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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戏婚姻 第五章

刺眼的阳光直射在脸上,聂小洁直觉地侧过身想躲避这扰人清梦的光线,却被手部传来的温热触感给惊醒;她猛地睁开双眼。

「早啊,老婆,昨晚睡得还好吧?」梵遥的笑脸和他光果著的胸膛霎时映入她的眼帘。

聂小洁立即弹坐起身,但她这一动,却让被子滑落至腰际,而她由梵遥贪婪的目光中发现不对劲,低头一看,她差点尖叫出声。自己身上竟然仅穿著一件细肩带的白色丝质性感睡衣,她赶忙拉起腰际的被子,然后戒慎恐惧地盯著他看。

这里不是她的房间,这间房间和她以黑色为主的房间不同,它是全然的白色——白色的窗帘,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家具和白色的地毯。

这个房间明亮得教她不习惯!

「不打算问我这是怎么一回事吗?」看著聂小洁黑白分明的大眼,梵遥索性也陪她坐起身。

她就不相信他真能忍住不说。

「你是不是在想,我要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聂小洁的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但是梵遥仍捕捉住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光芒。

看来她的脾气还真不是普通的倔!

梵遥站起身走出房间,在房门关上前留下一句话:「我就待在外面,想要和我说话的时候,随时欢迎。」

天!他……只穿著一条内裤!聂小洁不可思议地盯著梵遥的背影,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紧闭的房门之外,她这才想到自己。她将遮住胸前的被子拉开一条缝,低头一瞧——不会吧?她身上除了这件过度暴露的丝质睡衣之外;竟什么也没穿!

这一项认知让她恍若遣雷击般震撼。

她立即冲下床去将房门锁住,然后又一古脑儿的溜回床上,钻进被窝里。

不一会儿,她又悄悄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她该不会已经跟他……那个了吧?

想到这里,聂小洁马上跳起来将被子掀开——呼!还好!床单上是一片雪白,聂小洁松了口气地跌坐在床上。

紧张的心情一获得释放,聂小洁便像个耍赖的孩子般将自己摔进松软的床褥中。

她隐约记得她曾经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过,那时梵遥也在她房里,还喂她喝了一大口有著怪味的药水……

之后的事,她就全无印象了。

门上忽然传来的几记轻敲门声,让聂小洁原本放松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

「我只是要告诉你……」梵遥的声音隔著门板传了进来。「衣柜里有衣服,你可以到浴室换洗。」

听著走远的脚步声,聂小洁才吐出憋在胸中的一口气。

她静静地环视这纯白色的房间一圈,然后下床走向窗口。

她小心翼翼地掀开窗帘的一角,所看见的景象简直让她傻了眼——窗外是一片银白色的世界,除了远方几株不太高大的针叶树之外,连一户人家都没有。

聂小洁走向另外一边的窗子,而映人眼中的景物差点没让她量了过去——这间屋子是建在高山上!她只要爬出窗户,再向前走约十步,就会摔到山谷下了。

她默默地拉上窗帘。很显然的,这里不是台湾,台湾现在是夏天,而这里却是一片皓皓白雪,那么……这里很可能是位于南半球喽!

可是……他是怎么把她弄出台湾的?而这里又是哪里?他带她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一大堆的问号在她脑中浮现。

难道她真得顺他的意,开口问他吗?

不要!聂小洁不服输的撇了下唇,她才不会轻易向他低头!

聂小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睡衣,首先她得先换件衣服!穿成这个样子,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板起脸孔的。

天黑了。

聂小洁穿著一件宽大的男性衬衫,抱膝蜷缩在床边。房里没有开灯,只是任凭著窗外的天色,一点一滴地将房间带人黑暗。她喜欢这种感觉!

静静地伏在自己的膝上,聆听著周遭细微的声音,仿佛这世界上只有她一人。

每当她静下心来,她总是能听见各种细微的声音;但是现在,她却听不见他的声音——这让她有些心慌。

他睡了吗?还是……他根本就不在房子里。

聂小洁抱紧双膝,心想他应该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

她想出去看一看,但是她又害怕见到他。带著这种空虚又害怕的心情,聂小洁靠在自己的膝上,昏昏沉沉地跌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聂小洁猛然睁开双眼。天亮了吗?

