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转过程中,不断地变化各种掌法,就称‘手随步开’,在循环往返、周而复始的走转换掌中,避开对手的锋芒,一旦发现对手的破绽,就疾如闪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便能克敌制胜。」
霍鹰豪在寨前的广场上讲解了几套拳法之后,又亲身示范了几次。
「每一掌发出,都要做到起如风、落如箭,明白么?」他一边巡视,一边讲解每套掌法的精辟之处,有动作不确实的,他便在一旁随即指正。
操练了一个上午,见手下们都大致了解后,他才让他们各自练习,接著便迈开大步走回后院。
不知为何,他心中直挂念她的病是否好些了?
自从那日他夺去了她的身子后,霍鹰豪便让她住进自己的房里,他则在房内多摆了一张小床。想不到她醒来之后,却是成日将自己关在房里,几乎未曾踏出过房门一步。
「咳,咳……」
远远就听见赵落月不停的咳嗽声,霍鹰豪心头一紧,愧疚之心令他加快了脚步,忙迎上前去。
她坐在窗台前,唇色苍白,眼神呆滞地望著窗外的景色;她看起来,又消瘦了许多,教人不由得又心疼了几分。
一进门,就瞧见摆在桌上那碗分毫未动的药汁,他拧著一双剑眉问道:「为何不喝?」
她没有回答,只是看著窗外又轻咳了几声。
见她不相理睬的模样,他忍著怒意,说道:
「我知道你恨我,但也不必和自己过不去,最起码把身子养好,才有力气找我报仇啊!」
报仇?
她将线线缓缓移向他。从被掳来之后,她像只小鸡一样,总是任他予取予求,她又有什么能力报仇?
「把药喝了!」他看著她道。
她没有回应,将目光收回,再度呆望著窗外。
「之前我是鲁莽了些,但为了你自己身子著想,还是快把药喝了。」在冷风寨里,他从没如此低声下气的说过话,她再不喝的话,他真是要生气了。
她的心已死,只剩下一副躯壳而已,还喝那些东西做什么?
「你现在的态度是在惩罚我么?」瞧她那副死气沉沉的样子,他尽量克制自己,勉强不让自己的怒气表现于外。
她不想开口,更不想与他说话。
「你说话啊!」
他实在无法忍受她的漠视,进而朝桌上奋力一击,将怒气发泄其上。
「你如果恨我,尽避骂我,尽避打我啊!」他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身上打来。
她被拉了起来,一个不稳,跌入他怀中。
「看著我!」捧住她的脸,他低喝:「如果你恨我的话,就把身子养好,瞧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看了就令人讨厌,」
她抬起眼帘,看著他一向冷峻的脸庞。
她如何赢得过他?况且她把身子养好,是否又得再一次受他的折磨?
不!她不要!与其苟延残喘活著,不如一死来的痛快。
思及此,她不断摇著头,发疯似的大叫:「让我死,求求你让我死吧!」
见她听不进他的话,反而一心求死,他一气之下取下挂在墙上的剑,递上前去。「你那么想死的话,我成全你!」
她不加思索,上前握紧剑柄,剑旋即出鞘,她紧接著往自己颈子上一划——
他没料到她求死之心那么坚决,幸好错愕中他的身手仍快她一步,在她自刎的前一刻,一掌挥落她手中的剑。
「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为什么——」哭喊中,她睁著一双愤怒的大眼看著他。
他明白,今日她会寻死,全是他一手造成,但谁教她是赵守连的女儿!活该要替她爹承受的。
「要死?没那么简单!」
