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季银芽不晓得自己这般呆睇著厨具喃喃自语已好片刻了,她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博阳这里的,浑浑噩噩中,就是不愿独自一个人,免得胡思乱想,但是效果似乎不彰。
「唉……」倘使冀祺是同性恋,那他对她说的那些甜言蜜语,他那个教她迷乱的火辣炽吻,还有他遗留在她唇上不散的温存和热度,及他的柔情,他的体贴……
难道这一切的一切全是假的?
「不,不会是假的。」象是想搏取一些拥护,她对著那些厨具摇摇头。
冀祺明明说喜欢她,他不是也要她试著去喜欢他吗?事情本来进行得很顺利,何以天外要劈来那么一个骇人的消息呢?
不!她拒绝接受如此残酷的事实,她不相信他是同性恋,他……也不能是呀,否则她付出去的感情要怎么办?
嗄——付出去的……感情?她对——他?
「天哪!」原来真如冀祺所言,她会让他抚模和拥吻,全是因为她真的……真的喜欢他!
倏来的认知今季银芽措手不及,一个闪神失魂,刀子就歪到肉里去了。
「哎呀——」季银芽吃痛地抽回柔荑,沾了血液的菜刀铿锵落地,要不是她跳得快,只怕这会儿利刃是插在她的脚上。
「怎么啦?」季博阳闻讯冲进厨房。他的助手们也跟著赶到,每个人的手中都还握著画笔或橡皮擦,有人则抓著漫画的草稿。
「她们为什么叫他老板?她们说他已经有老婆了……」季银芽恍恍惚惚,嘴里念念有词,仍不知发生何事。
「嗄……你手流血了!」早叫她别搞那劳什子晚饭了!季博阳急赤白脸地拉她离开危险区。
助手们也七手八脚跑去拿医药箱。
「没关系啦,我只是不小心切到了。」周围纷沓的杂声总算使季银芽回到了现实,她说著又要回厨房。
砧板上的牛肉还没放人锅内卤,洗碗槽里的马铃薯还未削皮呢。
「别管那些菜了,顶多叫外面的便当吃吃罢了。」季博阳按住她的肩膀,命令她乖乖坐下,然后他转身要助手响应。「你们说对不对?」
「是呀,是呀。」助手干笑地放下医药箱,可怜一个星期没吃到炖补的肠胃正扑籁籁地淌著泪。人家季姐的手艺最好吃的!
「可是……」她这几天净忙著小杜的事,所以都没来弟弟这儿,不巧平时负责三餐和打扫的欧巴桑生病请假,她担心他最近赶稿,只怕是有一顿没两顿,这营养与体力哪会够?
「嗯?」尾音上扬的低沉的警告由俊挺的鼻梁里哼出,这意味著手博阳的耐性已经磨光,也意味著他随时有喷火的可能。
凡是熟识他的人,多半没几个敢在此刻与他作对,连季银芽也不例外,她歉疚地看著助手群。「那……就叫便当吧。」
「这里没你们的事啦。」接下来的亲子恳谈,季博阳不希望有外人在场,何况出版社的编辑刚刚才打过电话来催,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模鱼。
「走,走,走,赶快去把剩下的画完。」助手伸著懒腰关进工作室。大家都已经三天没见到床了。
「说吧,现在就我们姐弟俩。」幸亏切得不深。季博阳将伤口消毒、上药,再用OK绷包住那根挂彩的手指。
「说……什么?」季银芽心虚地垂下眼睑。因为年龄接近,故她和博阳一向天南地北无所不谈,但是此番的主题攸关他人的隐私,她真的开不了口。
「你和那个冀祺啊。」季博阳一箭直中靶心。
「你怎么会……提到……他?」季银芽坐立不安,仿佛沙发突然长了刺。
「你今天一进门的表情就不对,接著不是打翻东西就是默默发呆,现在又割到手,这些不会是要上班前的症侯群吧?」季博阳干脆挑明。
「我……他……我……」季银芽期期艾艾了半晌,却不知从何说起。
季博阳也不催促,只是很有耐心地静静等待。
「他……他……」遇到亲人温柔关怀的眼光,烦琐的心灵犹如有了倚靠的浮木,季银芽再也忍不住掩面大哭。「哇……我该怎么办?」
有位助手好奇地从工作室伸出头来,立即又让季博阳狠狠地瞪回去。
「你们吵架?」此乃恋爱中男女落泪的最通俗,亦最普遍的导火线。他抽了几张面纸给她。
「不……」季银芽摇头,抓著面纸继续饮泣。
「他骂你?他动手打你?他欺负你?他有了第三者?