自己竟就这么抱著膝睡著了!

她冲—下床,来到窗边,一把掀开窗帘——窗外的白雪依旧,但——「不见了?」聂小洁的心霎时凉了大半。昨天停在门外的车不见了!

聂小洁立即打开房门跑出去,房门外除了一间小客厅之外,再没有其他的房间,她只消一眼就能判断梵遥此刻不在这间屋子里。

聂小洁又试著转动大门的把手,发现门并没有上锁?她拉开大门,门外冷冽的空气同时灌进温暖的屋内,聂小洁摩挲了下手臂。望著眼前似乎没有尽头的一片白雪地,她此刻的心情比起门外冉冉飘落的冰雪还要冷凝。

车轮的痕迹已经被新雪覆盖住,聂小洁无法想像他已走了多久,她只知道,她又再一次被人抛下!继她的父母之后……

泪水不争气地自颊边滚落,这种被遗弃的恐惧她无法再承受了,顾不得自己身上穿著草簿的衣物,聂小洁赤著脚跑进雪地里。

但她才蹭出门口一步,便因为及膝深的积雪而跌倒在地。

她挣扎著起身,一步一步吃力地向前走去。

聂小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嘴里吐出来的雾气模糊了自己的视线,让她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也不知道自己的双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传来刺痛的感觉,她更是数不清自己究竟在雪地里跌了几次。她只能摇摇晃晃地向前走,跌倒又再爬起来,一心一意只想快点到一个有人的地方。

脸上的泪痕已经凝结成冰,聂小洁的喉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甚至连呼吸都有困难。

又一次,她跌进雪地里,但这次她却无力再抬起她深陷在雪地理的脚。

湿冷的衬衫里著她冰冷的身躯,聂小洁的脸紧贴著冰冻的大地,身体跟著慢慢地放松。

好舒服!她从来不知道这样趴在雪地里,原来是一件今人如此舒畅的事。

不冷!一点都不冷!她反而有一种回到家的舒适感。

数著一片片掉落在雪地上的雪,聂小洁不自觉地闭上双眼。

不怕了……她什么都不怕了……

可恶!没想到昨晚那场雪竟然下到天亮才转小!

这么厚的积雪害梵遥的登山车也派不上用场,不得已,只好花钱租了这台丑不拉叽的雪车。梵遥看了正在哼著歌的乔克一眼,当然,也得顺便租下这位驾驶。

梵遥低头看了下手表,现在才早上六点多,不知道小洁醒了没有?

想到她昨天竟然倔强得宁愿将自己锁在房里一整天,也不愿意开口和地说句话,梵遥不得不佩服她的意志力,毕竟她已经整整两天没吃东西了。

其实他有房间的钥匙,只不过他不想这么早让她知道;他也可以先开口和她说话,但他希望她能对他敞开心房。

他不只一次在心中问自己,为什么执意要娶聂小洁?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他和父亲在二十八岁前娶妻的约定吗?

啐!他压根儿不在意那劳什子的约定!就连他当初之所以会故意决定娶巩月吟,都只不过是要让父母看看勉强的婚姻会有多么不幸的后果而已——一个整日被冷落的新娘和最后会走向破裂的婚姻!

但现在他知道自己当初错得有多离谱了!婚姻是不能随便拿来开玩笑的;就在聂小洁出现在他的婚礼上的时候,他便明白这个道理。

聂小洁就像是个下凡的仙子般,圣洁地站在红毯的另一端——仿佛是上帝派来惩戒他这个儿戏婚姻的使者。

就在那一刻,他知道自己错了!他差一点就因为自己开婚姻的玩笑而与他今生的新娘擦身而过!也差点就害巩月吟可能有个不幸的一生。

若要问他聂小洁究竟是哪一点吸引他?他还真是一时想不透,可能是当时她受伤的眼神吧!站在红毯上,扬言要破坏婚礼的她,有著一对空虚和不信任的眸子,和她强势的行为举止正好成对比!