他取来桌上的药汁,喝了一大口,接著伸手拉她入怀,一手紧拥著她,一手抓住她下巴,迫使她的唇微张,他俯首将嘴凑上去,再将口中的菜汁强行灌入她的小嘴里。
无视于她的抵抗,他的唇贴上了几次,终于将一碗药汁都灌入她口中,然而,她却不表感激,反而伸出双手朝他身上猛力捶打。
「咳,咳……」她因情绪激动又咳了几声。「你走,你不要踫我!」
他放开她,对于她的反应,了然于心。
当他把仇恨发泄在另一个人身上时,并不如预期的兴奋,反而造成自己的痛苦,也伤害了另一个人。
他若聪明的话,早该想到这样的结果。
「弟兄们随时待命,咱们三天后朝庆扬城出发。」
议事厅里,霍鹰豪指挥若定,分配好任务后,手下们随即领命退去。
「庆扬城首富金成源,靠著自己强大的势力压榨百姓,垄断商家的货物从中图利,咱们趁此机会削削他的锐气。」公孙祈将几个月来探得的资料一一道来。
「公孙先生说得极是。」霍鹰豪也道:「此人生性奸诈,首富之名全由剥削他人钱财而得,我霍鹰豪绝不会坐视不管!」
「寨主明察。」公孙祈微一颔首。
「对了,这一趟任务大约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但是……」霍鹰豪犹豫了下,接著道:「赵落月的病情尚未有起色,这该如何是好?」
虽然她的心情已稍微平静,态度也趋于和缓,但最教他挂意的,还是她尚未起色的病情。
「按理说,落月姑娘的病应该痊愈了才是,但是在下瞧她却是神色恍惚,成日悠悠荡荡,像具空壳一般。」公孙祈抚著胡须道。
「莫非公孙先生另有药方医治?」
鲍孙祈精明的神色一闪,接著浅浅笑道:「依我看哪,这解铃还须系铃人才行。」
「怎么说?」霍鹰豪不明白这话中意思。
「寨主可曾听过‘移情变气’?」
霍鹰豪对医药可谓一窍不通,当然不曾听过。「公孙先生请说。」
「这是一种不用针、药,利用精神、性情来调节气血逆乱的病理状态。」公孙祈继续道:「落月姑娘显然在精神上受了很大的刺激,《吕氏春秋‧至忠》曾提到这么一个病例,这种病并非药石能解,惟一的方法便是以情攻之。」
听了半晌,霍鹰豪似乎有些明白。
「依我观来,落月姑娘的心已死,对世间不再恋栈,为了让她的心活过来,必须先激起她的意志,而我这儿有两种方法可供寨主选择一是爱,二是恨,世间惟有爱及恨能支撑一个人活下去,这就要看寨主要让她爱上你,抑或恨你了。」
「这……」霍鹰豪闻言,身子不禁僵住。
鲍孙先生所言不无道理,但是他和赵家势不两立,和赵落月之间绝不可能产生任何爱意,反而是以他一向冷傲的个性激起她的恨意要容易些。然而,这么做必定得再伤害她一遍,他又何尝愿意,这样的抉择,不是为难他么?
「寨主可以慢慢考虑。」公孙祈道。
「公孙先生,难道没有别的方法了?」这么烦人的事,令霍鹰豪的眉心紧紧揪著。
「有。」公孙祈浅浅一笑。
「快说!」霍鹰豪露出难得的笑容。
「反正她是寨主的仇家,寨主大可放著她不管,随她了。」
鲍孙祈说得轻松,然而霍鹰豪却不可能这么做,理由他讲不出来,只明白事因他而起,他无法坐视她的生死不管。
「公孙先生,你明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做的。」
「那就是了!所以方才我就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哪!」
鲍孙祈当然明白霍鹰豪的为人,在丢下一个笑脸之后,他便迈开大步走出议事厅。
「公孙先生!公孙先生!」霍鹰豪低叫了数声,只见公孙祈回首笑了下,又继续往前走去。
这……这是什么药方子!
