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纯,我刚刚才讲过,用盘子两旁的刀叉,不可以用手抓!」龙绍祥蹙紧眉角,她的「集训」初开张他便已后悔,由她土著式的抓食习惯和吃相,这赌打得著实冒险。
「喔!」纯纯抿嘴放下手中抓著的荷包蛋。
从第一道的青菜沙拉起,她的一举一动定会导致龙绍祥不断地重复「纯纯不可以这样」、「纯纯不可以那样」,其实他的确将刀叉的用法教得很详细,但当她真正要使用时,先前的规则全变得很模糊,何况用了十几年的「五爪功」一下子怎可能改得掉,尤其是乍见好吃的东西时。
纯纯掐著挂在领口的餐巾之一角,她睇著上面的酱酱汁汁,再偷睨同桌的龙绍麒、龙绍麟和楚楚,然后停在对面的龙绍祥,他绷紧的表情里没有半点妥协。「我用不惯嘛!而且今天第一次和它们见面,所以和它们还不熟,它们当然只听你们的话啊!」
楚楚想慰勉她,但碍于他们有赌注而不便插手。
「用不惯更该常用,熟能生巧。」龙绍祥叹。
「‘熟’为什么会生出‘巧’?它和谁生的?‘熟」是公的还是母的?」纯纯欢然追问著。
话一出,龙绍祥正在切蛋的刀子岔至盘外,延经盘面发出了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唧嘎声,龙绍麟喷出口中未咽下的果汁,龙绍麒则被面包噎著,楚楚的叉子掉到地上!
眼见大家如此激烈的「捧场」,她憨讷地低垂螓首。「你自己说有不懂就要问的嘛!」
「我没说你做得不对。」龙绍祥以餐巾拭拭唇瓣,顺便擦擦头上的汗。「你快吃吧!」
「好。」这话是坐进餐厅以来最顺耳的一句。虽吃了快一小时的餐点,但她真正下肚的食物却少得可怜,笑开脸后她 哩啪啦狼吞虎咽,彷佛刚自饿牢中逃生似的。
「你在干么?我才交代你什么?」龙绍祥轻斥道。
纯纯以手塞进半吊于口外的培根条,她茫茫地吮著手指,眼看就快要哭出来了。「你不是叫我‘快’吃吗?」
「我……」我输定了!龙绍祥颓然。
「我又错啦?」纯纯声若游丝。
龙绍祥不语,实际上他是无话可说了。纯纯见势于是乖巧的握住叉柄往面包上叉,她心下暗忖——「这下我总对了吧!」
哪料龙绍祥叹息。「面包用手撕著吃即可,另外,叉子是这样的持法,小朋友才会像你那样握。」他伸手过来矫正她的手势。
纯纯沮丧,她用手时他说要用叉,等她用叉时他却要她用手,这叫她如何是好。逼急了,她丢下叉子嗔道:「不玩啦、不玩啦!」
龙绍麒和龙绍麟相视而笑,龙绍祥看在眼里,气在心底。「你们不是吃饱了吗?麒不是计划带嫂子去环岛,麟不是该到公司上班吗?」
「是呀,麒,我们该整理行李啊!」楚楚因风吹火,拉走自己的老公。
龙绍麒本来想留下来观战,听楚楚这么说他也只好放弃,老婆的意思他怎会不了解。「好吧!早溜早好,爸妈快回来了,被逮到准有顿排头。」
「谁要你偷偷结婚,‘宰’了还不‘奏」!」龙绍麟奚落。
「你哟!有一天会得到报应。」龙绍麒挽著楚楚临去时回了一句。
「不会有那一天的!」龙绍麟沾沾自喜。
「是吗?」龙绍祥嗤鼻,事实证明确实不是,可那是另一段故事。
「当然!」龙绍麟站起来踱到纯纯旁边,弯身将手肘搁在她的肩上。「加油喔,不然你的祥哥哥两个月之后会忙到抽不出空来陪你。」
