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郁蒙娜丽莎 第三章

「红姊,有人送花给你。」悦红的助理秘书小雅捧著一束花,神情兴奋的走进来对她道。

悦红从那件设计了一半的新娘礼服构图中抬起头,小雅已经将那束香水百合塞到她的眼前,她尚未回过神来,一股浓烈的香气钻入鼻中,几乎令她眩然欲醉。

「还有一张卡片。」小雅再将那雅致的卡片递给她。

悦红打开卡片,触目的是几行刚硬中带著圆融的漂亮笔迹:

暗小姐:

献上鲜花一束,为小妹昨日的无礼代为致歉,希望你别介意。

朱利文敬上

「是不是那位朱先生送的?」小雅迫不及待的追问。

「你怎么知道朱先生的?」

小雅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美莲告诉我们的,我们大家都在猜他会用什么方式追求你。」

悦红好气又好笑的看著小雅。「你们也太无聊了吧?」

「我们只是在平淡生活中制造一点小乐趣罢了。」小雅调皮的说著。

恐怕你们全部都要失望了,爱情不可能降临在我身上的。」悦红淡然的说道。

「为什么?你长得这么漂亮,条件又这么好,如果我是男人的话,一定也会为你神魂颠倒的。」小雅夸张的说著。

悦红不禁的笑说:「多谢你的恭维。只是目前我权柄不想接受任何人的感情。」

「总会有一个你生命中注定的男人来攻占你的心的。」小雅带著憧憬的告诉悦红。

「小姐,别作梦啦!快去工作吧!」

悦红将小雅赶出去,这才有机会仔细的去观赏那束花,她的脑海中深刻著朱利文的人影,凝望著卡片上的一字一句,他的声音清晰的在她耳畔低回,久久久久,她终于忍不住的叹了一口气,朱利文……

悦红下班回家的时候,至刚正在周家客厅和秉辉、兰芝一道喝茶。

「爸、妈,我回来了,姜伯伯您也在。」悦红礼貌的招呼道。

「你手上的在一定是仰慕者送的,对不对?」至刚至刚含笑的望著悦红,猜测道。

悦红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窕窈淑女,君子好逑,我早告诉过你,不用为女儿的终身大事担心的嘛!」秉辉打趣的对妻子道。

悦红窘然的嚷著,「爸,您别说风是雨的。」

「难道不是吗?」秉辉反问女儿。

悦红不得不说谎的道:「这束花是我看它漂亮,自己去买的啦!哪有什么仰慕者。」

「我才不信我这么漂亮的女儿会没人追求。」秉辉不相信的道。

至刚也笑著附和道:「我也不信。」

「不信就算了,我要回房间休息,不理你们了。」悦红佯装娇嗔的说著,迳自朝楼上走。

「我堂哥有一个儿子最近也刚学成归国,有机会的话,我倒想介绍他们认识。」至刚突然提起来道。

「好啊!」秉辉立刻欣然的答应,随即又半开玩笑的问道:「只是他配得上我女儿吗?」

至刚自信满满的道:「当然配得上,否则我也不敢这样说,我那佷子不但一表人才,学的又是目前最热门的电脑工程,z绝对前途无量。」

「不好吧……」兰芝神情不太自在的说道:「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喜欢任由长辈摆布的。」

「我们可以安排得自然一点嘛!木过是替他们制造一个认识的机会罢了。」至刚热中的说道。

「再说吧!」兰芝心事重重的回道。

至刚有些不解的看了兰芝一眼,便识趣的将话题打住。

「你为什么不愿意让至刚介绍他的佷子和悦红认识?」秉辉躺在床上对著妻子问。

兰芝郁郁的回道:「还用我说吗?你难道没想过,这样一来可能会有什么后果?」

「会有什么后果?」

「你的脑筋真的这么迟钝吗?万一他们真的交往起来,一旦论及婚嫁,岂不成了近亲结婚?」

秉辉露出恍然的神情,「你也太多虑了吧?至刚要介绍的是他的堂佷,又不是亲佷子,能算是近亲吗?」

兰芝语气艰涩的反对,「同样都是姓美的血缘,我绝对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秉印歉然的道:「我承认我是没考虑那么多,如果以后至刚再提起的话,我一定想办法拒绝他。」

