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墙,是用来作什么的吗?」哥哥伸手抚著那面墙道。
「祭祀?祈福?我也不清楚……」我将脸贴上墙,享受那冰凉。
「你很喜欢它,王子?」
「嗯,哥哥,你知道吗,这墙是有生命,有灵魂的,在它的里面。它不说话可我知道。」
「这墙,他原本是个巨碑,如今至剩下这面墙。它是用来祭祀那个死去的国王」庆」而建造的。」
「真….真的吗?」
「真的啊,它可是,吸了很多人的血,才建起来的。」
「为什么?」我吃了一惊,抬起头来望著他。
「没有理由的,它一直建不起来,建了五次,倒了五次,压死了很多的工匠及工人,就死在这,他们的血就洒在这……」
我下意识地往脚边看,所幸,没有我想象中的,满地的鲜血。
「那……后来,怎么建成的?」
「卡席尔的长老们认为,这么不寻常的现象,一定象征了什么。他们认为,那是被杀死的庆的亡魂之震怒,他的灵魂得不到安息,所以……」
「他为什么震怒?」
「因为,杀害他的人还活著啊。」
「所以……」
「所以,他们决定遵循卡席尔古老的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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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稽之谈!荒谬之极!」希神色愤怒地将桌子上的杯子摔到地上。
「把人当祭品埋入墙里,就可以把碑墙建成?放屁!」
昨天,长老们共同上奏,请求希行卡席尔的古老传统,希斥退了他们。但长老们今早再行上奏,并表示了一天不答应他们,他们一天不会罢休的决心。
为了这件事,希极度的不悦。
安示意一旁的侍女收拾地上那不知是今晚第几只被摔破的杯子,走至希的面前。
「陛下,请息怒。」
「你叫我怎么息怒?你难道也认为他们说的是对的吗?」
「陛下,臣……臣请求您答应长老们。」
「你……」希不可思议地望著安:「你是老糊涂了?答应那种可笑、残忍的行为?」
「您觉得残忍?对于伦少爷?」
「……」希脸色一变,一双眼顿时冷了下来,「我说过,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您不愿意这么做是因为,长老要求用伦少爷当祭品……」
「放肆!你…」
「陛下,」安跪,哀求道:「您就准了他们吧!您不知道,这一年多来,伦少爷……他…他活得好苦,他身上的伤好不了,被监狱里的人百般折磨,他变得好瘦好瘦,他病了,他不停地吐出血…他还……」安悲痛地无法继续说下去。
希的心,霎时间揪痛了起来。安的话像把利刃,那脆弱而故作坚强的柔软心脏,被这么一划,血不停地淌著……
「……你…去看他了?」希极力掩饰著他激动的情绪,冷声问道。
「是的,陛下……」
「他…现在……」希硬是吞回了那无数的问句,他不应该再关心伦,他怕这么一松懈,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压抑,都会在瞬间溃决。
他救不了他,也无法原谅他。
「伦少爷他活得太苦了……他会一直被折磨到死,与其如此,陛下,我求您开恩吧…让他现在就死,不要再受苦了,我求您……」安知道,自己是多不希望伦死啊….可是,他更不希望,看他这样痛苦地活著……
「让他死……」希痛苦地闭伤眼楮。
伦啊……你对我,好残忍。
为什么,要让我面对这样心痛的抉择……
有多久没有好好的洗个澡了?终于,终于可以把自己那脏得不能在脏的身子弄干净了…
然而,这是最后一次了吧?
洗得干干净净后,他就要死了。嗯,要死了,终于要死了。
可是心中,竟然连一丝对死亡的恐惧都没有,反而,感到喜悦。
因为可以从这磨难中解脱了吗?不是,因为…….就要见到希了。
他让女官们帮他褪去身上的衣服,当他那伤痕累累的身体呈现在众人面前的一瞬间,好些人立刻用手捂住嘴堵住自己的惊呼声,甚至不忍地别过头去……
旧的伤痕,新的伤痕…旧的伤痕来不及复合,新的伤痕迫不及待地相争著迭了上来…张牙舞爪地蟠满了那雪白的身躯。
于是,伦的身上,没有一吋的肌肤是完好的。
一旁拿著装满水的水碗那女官,迟疑著,她实在无法将那碗水淋在这令人心痛的身子上。
伦转过头,对她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水碗,直直往自己的身子淋下……
水啊……如果可以,请带走我这一身的污秽,我希望,我能以我最好的样子,去见希……我知道,已经,回不到从前了,可是,至少,我希望他还能从我这残破的身上,找到那一丝属于过往的记忆……
希,他见到他了……漫长的一年,数不尽的想念,伦的眼光,再也离不开所爱的他。
希他….变瘦了,变憔悴了,这些日子,他有没有好好的吃饭,还是那样的忙碌吧…这些日子,他有想过我吗……希,你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不抬头看我?
希仍是低著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不想要见到他,我恨他的背叛,我……
这难道就是结局?我所爱的人,就要死在我的眼前?我……我如何面对……
一旁的侍卫将伦的双手拉到身后,用白色的带子紧紧捆牢,这么做,是为了防止被当作祭献的人因恐惧而作出妨碍筑墙工程的行为。
墙基已筑好,只留一个仅能容下一个人的空间,那是祭献者的棺材,祭献者的墓。
伦毫不抵抗地让两旁的侍卫将他推入了那个空间,他的坟墓。他仍然,呆望著希。
此生将尽,如果可以,就让我的心中能够满载著你的身影死去。
「陛下,可以开始了。」
「……」
「陛下……」
终于,希抬起了头,望向了伦。
他是伦吗?是他曾经捧在手心上呵护著,不让他受一丝伤害的伦吗?
这个不再美丽,这个看起来没有活人的生气,身型枯瘦的人,是他心爱的伦吗?
他的那长发………希的指尖戳进了掌心的肉,血从指缝中渗出,但他却浑然不觉。
心脏碎裂般的疼痛,让他感受不到任何的感觉,除了心痛。
眼中也看不到任何人,只有伦。
那双曾经让他媚惑,让他著迷,让他感受到幸福的美丽眼楮,勾起了心中那无限美好的记忆……相见,相爱,以及……以为可以得到的,相守。
「陛下,请下令。」
所有的人都注视著希,整个祭台,宁静无声,静的只听得见,树林中风穿梭的声音。
我做不到。
「陛下,请下令,时辰已经到了。」一旁的长老打破这沉默再度催促著。
我做不到。
「陛下……」
做不到……希的手无意识地缓缓举起往下挥,做出了封墙手势。
风儿的声音,工匠砌墙的声音,还有两个人,心底的声音。
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原谅我欺骗了你……
你多残忍……为什么逼我亲手葬送你……
还记得我们的承诺吗?我会等你,然后跟你解释这一切……
版诉我你曾经,至少有那么一点,爱过我?
我一直一直,深爱著你……
你让我爱你如此深,伤我如此深……
你还爱我吗?
你爱过我吗?
石块越砌越高,一块,一块,沉重得令在场所有的人,都无法直视……
希和伦动也不动地凝视著彼此,就如同第一次在林子里相见般凝视著,视线分不开,分不开……直到那最后一块石块封上为止。
伦……他埋葬了他最心爱的伦,也埋葬了自己的心。
「我死了,把我葬在这个园子里好吗?」
伦的声音,在脑中响起。
希再也忍不住,留下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