「为什么?」纯纯问。
「问你的祥哥吧!」龙绍麟笑咪咪地睇著龙绍祥。
「拜托你滚行吗?」龙绍祥把餐巾朝他甩。
龙绍麟哈哈笑著接住。「别忘了麟哥哥说的唷!」他拍拍走人。
***
纯纯根本没机会问,紧接著龙绍祥的盯梢让她喘不过气来,吃完早餐时间已近中午,他是挥汗如雨,她则香汗淋淋。
「祥少爷要继续用午餐吗?」张妈好心问。
「不了,纯纯和我需要先消化、消化……」他有一天会死于心肌保塞。
「祥少爷……」张妈压低音量问他,老花眼瞟的是泫然欲泣的纯纯。「你……会不会……‘有点’操之过急呀?」
说「有点」还算客气呢!龙绍祥根本是恨不得瞬间将她点成金!唉——罗马不是一天造成的。「对不起,我要求太快了!」
「就是嘛!」纯纯咬著下唇怨怼,得了便宜还卖乖。
「是,我知道啦!」龙绍祥摇头失笑。
「好,我原谅你,可是……啊……」纯纯脸色突地变得很难看。
「怎么啦?」龙绍祥惊慌站起,椅子应声向后倒,他理都不理直接翻过桌子越到她身边。
「我想……」纯纯捣著肚子。
「想怎样?」龙绍祥扶住她,这会儿连张妈也仓皇。
「想……上厕所。」纯纯蜜牙似的小脸蛋爬上红晕。
「上厕所?」龙绍祥和张妈愣住,提著的心和吊起的胆渐放下。
「嗯,人家忍好久了,可是你刚刚好凶,害我都不敢说……嘎!快憋不住啦!」纯纯颇有微词。
龙绍祥不敢耽搁,任她一路上絮絮叨叨地呈八字夹腿疾走。领她入厕所后,他大略讲解使用方法以防「意外」,关上门,他在门外等待。
十分钟、二十分钟……时针跳下一格又启程往另一格迈进,龙绍祥越来越坐立不安,他敲上厕所的门。「纯纯你好了吗?」便秘也用不到一个半小时吧!
没有回音,他再唤。「纯纯?」
依旧无人答应。「难道……她在里面睡著啦?或者……」导演当久了,龙绍祥脑海中自然浮想连篇,各种骇然的影像潜进潜出……她昏倒了?她摔伤了?也许她……
他刻不容缓地破门而入。「纯纯……」忧惧的声音猛地抬高八度。「你……这是在干什么?」
眼前五坪见方的欧式厕所内布满卫生纸,有一整长条的,有单张单张的,咭咭猛笑的纯纯,正蹲于马桶旁鲜颖地按下马桶上的冲水按钮,看到他出现在门边,她手舞足蹈的拉著他叽叽喳喳叙述她的新发现。
「祥哥哥我跟你说喔,这钮好厉害,我一按它马上就会出水也!」指著哗啦啦流水的水龙头,她笑道:「那个亦是,还有哦还有!」拿起卷筒卫生纸中心的硬卷壳。「这纸好怪异哩!我一直拉它都不断。」纤指比向镜台上的抽取式卫生纸……的空盒。「那盒子会变魔术,我抽一张它又冒出一张……」
「所以你也一直抽、一直抽,抽到它没有为止,对吗?」龙绍祥百般无奈地扭紧水龙头。
「对呀、对呀!你怎么知道?」纯纯一脸崇拜。
龙绍祥揉搓自己两边的太阳穴。「我很欣慰你非常‘享用’此间厕所的全部配备。」他表露出的神态刚好相反。
「不客气!」纯纯俏皮的吐吐粉舌。「爸爸常说做人要有礼貌。」
「你爸爸教得好。」龙绍祥欲振乏力。
「谢谢。」纯纯引以为傲地握著他指头的末端晃动。「我们再去别间玩。」
「你饶了我吧!」龙绍祥脱口喊出,旋即觉得不该这般激动,他深呼吸,咳了几下调整音波至正常的频率。「我是说,你有别的功课要做,自现在起我将列一张课程表,我要让你在两个月内脱胎换骨。」她想累死龙家的佣人不成?
