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海棠书屋 > 其他 > 阿修罗 > 第八章

阿修罗 第八章

本市人多地窄,每一个人的事,每一个人都知道。

梁永燊毋需特地拨冗去调查,也已转接听说,翁文维有未婚妻。

小梁十分震惊,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跑去与陈晓非商量。

洪俊德说:「我在娶晓非之前也订过一次长婚,一订五年,所有的毛病统统跑出来,连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的不堪,只得解除婚约,根除烦恼,后来识晓非,不到半年就结婚。」

陈晓非问:「 可知道有这样的事?」

小梁皱盾:「我不晓得。」

洪俊德道:「婚前越早知道越好,婚后越迟知道越好。」

陈晓非忍不住,「洪先生,你的话可真不少。」

梁永燊说:「我去同 讲。」

「小梁,不可做此丑人,」停一停,拍拍小梁肩膀,「由我来做。」

特别令小梁也在场,陈晓非婉转公布这个听来的消息。

轻松得不得了,「未婚妻,真的?」

梁永燊拂袖而起。

阿姨责怪说:「 ,你的态度太儿戏。」

沉默了。

「你知道这件事,抑或不知道?」

总算肯好好回答:「他一直没有跟我说起。」

阿姨把一只手搭在 肩上,「他不知如何开口,他同前头那人全无感情可言,他需要时间。」她一口气讲出许多最常见的借口。

笑:「全中。」

事后洪俊德对妻子说:「她好像不在乎。」

「也许她觉得他俩的关系密切到根本不可能有空间容许第三者的存在。」

「世上纵使有那样的关系也不值得高兴,他们只会得窒息。」

「 盼望得到这种感情。」

「对,她是主宰,你看著好了,她会毁灭一切。」

最惆怅的当然是梁永燊。

他没有把时间把握好,他认识她那年她还太小,朦朦胧胧、著隐若现的感情沉淀下来,变成友谊,太迟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他仍可客串一个角色,她每遇大悲或大喜的事情,相信仍然会同他分享,但日常生活中闪烁琐碎的喜悦与气恼,就与他无缘了。

梁永燊颓然。

笑,「你这样哭丧著脸,人们会以为你失恋。」

梁永燊答:「我才不会为人们一言半语闲言闲语而故作振作。」

「梁永燊,你永远会是我心目中最重要的人物。」 说得很诚恳。

「是吗?那么请你告诉我吴 ,我们是怎样认识的。」

瞠目结舌地看著他。她不记得了。她说不上来。

梁永燊摇摇头。

他知难而退,假使 找他,他一定抽空前往,要他主动约会,已经没有这个勇气,他已意兴阑珊。

却没有与 家人完全断绝来往。

他时常往洪家玩牌,晓非嗜扑克,也就是谷称沙蟹的游戏,梁永燊在周未找上门去,一玩便是一个下午。

洪氏夫妇开头以为他来打探 的消息,日久见人心,他一字不提,并无是非,晓非十分欣赏。

但是,赢得芳心的秘决,往往与风度、气量、学识全然无关。

越玩下去,陈晓非越是觉得可惜。

在一个下微丝细雨的复活节周未早上, 被阿姨推醒,她轻轻睁开双眼,只听得阿姨学她的声音说:「不要叫醒我不要叫醒我,我还要睡十日十夜。」

微笑。

这的确是她的心声,乘了二十二小时长途飞机,一抵埠放下行李马上赴约,又支持了一整个白天,算起来,约有两日三夜未曾休息,回来和衣躺下,直到阿姨推醒。

「有朋友在书房等你。」

「那会是谁呢?」 明知故问。

「快出来看个究竟。」

连忙梳洗更衣来到书房门前,一声「梁永燊你好吗」就要喊出口,却见到一个陌生女子牢牢地看著她。

礼貌地辨认一会儿,才问:「我们见过面吗?」

那陌生女子反而起身招呼她:「请坐。」

掩上书房门,在她对面坐下。

「吴小姐,你不认识我?」

答:「我肯定我俩没见过面。」

陌生的年轻女子有点儿气馁,「吴小姐,我叫简金卿。」

仍然一点儿印象也没有,等对方提供更多资料。

「你没有听说过我,你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人?」

有点儿歉意,她搜索记忆,没有,她不认识她。

简金卿深深震惊,她不认识她!

