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寂静的御花园中。
「呵……讨厌!殿下……不来了!」
种满了许多不知名花草的典雅小绑中,传来了女子的娇笑声。
「嗯?真的吗?你真舍得我不这样对你?」
再仔细一听,在女子的娇笑声中,夹杂著一个十分悦耳的低沉嗓音。
「不……不是……啊!」
女子的声音有些犹豫,不过很快地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鼻息和压抑的低喘。
不用多做猜测,这皇宫御花园的隐密处,有一对男女正狂乱地欢爱著。
这宫中除了捷月王元坤之外,恐怕再也没有人会如此大胆的在御花园狂欢作乐。
小绑中,压在放荡女体身上冲刺的,正是元坤。
他很想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刺激情事上,可是女人再也不能满足他那无边的欲望。
他是怎么了?自立妃大典的月圆之夜以后,他就完全提不起劲来过著他以前放荡的生活。
「啊……再给我多一点……啊!」
身下的女子发出索求的声音,可是那艳红的妖火和圣洁的白光却在他脑海里不断闪动著;那场梦境仿佛要将他的、七卷入一场无边无际的风暴中。
他不能再这样下去,他害怕那个少年会改变他——
砰!
突然之间,小绑的木门被粗鲁地推开。
「啊!」
女子发出惊呼声,连忙抓著散落一地的衣裳,草草遮蔽了身体,仓皇逃走。
而那夜如幻梦般的火焰,在此时重现。
昙衫一袭火红的衣裳,在月光下十分显眼。
元坤一语不发地瞪著那伫立在门外的人影;被别人坏了兴致,通常这个时候他是会生气的。
「我可以立刻杀了你,你知道吗?」
可他却气不起来,心中反而有著一丝惊喜。是因为他给人的感觉太不真实,而让他对他有著更多的兴趣……
「以什么罪名?」那声音仍是轻软而悦耳,却带著一丝丝嘲讽。「妨碍捷月王野合?」
那影子慢慢地走进小绑内,一阵浓郁的花香随著他的移动而飘散四周。
「你娘没有好好管教你,见到皇子要恭敬吗?」
元坤对于这过分强烈的花香感到晕眩,那天晚上也是,他被火焰燃烧著的香味迷得昏沉沉的。
「对一个声名狼藉的色皇子,我不需要有什么恭敬的态度。」
影子转了一圈,恰恰停在窗口边,月光将他的笑颜照得清晰。「更何况是一个只开价五十两的小气皇子,嗯?」
昙衫的笑靥带著一丝挑逗,些许的暧昧。
「那一天早上,你为什么会待在我皇兄身边?还佯装你不认识我?」
「倘若你要让太子殿下发现咱们的事,你大可在那个时候大声张扬。」
昙衫的脸上出现了一抹微笑,「不过太子大概会杀了你吧?更何况那时我正在沉睡,根本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沉睡?」元坤走近他,抚著他的脸颊,「你对太子而言有那么重要吗?重要到让他残害手足?你明明是清醒的,竟翻脸不认人。还是……」
「还是什么?」
「还是做梦的人是我?」
元坤的唇微微地上扬,看著昙衫的眸中有著疑惑。「你是太子新买的娈童?」
「随便你怎么说。」
昙衫笑著,用他的手轻抚著元坤古铜色的胸膛,「我刚刚打扰到你了吗?」
「你说呢?」
元坤猛然拉住了他的手,将他压制在地上。
「你究竟是谁?」
元坤的眼神刹那间变了,犀利的眼神扫过昙衫。「是我皇兄买来的娈童,还是外来的刺客?」
昙衫那双眸子直视著他,甜美的笑容未曾因为元坤的压制而有惊慌之色。
「你太抬举我了。我什么兵器都不会,拿什么杀人?」
「杀人有时不用兵器的。」
他的心里飘过一丝惆怅,「尤其是在皇宫里,杀人的东西不只有兵器……」
元坤上上下下地打量著他,「皇兄什么时候对娈童有兴趣,我怎么都不知道?」
昙衫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坐了起来,那如云的长发随意地披在背后。
「你不知道的事可多著呢,捷月王。」
他转身望著元坤,俏脸似笑非笑,「太子修佑在宫中的风评良好,就连在民间的百姓也对他十分的信赖,人家可不像你这个无赖,整天只知道跟著女人后面跑……」
啪!
