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奶奶的!都是你这个倒霉精!」
逃脱了颜家大宅,猥琐的男子立刻赏给儿子一个重重的耳光。
孩子就算自己被打得很冤,也一句话都不说出口,闷不吭声地让父亲将怒气发泄完毕。
他早说过还是别做这档事,是爹自己不听的,还发梦以为自己能够顺利偷得珍宝,刚刚没被发现时更是笑得像只老甲虫,结果哪里是什么技术高明,明明就是人家撤开了防卫等著在瓮中捉他们这两只鳖。
「爹,我看我们还是算了,回家吧!」
「那是什么话,我们千里迢迢从开封赶过来,这一路上不知花费了多少的银两,怎么可以就此作罢?」
那孩子嘟起嘴,反正花去的那些银两也不是自己赚来的。
「说什么都要带点东西回去!」
带点东西回去?以人家的防备看来,他们能够带著头回去就不错了。
「对了!我怎么没想到!」男人击掌。
爹又想到什么烂主意了?
「我们可以替他们制造些混乱,混乱时我们就有
机可趁!」他早该想到的。
「制造混乱?」他们自己不混乱就不错了。
「没错!」
「怎么制造?」
男人得意的笑。「将干将在颜府的消息散播给武林人士知道,相信一定会引来不少人。」这主意真是太妙了!
「爹,这不好吧!」他看过不少武林人士,他们的行为向来都是不择手段的,若是引来了那群狼,必然会替颜家带来大祸,即使他年纪还小,也懂得事情的严重性。
何况颜家大善的口碑连远在开封的人都晓得,他们怎么可以为了自己发财而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你不是要那把干将吗?若告诉了别人,以我们的武功说什么都得不到。」
「不用干将了,只要能随便偷到一、两样珍品,绝对可以让我们爷儿俩享受一辈子!」一开始是因为知道那两人原来是颜家的人才以干将为目标,可现在晓得除了干将还有更大的宝库任他偷取,何必为了那把剑做出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爹!可是……」孩子还想说些什么理由来阻止他爹的决定,然而心意已决又利欲薰心的男子怎么可能听得下他的话?
急急忙忙拉著儿子的手,立刻开始著手散播消息的办法。
这下子就不信他偷不到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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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散播消息的速度快得惊人,不过三天的时间里,干将就乘机吸取了不少人的精血,曾经化为战场的小池塘也一度成为骇人的淡红色泽。
「真的是不该放了他们的。」或许是这些天来的战斗令颜年午睡得不安宁的关系,原本就呈现秀气鹅蛋脸更显得瘦了不少,神色也更加地憔悴了些。
吧将不忍地从床榻上扶他起身,取饼放在桌沿搁凉的汤药让他小心捧在手中。
颜年年这些日子来的改变他都发现了,却苦无解决的办法,带回来的奇珍异果似乎都失去了它的作用,再也没有法子改善他的身体状况。
喝完了碗里的菜汁,颜年年很清楚这东西对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帮助,喝了它不过是让干将及家人安心而已。
「我没事的,干将。」他口是心非地安慰,伸向干将脸庞的手掌有些无法控制地颤抖,连提起来都甚是费力。
吧将抓住他的手让他能方便触著他的脸,心里头的酸楚哽得喉头发疼。
「我不会让他们带走你的!」就算这次得付出他的性命,他也要保他好好活著。
颜年年噙著温煦浅笑,一句话也没有回答他,闭上眼感受手掌心里干将脸庞的触感。
傻干将,若是他真的为他失去了性命,那他活著又有何意义?是因为有干将在,他才愿意苦苦撑著这早该报废的身子度一日是一日啊!没有人晓得这身子带给他多大的痛楚,那是一种折磨。
曾经听闻南巷里有个老婆婆因为忍受不了生病带来的苦痛自缢而死,若不是舍不得干将,也许他也有可能做出同样的事情。
「累了吗?」这些天年年睡得很差,休息了一下就有人上门挑衅,眼眶已出现一圈黑痕。
颜年年难以察觉地点点头,靠在干将胸前,努力忍著胸口血气翻搅,不让自己在干将面前吐出猩红的液体来。
「累了便睡会儿。」
颜年年咽下涌出喉间的腥咸。「干将,帮我跟秋盈说一声,要她加一点薰蚊香在屋里。」
「好。」小心扶他躺回,干将迅速离房找秋盈去。
颜年年晓得他很快就会回来,立刻将胸口的腥咸吐在方巾上,挣扎起身处理好方巾,正好干将走进门来。
「你在做什么?想要什么我帮你拿就是了。」
颜年年不敢说太多的话让干将发现异状。「水。」
接过过水杯用清水将口中的一切迹象一起吞进肚里,接著又是一阵的不舒服。
现在他连喝个水都觉得难受,看来离判官通知他的时间不会太久了。
想到这儿,他忍不住张眼瞧干将。
「不是累了吗?」累了还不快些休息,净这样瞧著他想累坏自己是不?