她把吴 所有的资料背诵得滚瓜烂熟才找上门来,满以为吴 一见到她会即时变色,严阵以待,谁知吴 根本没听说过简金卿三个字,她在她面前变得这样微不足道。

简金卿发起抖来。

只听得吴 间:「我们是否华英女校的师姐妹?」

看样子真不似装出来的,简金卿忽然明白了,这统统不关吴 的事,她根本不应该上来见吴 ,她笑了。

「我们在唱诗班里见过两次。」

恍然大悟,「啊,对,唱诗班。」

终于看见吴 的真人了,小小的尖面孔长挑身材,都还罢了,最特别最使简金卿自惭形秽的是吴 通身上下那股清秀的气质,别问她民间有些什么疾苦,她肯定答不上来,她毋需知道,也不用理会。

熬过苦日子的简金卿一早知道她嘴角口角有太多干涩。

她低下头,「我还有点儿事,我要走了。」

「可是,这一次你找我,是为著——」

「唱诗班的姐妹很想念你,请你有空再来参加。」

「啊,好。」

陈晓非出来间:「是高班同学吗?」

「不,是唱诗班的人。」

「你参加过歌咏班?」

「没有,从来没有。」

「那么,她是谁呢?」

「我不知道。」 发怔。

「她叫什么名字?」

「我不太记得,她说姓甘,简、康?我从没见过她。」

「竟有这种事,下次开门可要小心点儿。」

「也许她也记错了,也许我们只在某一个舞会里见过面。」

那女子的脸色开头十分凝重,渐渐放松,后来似恍然大悟,接著就走了。

陈晓非坐下来。认错人?断然不会,风已经来了。

披著透明塑料雨衣出门去。

那微丝细雨真难受,沾在玻璃窗上便化为雾珠,冷风接著把湿气吹进屋内,什么都腻答答。

简金卿比吴 早一步见到翁文维。

他正要外出赴约,见简金卿不请自来,无言以对,婚事已经拖延一整年,他看到金卿,只觉害怕,像忘记做功课的小学生要面对老师。

金卿问:「十分钟可以吗?」

「你要说什么话说好了。」

「我有种感觉,不知道对不对:我们大抵是不会结婚的了。」

翁君没有回答,他看了看腕表。

「翁君,十分钟内我一定把话说完。」

但是吴 赴约一向准时,他不能叫她等。

「我们明天谈这个问题可以吗?」

「不可以,一定要现在。」

自从她有恩于他之后,他俩就失去商量余地。

他取饼外套,「我有约。」

「我知道,吴 又回来了。」

翁文维第一次听见简金卿嘴里吐出这个名字,觉得很赤果很可怕,终于到了摊牌的时候。

他吁出一口气,等了那么久才等到今天,有种释放的感觉。

「我也知道,你千方百计要求公司给你外调,也已经成功,今年年中,你可以外放升职。」

她都调查清楚了,她把所有的时间心思都放在他的身上,不幸他不能接受。

翁君坐下来低著头。

「你不再把任何事情告诉我了。」

「我也没有把这些事告诉任何人。」

「你可有想过带我一起走?」

「你已经知道我一切行藏,这个问题,你早有答案。」他站起来,「我迟到了。」

他拉开大门,等她一起走。

他不愿她留在他的王老五寓所里。

从前,她有门匙的时候,翁君发党文件信件时常有被翻阅的迹象,她似拥有他,也拥有他拥有的所有物件,他托词换锁,一直没有再配锁匙给她。

到了门口,翁文维截住他看见的第一部街车跳上去,他没有回头,怕变成盐柱。

他迟到了二十分钟。

没有看见吴 。

他坐在阳台的咖啡座上,对著那著名美丽旖旎的沙滩沉思,其实吴 只不过象征他的理想,他不甘心被困在小世界里,他愿意用另外一个方式报答简金卿,随便哪一个法子都可以,但不能叫他从此守在她身边。