他抛弃你?」
接二连三抛出的问号,得到的全是否定的答案,季博阳也不管那么多了,反正让他老姐这么伤心,那混小子注定是别想再苟活于人世!
「他住在哪里?我现在就去宰了他!」季博阳愤愤不平地跃起身。
「不……不怪他……」季银芽忙拉住暴躁的弟弟,他说变就变的阴晴个性,有时连她都模不透。再者,她对冀祺一无所知,他家到底是在火星还是在月球,她完全没概念。
「是不是……我的事?」季博阳战战兢兢地试探。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因此没空,也忘了去把他们的姐弟关系说清楚,也许是准姐夫的醋劲发作,才使老姐受委屈。
「你的事?你的什么事?」季银芽抬起婆娑泪眼。
「没,不是就好,不是就好。」季博阳陪笑,暗地里则松了一大口气。幸亏不是他惹的祸,不然他可就愧疚啦!「那到底是什么事呢?」
「我……他……哇!」季银芽泣不成声,吞来吐去仍是那几个词儿。
「你别光是哭嘛。」回音除了哽咽还是哽咽,季博阳只好下最后通牒。「好吧,既然说不出来,我这就去找他,让他本人来说。」
「不要去!我求你……」季银芽头摇得像波浪鼓。
依他们之前的相处模式,恐怕话还没谈上半句,便会先来一顿好打。
可她未曾遇过这样的事,此时真的很需要听听别人的建议。
「博阳,你说我该怎么办?我那么爱他……但是他……呃……」凄楚啜泣声霍然卡在喉头,季银芽被自己未经大脑的蹦出来的真心话吓到。
难怪,难怪以往只要有异性稍微越了界,她就会非常反感,还会厌恶至极地起满抗议的鸡皮疙瘩,然而自从他……
可能是他主动煮面给她吃的那一次吧,或者是她从他手中接过的那两大袋、他专程跑去超市买的卫生棉,他善解人意——纵然是会错了意——便深深地触动她的心,她对他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她根本是不可救药地爱著他!
可惜她爱上一个不能爱的人,这教她情何以堪?
「你确定?」季博阳会多此一问,不过是希望感情一向驽钝的姐姐,能再认真仔细地理清事实。
「虽然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总觉得我俩是相知甚笃的老朋友。」季银芽缓缓披露蛰伏多时的情愫。
「我习惯他的陪伴,就像……就像习惯你们在我身边一样,要是一天没见著他骑著铁马的英姿,我便会整日不对劲,仿佛失落了什么。」
忆起他们曾经有过的点点滴滴,她始终紧敛的柳眉不禁噙著淡淡地甜蜜。
「既然确定了,那还有什么好迟疑的呢?」季博阳真替准姐夫感到庆幸,踫上这么一个反应木讷的情人,他想必是等疯了。
「因为他是……他是……」好不容易舒展的愁城又筑高了起来,季银芽又抽了几张面纸。
若是继续那么下去,季博阳大概问上一年也问不出结果,他索性自力救济。「冀祺是枪击要犯?」
「不……他是……」季银芽这会儿还宁愿他是。她咬咬牙,横了心肠,痛苦地将全盘托出。「他是同性恋。」假如小妹襄雪在就好了,她经验丰富,说不定比较晓得怎么做。
「什么?」季博阳差点趴平在地上。「你说他是……」
季银芽困难地点头。「他还有老婆了。」一个带有喉结的老婆。
「他亲口告诉你的?」倘使季博阳没见过冀祺也就罢了,偏巧他俩曾数度交锋过,准姐夫瞪他时的妒火和不善,可不像是个不爱女人的人会有的眼神。
「是他公司的同事说的。」季银芽哀声叹气。
「我先问你,你相信他是同性恋吗?」季博阳不答反诘。
「我……也不知道。」季银芽压根儿不愿去信。
「‘不知道’便影射出你有怀疑,既然有怀疑,为何不当面问清楚?」季博阳认为冀祺不是个会扯谎的人。
「也许他会骗我啊。」听别人转述是一回事,亲耳听冀祺说又是一回事,季银芽担忧万一他承认怎么办?