当霍鹰豪带著弟兄们朝庆扬城出发后,慧娘便受霍鹰豪之托,前来照料赵落月。
一进房门,她便瞧见赵落月独坐窗前,一个人发呆地望著窗外。
慧娘望著多日不见的她,心疼不已地说:「孩子,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瘦了一大圈。」
「咳,咳……」赵落月轻咳了几声,回首望了慧娘一眼,又回过头来继续看著窗外。
「告诉慧娘,是不是和鹰豪吵架了?」
赵落月没有回答,遥望远处的眸子门著晶莹的泪光。
慧娘看在眼里,随即劝道:「男女间吵架是在所难免,但是别为了情爱伤了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慧娘打开手上的竹篮,继续道:
「今儿个我带了好些点心过来,你快来尝尝,这些都是我的拿手绝活,别人想吃还不一定吃得到呢。」
面对这些颜色鲜丽的糕点,赵落月一点食欲也无,但还是勉强自己开口:
「谢谢你,慧娘。」
「傻孩子,跟我道什么谢。我待鹰豪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既然他把你留在他身边,表示对你有一定程度的喜欢,我当然也把你当自己人看待了。」
赵落月神色黯然地望了慧娘一眼。
她只是霍鹰豪的仇家,并不是他喜欢的对象,看来,慧娘还不清楚她和霍鹰豪之间的关系。
慧娘拿了一块绿豆糕给她,又继续道:
「鹰豪知道你的病尚未痊愈,但寨子里的事务又不能不管,于是在出发前特别交代我一定要过来照顾你。你瞧,这孩子更是待你不错。」
待她不错?为何她感受不到。住在这里,她只觉得生不如死!
突然间,她抓住慧娘的手,激动叫道:「慧娘,放我走,你放我走吧!」
对于她突如其来的言语,慧娘有些不知所措。
「落月,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赵落月抓住慧娘的手,哀求道:「我求你放我走,我不想留在这里,」
「这……」事情怎会变成这样?慧娘纳闷地问:「你还病著呢,怎么要离开呢?」
「我这病并无大碍,求你放我走吧!」如今,就算死了,她宁可死在它处,也不想死在他面前。
「你在寨子里的行动并未受到限制,怎会说……放了你?」赵落月的哀求声,搞得慧娘一头雾水。
「我……」赵落月不想多说她和霍鹰豪之间的恩怨,随口说道:「我好想我爹,求你让我回去见见他老人家吧!」
「你这孩子真是孝顺,要不我让公孙先生派几个人护送你去?」
赵落月还来不及回应,房外忽有人回道:「没有寨主的命令,落月小姐哪儿都不能去。」
她和慧娘即时回头,只见公孙祈缓缓走来。
「公孙先生,落月只想回去……」
慧娘还想求情,却遭公孙祈一口拒绝:「我知道,但是寨主已经下过命令了,恕鲍孙祈无法从命。」
赵落月不再苦苦哀求了。她明白,在冷风寨里,惟有一个人能决定她的生死与去留,那就是——霍鹰豪。
「落月姑娘好好休息,我们先告退了。」公孙祈丢给慧娘一个眼神,示意要她离开。
「呃……落月啊,我先走了,多吃点糕点,记得多休息呀!」慧娘在公孙祈的示意下,跟著也走出了房外。
两人来到了寨子后头的山坡前,慧娘忍不住问道:
「为何不让落月离开?」
「她病了,离开这里惟有死路一条。」公孙祈看著远处回答。
「以你的医术,难不成医不好她?」慧娘担心地道。
「心病要用心药医,你懂么?」他淡淡一笑。
以她的历练,她猜测道:「你是说……只有鹰豪能医好她?」
「事已至此,只有姑且一试了。」他蓦地侧首盯著她看。「男女之间,感情这事很难说,缘分要来谁也挡不了。」
「你的意思是……」她对上他的眼,红霞霎时飞上了脸。
他搂她入怀。「就像我俩,谁能猜得到。」
她的脸轻轻靠在他肩上,相拥的两人望著天边灿烂的霞光,爱意早已写在脸上。
半个月后,霍鹰豪带领的一行人,已从庆扬城带了大批的金银珠宝回来。
照例,冷风寨在当夜举行了庆功宴。
明知他已经回来了,赵落月仍然不想见他,拒绝了他派人捎来的邀请,宁愿待在房里习字。
她的病仍然未见起色,常有咳嗽的症状,然,平时无波的情绪,此刻却因不安而突然猛咳了起来。她喝了口水,伏案提笔挥毫,却安抚不了她烦躁的心情。两人太久没接触了,她反倒有一种陌生的害怕,就好比当初落入他手中那般。
时过三更,房门倏地被打开,她在烛光下猛一抬眼,那伟岸的身躯、冷峻的脸庞,顿时映入眼帘。
她看著他缓缓走来,心跳如雷鼓响著。
他瞅著她半晌,突地上前,一俯首,唇贴上她的。他满嘴酒味,霸道地吻著她的,虽不似之前的粗暴,但她还是嫌恶地推开了他。
他的嘴稍稍离开,冷眼看了下她,倏地伸手抓住她的下巴,随即又复上去。
她闭目不语,暗自嘲笑,她似乎永远逃不出被他玩弄的命运!
