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美是那种「今天下雨,我不想出来」的人。
所以毕业后一直没找事做,连到她父亲公司去帮忙的兴致都没有。
对著这样一个女朋友,有时候啼笑皆非。
她家并不是大富之家,但很宠这个女儿,有三个哥哥也都事业有成,疼爱这个妹妹,美美生下来是天之骄子,成年后有点过份,但因为她长得可爱的缘故,大家都包涵著她。
今天又下雨,美美说:「我不来了。」
「人都约好,怎么可以不来?」
「推了他们,我不想在下雨天洗头与应酬。」她懒洋洋的说。
我看看钟,已经十二点多,电话中传来悠扬的音乐,幸福的美美在家享清福,大概是刚起床。
天国与地狱,我们写字楼里老板在咆哮,电话铃在响,打字机在操作,一百个客人挤在大堂中等候安排。我服了美美这种福气是与生俱来的,无法妒忌。
「那好,我们再联络吧。」
她娇憨的说:「太阳放大假,下雨下足十二个月。」
是的,像英国。
我放下电话,思想飞出老远去,那时候念书,天天这个样子阴沉下雨,我与智子步行去上课。
智子。
与美美完全相反的一个女孩子,后来我们分手,我回来香港做事,她继续攻读。
我记得她。她有一件橙红色的雨衣,在阴天中特别触目,映在公园一片湿碌中,衬著滴滴水珠,脸蛋神采飞扬。
在我心目中,她是美丽的。
但那个时候,学业未成,何以成家,我们并没有进一步的发展。
回来之后,通过一年的书信,后来不了了之,渐行渐远渐无信是自然现象。
到家没多久便认识美美,她家里努力撮合我们。她父亲保证将来这个女儿的生活费还是由他负责──美美会有丰富的嫁妆。
我呢,一半因寂寞的缘故,一半因美美的娇美,半真半假的与她走了起来。男大当婚,我像一般人一样,把婚姻视作人生必经之阶段。
一连下了三个月的雨,令我想念智子。
她是个勇敢的女孩子,毅力惊人,吃得了苦,环境越是恶劣,她越是沉默的苦斗,不可多得的性格。
不过有什么用呢,我还是没有对她有进一步的表示。
她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还留在英国?抑或已经嫁人?
她只比我小一岁,算来已有廿七八。无论时代怎样进步,女人过了卅,总要嫁人。
我吁出一口气。
我的心情很受天气影响,通常在大太阳底下,我不会想这么多,全是因为这潇潇雨,忆起故人。
下班。
我在办公楼下截车子,身边有个女孩子,我便让她先上车,她抬起头来,向我点头表示谢意,我一停楮──不相信自己的双眼。
「智子!」我冲口而出,「智子!」
她呆住了,「勇男,凌勇男。」
「上车去」,我把她推进计程车,兴奋的大声嚷:「智子,真巧,我刚在想念你。」
她肴著我,也非常意外的笑。
我细细的打量她,她左边脸颊有颗痣,是,还在,左边脸颊有个酒涡,浅浅的,也安然无恙,我说:「你一点也没有老,智子。」
「你也是。」她客气。
「几时回来的?怎么会在这附近出现?」我一画声问。
「──」
司机不耐烦的问:「先生、小姐,请问到什么地方去?」
我立刻说了一间餐馆的名字。
智子向我笑一笑,维持缄默。
我连忙观察她的双手,看看她有无戴婚戒之类。
她没有,如常,她一只戒子也没有戴。
我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智子,我刚在想你,你看这天气,像不像伦敦?谁知今日一下楼就踫见你,像做梦一样。」
「你老是这么冲动。」智子笑说。
「我才不要做一个冷冰冰的人。」我说。
「我迟早要回来香港,迟早会在中环找到工作,迟早会与老同学重逢。」
「在哪里办事?」我问。
车子到了那间法国餐馆,我们下车,智子打起了伞,自然,这把伞不是那把伞,但我们在伞下渡过无数的下雨天。甚至星期天,都跑去在公园坐在伞下喂河塘中的白鹅,回忆全回来了。
我接过她的伞。
「你全湿了。」我关心的说。
「没关系,裙脚而已。」她说:「一会儿就干了。怎么,请我吃饭?」
「是。」我说。
一顿饭的时候,她把一切都告诉我。她此刻在一间建筑公司做,待遇不是很好,巧遇经济衰退,没话好说,但希望一切从头开始。