鲜明的五爪印赫然出现在昙衫的右颊上。
「我怎么样生活,干你什么事?」
元坤的声音低沉了下来,心中冒出了怒气。
他老早就已经习惯别人对他的评价了。可为什么同样的话出现在昙衫口中,他竟那么地在乎?
是因为昙衫那种异于常人的气质吗?
「你也只敢这样打我。」
昙衫那片淡红色的唇低语著,「倘若你真的有胆量,就不要因为崔玄瑛的事而一蹶不振。」
元坤的眸中在一瞬间冒出了些许跳跃的火花。
「你为什么知道玄瑛?」
元坤再度狠狠地瞪视著他,并抓住他的衣领,将瘦弱的他顶在小绑的墙角上。
「你……你想杀……杀了我吗?」
元坤是习武之人,只消稍一使劲抓住他的颈子,只见昙衫的脸都发白了。
「你下次再提到玄瑛,我就扭断你这娘儿们的颈子!」
元坤奋力一甩,将昙衫重重地摔在地上,他拾起了衣裳,不管昙衫的反应,快步走出小绑。
夏夜里,一种烦人的燥热潜伏在寂静的宫廷里,元坤快步地走著,那眉头深锁著。
玄瑛就像一个他永远无法抹灭的伤痛。
那段纯真的爱恋,就是宫廷斗争之下的牺牲品;牺牲了玄瑛的生命,牺牲了可能是他这辈子唯一生存的意义……
***
「看起来是失败了啊,昙衫。」
昙衫细瘦的双肩不断起伏著,被重重摔落地上的疼痛尚未散去。
「我会成功的。」
只见修佑慢慢地走近倒在一旁的昙衫,俊秀的脸上毫无表情。
「是吗?你这么有把握?」
「立妃那一夜,我不已经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了吗?相信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可以抓住他的心。」
「或许元坤不喜欢投怀送抱的类型……」
只见修佑斜眼看著昙衫,像是在思考些什么,他蹲子,拨起昙衫乌亮的发丝。
「你……你该不会……」
昙衫脸色大变,他连忙往后退去,无奈修佑已抓住他的头发,阻挡了他的去路。
「没错。」
修佑的唇荡著一丝诡谲的微笑。
「或许我皇弟比较喜欢清纯善良的少年……」
他衣袖一挥,从袖口中散出了白色的细未,模糊了昙衫和修佑之间的距离。
「不……不要……」
昙衫抓紧了修佑的衣角,那眸子变得朦胧。
「我……我……不要……沉睡!」
昙衫话未说完,只见他原本抓住衣角的手已经无力垂下,随即倒在修佑的身边。
「好孩子要听主人的话。」
修佑喃喃自语著,他抱起昏睡的昙衫,轻轻地走出了小合。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抓住元坤的心;你是我挑出来的,你一定可以迷惑他,只不过……」
他面带微笑地看著倒在自己怀中的睡颜。
「只不过我们得换换方式。」
***
「朕真是服了你!」
扁辉殿上传来悦泰帝的怒吼,殿外的宫人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皇上的怒意。
只见元坤跪在地上,神情淡然地听著父皇的咆哮。
「你眼里还有朕吗?为什么没有朕的旨意,擅自出宫多次?」
悦泰帝大声地斥责完全不在乎的儿子,「你眼里还有王法吗?你到底还要给宫里制造多少麻烦你才甘心?」
「父王,儿臣只是想过自己的生活罢了,并没有去干扰到任何人啊!」
悦泰帝简直气炸了,他指著元坤大骂:「你平日在宫里作怪就算了,太子立妃大典你也没参加,第二天早膳也没来,你到底有没有想过身为皇族一员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我从来就不想当什么皇子。」
