过这也怨不得刁名豪。造物者在创造雄性动物时,是先给予他们生理需求的器官,然后才是身、心和大脑,而他如今所面对的又是凡人无法挡的世间尤物,加上她撩拨人的技术又是天下一流,他能忍到现在已属难得。
「喔,刁民……」季襄雪含情脉脉地靠向他。
几个好事者早已各自找了视野不错的位置,等著欣赏免费又火辣的现场表演;有的人甚至好东西不忘与好朋友分享,还低声讲著大哥大,呼朋唤友一同来参观,大伙儿屏气凝神,热血沸腾,就怕不小心打断了两位当事人。
这剧情后来为什么会变成那样,至今仍是令人费思量,反正在座虽然有那么多双眼楮在看,却没有一双看清楚。恍惚中只记得女主角突然扣住男主角的手腕,跟著她娇躯一转,然后也不知她是怎么弄的,再下一秒钟,昂藏超过七尺的大块头,已让一记漂亮的过肩摔给摔进了牛粪中。
「啊……」错愕之余,刁名豪根本忘了要叫痛,也不记得要爬起来。
「嗄……」旁观者更是看得目瞪口呆,下巴几乎全掉在地上。
倒是季大美女大气也没喘一下,一副没事似地拂顺几络乱掉的秀发,仿佛刚刚她只是伸了一个懒腰,接著她巧笑嫣然地朝众人谢幕一鞠躬。
「谢谢大家的欣赏,今天的表演就到此为止,下回欢迎各位提早订位。」
她甩甩轻柔的乌丝,大摇又大摆地离开案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