她租了一层小鲍寓。「两只手臂一伸,便是客厅的宽度,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她笑。
「你要不要来看我的家?」我也形容,「没有浴白,只有莲蓬头沐浴,刚够一个人转侧。」
两人大笑一顿。
我真的快乐,喝光了两瓶白酒,都不肯放她回家。
「智子,我们明天再见。」我说。
「好的。」她答应。
「你的家人还是对你那么冷淡?」我想起来问。
「不要紧。」她说:「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人对我再冷淡也不妨。」
「好!」我竖起大拇指。
「勇男,你还是那么戏剧化。」
我们在门口告别。
我吹著口哨到妈妈那里去。
电话铃响,我去接听的时候,几乎忘了有美美这个人。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在那边顿足。
从那一刻起,我已决定疏远她,我并不打算隐瞒她什么。
我说:「踫到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大家去吃饭喝酒,畅谈四方。」语调愉快。
「啊。」美美没有问下去。
「我要睡了。」我说:「明天再通消息。」
「明天爸爸请吃饭,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
「明天我刚好没空。」
「真是的!」她不高兴。
我接过她的伞。
「你全湿了。」我关心的说。
「没关系,裙脚而已。」她说:「一会儿就干了。怎么,请我吃饭?」
「是。」我说。
一顿饭的时候,她把一切都告诉我。她此刻在一间建筑公司做,待遇不是很好,巧遇经济衰退,没话好说,但希望一切从头开始。
她租了一层小鲍寓。「两只手臂一伸,便是客厅的宽度,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她笑。
「你要不要来看我的家?」我也形容,「没有浴白,只有莲蓬头沐浴,刚够一个人转侧。」
两人大笑一顿。
我真的快乐,喝光了两瓶白酒,都不肯放她回家。
「智子,我们明天再见。」我说。
「好的。」她答应。
「你的家人还是对你那么冷淡?」我想起来问。
「不要紧。」她说:「我是在这里长大的,人对我再冷淡也不妨。」
「好!」我竖起大拇指。
「勇男,你还是那么戏剧化。」
我们在门口告别。
我吹著口哨到妈妈那里去。
电话铃响,我去接听的时候,几乎忘了有美美这个人。
「你到什么地方去了?」她在那边顿足。
从那一刻起,我已决定疏远她,我并不打算隐瞒她什么。
我说:「踫到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大家去吃饭喝酒,畅谈四方。」语调愉快。
「啊。」美美没有问下去。
「我要睡了。」我说:「明天再通消息。」
「明天爸爸请吃饭,我就是要跟你说这件事。」
「明天我刚好没空。」
「真是的!」她不高兴。
「美美,你不能叫全世界迁就你。」
「全世界关我甚磨事?我要你迁就我!」迹近无理取闹。
平时我会指出她的错误,但是今天不知怎地,我没有发表什么意见。
「喂喂?」她以为我挂了电话。
我没有。我说:「明天再说吧。」我放下话筒。
「是美美?」妈妈问。
「是。」
妈妈说:「美美呢,人才是一流的。」欲语还休。
「可是齐大非偶。」我笑看接下去。
妈妈说:「大呢!也不见得大到哪个地步,她家跟我们也差不多,只是被宠坏了,有些人家喜欢关起门来做皇帝,把子女纵得一塌糊涂,你爹又不同,他不主张奢侈,你知道他,从来不肯翻转荷包给人知道他的底细,他是很含蓄的。」
我说:「财不露帛。」
「是了。但美美家刚相反。」
「香港嘛!」我说:「香港人喜欢作大,社会风气不好,一收敛,人家把你当死人,问你受不受得了。」
我们家很朴素。
妈妈直言她的恐惧,「我怕我跟她处不来。」
「美美?」我问。
「媳妇嘛!即使不同住,也希望常常见面,话不投机,可是遗憾。」
我微笑,「妈妈说到哪里去了?我与美美,八字还没一撇呢!」
妈妈扬起一条眉毛。