「哇!两个月就可以换骨啊?那我原来的骨头呢?你要帮我换上谁的骨?爸爸是不是也因为这样才剩一些骨头?」纯纯眉开眼笑的举一反三。
「唉唉唉!」他的心情、言行从未如斯大起大落矣。
两个月真的够吗?
***
下午,龙绍祥为纯纯介绍周遭的环境,怕她闯祸,他不时叮这嘱那儿的,活脱是位老妈子。「龙家几千坪的土地随你跑,但绝不可超过此范围之外。」
「好棒唷!你这叫什么山呀?跟我以前住的山坡有些像……」纯纯凫趋雀跃蹦个不止,想必她相当喜爱龙家的花园和左面那片树林及中庭的游泳池。
「这里叫‘中龙山庄’。」他贪恋她不造作的纯净和天生的嗲声嗲气,心头的那份「什么」在扩张。
傍晚,他让张妈带她去洗澡,她咋舌。「我昨天才洗过耶!」
「你昨天吃过饭,今天还吃不吃啊?」龙绍祥问。
「可是我昨天没吃呀!」纯纯咬著拇指指甲思考,昨儿她和楚姊姊他们上飞机,她因想家、好奇和坐不住,麒哥哥拿东西刺她一下,她便睡著了,醒来身旁又均为陌生的人事物,故她忐忑得什么都未食……幸亏有祥哥哥在。
不过,她不知这之间实际已过了两天。
「那……那是例外,你平常虽然吃过这一餐,下一顿仍会再吃,对不对?」阿弥陀佛,她不晓得她现在的举动有多诱人……
「不一定哪!」纯纯噘著嘴摇头。
「不一定?」龙绍祥陡觉头痛。
「嗯!有时我抓不到动物,有时抓到了又不忍心吃它们,若种的植物没长出来,我们就会没东西吃。」纯纯无所谓地耸肩。
「真的?」他心怜的将她揽进怀中,以下巴抵著她的头。「以后我不会让你再饿著。」
「好。」纯纯喜欢偎在他宽阔胸膛里的这种安全感。
「咦?」慢著,他从不对女人承诺的——怎么他适才说的话宛似在对她许诺一生……不行!她搅乱他的冷静,推离她,他佯装严谨貌,一手插腰,一手的食指上下摆个不停。「纯纯守则一,天天要洗澡!」
「人家以前在山上是脏了才洗嘛!」纯纯嗔道。「祥哥,你好像会动的茶壶哩!」
「纯纯守则二,不可反驳和顶嘴!」龙绍祥打出两指,接著直比前方。「你现在立即、马上、瞬刻跟张妈去!」
「去就去嘛,可是我要你陪我洗。」纯纯卷著长发玩。
「我陪你洗?」他昨天受到的刺激嫌不够吗?
「你要少爷陪你洗?」张妈几乎和他一同惊叫。
「有什么关系嘛,你好小气喔!」纯纯嘟嚷。
「这不是小不小气的问题,而是……男女授受不亲!」龙绍祥摊摊手,她想害他脑充血啊?
「对呀!」张妈另旁敲边鼓。
「男女‘授受’不亲?」这话她于爸爸的书上没瞧过,纯纯理直气壮地问:「那男女ˋ胖胖’就可亲喽?」
真是牛头不对马嘴,龙绍祥决定要买一本成语大全给她背。「它是指男女有别,不能过于亲近。」虽解析得不大对,但他要的意思到了就好。
「为什么男女会有别?」纯纯又问。
「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造物主!」龙绍祥支吾,他得顺道买本「一百个为什么」来看。
「不知道就不知道,干么那么凶!」纯纯嘀咕。
「你快去洗!」龙绍祥撩拳作势要捶她,纯纯这才速速挽著张妈走开。
他直等到她高挑曼妙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方落下拳头,然后似泄了气的气球贴著墙际,并缓顺著墙面滑坐至地,脸则埋在平置双膝上的两手间。
「怎么?第一天你就不行啦?该不是想弃权吧?」龙绍麒坐下来。
「谁说我想弃权?」龙绍祥振奋地挺直身。
「不要紧、不要紧!认输不可耻,我和麟不反对提早结束!」龙绍麒笑得坏坏的。
「比赛才刚开幕,我不会中你的计现在就认输,你和麟届期等著在公司养老、被公事压矮绑死!」龙绍祥啪然跳起。
「这么有信心?好!我就提供你一些资料。」龙绍麒悠游自若地仰头看他,「据我的观察,纯纯的年龄在十六到十九岁间,但她的心智只有十岁小孩的程度。」
「十岁?」龙绍祥心凉了大截。
「你误解我的意思,别担心,她智商相当高。」龙绍麒拉他坐下,以免他晕倒。「我换另一种说法吧!她懂很多事物却仅限于书上看过,尤其是对文明的认知。举个例,她知道‘飞机’可是从没见过真正的飞机。」
「喔。」他不担心才有鬼哩。
「你该感谢她父亲留了许多书给她,而且她识字。」龙绍麒偷笑。
「是……吗?」她父亲为何好人不做到底,多教她一些呢?