「没关系的。」他想要这样看著他,怕真的有一天自己会忘记这张容颜。
「有关系!」干将硬是用手温柔抚住颜年年的双眼。
「这样我可看不到你了!」
「睡过后醒来自然看得到我。」
话落,屋外又出现刀剑交错的声响,这次干将冷然带忧的俊容如恶鬼般露出骇人的怒色。
他要杀光这群人!耙打扰年年的人,都不得好死!
「别这么凶,我可不喜欢。」在他还活著的时候,可不想看著干将如此凶狠的模样,让他一起带到下一辈子去。「你要去帮忙吗?」
吧将点头。
这里的护院固然武功不弱,却无法完全对付得了那群凶神恶煞,何况他必须在拘魂使来之前多吸食一些精血,才有力量再一次将年年从阎王手中抢回。
「等我一下。」他说著就要起身。
吧将一只手抵在他的胸前。「你休息!」都累成这样了还想去跟著凑热闹吗?
颜年年给他一个笑容。「我……」
「想都别想!」现在是非常时期,说什么也不能让他跟出去,就算他笑得十分动人也一样。
「好吧!」颜年年叹了一口气,躺回床榻上。
「我立刻回来。」他会以最快的速度送那些人到地狱里去。
颜年年睁著眼瞧他化为原形,成为一道银芒杀将出去,不用看也晓得结果。
「你是担心吗?那些人奈何不了他的。」判官的声音突然出现,接著阴风吹袭,一个身影坐在床沿。
「我是要将他的样子牢牢记在脑海里,即使喝下孟婆汤也绝对不忘。你是来告诉我时间到了吗?」没想到这么快。
「后天。」判官有些可惜地说。
「我知道了,要吃点东西再走吗?」
判官摇头,「不了,人类奈何不了干将太久,他一下子就会回来,我还是快点走,让他发现可就不好了。」他不过是来通知一声而已,没有跟人打架的打算,何况跟干将打起来会是一件很累的事,输的人很有可能是他。
颜年年笑了笑,疲倦地闭上双眼,真的是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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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决掉所有的侵犯者,为了避免与拘魂使相遇,干将已用法力将尸体送到远一点的地方,连魂魄都一起转移。
确定全都结束后,马上就要赶回颜年年身边。身子方转,就听见颜德羽唤他的声音。
「干将,我有事跟你说。」颜德羽怕干将不理他,用尽全力很快地跑过来。
吧将只是停在原地瞧著他没说一句话,除了对颜年年之外,即使是对他最为亲切的颜德羽他也不想开口。
颜德了解他的性子,所以并不介意。「干将,你晓得最近为了你而来的江湖人士越来越多,我晓得你不怕他们,我们也不怕麻烦,但是年年不同。」
自从知晓颜年年跟干将的恋情之后,颜家人就不太接近干将,所有的事都交由他这个不介意的人转达,或者是趁颜年年精神好的时候跟他说。
这不能怪他们,自小到大灌输的礼教,深植脑子的伦常,真的无法接纳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能够视而不见已经是最大的努力。
吧将仍瞧著他,等他把话说下去。
「自从这些人不断来捣乱之后,年年的身子变得很差,而且一天比一恶化,所以我们觉得必须终止这些人的行为。」他们心疼小弟的消瘦,无法再如此坐视情况恶劣下去。
晓得他所说的都是实话,因此干将没有不悦的神色。
「因此我们想出了一个办法。」颜德羽确定干将没有生气后再继续说下去。可说一句真话,就算干将生气了他也看不出来,他没年年那种对干将察言观色到正确无误的能力。
「就是请你离开……」
「我不会离开年年!」干将终于开口,冰冷冷的声音直接打断他的话。
他可以接受他们的任何要求,就是不会离开年年。
颜德羽搔搔头。「不是的,我们不是要你离开年年,而是要你先离开颜家一段时间,将这些人引到别处去。这是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这些利欲薰心的人以为干将已经被人给偷去,让你将这些人引到别处完全解决干净,至于那一对偷盗父子,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的行踪,要解决不难。」
除了这个方法之外,实在也想不到其他法子了,本来还想过让干将带著年年到偏远的地方去避一避,可是第一,年年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再让干将带著飞,第二,谁知道要避到什么时候这群强盗才会完全走人?