她当时的眼神真的吸引住了他。同时也是他第一次在女人身上看到除了高矮胖瘦等评价之外的东西,让他更想紧紧抓牢她,想要明白她眼神中的讯息和她的一切。

所以当她在教堂转身要离开的瞬间,他脑子里除了留住她之外再也无法思考。

「嘿,老板,你家到了!」乔克的声音如同他壮硕的块头般浑厚。

梵遥自沉思中回过神,眼前熟悉的小屋愈来愈近。

他原本含著笑意的眼神随著愈来愈靠近小屋,渐渐转为惊恐。

「嘿,老板,你家的门没有关好耶!虽然这里治安不错,但是山上还是有可能会出现狼或动物什么的……」流利的英语不停地自乔克的大嗓门中冒出来。

不等乔克停好车,梵遥先一步跳下车冲进屋里。

入口处的地毯上已经积了一些被吹进屋里的雪,梵遥瞥了一眼空荡无人的客厅,脚下直往微启的卧房门口走去。

待梵遥搜寻完小屋里的每一个角落,他的怒气已经隐隐泛升。

可恶!她就这么急著要逃离他吗?

梵遥走向正在门口卸货的乔克。「上车,乔克。」

等著好了,他一定会把她给,抓回来的。

「嘿,老板,在那儿!你的夫人……」习惯在雪地上穿梭的乔克,一眼就瞧见被雪半埋的聂小洁。

「该死的!」当梵遥自雪堆里抱出全身冷硬的聂小洁时,他不自觉咒骂出声。

乔克自车后拿了厚毯子帮忙裹住聂小洁的身体。

幸好!虽然气息很微弱,但是梵遥还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和呼吸。

「老板,快上车,我们先回屋子里,然后我再下山把医生载上来。」乔克有条不紊地说。

梵遥脱下手套,用他温热的掌心轻轻拂去凝结在聂小洁脸上和眉稍的碎冰,他心疼地感觉到掌心下的她竟是如此的冰冷和苍白。

你千万不可以有事!梵遥痛苦地将脸紧贴著聂小洁毫无血色的脸颊。

「老板,帮夫人换件干爽的衣服及让她保持温暖,一个小时后我就会载医生过来。」在梵遥跳下车时,乔克叮咛道。

不可否认的,乔克是个热心且尽责的司机。

回到房里,梵遥将聂小洁轻放在床中央,然后将房里的暖气开到最强,再由衣柜里找了套轻薄的睡衣为她换上,最后再加上一张电热毯和一床厚软的蚕丝被。

他替自己脱去厚重的雪衣,然后走进浴室拿了条干的浴巾出来,坐在床边温柔的为聂小洁擦拭著她尚沾著细小冰块的长发。

梵遥原本有著一肚子的怒气要发和一箩筐的问题要问,但此刻他的心里除了祈祷之外什么都不能思考,他只求老天别将她带走,即便是要倾尽他的所有,他也只求她能平安无事!

望著床上毫无起目的佳人,梵遥忍不住抛下手中的浴中,激动地用双手捧著她苍白的脸蛋,痛彻心扉地喊道:「你一定要给我醒过来,听见了没有?」

醒过来告诉他,为何她要离开他?

醒过来告诉他,为何他的心会为了她想离开而痛苦不已?

醒过来告诉他,他究竟该拿她怎么办?

「听见了没有?」梵遥终于忍不住淌下泪。天知道他有多么害怕她会就这样永远开他!「听见了没有?仿这自作主张的小东西……」

梵遥被身旁低低的饮泣声惊醒,他蓦地睁开眼,面对的却是满室的漆黑。

「小洁?」低低的哭泣声不断传来,梵遥立即转身扭开床头灯。

聂小洁双眼紧闭,泪流不止,看起来像是陷入梦魇中,但她却没有什么其他大反应,只是不断的哭泣。

「小洁,你醒醒,小洁……」梵遥轻捧著她泪湿的双颊唤道。

但聂小洁依旧只是哭泣。看她锁著眉流泪的模样,梵遥无法想像她究竟是梦到什么,又是为了什么原因让她伤心到如此的地步,但他却能感觉到自己心头上的那抹苦涩和一份怜惜的心痛。

「小洁,快醒醒,有我在这儿,你不用怕……」梵遥轻柔地摇晃著她。

可恶,医生只吩咐如果小洁发烧的话要怎么处理,并没有告诉他会有这种情况发生啊!

