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们抵达黑帝斯城时,已是入夜时分。
韩荫并末带她回到他位于「幻影」最底层的私人住宅,而是回到了韩家位于山顶城堡式的巨宅。
车子在穿过用灰白色石板砌成的城墙后,首先越过一座修整得相当漂亮的花园,在绿树夹道的石板小径上行驶了将近五分钟,才见到这栋巨宅的外貌。由地广大的字邸有三栋主要建筑,位于正中央的主屋,以及两侧的东厢、西厢,完全是十七世纪的英国风味。
当两人下了车,穿过主屋那道厚重的钢制大门后,两排穿著制服的佣人一起向他们行礼,盛大的排场让殷忘尘感觉自己恍若来到了中古时代的贵族家庭。
她默默地打量著屋内豪华得令人咋舌的装潢。
「她怎样了?」韩荫问著一个额上系著黑色领结的中年男人。
像是管家模样的男人若有深意地回答,「您亲自去看就明白了。」
韩荫微微领首,回头对殷志尘说道,「我上楼看一下。」
她凝望著他步上楼的背影,不确定自己是否该跟上去。
「夫人还记得我吗?」一个微带笑意的男声吸引了她的注意。
殷志尘凝袖,仔细地打量眼前发色半白的男人。「你是」她惊讶地挑眉,「尼金斯基先生?」
「正是在下,」他微笑鞠躬,「伊恩,尼金斯基。」
真的是他!十年前救了她的人。
「好久不见,你怎么含在这里?」她直觉地问道,然而心中已隐约有了答案。
「我一直在这里啊!」伊恩似乎觉得她的问题挺有趣,「我替韩先生工作。」
「你是指韩荫?」她犹豫数秒,「他就是你口中的少爷?」
「是的。」
殷志尘的身子不禁微微一晃。竟然是他!韩荫竟然就是十年前救了她的男人,是他陪她度过那个痛苦的夜晚,是他那淳厚的声音温柔地抚慰她,是他让她有勇气继续活下去。
敝不得她在「幻影」撞到他时,会觉得他的黑眸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就是那双黑眸的主人救了她的啊!
从她十八岁开始,他就一直在她背后帮助著她啊!
他对她那次的流产有何看法呢?一念及此,殷志尘的脸颊渐渐转成苍白。他究竟会把她想成那种女人?一个十八岁就怀孕的未婚少女?
「夫人,你怎么了?你的脸色有些苍白呢。」伊恩关心地问道。
「没什么。」她摇摇头,朝他微微一笑,「你这几年还好吗?伊恩。」
「还不就是那样,马马虎虎。」伊恩亦同她一笑,「倒是夫人,你在芙洛莲思俱乐部似乎相当受欢迎呢。」
「你知道?」
「我一直知道。」他笑得神秘。
「难道你这几年一直在注意我的一举一动?」她脱口而出。
他点点头,「而且我会定期向韩先生报告你的情况。」
「报告?」
「虽然韩先生总是假装不惑兴趣,但还是让我一次一次地报告。」伊恩的眼眸闪闪发光,「他很关心你。」
殷志尘无法形容内心一阵强烈的激荡,她只觉得呼吸忽然间梗住了,脑海里一片空白。「我──」她躲避著伊恩满含笑意的眼眸,心慌意乱地用手指靶梳著头发,「我还是上楼看一下情况好了。」
看著她的背影,伊恩泛起一抹深深的笑意,这可是十年来他第一次见到处世淡漠的她失去一贯的冷静呢!
