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拥的两人,因这意外介入的声音而倏然分开。
「少凯,你回来了。」黄伯仁的神情有些慌张。
身为杨少凯的好友,他知道杨少凯并不喜欢别人管他的私事,所以一看到杨少凯脸色不好,他还以为刚刚那一番话被他听到了。
而他的慌乱,反而让杨少凯产生了误解,认为他们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事,而这个猜测在他心中燃起莫名的愤怒。
「你们在做什么?」他再次追问。
「没……没有啊!刚刚是有脏东西跑进姿玲的眼楮里,我正在帮她把脏东西吹出来。」他用手肘轻撞了一边的薛姿玲,「姿玲,对不对?」
还沉溺在伤悲中的薛姿玲有些心不在焉地敷衍道:「嗯!」
她的敷衍终于点燃了杨少凯心中的怒火,让他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
他走上前抓著薛姿玲猛摇,「我不管你跟伯仁之间有什么暧味,但在这半年内,你都是我杨少凯的人,我不准你勾三搭四的,听到没有?!」
面对他的指责,原本神志略微混沌的薛姿玲霍然清醒。
她怎么能承受被自己所爱的人这样不堪的指责呢?
「我没有,你相信我!」她激动地反握住他的手辩解。
「是啊!少凯,你不能做这种损人名誉的指责,我跟姿玲可是清清白白的。」一旁的黄伯仁也赶忙解释。
「是吗?」如同刚才紧抓住她一般的突然,他倏地放开了她,用满是睥睨的眼神嘲讽地说:「跟你相交这么多年,你的为人我当然相信,但她的为人我可就不予置评了。谁知道她会不会因为这几天过惯了好日子,而想直接找一个长期饭票?我看你可得小心一点,免得被人骗了还不知道。」
这番话让薛姿玲霎时白了脸。
原来,她在他心中是这么地不堪!
她有些踉跄地退到楼梯口,才强作镇定的开口,「为免别人沾染到拜金的我身上的秽气,我还是少与你们接触的好。」才说到这儿,一阵难过的热潮忽地涌上眼眶,她赶紧深吸了几口气,颤抖地又道:「我……有些不舒服,今天就……就先到教这儿吧!对……对不起,我想先上楼休息。」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就往上跑。
客厅里弥漫著尴尬的沉静,两个相知多年的好友就这么对望了良久,直到黄伯仁叹了口气。
他拿起挂在沙发上的西装外套,才又转向杨少凯。
「从我认识你到现在,都一直是敬重你的。」他边说边走向杨少凯,「但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
直到两人面对面地站立著,黄伯仁才停下脚步。他靠向杨少凯的耳际轻轻地咬著牙说道:「那就是:你真是个混蛋!」
伴随著这句批评的,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拳头。
杨少凯被这一拳打得跌坐到沙发上,但他只是闷哼一声紧捂著腹部,没有再做任何反应。
「杨总裁,我决定从现在起开始请年假,至于休到什么时候……就看老子我什么时候消气!或者你也可以革我的职,我无所谓。」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别墅。
「唉!」杨少凯深深地叹了口气,往后瘫靠在椅背上。
他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那么地生气、那么地愤世嫉俗,他并没有这个权利啊!他不要事情变得复杂难解,然后让更多人受到伤害。
由于黄伯仁的刻意「罢工」,让杨少凯不仅得负起训练薛姿玲的责任,就连公事也一下子多了起来。这原本是难不倒他的,但由于上次的误会,使得现在他与薛姿玲相处时都格外尴尬。
虽然他们都绝口不提那天的误会,可是两人之间的日渐生疏与薛姿玲的不专心,大大降低了学习进度,让杨少凯在著急之余,也只能大叹无可奈何又束手无策。
「你认真一点好不好?!」他发出第N次抗议。
「嫌我不认真?」薛姿玲顺热将资料一丢,双手叉腰,不满地反驳,「那好,你自己背。」说完,她马上转身想回房。
又来了!