兰芝轻轻的叹了口气,在丈夫身边躺下,有感而发的道:

「这也不能怪你,你一直将悦红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哪里会想那么多,看到你对悦红的疼爱,我心里真是充满感激。」

秉辉深情的握著妻子的手道:「说什么感激?应该感激的是我才对,你为我做这么大的牺牲,我却无法补偿你什么。」

「我已经说过,我不需要任何补偿,何况当初如果不是因为我和至刚的事,也许那场车祸就不会发生了,你也不至于终身瘫痪。」兰芝满脸痛苦的说著。

秉辉将妻子手揽在怀中,安慰道:「我想这一切是命,我从来不曾怨天尤人过。」

兰芝依偎在丈夫怀中,内心的愧疚却始终未因丈夫的话而稍减,她知道她对不起丈夫,甚至也对不起曾经深爱过她的至刚。

他们周、傅两家是豪门世交,秉辉和她的婚事早早就被订下了,在至刚还没出现以前,她一直很认命的接受一切安排,包括对秉辉的感情,对一个毫无感情经验的女人而言,又怎能分辨喜欢与爱的不同?

秉辉在军中服役的那段日子,深受至刚的照顾,两人结为莫逆之交,渐渐的在假日的时候,他们总是三人结伴出游,在连连的欢笑声中,她的心思正缓缓的移向至刚身上,使她经常在他们回归军营的时候愁苦不堪。

她终于了解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滋味。面对温柔的秉辉时,她的心总会不由自主的思念起豪爽的至刚,在双方家庭的名望与道德的压迫下,她真是有苦说不出。

那段时间,他们三人全都不好过,虽然至刚从未亲口示爱,但他眼底的情意是那样的浓烈,而心思一向细腻的秉辉,哪里察觉不出这种微妙的变化?只是他从来也没有表示什么,但他内心的痛苦,全都透过他的沉默,清楚的呈现在她眼前。

面对和她有婚约的秉辉,和她所爱的至刚,她的心一直在情感和道德之中摆荡,她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跌落水中的蝴蝶,无论她再怎么拼命也飞不起来。

至刚首先受不了这种压力,退伍后有好长一段时间避不见面,随著相思的痛苦日深,所有的折磨全写在他那忧郁的脸上,当他们终于无法忍受这种折磨而相约见面的时候,她一看见他的模样,当场便心疼得失声痛哭起来。

「我受不了没有你的日子,即使我必须因为夺友之妻而忍受世人的唾骂,我都要和你在一起,跟我走,兰芝,我们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过属于我们的日子,让我们好好的相爱,一生一世直到白头,好不好?」

她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竟然答应跟他远走高飞,两人躲在中部的城镇赁屋同居,他努力工作身兼数职,希望能尽快给她一个安稳和像样的婚礼,而她则在一家百货公司当售货员,她尽量不让自己想家,不去想她离家出走会引起的后果,可是她始终放心不下秉辉,怎么也抛不开对他的愧疚,她非得亲口向他解释道歉不可,所以她打电话给他。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你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如果你想和至刚过无忧无虑的日子,我希望你能回来和我正式解除婚约,我会成全你们的。」秉辉平静的告诉她。

她喜忧参半的道:「你真的愿意成全我们吗?可是家里一定不会同意我们解除婚约的。」

「我会承担一切,就说我和你的个性不合,勉强结婚也不会有好结果的。」

「秉辉,谢谢你,我亏欠你的实在太多了。」她感动得语气哽咽。

「告诉我你人在哪里,我去接你回来。」

「我自己回去就好。」她有些顾虑的道。

「你别忘了我们得一起面对一切。」

她把地址告诉他,秉辉说他会立即出发,至刚的工作时数很长,她还没有机会向至刚说明,秉辉便到达她的住处,她只好留了一张纸条,简单的交代几句要他放心,等事情一处理妥当,她会很快回到他的身边,为免节外生枝,她还特别交代至刚暂时别和她联络。

她离家不过才一个多月,再见到秉辉,他的憔悴几乎令她心碎,而他的体谅与包容反而加深了她内心的罪恶,对于她的背叛他没有半句指责,只是说没有缘分,他甚至还祝福他们永远相爱,使她惭愧得抬不起头来。