「一个人的眼楮往往能泄漏很多秘密,冀祺的双眸明亮有神,看人时的目光坦然直率,所以他为人必定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否则我当初怎么放心把你交给他呢?」季博阳最后还不忘糗姐姐一下。
「你少来,我怎么从不晓得你那么欣赏他?」季银芽依然挂泪的娟丽面庞,羞臊地晕出照人的艳红,那惹人疼怜的娇态宛然一株滴上晨露的翠芽,正随著春风在朝露中摇曳生姿。
「我只是说放心把你交给他,可没说欣赏他喔。」要抢走他姐姐的人,季博阳当然要挑一点啦。
人说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果然还真有那么一回事呢,连他都能感受到姐姐的味道变妩媚了。「我看你别回家了,干脆在我这儿好好地睡一觉吧,明天我会帮你请假,你去找他谈谈。」
「也好。」真相若是不早点儿弄明白,季银芽也没啥心情去做其他的事。
「去吧,别想太多,不足的睡眠可是美女的大敌喔!」季博阳笑如暖阳地驱她上床。
嗨,小杜:
世界之所以有纷争,起于每个人的标准不一,就像江泽民坚持一个中国,李登辉却突然提出「两国论」,不仅让宋连两位总统候选人陷入苦战,也使海峡两岸再次陷入紧张情势,还惊扰到远在天边、飞机要坐上十几个钟头、与咱们「似乎」没啥亲戚关系的「阿美利肯」。
(怪了!人家「兄弟」吵架,他也管?)
结果这里面究竟谁是谁非,谁最寡廉鲜耻,端看个人的立场吧。
又像,我考试只低空掠过,父母却要求得保持在前三名;你工作但求三餐温饱,你的老婆却想天天穿貂皮大衣、戴美钻。
在这个生态的环节中,又是谁寡廉鲜耻呢?
这年头,升学有压力,工作有压力,生活有压力。
但是老师也有老师的压力,没做事的人也有经济上的压力呀,而给你压力的老板亦有公司业绩上的压力,就连最天真无邪的小朋友,还不是免不了有来自父母的压力。
身处这么一个压力锅的社会,人人随时都有可能爆炸,为了不让拆弹小组疲于奔命,「严以律己」的观念似乎该做修正了,况且台湾的拆弹小组的装备可没人家国外那么先进,搞不好还会平白陪上几条命咧。
这不是要人去为非作歹,打家劫舍(正常人在做这种事时,肾上腺激素会大量分泌,所以应该会更紧张,更有压力^_^),只是偶尔我们应该抛开所有压力,放自己一个假,让身和心好好地轻松一下。
例如偶尔去看场电影,偶尔躺在沙滩上晒太阳(记得要擦防晒油喔,否则变黑炭事小,得皮肤癌事大——瞧!怎么说著说著,压力又来了?「压力」果然无所不在),偶尔换条路线上班吧,偶尔……最重要的是偶尔降低自己的标准,做一个不那么要求完美的人,只要偶尔。
所以你说什么是寡廉鲜耻?啊?
只要不犯法,不违法,它的标准在哪里呢?
认为你该放轻松的小娟
P.S.对了,记不记得我上次跟你提过的,我想努力去争取一样很想要的东西,我好像失败了耶……
冀祺是被晴空中的早起太阳的锋芒刺醒的。
茫茫睁开眼的那一刹那,他有点忘了自己是在何处,只感到全身腰酸背痛,直到麻掉的四肢逐渐窜著万蚊爬啃的搔痛。
是啦。
昨天他在戏院附近苦寻不到季银芽的芳踪,便赶紧冲到她家找她,可是她还没回来,结果他坐在门前等了一整晚,糊里糊涂中就这么睡著了。
想到季银芽,就想到那个吻。
虽说他也没有所谓的处女情结,但一思及他是那深幽蜜汁的初访者,便掩不住欣喜若狂,男性的虚荣心也跟著饱胀。
只是……转眸盯著紧锁的大门,他忍不住担忧她彻夜未归是去了哪儿?
从远方驶近的吉普车告诉了他答案,那群蚂蚁雄兵正逐步钻噬他的肝肠。
「你怎么……坐在这儿?」季银芽百感交集地下了车,明灿的双眼因昨日那场泄洪而红肿,如花雅致的五官因他的存在而薰出了绯霓。
她才想要回来翻他的电话号码呢,如今他就在咫尺处……天啊,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哩,一会儿真相就要大白,她好怕听到不想听的喔!