杨少凯无奈地翻著白眼,上前捉住她的手。「我实在受够你的小姐脾气了!你要搞清楚,我没有多少时间可以跟你这么耗下去。」
「谁又在跟你耗了?」现在她可是卯足了劲,为反对而反对。
「没有吗?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你却还没把资料都记熟悉。我只借了你半年时间,可不是让你全用来背资料的!」
「我笨啊!有什么办法?不然你换人好了。」她耸耸肩,不在乎地回答。
而她这不负责任的态度让他动了气。
他的手更加用力地握住她的手腕,恶狠狠地反议,「可以啊!那你马上就回去帮育幼院搬家吧!」
「你——」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搬出育幼院来威胁她。
「我怎么了?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请你记住,你怎么对我,我绝对会加倍奉还!」
两人皆狂怒地互瞪著对方,谁也不肯认输。
就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喂?」杨少凯怕薛姿玲跑回房间,仍是一手抓住她,拖著她去接电话,口气依然不好。
听见话筒彼端传来的消息,杨少凯倏然变了脸色。
「什么?!好,我这就赶去。」他略显焦虑的眼光投向一旁的薛姿玲,像是下定决心似地又开口,
「别担心,王伯,我等会儿过去时,会带著小姐一起过去的……没错,就是裘琳小姐……好,我马上过去。」
币上电话,一旁的薛姿玲假装不在意地随口问道:「怎么了?」
「奶奶又住院了。」
「什么?!那……」
「没错,现在正是验收你这些日子来努力的最好时机。」说完,他便拉著还傻愣著的薛姿玲直往门口走去。
「不行!我一定不行的。」被杨少凯拉下车,薛姿玲惊惶地瞪著医院喃喃自语。
罢刚一路上她就不停地试著说服他,但他只是专心地开著车,理都不理她。
现在她都说到口干舌燥了,他仍是不加理会,只是拖著她直往医院走去。
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地走到了病房门口,薛姿玲一看到微开的房门,硬是定住了脚跟,不走就是不走。
「进来!」杨少凯皱著眉,口气不好地说道。
「不要!」她猛摇著头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现在可容不得你胡闹了!」他边说边以用手紧搂住她的肩膀,强迫地推她入内。
「我——」
薛姿玲慌张地转过身正想逃出病房,却被身后传来的微弱呼唤给定住了。
「裘裘……」
她吓得连忙扑入杨少凯的怀中,双臂紧环住他的腰,把自己的脸埋入他厚实的胸膛,不敢抬头,也不敢出声。
原本一直紧皱眉头的杨少凯,因她的举动而渐渐放松下来;他低头轻拥住怀里不停颤抖的薛姿玲,心中竟也浮上了一股陌生的怜惜,让他不由得轻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奶奶在叫你了,别再撒娇,快过去。」看样子她是真的很害怕吧!
薛姿玲不敢出声,仍是埋首在他怀中猛摇头。
「裘裘,别再生奶奶的气了,快过来让奶奶看著你。」病床上的老奶奶虽然气虚,但仍惊喜地要求道。
「快去啊!」杨少凯扬声催促,有些不忍地轻靠向她的耳畔轻语,「放心吧!奶奶眼楮不好,不会发现的。」
薛姿玲闻言猛然抬头,恶狠狠地瞪视著他,「你——」
杨少凯笑著轻点住她的唇,止住她欲出口的谩骂。「最后我还是告诉你了,不是吗?过去吧!别让奶奶等太久。」他把她转身推向前。
薛姿玲有些羞怯地走靠近病床上的老奶奶,然后握住老奶奶伸向自己的手,叫了一声:「奶奶。」
「裘裘!我的裘裘……你终于回来了。」奶奶流下了欣喜的泪水,
她的泪水让薛姿玲了手脚,她求救似地看向杨少凯,但他只是对著她耸耸肩,并不打算伸出援手。