「我明天就会和楚楚去环岛,两个月后再回来验收你的成果。」龙绍麒昂昂下颔。「你若想反悔现下还来得及哦!」
「尽量笑呗!两个月后你就笑不出来喽!」龙绍祥哼道。
「咱们骑驴看唱本,走著瞧吧!」祥呀,你这会儿真的中计啦,龙绍麒骨子里诈笑。
***
吃饭时间对饥肠辘辘的纯纯来讲应是桩十二分快乐的事,然而此刻的她却挤不出丝毫笑容,因为不同的难题正待她去挑战。
「这两根棍子是干什么用的?」她瞟著碗边的「附件」。
洗过澡的她显得更加艳光四射,他的大衬衫掩不住她良好的发育,淡淡的清香从她发间、体间散出,害坐在她身旁以便随时帮她和教导她的龙绍祥有些心猿意马。「那叫筷子不叫棍子,是吃饭用的。」
「筷子?」纯纯蹙著蛾眉,早上的那副刀叉她还没搞定耶,如今又冒出这玩意儿。
「很简单的。」才怪!此为世界上最难使用的餐具。龙绍祥示范正确的拿法和夹法。「你做做看——」
纯纯依样画葫芦试著挟菜,但这「葫芦」「画」得很变形,一双筷子很不合作硬是不听指挥,不是掉一根便是两根齐落,总算握稳住,菜却挟不起来。
「为什么它们两个老是打架?」她问,两眼巴著大伙一口接一口,用得既顺、吃得也足,龙绍麟已在添第二碗饭,而她依旧感染不到龙绍祥说的「简单」!
「不要急,习惯以后就不再打架了。」楚楚安抚她。
「‘以后’是指什么时候?」咕噜噜叫的肚子怎容得她不急?
「我没有要你现在就会。」龙绍祥说的当然是违心之论,这事非同小可,攸关他的输赢啊!「你边练边吃,我会帮你挟菜。」说著,他便挟了许多佳肴至她的碗里。
「哇喔!」纯纯轻呼,灵秀绮丽的韶颜有了笑,咽下口水,她手筷并用的大吃特吃。
「喂!是饿死鬼投胎呀,没人跟你抢。」龙绍祥以筷轻敲她的手背。「另外一只手不是让你用来抓饭的,是空出来让你端碗的。」
「好嘛!」纯纯咕哝。
「别光说好,再试试看。」龙绍祥说。
「是!」纯纯嘀咕。
在媲美国父十次革命的战火后,她终于架式驽钝、笨手笨脚地挟起一块北京烤鸭,嘴还不及笑出声,这煮熟的鸭子就「飞」了,正中玉米浓汤的锅子内,溅出的汤汁溅得大家一脸湿。
「对……不……起!」纯纯羞怯地躲在碗后瞄众人,不知是否是汤洒进眼里的缘故,她觉得龙绍祥的面色看起来青青紫紫微微泛黑。
「没关系,失败为成功之母。」龙绍麒抹干颊上的汤渍。
「这句我懂,‘失败’是ˋ成功’的妈妈。」她自己翻译,大致上且说得通。「可是我从以前在书上看到它时就一直有个疑问……」
「你问。」楚楚鼓励她。
「为什么书中常会提他们,他俩很有名吗?ˋ失败’的丈夫呢?ˋ成功’几岁了呢?」纯纯很认真地问。
众生默然,搞半天她是将「失败」和「成功」当成母女或母子!