这一次,她决定放弃挣扎。她想通了,无论如何,她还是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又何必做无谓的抗争。
而带著几分醉意的他,完全感觉不出她的改变,仍是一径地吻著她,最后拦腰将她抱起,朝床榻走去。
他将她放入床中,终于发觉她不同于以往的安静。她不再抵抗,不再挣扎,这情况令一向对她用强的他,霎时有些不知所措。
莫非他做得还不够坏?
相信只要她会吵会闹,就表示他已经激怒了她,但是要做到让她恨他一辈子,可能还需要花一点功夫。
「怎么?心里恨我就说出来呀!」他压在她身上,在她耳边低吼。
她躺在床上,一句话也不说,双眼空洞无神,像是望著远处。
见激不起她一点情绪,他又吻上她,接著伸手想解开她襟扣,然而,停在衣襟前的手,却僵住了。
他实在不想伤她太深,对一个女子来讲,略施薄惩也就够了。于是他又将手收了回来,改以抓住她肩头。
他持续吻著她,像是上瘾似的,一发不可收拾,而那柔软的女子娇躯,令他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致使双唇不再霸道,轻柔地含住她红润的唇瓣,慢慢品尝。
在他轻柔的吮吻中,令原本赚恶的她,稍稍退去了敌意,或许是身子虚弱的关系,她竟然在他的钳制下,躺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见到她恬静的睡容,霍鹰豪并没有叫醒她。这一刻,他突然有个新发现——
这个女人竟然和他一样固执!
表面上她虽然不再抵抗,其实骨子里执拗得很,有别于一般女子见了男人就逢迎曲奉,不惜贬低自己,以求男人施舍一点卑微的怜惜。
她……真是个倔强的女人!
这一夜,他们同床而眠。
从未为情所困的霍鹰豪,要一个女人恨他也许容易,但他根本不明白,女人却是最容易陶醉在男人的温柔里。
听见了远处的鸡呜声,躺在床上的赵落月才缓缓睁开眼楮。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昨夜睡得特别沉,一早的精神也特别好,莫非是因为他的关系?
昨夜,记得是躺在他怀里睡去的,那温暖的臂弯、结实的胸膛,的确让人睡得非常安稳,不过……
她随即否认这个想法。或许是自己太累了,才会有这种假象。
下了床,望向窗外,今早的天气晴朗,温暖的阳光透著窗棂而入,令她的心情不自觉地好了起来。
目光往院前一移,瞧见了他的身影。
他上身打著赤膊,正在院子里练拳,瞧他赤手空拳、手随步开,神气沉重稳如泰山,而身体动作却轻灵如飞鸟,每一拳每一步,都教她无法移开视线。
莫怪他会被冠上冷风孤鹰的封号!
正当她瞧得出神,视线随著他挺拔的身形而移动时,不经意撞上他突然回首的眸光!