上帝保佑。他相信这一次韩荫必可破除韩家所遭到的诅咒,拥有幸裙的婚姻生活。
母亲的改变令韩荫吃惊,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她,和几星期前相比竟又更加苍老了几分。一头曾经闪耀动人的漂亮金发如今却黯淡枯黄,从前她最引以为傲的细致肌肤现在亦变得毫无光泽。
她缓缓地打开眼帘,冰绿色的眼珠显得有些混浊。「你回来了」她平板地吐出一句。
韩荫并未答话,只是静静地望著她。
「听说你结婚了,带了个妻子回来。」
「是的。」
「看样子我和你父亲的错误示范,并没有使你排斥婚姻。」她微微扯一下嘴角,「你爱她吗?你不记得吗?韩家的男人是不谈感情的。」仙妮亚迸出一阵沙哑的笑声。
「我记得。」他冷冷地接口,「我和她之间没有爱情。」
「那她是为了什么嫁给你?为了钱吗?」她语气讽刺「她不知道韩家的财产是不传给女性的吗?」
「她的确是为了钱嫁给我。」
「咦?」仙妮亚惊讶地做微直起身子,盯著韩荫。
「我用韩家的画买下她。」
「昼!」她一怔,襄地一阵狂笑,「我怎么没想到呢?当初我若用这种方式要你父亲买我,也不会发生后来那些事了。」
韩荫瞪著她,紧聚眉峰。
仙妮亚依旧大笑著,直到她的笑声转化成一阵激烈的咳嗽。「我倒想──倒想著著──」她断断续续地说道:「是哪种女人值得你用──这么多钱买,这可是天价呢!」
空气一阵沉默。
「所以韩家的昼现在都登记在她的名下了?」
「嗯。」
「真不得了!」仙妮亚靠在床头上,「我这个儿媳妇现在可是富可敌国的贵妇人呢!」她伸出右手,在床旁的小桌上拿了一根细长的淡烟及打火机,点燃了它。
韩荫看著她吞云吐雾。「看样子你的病况并不危急。」
「是我要管家这么说的,我想早点见到你的妻子。」
「你想见我?」
殷志尘清您的声音自房门口传来,两人同时将视线转向她。
殷志尘先瞥了韩荫一眼,然后缓缓走近仙妮亚。
仙妮亚仔细地审视她,「你跟我想像中的不太一样。」她慢条斯理地吐了个长长的烟圈。
「不够漂亮。」仙妮亚评论著,「我还以为韩荫会娶个天仙美人回来呢。」她略嫌苍白的嘴唇微掀,语调讽刺,「韩家的男人一向如此。这也是他们每个都长得如此俊秀的原因。」
殷志尘只是微微一笑。
「不过你有种独特的冷然气质,可望而不可及,男人一向想得到这样的女人。」她将于放在烟灰缸捻熄,耸了耸肩,「这大概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吧。」
和芙洛莲思女爵的论调一模一样。
「女人不也一样?」殷志尘淡淡地回应。
「说得也是。」仙妮亚紧盯著她,「你是为了钱才嫁给韩荫的吗?」
她直截了当的问题令殷志尘微微一愣,怔怔地望著半躺在床上的衰弱女人。
「不敢回答吗?」仙妮亚语带嘲弄。
殷志尘静默良久,似乎在考虑如何回答,「不是。」她终于开了口。
她这个回答令韩荫和仙妮亚都是一阵讶然,一起将眸光焦距对准她。
「如果我愿意,有许多其他的男人会出高价买我。」她直视著仙妮亚,紫灰色的眼眸出奇澄澈,「不一定非嫁给韩荫不可。」
「那你到底图什么呢?」仙妮亚脱口问道。
「我图什么?」殷志尘将眼眸调向韩荫。他正专注地凝视她,仿佛想看透她的内心似的。她微微一笑,「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为什么嫁给他?」
「或许是因为我无法拒绝那些名画的诱惑吧!」她淡然地。
「你喜欢昼?」
「爱不释手。」她坦白地。
「你喜欢韩荫吗?」仙妮亚目光犀利。
「这不关你的事,仙妮亚。」一直保持沉默的韩荫忽然出声,语声紧绷。
仙妮亚将眸光调向他,「没勇气听她的答案吗?」她嘲弄著。
「我不知道。」殷志尘悠然的语音重新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我只知道,他值得我全心信任。」
韩荫的黑眸惊异地转向她。