翁文维凝视蔚蓝色的天空。

这不关 的事,有没有这少女他都会离开简金卿,她成为他最好的借口,因为她的世界就是他最想去的地方。

他一定要离开简金卿,他连她的小动作都受不了,她习惯把钞票一张张分开来小心翼翼折好,用的时候又逐张摊开,无限爱怜地交出去……

翁文维紧紧闭上眼楮,不要再想。

「你迟到。」

他睁开眼楮,看到吴 笑眯眯站在他身边,提著鞋子赤著足,她到沙滩去散步了。

他握住她的手,「你应该坐在这儿等我。」

「我踫到一位朋友,她说认识你,你们曾是同学。」

「谁?」翁君笑问。

答:「她叫简金卿,坐在那边台子。」

翁君错愕地抬起头,简金卿正在大大方方朝他们走来,笑著颔首道:「吴 说欢迎我一起坐。」

翁君脸上变色。

她决定不让他有透气的余地。」

说:「车子重泊,有人要出来,我去把车让一让。」

走开,以后翁文维铁青著脸,一声不响。

简金卿并不退缩,硬踫硬僵在他面前。

去了很久,像是故意制造机会让他俩说话,但是,两人并无交换一言半语。

终于 回来了,翁文维迎上去,「我们换个地方吧。」

简金卿说:「好像有人答应过送我出去。」

笑道:「上车来吧。」

最客气不过,她对翁君说:「让简小姐坐车头舒服点儿。」

途中简金卿把车窗打开,风扑进来,全部扫在后座翁君的脸上。

简金卿问:「假如他不爱你了,你会怎么办?」

诧异,「问我?我没有这样的经验。」

「你真幸运!」

「是吗?」 笑;上帝最公平,所以她并没有得到父母的爱。

的目光一直留意著倒后镜,是简金卿先发觉,吴 在与人斗车。

她车后有一辆黑色的跑车,不徐不疾地追著有一段时间了,不上来,也不堕后,距离维持三公尺左右。

无论吴 怎样左右穿插,都没有甩掉它。

吴 的嘴角一直孕有笑意。

简金卿明白了。

她转过头去看翁文维,翁君太过自我中心,竟没有留意到戏中有戏,车上三人各自怀著鬼胎。

简金卿间:「后面是谁?」

吴 没有回答:「对,你在哪里下车?」

「市区无论哪里好了。」

转身同翁君说:「你同简小姐一起下车可方便?阿姨叫我早点儿回家呢!」

翁文维还来不及回答, 已停下车,待两人落地,挥挥手,一溜烟开走车子。

翁文维问简金卿:「你全告诉她了?」

「我一个字也没有说。」

「她应该起疑心。」

简金卿冷冷地笑,「你要很关心一个人,才会反复地思疑他。」

「你在说什么?」

「我说什么,日后你会明白。」

吴 心不在焉,怎么会有空对他俩起疑心。

翁文维说:「你先一阵子不是说想到新南威尔斯大学念书?」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离开这里会对你有好处。」

「我知道,」简金卿苍凉地说,「我办不到。」

「那么你选择同归于尽。」

简金卿一愣,怔怔地看著翁君。

翁文维笑笑,「只有三个选择,结婚、分手、同归于尽。第一项已经没有可能,我总得让你选第二或第三项,否则太不公平。」

简金卿握紧拳头,过片刻说:「你把飞机票及头一年学费食宿给我,我即刻走。」

翁文维本来以为他会大喜过望,但是没有,他听得他自己低低地说:「我明日把本票送上来。」

就这样在街头,他们解决了近十年的恩怨。

他追上去,「我感激你。」

简金卿回头说:「不必,我这样做,是为我自己。」

翁文维低下了头。

简金卿忽然说:「你要当心吴 ,她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脚色,她一早便知我是谁,只是不肯点破。」