「啊!」她心一惊,收回视线,急忙坐在妆台前梳理自己的长发。
她望著铜镜里的自己,不明白自个儿苍白的脸何时已多了几分血色——那红嫩的双颊,以及微张的朱唇……
大概是受了惊吓的原故吧。
她发愣似的不断梳著长发,突地,她的纤弱小手被一只大掌给握住。
「我帮你。」
她睁著圆眸,惊诧地望著铜镜里的他。
他极轻柔地梳理她的长发,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她看在眼中,讶异得无法言语。
连他都无法置信自己会这么做,手中温柔的动作,全是想补偿曾对她造成的伤害;然而,脑中的思绪一转,公孙先生话语言犹在耳,他得让她恨他才行,他怎么全忘了!
他倏地丢开手中的木梳,朝她喝道:「倒杯茶给我!」
她猛一回首,见他冷著一张脸,往一旁的大椅坐下,之间性情的转变就在一瞬间。
她早该明白的,这种行事不择手段的魔头,还有何性情可言。
「还不快去!」
他凶狠的模样她不是没瞧过,比这个更残酷的她也都尝过了,还怕什么呢?
缓缓起身倒了杯茶走向他,她将茶放了转身就要离去,熟料,他的大手一抓,将她拉了过来。
「你心里不服气?」他的冷眸中有她清丽的脸庞。
她不想开口,也没有看他,只将脸侧向一旁。
「为何不说话?」他对上她的眼,深深看著她。
「我们之间何须言语。」
这样的回答,在霍鹰豪听来却有两种解释。
一种是两人之间有仇隙,根本不相往来,也互不说话;另一种即是两人已经到了相知的地步,不需言语,也能达到沟通的目的。
他并不明白她所指的是哪一种,只能暗自猜测。而他只要能达到让她的心活过来,就算她不想和他交谈也无所谓了。
他放开她,从案边取来一只小木盒递给她。
她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伸手拿取。
「拿去!」冰冷的语调中渗进了一丝轻柔。「里头是首饰,我想你会需要。」
当下,她的心像巨鼓般响著,他的表现著实令她震撼;然而,她现在还需要这些东西么?以她如此低贱的身子,还需配戴那些高贵的首饰么?
包何况慧娘送给她的饰物已经够多了,她根本就不需要。再则,这些东西还不是从他人身上抢夺过来的,他有什么资格拿来送她!
「土匪就是土匪!」她蹙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以为随意把别人身上的财物抢来送我,我就会感激你么?」
当下,他的心就像是被浇了一桶冷水一般。曾几何时,高傲的冷风孤鹰也会有如此难堪的一刻?他不禁要问自己:霍鹰豪,你何须如此作贱自己,讨好他人!
「要收不收随你!」他忍著满腹的怒意,随手将木盒往案上一丢,便迈开大步走出房外。
他一离开,屋子里顿时变得冷清,仿佛一颗心忽然之间被掏空一般,变得既孤寂又无助。
她慌乱地望著四周,茫然无以应对。
她该如何是好,原本已经无波的心,为何在见了他之后,总是荡起阵阵涟漪,她不明白,真的不明白!
「落月——落月——」
窗外传来阵阵的低唤声,赵落月放下手中的书卷,锁著眉头,寻声走上前去探个究竟。
她走至窗边,探头望了望,没瞧见什么人,正要回首时,忽然间一声低叫吓坏了她!