「信任吗?」仙妮亚咀嚼著她的话,忽然一阵大笑,「听我的劝告吧,孩子。」她冰绿色的眼眸闪烁著奇异的光芒,「千万则信任韩家的男人,他们是全世界最无情的人,有著最无情的遗传基因,对身边的人他们从来不会付出真正的感情──尤其是对女人。」她顿了一会儿,「其实嫁入韩家的女人也一样,都是这样的──这是咀咒!」她忽然扬高语调,双眸燃著熊熊烈火,「代代都是这样的,无法破除的诅咒。」
仙妮亚阴森的语气令殷志尘不禁一阵毛骨炼然,微微战栗著。
「够了!仙妮亚。」韩荫喝止她。
「这是诅咒!因为韩家的男人是冥王的使者,他们来自阐黑的冥界。知道吗?」仙妮亚紧盯著殷志尘,「韩荫出生时的天气就像魔鬼出世一般,令人有不祥的预感呢。」
「我们走吧。」韩荫面无表情地对殷志尘说道。
即使他们已走到距房间颇远的长廊尽头,仙妮亚的声音依旧传了过来,「相信我,你们的婚姻绝对不会持久的,就像我和韩毅一样,就像之前每一代一样!」然后,她发出一阵刺耳的狂笑,「这是命定的,躲不过的。」
殷志尘直觉地想捂住耳朵,她随著韩荫,快步穿过长廊,来到了另一间房。
☆☆☆
「我已经很久没回来这里了。」韩荫抚著一张铺著柔软绒毛的休闲座椅,「大概有十年了吧,从我正式继承家业开始就不曾回来了。」
「不喜欢这里吗?」殷志尘轻声问道。
韩荫扫视四周一圈,「这里以前是我的房间,我常常就坐在这张椅子上,呆呆地望著窗外。」
好像很寂寞的生活。她觉得心疼。
「仙妮亚是我的母亲。」他忽然说道,黑眸定在墙上某一点。
她静静地等他继续。
「和你结婚前她忽然打电话来,要我去麦哲伦行星接她。」
「发生了什么事?」
「她破产了!」他微微歪斜嘴角,「再婚的对象原本留给她一笔巨额财富,这几年她却因为做了错误的投资全部赔光了。现在的她一文不名,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所以她要我收留她。」
「所以她现在住这里。」她替他接下去。
「很讽刺,不是吗?当初她坚决离开这里,现在却又自动要求回来。」
「她为什么耍离开你们?」
「为了钱。」他简洁地。
「为了钱?」她大惑不解。韩家几乎是银河系首富呢,难道仙妮亚再婚的对象更有钱?
「韩家的财产从不留给女人,」他解释著,「她能动用的只有每个月固定的津贴而已。」
「所以她就」
「嫁给一个行将就木的有钱老头。」他面无表情。
「难道她对你们」她困难地问道:「毫无感情吗?」
「她恨我们。」他讽刺地说,「恨我父亲的儒弱,恨我的阴阳怪气!可是」他顿了一会儿,平淡地继续说,「我父亲却疯狂地变她,在她离开的那一晚,举枪自杀了。」
殷志尘倒抽了一口气。
「很无聊,是不是?」他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微笑,「这种故事就算写成通俗小说恐怕也没人有兴趣看吧。」
他说得平淡,但殷志尘却敏感地察觉到他隐藏在淡然表情后的沉重,她觉得喉头似乎梗住了什么。
他转过身去,「对不起,跟你说了这么多无聊的事。」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近他,伸出双手自背后环住他的腰,然后将脸颊贴往他宽厚的背上。
他忽然全身僵硬,「忘尘──」他语音沙哑而紧绷,「别这样考验我的自制力。」
她也不明白,无法解释心底那股满溢、似乎要将她整个淹没的柔情。「我只是想更接近你而已。」
他的心一阵震荡,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抓住她的手,将她拉到他面前来。
「真的可以吗?」他认真而专注地直盯著她。
她微微领首,美丽的紫眸氩氛著雾气。
他幽深的黑眸深深地凝住她,笑了起来。
他伸出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印下一记极其缓慢而缠绵的吻。
殷志尘轻声娇吟。
和新婚那晚不同,这一次他用一种极其缓慢的方式挑动她,舌尖灵巧地探入地痞内旋转时,她几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而这还只是开始。
按著,他用单手轻易褪下她罗衫;但她更觉得热,因为他温柔轻缓的。
「你喜欢吗?」韩荫咬著她耳垂。