「是呀,我刚刚也在问我自己。」冀祺冷嘲热讽地挺直身。她憔悴的模样令他心焦,她愁虑的语气却令他心痛。
她一定是不希望看到他,尤其他当场捉到她不忠的把柄。
他移动悒郁的目光,瞪著从驾驶座下来的头号假想敌。
「哦?有问出什么吗?」季博阳视若无睹,反而扬著皮皮的笑靥,示好地将一手搭上他的肩膀。
「哼!」道不同不相为谋,冀祺拒绝与他哥俩好,肩胛骨猛地向后滑动一圈,便把对方的腕膊甩脱。
「你不会是……’」季银芽讶然他和昨天同样的衣裤装束,还有他那蓬头垢面,及疲惫瞳仁布著没睡好的血丝。
数只袋鼠乱蹦的小小心房,陡然洋溢了温馨、喜悦和生机。
莫非他从戏院出来后,就一直在这儿等她到现在?
这是他在乎她的最佳证据对吧?所以他不是「那个」对吧?
「也许下次我该带个睡袋。」冀祺冷言奚落。他在这边苦守寒窖,她竟搂著小白脸逍遥快活去,这简直太讽刺了!
「也许你下次就不必这么辛苦喽。」阴柔的俊颜咧著爽朗奕奕,季博阳话中有话,好心缓和冀祺的怨懑。
其言外之意是指他娶了季家大姐之后,便不需要再如此站岗了。然而那些话落入冀祺的耳里,却道人家是在警告他:人都是我的了,你还来凑啥热闹?
「难不成你们俩……」他悻悻然地盯著季博阳,又调回季银芽,紊乱的思潮显然已经弄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
昨日她听说他是同性恋时,不还哭丧著脸吗?怎地才当天,她就迫不及待去找旧情人投怀送抱?
「嘿嘿。」看到人家气得快要炸的暴龙相,季博阳的劣根性忽尔大量繁殖。
他奸笑地拿出钥匙去开门。「有话进来再说吧。」
冀祺立刻被他的蓄意挑衅激出炎炎妒火,一口气险些喘不上去。
「是嘛。」季银芽不察现场的暗潮汹涌,雷电交加,还腼腆地附议。她有好多好多话,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问个明白。「进来喝杯茶再说。」
士可杀不可辱,事情到了这般田地也没啥好谈的,他俩一搭一唱的邀请,只是徒增冀祺的愤怒罢了。
「可恶!」他龇牙咧嘴地朝季博阳挥出一拳。
不过他发麻的肢体尚未完全解套,故手脚上仍有些不灵活,季博阳俊拔的颀躯仅稍微微一偏,便轻易闪过攻击,行动间,他当然礼尚往来地回了一掌,迨季银芽察觉时,迅捷的战役已告终止。
「唔……」冀祺吃了闷亏,捧著中击的腹部闷哼。
「承让啦。」季博阳则甩甩发痛的右手骨。那一拳算是教训姐夫害老姐洒泪,他可是用尽全力哩。
「博阳!」季银芽慢两拍地斥责弟弟。这两个大男人到底哪里有毛病,怎么一踫面就是动手动脚?
她心疼地搀著意中人的臂膀。「你有没有怎样?要不要送你去医院?」
「别踫我!」沉痛的低吼打从齿关里迸裂,冀祺谢绝她的关怀。
好个包藏祸心的蛇蝎美人,既然对他无意,她何苦再伪装成那该死迷人的楚楚可怜貌来折磨他呢?像这样把他玩弄在股掌间那么有趣吗?
「祺……」方才那般不顾廉耻地亲近他,已耗竭了季银芽不少勇气,如今她再也壮不起胆来消受他的拒人千里,只能受伤地捂著就要哭出声的菱唇。
「你……这不识好歹的家伙!」季博阳见不得姐姐受委屈,举起拳就要再攻过去。
「不!」季银芽连忙冲过去,以自己纤细柔弱的身体护住冀祺,粼粼的秋波乞求地瞅著弟弟。「博阳……不要……」
「芽儿……」为什么?她为什么会有此举?冀祺诧异而纳闷,他真的越来越不了解她了。
「还怀疑?她这样做还不够明显吗?」大钝女遇大笨牛,这两人还真是绝配!季博阳瞟著他准姐夫暗示。
「但是……你们不是……」冀祺不解这会儿情敌何以倒戈?