「嘿!是我啦!」
一个帅气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她眼前,令她惊讶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展阳?」她有好一段时间没见著他了。
「听我娘说你病了,所以我溜过来看看你。」
他帅气的脸庞总是带著笑容,令她不自觉地总爱盯著他瞧。
「进来再说吧。」她打开房门邀他进来。
展阳几个大步一入,帅气的身影便出现在她眼前。
「大哥和公孙先生下山去了,所以我就趁机会来看看你。」
「他下山去了?」她有些意外,也显得有些失落。
「嗯,大概是为了几天之后的徐州之行做准备吧。」
「徐州?」她蛾眉微蹙。「你们又要行动了?」
「不错。听说这一次的任务有些危险,而且是笔大数目,同行的人都战战兢兢,连大哥也不敢放松呢。」
展阳说得口沫横飞,却没发现赵落月担忧的脸色。
「反正这些事大哥会处理,我也不用操什么心。倒是你,好些天没见著你,我瞧你好像瘦了些,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我……」那个伤痛的回忆,她实在不想再提起。「我没什么,你和慧娘多心了。」
「可是我瞧你脸色很差,明儿个要不要请公孙先生过来看看?」展阳盯著她瞧,一副担心的模样。
「不用了,前些日子公孙先生来过了。我现在这个样儿只是想家罢了,没什么的。」
就算展阳再笨,也看得出赵落月失落的眼神。之前她那带著笑意的容颜,已不复见,如今挂在脸上的全是淡淡的愁云。
「来,我耍几套拳让你瞧瞧!」
只见展阳扮起猴样,耍起猴拳来了,一会儿跳上椅子,一会又跳下,脸上尽是逗笑的表情,逗得赵落月也不禁轻声笑了。
「谢谢你,展阳。」走近他,她柔声道:「你对我真好。」
她看著他,那俊秀的面孔,一点也瞧不出像个打家劫舍的土匪,况且他的心地又是那么好……
「落月,告诉我,你真的想回赵家么?」展阳上前,诚心地问。
赵落月抬起迷茫的眼神看著他。想回赵家?或许该说,她想离开这儿。
「我的事你不用担心,一切就顺其自然吧。」
「或许我可以替你向大哥求情,求他放你回去。」
「千万不要!」有了前车之鉴,她不想因为她而让霍鹰豪再次误会展阳。
「为什么不要?」他的俊容稍稍垮了下来。
「你的好意我明白,不过,我的事我希望自己解决。」
闻言,展阳有些丧气,一往一旁的椅子坐下,正好瞧见了案上的小木盒,他叫道:「咦?大哥将这首饰送给你了?」
她并没有回答,熟料展阳又继续道:
「咱们前几天正要从庆扬城回来之际,发现大哥失踪了,我急得四处寻找,最后却在市集里找到他,说来这也没什么,不过,你知道么!当时他竟然是在挑女人的首饰!我一看,惊讶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也不敢上前叫他,只能暗中猜测他是买来送给你的。如今一瞧,果然不出我所料!」
听完了展阳这一段话,赵落月睁大了双眸,惊诧地说不出话来。
霍鹰豪,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为何在伤害了她之后,还要如此用心待她?当然她也毫不客气地拒绝了他的好意,甚至对他的礼物嗤之以鼻。
「我瞧他挑了好久,相信你一定会喜欢。」
她是他的仇家,他一心只想复仇,对她也总是冷言冷语,为何忽然之间会对她如此用心?
「落月?落月?」
她全然听不见展阳的叫唤声,脑海里全是霍鹰豪高眺的身影和傲慢的态度。
「你怎么了?身子又不舒服了么?」瞧她失神的模样,展阳紧紧抓住她双肩,不停地叫著。
她回过神来,看了展阳一眼,才低低说道:
「呃……我没事,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你真的没事?」展阳不太相信,想再确认一次。
她点点头,给了他一个不太容易发现的笑容。
「好吧,那我走了。」
见展阳走远,她随手掩上门,抬眼望著桌上的小木盒,心底的震惊不断冲击著她。
突然间很想瞧瞧里头摆著什么样的首饰,于是上前取出一看,里头竟然是一只翠绿色的玉钗子。
真是他买来送她的么?
她一时无法理解。
饼去的事实证明,霍鹰豪是个冷血的土匪头子,对待她又是那么狠毒,他绝不可能刻意买东西讨好她;况且以霍鹰豪的为人,还需要讨好他人么?哈!他只要不择手段便行,何须如此大费周章?
看样子,是展阳看错了。
一定是这样的,不会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