元坤那一双眸子里一片灰暗,冷冷地说道:「这是一个鬼城,当然要说鬼理由;毕竟这里也只有丑恶的人心而已。」
「你!」
「儿臣告退。」
元坤转身退去,完全无视父皇的愤怒,就这么大剌剌地从光辉殿上离开。
***
夏日的蝉藏匿在茂密的枝榜上,那鸣叫声教人发狂。
元坤伸手一搭,攀上了一株枝叶茂密的老树,正想就这天然的亭子小憩一下……
「殿下——殿下!」
阿顺的声音在幽静的长廊上显得大声而急促。
「啐!」
元坤低骂了一声,他的小憩时间又泡汤了。
「我在这儿!什么事?」
他从树中探出头来,唤著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的阿顺。
「殿……殿下!」
「什么事?大呼小叫的,你眼中还有没有宫规啊!」
「有……有大事发生了!」
阿顺跑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地喘著气。
「什么大事?」元坤一个翻身,转眼间落了地。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今早!今早趁您进光辉殿面圣时,送了一个东西过来,说是要给您的礼物……」
「什么?」
元坤的眸子睁得圆大,原本吊儿郎当的样子马上变了模样,他一面往自己的居所「鼎雅殿」走去,一面盘算著。
「是什么东西?」他问著身后的阿顺。
「是个好大的红木箱。」
「木箱?里面装了啥?」
「好像是个人啊,殿下。」
「人?」
元坤愣了一下,修佑竟会把人装在木箱里送给他?
「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
「奴才不知道,那东宫派来的人只说,除了捷月王之外,任何人都不可以看那只箱子里的东西。」
「有这么神秘?」
天!这件事情倒是越来越古怪了。
「那木箱里的人,一开始可挣扎得紧哩!」阿顺一五一十地说:「又是拍又是打的,我们这些下人也碍著太子的旨意,不敢去开箱,只得随他去了……」
「啊?」
元坤吃了一惊,「现在都已经过正午了,那箱子呢?」
「现在很安静……」阿顺嗫嚅地说著。
「混蛋!」
元坤吼著,加快脚步往鼎雅殿去。
他一大早就往光辉殿去跟父皇请罪了;倘若修佑真的一早就送来那只木箱,照这天气,到这时辰——
那人不剩半条命才怪!
***
一进到鼎雅殿,那朱红色的木箱赫然摆在正中央。
「让开!全部退下!」
元坤大声斥退围在木箱旁窃窃私语的宫女,他快步地走向木箱,一提气,一掌劈裂了木箱。
而那厚重的木箱结结实实地吃下这一掌,立即裂成两半。
「啊——」
在场的人不免发出一声惊呼,从裂掉的木箱里出现了一个蜷曲的身子。
元坤屏住了气息,因那箱内的人,竟是昨夜被他重重甩在地上的昙衫!
因为被困在箱内多时,加上天气燥热,昙衫又奋力抵抗,经过这几个时辰的煎熬,他老早就昏过去了。
元坤一个大步跨进破裂的木箱中,将昏迷的人儿抱了起来。
「快叫御医来!」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会如此地焦躁?
昙衫汗湿的身躯上,隐约传来一阵阵的花香……
***
「真的不要紧?」
「呵呵,殿下不用紧张,这孩子只是闷在木箱里太久,昏过去罢了!等会儿让他喝些冰凉的东西,睡一觉就可以了。」
白发苍苍的老御医微笑地看著元坤,不过他的心里倒是有些诧异;放荡不羁的捷月王,居然会关心一个少年?