「不会的,她不是那种人。」

简金卿不再多说,她不用再为他设想,不用为他好,不必替他操心,她的责任已尽,除出失落的苦楚,她也有种放下重担的感觉。

她走了。

在该刹那,她由输家变为赢家,背影笔直,洒脱坚决,翁文维像是又看到了从前的简金卿,他想叫她,终于忍著心看她走了。

第二天起,吴 就没有再听翁文维的电话。

陈晓非间她:「这样逃避可是个办法?」

睁大眼楮,「翁文维原来有未婚妻。」

陈晓非不置信,「我以为你一直不在乎。」

「在乎,怎么不在乎!」

「我以为你一年回来好几次也是为著见他。」

「是呀,彼时我不晓得他有未婚妻。」

陈晓非啼笑皆非。

「假如他再打来,叫他回到未婚妻身边去。」

一辆黑色的跑车在等她。

翁文维找上门来。

陈晓非本来不想放他进屋,洪俊德说:「你跟他说说明白,省得天天来烦。」

陈晓非便请他坐下。

开门见山说:「 讲,叫你回到未婚妻身边去。」

翁文维惊道:「我前任未婚妻已往外地开学。」

陈晓非耸耸肩,「那恕我不能再给你什么忠告。」

「 呢?」

「她出去赴约。」

「来接她的可是一辆黑色的跑车?」

「是吗,有一辆那样的车子?翁先生,我想你不必再来了,没有用的,你应当比谁都明白。」

陈晓非的语气甚为讽刺,翁君当然听得明白。

他耳畔充满嗡嗡声,他记得他放下茶杯,被主人家送到门口,与另外一位客人擦身而过,游魂似荡下楼去。

梁永燊看著翁某的背影,用手指在空中划一个完字。

陈晓非拿牌出来,「活该,他怎么甩脱人,人也怎么甩脱他。」

梁永燊看著手上的牌,只得一对红心十。他轻轻说:「吴 是阿修罗。」

陈晓非陡然变色,「你这小子,不干不净说些什么?」

梁永燊一向甚得阿姨欢心,这次被她一喝,手中纸牌落地。

洪俊德连忙来解围,「现在你可知道什么叫河东狮吼了吧!」

小梁没想到阿姨这样维护 ,吓一大跳。

只听得陈晓非说:「情场如战场你没有听说过?总有个把人做伤兵,个把人做逃兵,自然有人打胜仗,也有人打败仗,你若怕,就别打。」

但是,有阿修罗,就有修罗场。

梁永燊赔笑道:「阿姨宠 真宠得厉害。」

她们都不喜欢翁君,并不关心他的下场。

翁君到大学去寻找吴 ,她已转了校。校方拒绝把联络地址告诉外人。

翁文维终于尝到简金卿失意的滋味,那日,在酒馆喝得醉醺醺,伏在桌子上,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抬起头来,看到吴 伸手招他,他身不由主跟她出去,来到门口,吴 已经不见,过来扶他的是简金卿,他哽咽了。

一头栽倒在地上,躺著没起来。

饼一会儿,他挣扎著爬起来。

也可以说,他再也没有站直,他是一个不安分的年轻人,梦想突破他的出生,去到更高更远的地方,他没有走对路,他不甘心每夜自同一窗子看同一爿星天,也想走遍天下,自不同的窗口看出去,看尽苍穹所有的星。

在往后的日子里,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振作。

我们已经走过头了,必须往回绕,才能够知道,用黑色车子把吴 载走的是什么人。在生活中,时间控制我们,在故事里,我们控制时间,爱飞驰到哪个空间,就是哪个空间,这解释了为什么你爱听故事而我爱说故事。