「我不知道。」她呼吸急促,心慌意乱,「我从来没有……感觉。」
他扬起一阵低沉笑声,「你喜欢。」他傲然宣布,忽然低头含住那颗被白色蒸气镣绕的玫瑰樱桃,细细地品尝起来。
殷志尘猛地倒抽一口气,「天啊。」
他并未理会她的惊叫,继续以舌尖逗弄著,轻嘴著,吸吭著,然后他温热的手也参与了这恍若某种朝圣仪式的膜拜。
「天啊,韩荫,这是必须的吗?」殷志尘语气微弱,一面无助地转动臻首,一面又不自觉地将手伸入他浓密的发丝。
「还有更精彩的呢。」他只是低沉她笑,唇瓣沿著她窈窕的曲线一路烙印下去。
「求你,韩荫,求你停下来。」
「你是真心的吗?」他仰首望她,汗水在两人之前蒸出一面薄雾。
不,她不是。但她也不希望他继续,她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不知道自己还能承受多少如此甜美的折磨。
「我、我」她微弱地申吟,气息纷乱。
「你不是真心的,因为你正解著我衣钮呢。」
殷志尘党地凝神,这才惊觉自己的双手正忙乱地拉下他衬衫。她一阵强烈困窘,想阻止自己不庄重的举动,但那双手似乎有它自己的意志。
「对∣不起。」
「不必道歉。」韩荫扬起一丝半带邪恶约满意微笑,但这抹微笑在殷志尘的唇印上他胸膛时条然消失。「你做什么?」他静凝不动。
她扬起臻首,双手依然按在他胸膛上,「我做错了吗?」
「不是。」韩荫面无表情,语调却奇特地绷紧。
殷志尘忽然明白了。他喜欢这个,他与她有相同的感觉。
薄薄的唇色开始酝酿浅笑。
忘尘生涩的唇尖继续逗弄他,却又狡狯地足以让最冷静的男人失去一贯的镇定。
「该死的你,女妖。」他捧起她的头,强迫她火热的唇离开他,「你的转变未免也太快了。」
她却只是微笑,为自己竟也有令他失去镇定的能力感到莫名兴奋,那双一向透明的美眸氨氛著薄雾。
同样朦胧的黑眸却跃动著不寻常的火欲,「看样子你很为此得意。」
「韩荫──」
「我不会让你得意太久的!」韩荫勾起一抹奇异微笑,蓦地将她推倒在床,双手不安分地抚上她肌肤莹润的大腿,再次惹得她全身娇软无力,只能自唇中送出一声声激情轻吟后,他才容许自己稍稍离开她数秒,解开他余下的衣物。
当两具赤果发烫的身躯交缠在一起时,殷志尘有两秒钟犹豫。
「韩荫──」
「别说,别想,」他用食指抵住她唇,「只要将自己完全交给我。」
他异常温柔的话气让他抛去了最后一丝矜持。
她不再思索,热情地欢迎他。
而当韩荫一次又一次带领她邀翔天际时,她感觉被融化的不只是从未如此热情燃烧的身躯,还有一颗总是如万年冰山冰封的心。
外面该已是破晓时分了吧!
韩荫静悄悄地点燃一支雪茄,烟头微弱的火光为漆黑的卧房带来一丝光亮。
他深吸一口烟,再缓缓地址出,眼眸盯著发红约烟头。
他跟她了。新婚之夜末完成的终于在今天完成了。
原本以为得到她以后,对她的渴望就会减退,没想到事与愿违!一种仿佛深陷网中的感觉紧紧地纠缠著他。
在这种时候,童年的记忆似乎更加鲜活了起来。他想起了美丽狂野的母亲,以及懦弱痛苦的父亲。
「一个优秀的韩家男子必须是冷酷无情的。」韩冀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在他耳边响起,「你父亲忘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遭受惩罚。」
他不想步上父亲的后尘。
韩荫偏转过头,望著妻子沉静的睡容。
清雅的秀眉放松地舒展,鼻尖美好地微微翘起,平日带著倔强的薄唇安详地微启,长长的睫毛覆盖著眼睑,遮住了那双弱水秋眸。
那双紫灰色的眼瞳总是带著一种奇特的透明感,牵引著他的心。
从第一次见到她,他就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想知道那透明的眼瞳,仿佛自高处俯视著人间的奇妙眼瞳,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他将眼眸调开,深吸了一口烟。
不知怎地,今晚他特别想知道在她十八岁时让她怀孕的男人是她的爱人吗?还是令她憎恨的男人?她是自愿的?还是被强迫的?