「我们是呀。」季银芽以为他指的是她和博阳的血缘关系,她愣愣地点头,由始至终是在此出闹剧中最无辜的角色。
「没错。」季博阳等不及看姐夫吃惊的蠢相。他长臂一伸,便将她勾进胳肢窝里,并漾开孩童也似的纯真笑容,然后坏坏地公布谜底:「我们是亲、姐、弟。」
「什么?!」喀地一声,冀棋方正的下颚当场坠地。
小杜,又是我:
在这讲究男女平等的年代中,女人越来越接受新知,越来越有自我的思想,也越来越有社会地位,男人只要一个怠惰,便会让女人迎头赶上。
迎头赶上的不单单是薪资和职位,超人拍完拍女超人,蓝波打完仗后有女蓝波继续,美国国会有女参议员,英国曾有位女首相,不过咱们中国最先进,早在一千三百七多年前就出现了个武则天,说不定台湾这趟连宋扁完之后,又会再来个女总统。
因此决定自己的生活和伴侣,已不再是男性会员独享,女人也开始学男人抽烟喝酒,交际应酬,穿长裤,剪短发。
男人上酒家?没关系,女人上星期五餐厅。男人洗泰国浴?了不起?女人去洗土耳其浴。反正现在就连婚姻自主权,女人和男人一样持有。
但是这些都不打紧,最让男人害怕的是,女人也学起男人的「养鱼政策」,自此不再三从四德,从一而终。
所谓「养鱼政策」就是一个水缸同时喂养不同的鱼群,也或许是不同的水缸养不同单一的鱼(斗鱼就非如此不可,否则一夜下来,你准备盖一个鱼墓园),而通常鱼与鱼之间是不会知道有对方的存在。
我虽处在九O年代,脚下的步履马上要跨新的世纪,可是我的思想仍停留在保守的农业社会。我向往并崇尚一夫一妻制,我也坚信它是世界上最完美的配对方式,一旦我认定一个人,我就会只爱他一辈子。
注意到了吗?生态界越是高等的哺乳类,也就越遵守这个规定,像鲸鱼、海豚……除非人类自甘堕落为次等动物吧。
不小心被锁在家门外时的杂想小娟
「我……」寂寥良久的氛围终于有了突破,却是冀祺和季银芽同时张了嘴。
两人愣了愣,又异口声:「你先说……呃……」
想不到他俩的默契这么好。
交缠的两眼不禁相视而笑,漫游在双方之间的尴尬也因此消弥一空。
「对不起,博阳是喜欢恶作剧。」季银芽羞答答地起了个开场白。她现在总算明白为什么他老看她弟弟不顺眼。
「可不是嘛。」冀祺哭笑不得地叹著。「我被他整得好惨,本来我还以为他姓‘博’名‘阳’咧。」
有这种天使长相、邪魔个性的恶小舅,前途想必坎坷,起码在感情路上,他已多兜了好几圈,刚刚要不是也拜博兄的搅局,他们小俩口只怕早就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去了。
「真是对不起。」博阳从小就让她们姐妹宠坏了。
「不不,我才该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让嫉妒冲昏头而不信任你。」冀祺始终不愿将她编列为那种会施行「养鱼政策」的女人,他也不肯相信她有那种假扮生涩来骗他倾心的坏心机,所以他那时受的打击才会那么大。
「你……那个……」说到嫉妒和信任,季银芽也有话要问,只是她不知要如何措词较为婉转,「同性恋」
三个字如块大骨鲠在喉。「我……去泡茶。」
「我帮你。」从昨晚至滴水未沾,冀祺确实想喝点什么。
「不……我来,你坐一下,我很快就好。」若他俩果真无缘,那么也想亲手泡给他喝,就当是最后的回忆。
「嗯。」冀祺也不坚持。
窝在沙发等待中,他瞥到传真机的桌下掉了张传真,可能是让风吹下来的。他顺手捡起来,转头对著厨房喊时,双眼无意间溜过了传真上的字。「芽儿,你有张……咦?」
这……这……不是他昨儿个坐在她家门前,一时情绪袭来所写下来的感触吗?怎么会……他在她家街口那家超市传真时,明明检查过传真号码,故他敢确定,他绝没传错!