让我们选这一刻吧。

盛暑,吴家的书房,吴太太携幼子归宁,吴豫生与女儿已经谈了一段时候。

他说:「告诉我为什么转校。」

吴 抬起头,「因为张沼平在普大,你明白吗?」

吴豫生文明兼民主,笑道:「我明白,但,谁是张沼平?」

「一个朋友。」

吴豫生点头,「我以为梁永燊才是你的朋友。」

「呵他永远会是我至亲友好。」

吴豫生笑:「即使如此,他也一样受到伤害。」

吴 沉默。过一会儿她无奈地说:「接近我的人,无可避免地,或多或少,都似受到若干伤害。」

吴豫生连忙说:「有些人咎由自取。」

笑。

吴豫生一直这样教导女儿,生活中无论有什么闪失,统统是自身的错,与人无尤,从错处学习改过,精益求精,直至不犯同一错误,从不把过失推倭到他人肩膀上去,免得失去学乖的机会。

吴氏的家庭教育一向这样凄清。

张沼平早已换过车子,他现在开的高速车是艳黄色的。

稍微、稍微成熟点的人都会觉得这样的炫耀可能会有点儿幼稚,但是年轻的吴 却不觉得。

吴豫生说:「车子太快了不安全。」

他女儿却惋惜说:「父亲,你头发又稀疏又斑白。」

案女说的全是真话。

张家富裕,不但父母宠著这个孩子,祖父母、叔伯,都认为要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在一间乡村俱乐部与张家吃过一顿午餐,并没有事先约好,张沼平带她去那里逛,刚好踫到家人,便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众人看见外表如此清纯的少女,已经充满好感,张小弟从前带在身边的女友都浓妆奇服。

张伯母搭讪问:「吴小姐家长未知干哪一行?」

从实,「家父吴豫生从事教育工作,现任大学堂文科系主任。」

张伯母放下心来,明理的生意人也十分敬佩读书人,钱,他们已经赚够,太多没有意思,倒是希望家里添增一点儿文化气息。

张沼平笑,「家母十分喜欢你。」

说:「我也喜欢她。」

生活圈子阔了,希望可以渐渐淡忘童年往事。

表面上若无其事, 仍遭梦境困扰。

一到暑假,年轻人鲜有不玩到三更半夜,晚上睡不足,中午会胡乱靠在什么地方眯一眯,大脑不能完全休息静止,乱梦特别多。

一日看阿姨玩牌,累了,在长沙发上一躺,精魂就似出窍,悠悠然去到一间平房, 思流十分清醒,一见就认得,这是她的祖居,推开门,就可以看到母亲, 害怕起来。

原来她并不想知道真相,但是身不由己,自一格窗户飞了进去。

看到的不是她母亲,而是她自己,一点点大坐在小桌子前,正写阿拉伯字母呢。

她百忙中笑了,这么小这么无助,抓笔都有困难。

忽然惊恐起来,这不正是发生意外那一日吗?她可是快要看到真相了? 浑身颤抖。

她自长沙发上跃起,尖叫起来,「火,火!」她掩著双耳,冷汗自额角背脊淌下。

梁永燊第一个扑过来握住她的手,他知道她的事如同知道他自己的事一样。

「只是噩梦, ,只是噩梦。」

怔怔地看著梁永燊,脸色惨白,嘴唇簌簌地抖。

陈晓非轻轻说:「还是心理学的高材生呢,连自己的心理学都不懂得,统统是幻象。」

握著梁永燊的手,「不,我已经进去了,我已回到祖屋里,看到了自己,下一个梦,我必定可以知道真相,啊,多么可怕。」 用手掩住脸,泪流满面。

陈晓非摇摇头。

的衬衫湿透,蝉翼似贴在肌肤上。

门铃响了,来客是张沼平, 马上笑起来,忘却不愉快的梦境,高高兴兴地迎出去。

梁永燊抬起纸牌,看半日,也数不清楚五张牌的点数。

陈晓非讽刺他:「小梁有被虐狂。」

张沼平却问:「他们真是扑克迷,有没有下注?」

笑笑。

「那个年轻人是谁?同你好像很熟。」

「他是一个珍贵的朋友。」

张沼平笑,「最惨便是做这类人:完全没有性别、吸引力、感觉,模糊地成为人家的好朋友……我不要做你好朋友,要不你爱我,要不你恨我。」

「然而我在你心目中也不是第一位。」

张沼平诧异,「还说不是?」

的眼角朝他的跑车瞄一瞄。

张沼平认真地说:「那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他干脆承认,「将来,其中一个轮胎肯定会跑到我腰间来。」