新婚之夜那一晚,她如此害怕而绝望地拒绝他,是因为她曾经有过惨痛的经验吗?
想问她的事情太多,多得让他胆战心惊。他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的?竟然让一个女人搞得他心慌意乱。他究竟是怎么了?
「你睡不著吗?」殷志尘沉静的声音打断了它的凝思。
他转头著她,「抱歉吵醒你。」
殷志尘将手伸到床头台灯底下,感应到她手的温度,灯自动亮了起来;红色的光线柔和地笼罩室内。
她凝睬著他,「你有心事?」
「没什么,你继续睡吧。」
她沉默了一会见,「我今天才知道伊恩是你的司机。」
他不语地默认。
「所以十年前送我到医院的人是你吗?」
「嗯。」
「你的帮助让我的人生有了新的起点。」
韩荫深吸了一口气,「我原本不想问的,」他紧盯著她,「那时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感觉地似乎微微摇晃了一下,神色转白。
「一个错误。」她简洁地。
「错误?」
她低垂眼帘,「我宁可忘了它。」
「是吗?」他认开视线,捻熄了雪茄,「我以为你是信任我的。」他自嘲地。
殷志尘敏感地察觉他的不快。她知道自己应该告诉他,也明白这或许是她唯一的机会,但她就是开不了口。她真的想忘掉那段令她深觉羞辱不堪的往事,也不愿再想起那个令她极端厌恶的男人。如果可以,她想将那段记忆从脑海里连根拔起。那段污秽、黑暗、可耻的记忆。她不想让他看轻她。
「我该起床了。」她尽量维持平淡的语气,拾起落在地上白色的连身长裙。
她的动作忽然一凝,怔怔地望著那件白色的衣里自得没有一丝杂彩,自得透明,自得像韩荫钟爱的冰水。
她总爱穿白衣,难道是潜意识地好洁?因为她明知自己不是这样的女人,所以借此欺骗自己,欺骗世人?她紧闭双眼,悄悄落下一滴澄澈清泪。
「不信任我是对的。」他语音平淡。
她急忙拭去眼泪,转头看他。
他的眼眸定定地凝住窗外,神色没有流露出一丝感情。
「就像仙妮亚所说的,我是冥王的使者,是来自黑暗的魔鬼。」
「韩荫──」
「我父亲曾想杀掉我,因为他怀疑我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天啊!」她不敢置信的惊呼!
「我的租父却认为我会是韩家最优秀的子孙,冷酷地主宰黑帝斯城,让所有人屈服在我的权势之下。」
韩荫自床上起身,深深地凝望她一会儿,「不信任我是对的。」抛下这句话之后,他转身出了房门。
「韩荫──」殷志尘低喃著他的名字,一阵突来的心酸令地无法自持她哭了起来。为什么她就是无法鼓起勇气向他坦白一切呢?难道她终究无法全心信任他?还是她害怕在知道真相后,他会用一种令地无法承受的眼光著她──她会崩溃的!