对了,会不会出现一种可能,「那根葱」就是……
「有张什么?」怎地话讲一半就没声啦?季银芽端著花茶出来。她实在很喜欢他昵称她时的调调儿。
「昨天载你的那个机车骑士是小杜吧?」冀祺以不经意的语气问。
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他和她在咖啡厅、戏院的相遇就不是偶然;他初次见到小杜时的感觉不对,还有小娟事后与他谈起亦有著雷同的看法,也就统统说得通了。
「是呀,你们认识?」季银芽毫无心眼地点头,更没想到他为什么会知道。
「不太熟,他是我朋友的朋友。」宾果!冀祺很有技巧地套她的话。「倒是你……好像和他很熟?」
「他是我公司的后辈,人满乖的……」见他不发一言,季银芽忙不迭正襟危坐。「你千万别误会,他就跟我弟弟一样,而且他也有女朋友了,还是我牵的线
她真白痴!好不容易解决博阳的事,干么又搬了块石头来砸自己的脚?
「放心,我吃醋归吃醋,却没那么小心眼。」冀祺失笑地拉下她举著发誓的粉荑,然后执到唇边啾了一记,并把那张将一切事情串联起来的引线给她。「有你的传真。」
他就晓得她是爱他的,否则她也不需这么急著声明。
「啥?喔……谢谢!」季银芽诧然地盯著他吻过的手背,两朵桃腮渐渐沁著酡红,害冀祺险些猝来的欲火焚伤。
「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瞄到一点点,我不晓得……」他敲敲想入非非的脑袋瓜子,提醒自己先办正事要紧。「原来你有笔友呀?」
「不……这……」季银芽考虑了小片刻后,决定向他吐实。「其实这是……我朋友的笔友,我那位朋友文笔不好,因此他拜托我帮忙……」
她没把小杜的名字供出来,应该不算背叛吧?「之前信本来是利用我们公司的传真机,但下班后多少有些不方便,刚好我家里有一台嘛,所以信就……」
「也就是说,这一直都是你替他回的?」要不是她羞惭地垂著玉颈,她会看到冀祺墨瞳里的笑意。
「唉……是。」完了,他肯定会瞧不起她。
「太好啦,太好啦!」冀祺乐不可支地抱著她又跳又叫。
他对她的一见如故和投缘,他每次在她身上发现到的亲切感和熟悉,以及他俩的默契和似曾相识的对话……所有的谜团全部解开了。
呵呵,谁会料到他心折的对象就在他的身边,这真是……妙妙妙啊!
「嗄?」他不骂她反而……夸她?季银芽始料未及,如坠烟海地任他转得糊里糊涂。
「太好啦……太好啦……」冀祺总算没那么激动了,他紧紧地搂著她,兴奋的欢呼已转为呢喃。
「那个……祺……」季银芽傻愣地偎著他的胸膛,依旧搞不清楚东南西北。
「我不是同性恋。」冀祺无厘头地抛出一枚核子弹。
「啊?」季银芽浑身抽了一下。
「我一直都不是,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他在她家门口待了一下午,又睡了一夜,隔天还挨了一拳,为的就是要向她澄清这桩事。
「真的?」像是最宝贝的东西失而复得,季银芽毫不隐藏地砌出心里的喜悦,但差不多是同时,喜悦又倏地往下掉。「但是你那些同事说……」
「她们和博阳一样,动不动就爱开玩笑。」冀祺又不是聋子,哪会不晓得她们背地里对他的性向传闻,只是他从来不做否认罢了。
「但……」她们说得那么正经,根本不像是开玩笑呀。
「假使你和我一样,整日处于几乎是清一性上班族的工作环境,三不五时,就有人来向你告白、示爱,你会受得了吗?」冀祺反问。
「所以你才会说你是同性恋?」这种作法未免太偏激了。
「NO,NO,NO!不是我说的。」他才没那么无聊咧。」全是因为那些踫了软钉子的同事…或许是有人比较拉不下脸吧,反正谣言就这么产生啦。由于大家自此知难而退,我也就懒得去破坏天下的太平。」
「那……那……你的老婆……又是怎么回事?」季银芽呼吸困难地抚著心窝。天呀,她终于问出来了。
「嗳——」冀祺无奈地摇著头苦笑。总有一天他会死在他那伙娘子军的手上。
他拉著她往外奔。「走!」
「去哪儿?」季银芽没有选择地跟著他小跑步。
「去看我的老婆啊。」冀祺卖关子地眨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