没有笑,她有点儿怅惘,用双臂箍著张沼平的腰。

这年头,二十岁不到的女孩子,已经有许许多多过去,许许多多故事。

把头靠在他背上。

张沼平轻轻地问:「你要不要与我结婚?」

不出声。

「早婚有早婚的好处,先养三两个孩子,把他们交给祖父母,然后我们再继续学业,奋斗事业,孩子管孩子长大,我们管我们长大,大家都成熟了,才约好一起跳舞去。」

责备他:「这是哪一国的幻想曲?」

「沼平国里,什么都有可能,请随我来。」

盛暑天里,无法停止出汗,两个人的自衬衫都黏在身上,张沼平轻轻替 拔开额角细发。

这样亲热,也没有同居。

他管他租公寓住,她一直待在宿舍里。

陈晓非为这个很放心,「看,两个地址,有头脑才会这样做。」

冬季应付考试, 坚持呆在书桌前,张沼平心中没有这件事,玩笑地收起 的书本笔记,这是他们感情最受试练的时候,他一直说:「你若爱我,就不必有自己的生活。」

像其他女孩子那样穿起鲜艳的衣裳,坐在赛车场跑道专等她们的男友凯旋归来?

吴 不是那样的人,她办不到。

生命中有许多不测,练好学问傍身,是明智之举。

张沼平同她开玩笑似说:「观众席上那个位子空得久了,总有人坐上去。」

不语,是吗?那么多人喜欢呆坐不喜欢独立?

放了学她去看他,他与教练、助手、朋友围著一辆车,蹲著研究它的得与失,他的手轻轻拍打车身,真的好像把它当有生命似的。

微笑,不去惊动他,在一边买食物与饮料,街边档的热狗另有风味, 在面包上挤上许多芥辣。

正欲张口咬,她听见莺声呖呖的声音问要一杯热咖啡。

那是一个红发绿眼的少女,穿极短的圆裙、紧毛衣、小靴子,打扮成啦啦队员样子。

她向 攀谈起来:「你是谁的女孩?」

微笑,「我不是任何人的女孩。」

「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她好奇。

反问:「你呢?」

「我?我与张一起来。你看到那辆费拉里没有,那就是张的车子。」

仍然微笑。

红发女又说:「张是个英俊的男子你说是不是?」

以客观的态度看一看张沼平,「对,你够眼光。」

红发女高兴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你呢?」

「苏珊奥勃朗。」

说:「幸会幸会,我还有点儿事要早走一步,下次再谈。」

苏珊捧著咖啡向张沼平那组人走去。

张太过专注,一直没有抬起头来,根本没有看见吴 ,他熟络地自苏珊手中接过咖啡喝一口,又让她拿著,苏珊也就著纸杯喝一口,再交还给他。

看到这里,拉一拉围巾,回到宿舍去。

坏情绪当然影响她,但她却不让情绪操纵她, 写功课至黄昏。

她要用的一本书被同学借去,放走到三楼去取返,再回房门,看到张沼平坐在她书桌前。

推荐阅读:
丑颜寻春 这根本不是abo世界 茵果(np) 白丁娘子 末世危情(ABO 1V2) 異遇 热情遇温柔(专情男主) 边&子文集 幽明(纯百 GLH) 情色东洋 但愿人长久 痛一生的爱
相邻推荐:
村里那些事 小说校草 学生两宋风云21集CCTV袁腾飞SP发刷 红肿 双丘春天之光老周赵青阅读吮着她的花蒂尿h代替妈让爸高兴魏无羡腿上的恶诅痕受攻天下白洁厦门七日淫宋清如甜甜的武林外传不败战神任务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