有些恼怒地瞪了袖手旁观的他一眼,薛姿玲回过头转向床上的奶奶,然后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准备开始她的第一场戏。
当她睁开双眼时,脸上的神态已由刚刚的慌乱转变成娇媚任性的俏皮模样了。
「奶奶别哭了,裘裘这不是回来了吗,怎么你才看到我就又哭了呢?不喜欢我回来?那我走好了。」她作势要转身离开。
「别,别,别!奶奶没哭,奶奶没哭!少凯,你说是吧?」老奶奶赶忙拉住她,急著向一旁的杨少凯讨救兵。
「是啊!奶奶是年纪大了容易流泪罢了,裘裘,你可别诬赖奶奶。」杨少凯也走上前,顺势将手搭在薛姿玲的肩上。
这状似无意的举动,却让她的内心起了一阵激烈的波动。她双颊微红,硬是要自己别在意。
这只是演戏罢了,别在意,别自作多情!她不断地告诉自己。
没得到她的回应,杨少凯关切地低头问道:「裘裘?」
「嗯……没事。」她转头避开了他询问的眼神,改变话题,「奶奶,你真是太不乖了,怎么我才不在,你就住院了?」她在床沿坐了下来,「还让我一下飞机就往医院跑,这样不好喔!」
「没事,没事。只不过是体温高了点,老王就急得跟什么似的马上送我来医院。你看,我现在不是顶好的?」老奶奶挥了挥手,想证明自己身体还很好。
「那你就要更好一点,别让我们担心啊!」拍了拍奶奶的手,薛姿玲说道。
「奶奶看到你,什么病都没了。少凯,你说是不是?」反握住她的手,老奶奶开心地说。
「是啊!」杨少凯也笑著回答。
看来,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所以你也别去念什么书了,女孩子念那么多书干什么,还不是得嫁人?干脆留下来陪奶奶,过些时候等奶奶身子好些,就让你和少凯结婚。」
「奶奶!」虽然知道奶奶所指的是真正的夏裘琳,但薛姿玲听了这些话仍是羞红了脸。她偷偷地看了杨少凯一眼,却正巧与他的眼光对上,吓得她连忙低头。
「能看你快乐地出嫁是奶奶的心愿啊!难道你不想让奶奶如愿?」
「不是啦!只是……」薛姿玲越是尴尬越想不出理由来。
「奶奶,裘裘想念书是好事,就让她先念完书再说吧!反正她还年轻,也不急著一时啊!」杨少凯为她说话。
「什么不急!你们以为奶奶还有几年可活?你们不急,奶奶可急了。」
「奶奶……」薛姿玲赶忙对她撒娇,「我才回来你就说这些,不怕我又生气地躲到国外去吗?别逼我了嘛!我还想再多玩几年呢!」
「你这孩子!唉!我真是怕了你。」奶奶一听到孙女说想再躲起来,马上不敢再坚持下去。
「奶奶,你今天就在这儿好好休息,裘裘刚回来,连行李都还没放下呢!我先送她回家休息去。」杨少凯看到这位「裘裘」的任务已达成,决定见好就收,免得露出马脚,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对,对,对!先休息,明儿个等我回去,咱们祖孙俩再好好的聊聊。」
「嗯!那奶奶也乖乖地在医院养病啊!我就先回去了。」
薛姿玲松了口气站起来,看著床上显然极疼爱「裘裘」的老人家,她情不自禁地弯下腰,亲了一下奶奶那满是皱纹的额头道别。
「奶奶再见。」
她的举动让老奶奶笑开了眼,「再见,再见!」
才一踏出病房,她就吁了口长气。
「做得好!」杨少凯称赞道。
「真的?」薛姿玲有些紧张的握住杨少凯那只牵著自己的手,「其实刚刚我说了些什么,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只知道我的心脏快要不能负荷,差点活活被吓死呢!」
「别担心,你表现得很好。只要照著这样下去,绝对没问题。」杨少凯给了她一个放心的微笑。
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好脸色,薛姿玲微愣了一下,霎时又红了双颊。她连忙转过头,避开他的注视。
怎么她就是不能记取教训呢?
气恼自己如此轻易就受到他影响,她挣开了他的轻握,先行离去。
而被她丢在身后的杨少凯并不是没有感受到她的转变,但现在,他不想去探究原因。
他轻松地将双手插入口袋,也跟著走出医院。
这假冒顶替的办法,似乎真的行得通!