「还不是在吃饭看戏阶段,」我说:「现在男女社交,很普通的。」
「什么?」妈妈不以为然,「你们来往也有一两年,人家可不这样想。」
「人家怎么想我理不了那么多。妈妈,明天晚上我同一位朋友回来吃饭。」
妈妈瞪著我,「新女朋友是不是?你当心,美美是非常刁蛮的一个人。」
「是以前在英国的女同学。」
我翻出旧照片蹲,设法找智子的相片出来,但是很惭愧,只在群体照有她一个头出现,根本看不清楚。
「她比美美好?」妈妈问。
「根本不同型。」
「你们也在吃饭看戏阶段?」妈妈很讽刺。
我笑,「明天我请她回来,你看过她会喜欢。」
智子说不大好,她没有心理准备见伯母。
我央求她,「同学嘛─.见伯母有什么大不了?她早知有你这么一个人,有什么稀奇?照片都看过了。」
智子笑,「勇男,你说话一向很夸张。」
不过最后她还是随我回家。那日她穿一件白色针织上衣,深蓝半裙,清爽得令人难以置信,虽然乌天黑地的下雨,见到她也不禁精神一振。
母亲一见她,便一呆,随即堆满笑容。她对美美也很客气,但就没有这份诚意,我看得出来。
我知道这样的女孩子合他们胃口,那还用说:美丽、能干、有内涵、脾气深藏成熟。尤其是父亲,如果他还在生,见到智子,一定把文定都取出来。
智子很大方文雅的与我们相处了两小时,我送她回家,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题。
我甚至问:「记得公园里的河塘?结冰后那些鸭子少了个好去处。对了,那三只鹅还在不在?」
「我走的时候还在,那只公鹅还是那么馋,一看到有人便盯著讨食,直追上来。」
我们俩哈哈大笑。
「彼得好吗?功夫更好吗?师傅好吗?老王到底毕业没有?阿母与小陈有否结婚?」我不停的问:「还有,法兰蒂大厦拆掉没有?电脑科有没有与大学合并?去年建筑系成绩如何,多少人直升?」
智子不知从何开始回答。
我说:「还有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你目前没有男朋友吧?」
「我倒知道你有女朋友。」她忽然说。
我静下来。
谁告诉她的?真多嘴。
我说:「走得比较近,可不是女朋友。你别听人乱说?我跟那位小姐,从来没有拥抱接吻,你应当知我这个人守旧得不得了。」
智子忽然面红,「你说什么来著?」
我急道:「这都是真的,同学四年,怎么还不知道我为人?」
智子恢复镇定,「你这个人,跟五年前一点分别也没有,还是那么孩子气。」
「我很阴沉的呢,」我赌气,「别以为我对人人都来不及关心。」
智子打个哈哈解围。
「明天我来接你下班。」
「天天见面?」她问。
「除非你不愿意。」
「哪里有这种事,老同学了。」
「可不是,那时天天早上,我们都一起步行上学。」
智子看看天空,「也是这样的雨。」
「有时雨更大一点,除了在湖区,我没见过太阳。」
「要不要请我上楼喝咖啡?」我问。
「请来参观。」
她的公寓作蓝白两色。小小的一百平方米地方,没有间隔,一目了然,小得可怜、小得可爱,但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她问:「你家什么颜色?」
「黑与红。」
「哗,这么强烈。」
「所以一星期要回家两次与母亲住,一则让眼楮休息,二则陪陪老人家。」我说:「比你这里还小,熨衣服的时候半个客厅就不见用。」
喝完咖啡之后我打道回府去听母亲的口风。
妈妈还没有睡,她说:「真是个不错的女孩子。」
我夸奖她:「成熟。」
「适才美美下了十二道金牌来找你。」妈妈说。
「我决定疏远她。」
「你自己想想清楚,跟美美在一起,也有好处,她家人多势众好办事,将来做生意什么的都方便,智子呢,却能包你有个舒适温暖的家,要选就快点选。」
我笑:「我的头脑可没有那么清楚,我只知道与智子在一起投机得多,有说不尽的话,而且不用迁就她。」
「看你自己怎么做吧。」妈妈叹叹气。
美美第二天就来找我。
下大雨她也顾不得了,不切实际地穿著双??皮高跟鞋,踩过一条马路,鞋子就毁掉了。
我笑问:「不是说下雨不上街吗?」
「有要紧事找你。」
我自己也是刚到家,正在解领带。