元坤看著床上昏睡的昙衫,一颗悬在空中的心这才定了下来。
「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话,老臣会再过来的,容臣先退下了。」
「嗯,你下去吧。」
御医向元坤行了礼,恭敬地退下。
外面的阳光,灿烂得教人不能直视。
元坤坐在床沿,仔细地看著那一身雪白,安静地休息著的昙衫。
很久以前,他似乎也看过这样的情景。
对,就像他永远埋藏在心底深处的伤痛。
那一道他用情至深的伤口,至今仍会隐隐作痛。
他们都同样美丽,同样虚幻。
元坤发现,昙衫的眉目还真有一些玄瑛的影子……
「不……」
他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地说著:「怎么可能会像?这小子可是个小魔鬼,跟玄瑛差太多了!」
回忆太沉重,说到故人太感伤。
是因为他和她有些相像,所以他才会注意到这一团火焰,任他在自己眼前胡作非为,是吗?
元坤摇头苦笑,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玄瑛的事情了,都是因为眼前这小子的关系。
「嗯……」
昙衫的口中发出了一声低鸣,眸子慢慢地睁开来。
他隐隐约约看到眼前有个人影——
他努力地想要看清楚,揉揉眼,睁大了眸子……
「啊!」
大叫一声之后,昙衫像只受惊的小白兔,直往床的内面缩去。
「干什么,昨天不是才见过面吗?」
元坤有些不满昙衫的反应,他可是这小子的救命恩人哩!
「谁……谁跟你昨天见过面?」
「你还在装蒜?」元坤挑起了一边的剑眉,「你不要再装傻了,这边只有我们两个,少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昙衫那双乌亮的眸子问著未知的恐惧,惨白著一张脸儿问道:「我根本不认识你……我要回去!」
「回去?你要回去哪里?」
「我……」昙衫发颤的唇抖出几句话:「我要……回去太子殿下那里……」
「太子殿下?」元坤的声音带著一丝嘲讽,「你在说什么?我皇兄早就把你送给我了!」
昙衫的眉皱了起来,淡红色的双唇紧咬著,眼儿眨呀眨的,没几下,豆大的泪滴滚落了下来。
「喂!你……」
元坤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昙衫会哭了起来。
「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昙衫哽咽地哭著,双手在棉被里搓揉著。
「喂,你都那么大了,还像个小表一样哭闹。」
「我才十五岁。」昙衫用力地回答:「明年行了冠礼,我才是大人,在这之前,为什么我不能哭?」
元坤更吃惊了,「你……你才十五岁?」
「对啦!」昙衫哭丧著脸看他。
这少年到底是什么来头啊?在如墨的夜里有万般艳丽风情,像个妖魔似地魅惑人心;在光亮的白天,却天真无邪如同一张白纸?
这!若非他亲身体验过,他根本不能相信白天和晚上的昙衫会是同一个人!
「这一定都是你搞的鬼!」
就当元坤还在为昙衫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迷惑时,昙衫哭红的双眼恶狠狠地瞪著他骂。
「啊?」
真是的,这小子是闷昏了头吗?搞不清楚状况!
「我又没对你做什么,你可别血口喷人啊!」
「你一定有!」昙衫一口咬定,「你一定是那一天早膳爬墙跌跤,看见我之后,便对我有非分之想。」
「啊?」元坤对他的说词霎时傻了眼。
昙衫声音高亢,激动的说著:「分明是你起了色心,央求太子殿下将我送给你,太子殿下一向对手足宽厚仁爱,他当然不会拒绝你的要求。」
他怎么都无法接受自己被太子送入鼎雅殿的事实。这实在太突如其来了,快得让他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眼前的皇子可是恶名昭彰的大魔头呢!
这分明是他搞的鬼!
天!有谁来一棒打昏这个喜欢自抬身价的小表?
元坤被他一气,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了。
他还真的以为自己在他们兄弟间有那么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