当晚,薛姿玲就带著简单的行李搬进了夏家大宅。而奶奶也在三天后因身体迅速康复而顺利出院。
最令人感到欣慰的是,杨少凯与薛姿玲之间的误会,竟在这次的危机中迎刃而解。
两人的误会一冰释,薛姿玲就不断催促杨少凯去把黄伯仁找回来。也许是知道自己理亏,杨少凯一改以往,主动与黄伯仁道歉,将这位好友找回公司,继续为他卖命。
「唉!早知道回来这么累,我绝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少凯,肯定要再多耍几天脾气,好好轻松一下才对。」黄伯仁一进夏家大厅,马上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对著薛姿玲不停地抱怨。
「是吗?」薛姿玲把目光由面前的电脑荧幕移向他,笑著问道。
「别理他!」杨少凯在她身边的沙发坐下,伸了个懒腰后又开口:「学得怎么样了?」
「好玩!」她对他笑笑。
前些日子闲来没事,她在屋子里胡乱闲晃,不小心误闯杨少凯的书房,当时看他在使用电脑,她一时好奇问了一些问题,没想到隔天他就替她带了这台手提电脑回来。
由于她一直在育幼院里帮忙,所以自她大学毕业后,就再也没有模过电脑了。而电脑这东西汰旧换新的速度非常快,所以与社会有些脱节的她现在可说是一切从头开始。
「有问题可以问我,没关系。」杨少凯态度亲密、自然地抚搓了一下她的头发。
「嗯。你们吃饭了吗?」
「还没!」一听到吃这个字,黄伯仁精神就来了,因为这才是他每每硬跟著杨少凯回家的目的。「我被少凯虐待到八点多,他才放我下班,我早就小肠看著大肠,大肠顾著空胃了。」
「既然这么饿,那你还硬跟著我回来干嘛?」杨少凯明知故问地消遣他。
「来让‘裘裘’可怜我的胃啊!」
他们怕不小心露出马脚,所以早就说好,不管在人前或是私底下,都以‘裘裘’来称呼她。
黄伯仁一想到等会儿的好料,不禁又吞了好几口口水。「裘裘,今天要煮些什么好吃的?」
自从有回不经意吃到了薛姿玲做的菜,得知她的厨艺了得后,黄伯仁就常常找借口来夏家,只为吃她做的料理。
「我炒个什锦炒面好不好?」
「好!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黄伯仁高兴地摩拳擦掌,准备大快朵颐。
「你要吃点儿吗?」她转向身旁的杨少凯。
「好啊!」他起身跟著她走向厨房。「奶奶呢?」
「睡了。今天我陪她在花园散步,她可能有些累了,所以吃完晚饭没多久就先去休息了。」经过这阵子的相处,薛姿玲是真的将她当成自己的奶奶来对待。
「她身体还好吧?」
「嗯!」一边回答,薛姿玲开始料理食物。
「还好这办法行得通,现在才可以兼顾奶奶与找人这两方面。」也跟进厨房的黄伯仁,才坐下就开口道。
这话题让其他两人都沉默下来,因为这话题是他们所忌讳而总是避开不谈的。
但该来的总是躲不过,不是吗?薛姿玲苦笑地想。
「人找得怎么样了?」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开口问。
「还没有消息。」杨少凯回答得很简短。
「噢!说到找人我才想起,今天我接到何庆元的电话。」黄伯仁接过薛姿玲递来的面,一边说道。
他的话让杨少凯沉下了脸,而薛姿玲则是一脸纳闷地看著他,要他解释。
「他就是与裘裘私奔的人。」回答了她的疑问,黄伯仁才转向杨少凯,「他在电话里苦苦哀求要我帮他说好话,好让你能见他一面,让他向你道歉。」
「一堆废话。」杨少凯冷漠地批评道。
「没错!就是一堆废话。」黄伯仁一边吃著面,还不忘再说:「而我总结他的废话之后,所得到的结论就是:他想请你高抬贵手放过他,别因为他而毁了他家的事业。哼!这个寡廉鲜耻的家伙,也不想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背恩忘义,现在想要别人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怎么可能嘛!你说对不对?」他问向一旁的薛姿玲。
不明白事情原由的薛姿玲只是笑笑,不予以正面回答。
不过她的沉默一点也没有影响到黄伯仁,只见他又嗤之以鼻道:「哼!真是异想天开,门儿都没有。」
他越说越气愤,甚至还忘了吃面,「这有更扯的哩!他不知是从哪得知‘裘裘’回来了,一直试探我,想从我这儿得到证实。不过放心,我又不是脑袋给他坏掉,还相信他这种人。」他对自己的嘴唇像拉起拉链似地比画了一下,「我可是什么也没说。」
杨少凯听到这儿,一改阴沉的表情,若有所思地只手撑额思考起来。
「‘裘裘’回来这件事,我们已尽量封锁住消息了,他是怎么得知的?」
「我也想不透啊!而且更怪的是,他在谈话间似乎一直不肯相信‘裘裘’真的回来了,甚至还猜测是我们另外找人来顶替,虽然被我马上驳斥回去,但我很好奇,他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聪明?他不是一直是我们其中最笨的吗?」瞧他骂起人来,还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随著黄伯仁的话语,杨少凯目光一闪,「他怀疑‘裘裘’的真实性?」
「是啊!很奇怪吧?我怎么也不相信他变聪明了。」拍了拍吃饱喝足的肚子,黄伯仁满足地回答。
「我认为何庆元那儿有些怪异,可以查一查。」杨少凯又转向一旁静听他们谈话的薛姿玲,「看来我们是怎么也藏不住你了。既然如此,我们就主动出击吧!」
「什么意思?」薛姿玲有些惊疑地问道。
「意思就是找一天把你正正式式地介绍给上流社会人士,让你风风光光地表演下一场。」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