「唉!」有人能把成语诠释到此地步,龙绍祥只能叹为观止。「来,吃鱼——多吃鱼才会变聪明。」他替她挑净鱼刺。
「哎唷哟!」龙绍麒和龙绍麟互换彼此知会的眼神与诡奇的闷笑。龙绍祥对女人的温文体贴乃中外驰名,纵使与他分手的女性,亦不曾传出任何不利他的怨言,因此他刚刚的细心并无啥值得么呼,但让他们大惊小敝的是他「大意」抒露的柔情绝绝对对是希罕的!
「好吃吗?」龙绍祥未察觉他俩的异状仍迳自问纯纯,餐桌上俨若仅有他和纯纯两人。
「好好吃。」纯纯猛颔首,彷佛若不这么点头便不能表示出她的赞美。「可是……」她凝眉问道:「既然你说吃鱼会变聪明,那鱼儿为什么会笨到被人抓来煮了吃呢?」
全场喷饭,龙绍祥考虑往后他与纯纯要单独用餐。「那是指它所含的营养!」
「噢——原来是这样呀!」纯纯又点头。
龙绍麒和龙绍麟相顾谑笑,在一旁学她凑热闹。「噢……原来是这样呀!」
龙绍祥瞪著他俩,麒明天就滚蛋所以威胁不大,讨人厌的是麟,从前难得回家吃晚饭,今儿个倒是挺准时的嘛!「我说麟啊,你今天公司不忙呀?」
「忙啊!很忙,跟平常一样。」龙绍麟咧咧嘴,他哪会不明白龙绍祥的暗示。
「那你怎么有空‘赶’回来吃晚餐?」龙绍祥咬牙切齿。
「再忙得不可开交,我这‘两个月’都会‘天天’回来‘陪’你们吃晚餐。」说穿了龙绍麟不过是想看笑话。
「那可真苦了你了。」龙绍祥讥讽著。
「不苦、不苦,我一点都不觉得苦。」龙绍麟厚脸皮地嘻笑。「何况两个月之后有人会比我更苦。」
「你为什么动不动就说‘两个月’?」纯纯含著筷问道。
「不可以‘吃’筷子,我一不注意你看你吃成什么样子?」龙绍祥很轻易地把话题撇开,不能让她晓得打赌的事。
「嗳……」纯纯懊恼自己的多话,否则她不就可痛痛快快地用「她的」方式吃饭吗?
为防她再乱问,龙绍祥「尽责」的挑剔,餐厅不时传出「纯纯不要弯腰驼背」、「纯纯脚不要跷到椅子上」、「纯纯不要用手」、「纯纯喝汤不要出声音」、「纯纯不要……」、「纯纯不要……」……
这之间,没有一个仆人敢踏入餐厅一步!
***
夜风拂拂、皓月当空,龙绍祥难得睡得恁地深沉,这当拜纯纯之赐,拍片时他都没如此累过。
超大订做的水床突然有了很轻微的震动,他满不在乎继续蒙头大睡。过了好久,他恹恹地翻个身,讵料脚边竟踢到东西,他吓一跳的睡意全消,刷然打开壁灯坐起身来定眼看,乖个隆咚呛,床尾何时多了团不明物体?
「这是什么啊?」他讶然挨近。「噫!纯纯?」
原来床尾那团「不明物体」是呼吸平稳安眠的纯纯,呈虾米蜷缩般的睡姿,像极静睡中的精灵,令人不忍惊扰她,但她居然是……耶!她想「烧」死他吗?
「纯纯——」他替她披上凉被,试著摇醒她。
「嗯……」纯纯天使般祥和的侧面往他倚来,长而卷的睫毛轻微动了动。
「纯纯!」他为何那么歹命?此等苦难的事为何会发生在他身上?他为何要经历这种「锻炼」?