「小洁!」梵遥再度试图唤醒她。

但眼前的聂小洁只是一味地啜泣,对他的话根本无动于衷,这惹恼了梵遥。

「够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激动地摇晃著她纤细的身躯,情绪有些失控地大喊:「为什么一直哭?为么不理会我的话?为什么不快点醒过来?难道你就这讨厌看到我?」

梵遥粗重地喘息,瞅著羸弱苍白的聂小洁,哑声道:「如果是的话,我走就是了,求你别再这样折磨你自己。」

他颓然地放开她,起身离开床边。

或许他这么做……错了,或许他根本就不该将她带到这儿,不该要求她为他而改变,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事实摆在眼前,她依旧是那么的自我封闭,依旧对他视若无睹。他失败了,彻彻底底的失败了!

他是如此的爱她呀!为什么她就是不肯给他机会?

为什么要如此的决绝?

「可恶!」梵遥泄愤似的一记重拳落在门柱上。

早在梵遥松开手,转身离去的那—刻,聂小洁就已经醒了。

在她睁开双眼的那一瞬间,她感到她的脸颊是湿凉的,她甚至听见自己的啜泣,但天晓得,她却忘了自己是为了什么而哭。

望著天花板,聂小洁脑中的思续不停翻转著。为了什么?她哭得那么伤心,究竟是为了什么?

她感觉到自己似乎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东西。但,那是什么?一时之间她想不起来。

门边突然传来一声爆破似的巨响和撕裂般的怒吼,让聂小洁倏然一惊。

是的,她想起来了!脑中那一涌而现的梦境让她的心再次揪痛。她紧闭双眼挨过这份痛楚。

是梵遥!他的消失是让她伤心的主因。

她害怕!害怕自己再度被遗弃,也害怕自己对他渐渐产生的依赖。

「我不会就这样丢下你!」梵遥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聂小洁心头一凛,但她并没有马上睁开眼。

「如果我没有亲耳听见你说讨厌我,我是不会走的。」「你……说谎!」聂小洁缓缓睁开眼,虚弱的声音伴著泪水而出。

「小洁?」她醒了!

看著聂小洁有些无神但却黑白分明的双眼,梵遥终于放下心上的一块大石头。

「你丢下我一个人在这里……」恐惧向她袭来,聂小洁的泪落得更凶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

梵遥张大了嘴,这是他所认识那个甚少言笑的聂小洁吗?

「不,我没丢下你。」梵遥紧握住聂小洁的手,「我只是下山去买点食物,我还留了张字条在桌上。」

像是在哄小孩般,他柔声道。

聂小洁不停地抽噎,「我不知道……我没有看到什么字条……我只知道你……你不见了。」

梵遥爱怜地轻抚著聂小洁的额际,耐心地听著她断断续续的话语,此刻的她,就像个孩子般无助。

「所以,你大衣也不加一件就跑出去是为了找我?」虽然她的这种行为很不可取,多来个一、两次可能还会害他吓爆血管,但是天可怜见,他现在真想赏她一记热吻——如果她不是像现在这般脆弱的话。

「衣柜里面……除了睡衣就是礼服和大衣,我只好拿这件衬衫……」聂小洁这才发现肩上凉凉的,原来衬衫早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咦?你有没有看见我的衬衫?我一直穿在身上的……」

「咳咳!」梵遥心虚地干咳两声,「呃,我想,大概是你自己换下它,而你不记得了吧!」他故意转移话题,「对了,你一定很饿了吧?你先躺一下,我去弄些东西给你吃,很快……」梵遥转身要离开,不料手却被聂小洁紧握住,他以为聂小洁要为换衣服的事理论,无奈的转过身。

聂小洁半睁著睡眼道:「我想睡觉,你在这里不可以走,知不知道?」话声刚落,聂小洁便已闭上眼沉入梦乡。

梵遥哑然失笑。她竟然说睡就睡!看来她是真的累了。

梵遥坐回床边,为她拉好被子。

拜她生病所赐,她今天竟对他说了一大堆话。梵遥只希望,明天她醒过来时,别又回复成那朵带刺的玫瑰——白玫瑰。没错,那是最适合她的花。

不过如果她坚持要做白玫瑰——梵遥低下头在她额际印上一吻,他会是个最好的花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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