「什么事?」我心中有一、两分明白。
「这两天你在什么地方?」
「跟老同学在一起。」
「老同学是位小姐吧?」她冷冷的问。
谁说的?真该死,这么多人多嘴。
我不出声。
「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叫我当著她的面,怎么说呢?我一时没有声音。
「你说呀!」她逼我。
我只好老老实实的说:「此刻我还没决定跟谁结婚。」
美美气结,「你的意思是,要在我们两个人当中挑一个?」
是,我想说,但又怕美美提刀杀我,只好维持沉默。
美美说:「我不会静坐供人挑选,凌秀男,你猪油蒙了心窍,你在做梦,我限你十天内作出决定,要不然订婚,要不各走各路,我没有时间跟你耙。」
「美美,我们一向是好朋友……」
「今天十七号,廿七号我会跟你联络。」她站起来。
「美美,」我问她:「你认为我们感情已经成熟到订婚阶段了?」
她一呆。
「我知道你也还有其他的朋友,」我坦白的说:「你的心也未曾走下来,美美,何必为争一时的意气?为什么不睁大眼楮仔细的看看清楚?」
她低头想一想,「我不管。」
「美美,大事上不可糊涂,匆匆忙忙的,即使我顺你的意订婚,到时你再回头就难了。」
「廿七号!」她提醒我。
「美美,你像一头牛。」
她冷笑,「为什么不说我是猪?」
「你要怎么样?你说,我帮你下台,」我拉住她,「什么都可以,我们仍是朋友。」
她甩掉我的手,开门就走。
我留不住她,没有法子。
美美就是这点不好,自己的男朋友一大堆,拼命的玩,跟这个出去,跟那个出去,在心中比来比去,但她放火可以,我点点灯,她就吃醋不已。
当然,我自己也要负责,为什么跟她混得那么熟?唯她的命是从,她父亲三番四次暗示婚事的时候,我都不置可否?我也有罪,我暗示她我们是有可能性的。
直到此刻为止,我的确没想过结婚。婚是一定要结的,但不是现在,隔一两年吧!
我觉得烦恼。
一般人以为被两女夹在当中,其乐无穷,但事实不是这样的。我实在怕智子误会,我知道她最怕男女纠纷。在这方面,我不帮美美,她生活无聊,巴不得闹点事来消遣一下。两个女人,唉!
我约智子出来。
她说:「天天往外跑,家里有许多事要做,我不出来了。」
「让我到你家里来,看著你做。」
「勇男,我认识那么多人,数你最怕寂寞。」她笑,「一刻不停的要人陪,不行,我要写几封信,需要全神贯注,你别打扰我。」
「我什么时候可以来?」
「明天再说吧!」她干脆挂了电话。
我很彷徨,为了智子得罪美美,现在智子又不睬我……这种事迟早要发生的吧,结果两个人都跑掉,我一个也得不到,受了贪心所累。
我坐在家中,外边一片大雾,玻璃窗看出去是乳白的世界。效什么好?我取出一叠小说,放在枕边。
平日可以去找美美……现在仍可以找她,但一个电话过去,等于答应与她订婚。智子得对,我太怕寂寞,一个人不知如何打发时间,于是才会与美美进行到这种地步。
其实我是适应婚姻生活的,妻子和几个孩子,日日夜夜伴著我,令我舒舒服服,安全稳当的过日子。
周末没有约会,太没意思了。
我低下头来,搓著双手。
不如到妈妈家去,我告诉自己,独自在冢真无聊。
我又想不出有什么是可以同母亲说的,整个人忽然之间有头丧得像是被炸弹炸过一般。
我真的需要一个长时间伴侣,我真的需要。
看样子我是到了结婚的年纪,但与智子重逢才数日,我难道开口向她求婚不成?没有这种可能。
这些女孩子,要不结婚,要不连朋友也没得做,太难了。
我用手撑著头,问了半晌,终于打把伞上街。
我在街上漫步,不知不觉,向智子的家走去,直走到她们口,走了一个多小时。雨并不大,但步行这么久,裤管就湿了。
我不想上楼去,只是在楼下向上张望。
这种现代的高楼大厦,只看到一个个窗口,数半天,认半晌,也不知道哪家是哪家。
我叹日气,做罗蜜欧不容易哪。
雨忽然密了。
我不知所措,在这里站下去固然没意思,但回家又不甘心,忽然我辛酸起来,转头便欲走开。
「勇男!」有人叫我。
我转头,是智子,她手中提著杂物,显然是由超级市场回来,见我呆瓜瓜的站著,便叫住我。
我看见她,不知说什么才好。我并不是求婚来的,也不是来表示爱意。我只是想见她,她说得对,我是一个非常冲动兼夹幼稚的人。