「嗨!祥哥哥。」纯纯眯著眼梦呓似地向他粲然微笑。
「你在这儿做什么?」他诧疑地掀高一眼。
「睡觉呀!」纯纯惺忪道。
「我自然看得出来!」他没好气,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毙。「我的意思是……」唉,算啦!「你几时来的?来干么?」他有点语无伦次的在问废话。
「昨晚。」她带著重重的鼻音咕哝。「我一个人睡不著,以前妈妈都会陪我睡……」
他记得楚楚提过,纯纯口中的妈妈是只大猩猩……
「你怎么知道我睡哪一间?」龙绍祥以为她不可能记得,毕竟龙家何其大,连佣人也时常会迷路。
「我用闻的啊!」她舌忝了一圈艳唇,妖柔又娇美,谁说女人早上起床时最丑?
「闻?」他盘膝危坐,血液以急速在倒流。
「对呀!」她揉揉双眸,眨动几下才适应耀眼的灯光。「每个人身体的味道都不一样。」
「呦?」他愿闻其详。
「张妈的体味里含蔬果的芬芳,麒哥哥是青草味,楚姊姊是花香,麟哥哥是ˋ麝香’!」纯纯不点而红的双唇渐渐上扬。
这倒是,张妈是管家,出入厨房是必要的,麒的嗜好是研究植物药理学,嫂子没事会帮忙弄些花花草草,麟对女人所散播的杀伤力不亚于他,龙绍祥兴致盎然地问:「那我呢?」
「你是ˋ爸爸味’!」纯纯喜笑颜开。
「爸爸味?」他和麟差这么多?
「嗯!最好闻的‘爸爸味’。」她勾下他的颈,吻上他的脸。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龙绍祥愕然制止她,但制止不住脉管里的沸血直冲脑门。
「我想和你玩游戏,就是你昨天玩的那一种。」纯纯以指背不安分地画抚他袒露的胸肌,模仿他当时的动作,技巧虽属生疏,却不啻是把烈火!
「住手——」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如她般随时可点燃他的渴望……龙绍祥攫住她的玉臂,昨日的实验已经证明,他的自制能力没有他想的高。
「为什么?你不喜欢?」纯纯扇著眼睫,朴真的样貌和她行径完全南辕北辙!
开玩笑!谁不喜欢这帧人间至宝?「我很喜欢。」他未经大脑便说。
语毕他真想剖腹。「可是……这件事只有夫妻才能做。」他没有说谎喔……不过他向来是和别人「未来」的妻子做。
「那我们做夫妻好不好?」纯纯仰著樱唇在他的嘴边刷来刷去,刷得他神魂颠倒,刷得她心思恍惚。
要不是他晓得她是处于开始对异性产生好奇的小女生阶段,如同他刚要变声的时期一样,否则他根本不介意接受她「热忱」的「邀约」……唉!龙绍祥啊,谨记对方是「十」岁的未成年少女,你不会想做出「残害」国家「幼苗」的事吧?小心被人告诱拐孩童!
他拉开距离。「这个……需要很多人同意。」但其实那个建议不错,他居然没有想像中的排斥……嗟!换他问自己,你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几个才算ˋ很多’?」纯纯美目流转,往前趴近。
「少说也要……」他用手撑著有如雕刻般完美肌肉的上身又往后退。
「十个?」纯纯再向前进。
「不只……」龙绍祥彻头彻尾没掂掇过,他眉心渐聚汗珠连退好几下,方才纯是冲口而出的缓兵之计。
「二十?三十?」纯纯彷佛吸铁,紧追不舍。
「五十个!」他已退到背贴在床头板上,仓皇地伸直右手比出五。他真无法接受商场得意、情场快意的他会有今天。「最少要五十个人赞成!」
别说五十个,就算是五个,他相信以她在台湾认识的人头亦凑不著这点数。
「只要五十个?」纯纯想确定,酷肖窗外北极星闪耀的双瞳泛著狡黠。
「对!只要五十个。」她说「只要」?他没听错?
「那好!」她搂住他的腰笑著入睡。
望著她安琪儿似的绝色容姿,他矍然有股寒风吹袭的悚异感?难道是他太多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