吧将静默,他晓得这的确是最快的解决办法。想起刚刚离开时年年憔悴消瘦的模样,这事必须尽快解决。
于是,干将点头。「我跟年年说一声。」
「不用,年年那一边我去跟他说就好了,趁这一次他们来犯的人这么多,外头仍虎视眈眈的人更容易相信剑被偷了的消息,你赶紧在他们还没有发现这里战事已经解决的情况下,假扮刚刚死的任何一个人带剑离开这里,我们会配合你装出剑被抢走的模样。这样一来,事情就可以很快结束。」这么好的机会不利用,等到下一次又不晓得是什么时候了。
吧将犹疑。
「可年年那一边,若是在我离开的时候,拘魂使来了怎么办?」除了他之外,人类是阻止不了拘魂使的。
他这么一说,颜德羽也优住了,因为他们没想到这一点,在他们的观念里只要小心照顾颜年年的身体,不让病况恶化,颜年年就可以撑过去;可是被干将这样一说,这才发现他们的想法有了漏缺。若是拘魂使真要带人走,就算那人健健康康的也没有用啊!
吧将晓得人类因为见不著拘魂使所以不会想到这个,不会因此责怪。「你拿著这个。」伸出右掌,掌心上有著一颗看起来透明晶莹的物体。「这是?」
「这是我灵气的一部分,你握著它,当拘魂使出现的时候,你便可以看见。如果看见他们来到,先以清水洒地将自己跟年年围起来,可以阻止一段时间。」
「那一段时间之后呢?」
「我会立刻赶过来。」他的灵气感受到鬼气,本体自然会晓得。
「我晓得了,买些驱鬼的东西有没有效?」要不然请个巫师来好了。
吧将冷笑。「你们高明的巫师只能挡鬼挡不了神,至于坊间所售的驱鬼物就只能安你们的心罢了。」
颜德羽干笑。「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那你走吧!我会注意的。」
吧将朝里头望了望,似乎这样便能瞧见颜年年此刻的景象,如羽扇的眼帘一垂,施展如人类一般的轻功,手里化出一把剑,自颜家围墙跃离。
颜德羽吸了一口气,立刻吩咐众护院依照刚刚所计划的,命令一些人喊著追上,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回颜年年的小屋,手中紧紧握著干将给他的灵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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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年年休息过后醒来,就看见身边的是颜德羽而非干将,心里略略怔愣一下之后,大概可以猜得出来必定是有什么事情在他睡著时改变了。
「二哥。」瞧二哥欲言又止的模样,干脆由他先开口询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告诉我?」
颜德羽尴尬一笑。「是有一件事情要说,不过你放心,不是很严重的事。」
颜年年让他扶起身.正好秋盈端著汤药要进来。接过汤药小心吹凉喝了几口,他这也该算是有始有终吧!明明知道这东西喝了没用,到最后一刻他还是将这难喝的东西都喝入口。
「你说吧!」
「就是……」颜德羽小心注意他的神色,将他们的计划全部一口气说出来。
颜年年脸色微变。
「年年,我知道我,应该先跟你说一声。」
「你们是应该跟我说一声。」颜年年难得脸上没有温柔的笑意,斯文俊秀的脸看起来充满忧戚和无奈。
「对不住,实在是因为那时候是最好的时机,因此我们才……」瞧年年的模样,他开始后悔了,也许应该让干将等年年醒来后见过一面再走。
「我晓得不是你们的错。」大家都是为了他好。「干将什么时候可以回来?」