而世事难料,半途的一场车祸使他终身必须在轮椅上度过,而她竟然只是轻微的擦伤,还保留了她肚子内一条不为人知的小生命,当她毅然决定用自己的一生来向秉辉赎罪,不惜以死威胁秉辉答应娶她的时候,也就无心顾及至刚的感受,她写了一封信给他,掩瞒所发生的一切,只告诉他,她终究过不惯苦日子,所以决定回到秉辉身边,希望他能原谅,并另外找寻能和他相配的女孩子。

她选择一种最伤他自尊的理由来和他分手,目的只是在彻底了断他们的感情,而他果然没有再来找她,她和秉辉也就在她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结婚,没有人知这孩子不是秉辉的,大家都以为那是在发生车祸前留下的种。

「兰芝,你有没有考虑过是不是该让悦红和至刚父女相认。」

兰芝被丈夫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思绪,一时间还有些茫然。

「为什么?」

「他毕竟才是悦红的亲生父亲啊!我们隐瞒真相对悦红和至刚都是不公平的。」秉辉困扰的说道。

「不行!我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持这个秘密,这么多年来你对悦红视如己出,她哪里知道你不是她的亲生父亲?我们何苦为了一个不具意义的真相,而让平静的生活毁于一旦?」兰芝激动的说著。

「也许吧!」秉辉虽然这样应著,语气却不是十分赞同,却也没再说什么。

兰芝的心情却像起伏的大海,没有半点安宁,她想著秉辉,想起悦红和至刚,以及种种顾虑,内心又多了几许不安。

悦红桌上的电话响了两声,她停下手边的工作,拿起话筒。

「喂,我是傅悦红。」

「傅小姐,我是朱利文。」

「朱先生,谢谢你送的花,实在不需要如此客气的。」

「哪里,应该的,我妹妹都是被我惯坏了,行为难免娇纵了些。」

「那令尊、令堂……」

「他们过世好多年了。」

「那你算是真正的长兄如父!」悦红用轻松的语气道。

朱利文笑著回道:「就缺一个如母的长嫂,所以才让他任性得不像话。」

悦红知道他是在借机告诉她他未婚的事,心里好生几许不自在。

「知道你很忙,但我仍想请你吃饭,不知道你是否肯赏光?」朱利文诚恳的提出邀请。

「我恐怕没有时间。」悦红为难的说道。

「无论一个人再怎么忙,总是要吃饭的,不是吗?」朱利文锲而不舍的道。

悦红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而沉默著。

她不想接受他的邀请,是因为她感受到他们之间的相互吸引,她必须逃开他,否则她的感情就会和她的理智背道而驰,她该用什么方式拒绝他才不伤他自尊?

她的迟疑使他又自我调侃的道:「我应该不是一个这么无趣的人吧?」

「不,你别误会,我只是在考虑抽不抽得出时间。」被他用话一问,她立刻露出进退失据的窘况。

「那你通常什么时候有空?」他立刻把握机会的追问。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终于投降的回道:

「明天中午吧!」

「今天晚上不行吗?」他犹未知足似的。

「晚上的时间我比较忙。」她无奈的说道。

「那下班以后总有时间吧?我请你吃消夜。」

「我没有吃消夜的习惯。」

「那一起喝咖啡吧?我知道一家咖啡馆很不错。」

悦红啼笑皆非的反问:「你一定常约女孩子对不对?」

「为什么这样问?」

「你根本让人无法拒绝,一定是经验丰富。」悦红消遣的回答。

朱利文无辜的说道:「那你可是冤枉我了,我活到三十五岁,第一次这么积极的想约一个女人出来见面。」

悦红笑道:「我不信。」

朱利文故意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你这么说,我会伤心的,我的纯情可以让人去打听。」

「那我可是万分荣幸?」

「当然,你下班后我会去接你的。」

悦红还来不及会意,朱利文便已匆忙挂断电话,悦红呆握著话筒半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竟会用这种强制性的方式。迫使她无法拒绝的接受他的约会,以他优于常人的条件,还怕找不到好对象吗?

朱利文……她在心里低唤著他的名字,他那英俊爽朗的笑脸依稀在她眼前,使她的心弦无法自主的为他轻颤,为什么呢?为什么他要看上她?她怎能接受他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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