「你干嘛站在这里?」她问我。
我答不出来,涨红著脸。
「下这么大雨,你不怕湿气?」
我说:「不怕。」
「你是不是来找我?」
「是。」我说。
「为什么不上来?」
「怕你不喜欢。」
「你这个傻子!」她说:「快上来。」
我随她上楼,一路觉得很难为情,真不该叫她看见。现在智子又要误会了,我真困惑,女孩子总爱堕入情网,而男孩子总爱令她们以为已经堕入情网。
我的裤管全湿。
她说:「真糟糕。」
我说:「借条裙子我换。」
她大笑。
「为什么不让我上来?」我问。
「为什么要天天见面?」
「我寂寞。」我躺在她沙发上,看著天花板。
「你这个家伙,我不是专职替你解除寂寞的。」
「除非结婚,是不是?」
「你说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家没事,硬要推我,什么意思?」
「勇男,你占有欲这么强,做人这么自私兼孩子气,」她笑:「真吃不消。」
我不出声。
「你不是有别的女朋友?为什么不约她们?」
原来是这样!我啼笑皆非!女人都一样。
「听说她知道我这个人了?」
我怪叫起来:「这个告密的人到底是谁?把是非当人情?奇怪,你刚刚才回来,会认识什么人?谁跟你这么熟,拼命说我的是非?」
智子但笑不语。
我索性摊开来说:「她来找过我,警告我,如果我十天之内不与她订婚,她就不再睬我。」
智子凝神。
我说:「看样子我又要失去一个朋友。」
智子看向我,神情忽然紧张起来。
我更加老实,索性豁出去,「我这样做倒不是为你,而是为自己。当然,如果没有你,她也不会向我提出‘爱的美论’书,所以这件事还是与你有关。」
智子听了松弛下来。
「你知道我,我不擅花言巧语。」我说,「再过一、两年,时机成熟,我会向你求婚,届时你答应与否,悉听尊便。但现在我认为真的不是时候。」
她温和的说:「我也认为如此。」
「真的?」我问,「你真的如此想?」
「是的,我也认为目前谈婚论嫁是言之过早。」
「太好了,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天天见面了没有?」
「当我有空的时候。」
「固执的小妞。」
我不想再与她争下去,现在我只剩下她一个异性朋友,我珍惜她,有选择才显得高贵,我在芸芸众生之中,选中了她──好好,最低限度,我在美美与她之间,选中了她。
那日我的裤脚干了,也跟著回家,心安理得的睡一好觉。
梦中见到一个奸细,到处对人诉说我的底细,面目模糊,不知是什么人,仿佛对我有仇,一忽儿在美美面前说到我很臭,一忽儿又在智子面前说我的不是,我都不知如何是好。
一觉醒来,我脑中灵光一现,这个人,这个人除了是我亲生妈妈之外,还可能是谁呢?
谁还知道我有两个女朋友?谁还知道我在什么地方见她们?我跳起来到妈妈家去。
妈妈来开门的时候,心有点怯。
「妈妈!」我瞪著她。
她有点不好意思。
「妈妈,你太过火了。」
她不响,颇有点汗颜。
「妈妈,你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我也是为你好,勇男,你周旋在两个女人当中,要到什么时候?很痛苦的,勇男,于是我做了一次小人,勇男,你不怪妈妈吧?我是要你作出一个抉择,这种事,越拖越离谱,越拖越难以解决,你说是不是?」
「是极了。」我叹口气,「所以现在我只剩下智子。」
「事情不会变卦了吧?」
「谁知道呢,大家还那么年轻,难保没有变化,不过在美美与智子之间,选了智子,是明智之举。」
「难保将来智子不拿你同别人比较,选了别人。」
「也有可能。」
「结婚吧!」
「结婚可保万全这种说话,已落后多年,」我笑,「妈妈,我们现在不这么想了,一切顺其自然吧。」
妈妈不出声。
我走到窗畔,雨还是绵绵不尽的下著,便是因为这个雨,促成我同智子的感情,过去与现在,拉扯不清,绵绵到将来。希望我们有很远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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