颜德羽摇头。「不晓得,要看他什么时候将人全都解决,不过你不用担心,他留了灵气在我这里,等拘魂使一来……」
颜年年苦笑。「二哥,没有用的。」
「什么没有用?」颜德羽吓了一跳,他现在对这些沮丧的话可敏感了。
颜年年很快放下手中的药碗,捂唇轻咳,没多久五指之间就留下红色的血液。
「天啊!我去叫大夫,你等一下,我立刻就去。」颜德羽差点没乱了手脚。
颜年年赶紧伸手抓住即将夺门而出的他。「不用了二哥,没有用的。」
「有用、有用!一定有用!」颜德羽不管他说什么,脑袋里不想听见任何反对声音,一劲儿喊著,仿佛如此便能够改变一切。
「二哥!」颜年年加大声量将慌乱的人给喊回神,结果又是一口鲜血涌出。
用袖子随意抹去唇边的红渍,颜年年用力将人给拉回床沿。
「别阻止我去叫大夫。秋盈、秋盈!」出声将门外的秋盈给喊进来,颜德羽神色再也没有过去的悠然。
颜年年叹气。「二哥,你专心听我说,对不起了!」直接给他一拳,这是让人安静最快的方法。
「年年你……」颜德羽被他吓到,捂著被打得颇疼的下颚,瞪著眼看向过去以篇再温和不过的小弟,无法相信他真的出手打了他。
确定他终于回神,要说话的那一刻,秋盈听今进门,瞧见那白衣上的鲜血斑斑,房里又是一阵慌乱及尖叫声。
要不是他现在全身找不到多余的力气,他也很想跟著一起大吼。现在他才晓得家里头上上下下的人都有著大嗓门。
饼了良久,总算安静些,颜年年放弃将冲出去的秋盈给叫回来,打算直接在大夫过来之前将一切跟二哥说个清楚。
「二哥,我想跟你谈谈一件事,这事除了你之外别说出去。」
「我听,你躺著说。」颜德羽忍著满眶热泪扶弟弟在床上躺好,温柔小心地将他脸上、手上那些红色液体给擦干净……
「二哥,我活不久了,之前我曾经跟阎殿里的判官谈过一席话,我希望他能在我将死之前告诉我一声,让我有个准备。」
颜德羽想说那不过是他的梦而已,但双唇一张,想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口。那不过是自欺欺人,他跟年年相处了这么久的时间,怎么也不认为他会是一个空口说白话的人。
「今日在我休息之前,判官来过我这里了。」
「他说什么?」
颜年年轻轻握住他的手。「我的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天。」
颜德羽明明晓得不会是好消息,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短短的一句话还是震得他说不出口来,整个嗓子都哑了。
听见门外嘈杂声渐至,颜年年晓得是秋盈带大夫过来了,相信家人也都是跟在大夫身边而来。
「这事,千万别跟娘他们说。」他不想将难过的情绪提早,至少让他还能够好好陪伴爹爹他们这两天的时间。
大夫踏入门里,直接上前握住他的手开始诊脉,几个人急急地在大夫与颜年年两人之间紧张细视。
「二哥。」颜年年虚弱轻唤。
压抑著一肚子凄苦悲伤而不能发泄的颜德羽眼神有些空茫。「还有什么事?」心里怎么也无法接受心爱的小弟即将离开人世的消息。
「帮我找干将,一定要找到。」本来他是想好好趁这两天的时光与干将度过最后—刻。
「会的,我会马上将他找回来!」
颜年年笑了笑。「能让我快些见到他就可以了。」他想在干将身边说著话,慢慢离开人世。
其他人只以为颜年年话里的意思是要干将能早点解决事情,早点回来,只有颜德羽才晓得,颜年年的意思是不管事情结束与否,至少让干将及时赶回来见他最后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