「对不起,对不起──」她放纵泪水奔流,「因为我真的很害怕,我怕你看不起我。」
「夫人要用早餐了吗?」
殷志尘望著眼前穿著严谨的中年男人,「请问你是?」
「我是这里的管家,」中年男子微笑。「请叫我安君业」
她亦回他一抹微笑,「你好。」
「请跟我来,夫人。」安君业引领她穿过大厅左边的一道长廊,来到一间光线明亮的餐室。
「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因为不晓得夫人喜欢吃什么,所以准备了许多东西。来点蛋卷好吗+或是煎饼、乳酪蛋糕、火腿、只果沙拉?」
安君业念了一大串的食物,殷志尘连忙止住他,「煎饼和热咖啡。」
安君业点点头,走向餐吧拿起碟子。
殷志尘注视著他的动作,「韩荫吃过了吗?」
「韩先生说今天不用早餐。」安君业将淋上枫糖浆的煎饼轻轻放在她面前。
「他在工作吗?」
「是的。」他替她倒了一杯热腾腾的咖啡。「韩先生总是一大早就进书房工作。」
殷志尘点点头,对于自己不必马上面对他而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有些失望。
「尼金斯基先生在吗?」
「他现在也在书房。」
「是吗?」殷志尘饮了一口咖啡,觉得毫无食欲。
「用完餐后,韩先生要我带夫人到艺品室去。」
「艺品室?」
安君业正要解释时,仙妮亚干涩的嗓音忽然加入他们。
「哟!这不是我那个新进门的儿媳妇吗?」她缓缓地走进餐室,在殷志尘对面坐下。
「早安。」殷志尘朝她微微一笑。
仙妮亚没有回应她的招呼,迳自吩咐著管家。「给我一杯橙汁和蛋卷,安君业。」
在安君业为她摆上早餐后,她先是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橙汁,才望向殷志尘。
「吃不下吗?」她瞥了她丝毫末动的餐盘一眼,语带讥嘲,「该不会是昨晚韩荫令你胃口大失吧?」
殷志尘秀眉一紧,「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仙妮亚耸耸肩,「我只是想或许你会跟我有同样的感觉。」她笑得不怀好意,「我记得当年我也常常受不了韩荫的父亲。」
「为什么?」
「他是个废物!」仙妮亚冷冷地,「见到他就令我恶心,跟他睡同一张床更加令人无法忍受。」
殷志尘无法想像她居然当著管家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既然你讨厌韩荫的父亲,为什么还嫁给他?」它的语气平淡得出奇。
「和你一样。为了钱。」
「我不讨厌韩荫。」
「这就是你幸运的地方了。」仙妮亚嘲讽地撇撇唇色,「不晓得你是怎么办到的?居然让韩荫答应用韩家所有的画买下你,那可是韩家三分之一的财富呢。」
「你不喜欢你的儿子,」殷志尘直直地回砚她。「为什么?」
「他是个魔鬼。」她简洁地,「从小是个阴阳怪气的孩子,长大后更是冷酷无情。」
「他答应让你回来了,不是吗?」殷志尘静静地道。
仙妮亚一怔,「那又怎样?」
「那表示你虽然从未尽到母亲的责任,可是他却没抛下你不管,任由你客死异乡。」殷志尘依旧不塭不火地,「你应该提高对你儿子的评价。」她深深地凝视她一眼,然后站起身,转向管家,「安君业,我想看看你方才提到的艺品室。」
「是。」安君业微微躬身,望向她的眼神是充满敬意地。
殷志尘满腔愤怒,她不明白为何韩荫的母亲会如此评论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从小就是在母亲这样的敌意之下长大的吗?她想起昨夜韩荫曾告诉她,他的父亲曾经想杀他!她的心脏一阵揪紧,他的童年是这样的吗?受尽案母的冷落与憎恶、嘲弄与侮辱?
她为他心疼。
她至少还有一个爱了她十二年的母亲,韩荫却从一出世就从来不曾得到亲人的关爱。
而且,还娶了一个为了钱嫁给他的妻子。殷志尘开了闭眼,不晓得为什么,念及这一点她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酸楚。
「就是这里,夫人。」
安君业沉稳的嗓音将她自沉思中拉回。她扬起眼帘,却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非常宽广的空间,天花板是大理石浮雕,地上陈列长长的展示柜隔出一道道长廊,柜里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四壁则满是画作。
扁是她视线所及的就有上百件艺术品,包括雕刻、手工艺品、书画,还有室内深处她看不到的地方呢?
「这间艺品室有多大?」她忍不住问一旁的管家。
「大概有三千平方公尺吧。」
而这里所有的画作都是属于她的?她发怔著。
安君业见她那副神情激荡的模样禁不住微笑「事实上,还有许多艺术品并没有放在这里。」
「在哪里?」
「韩先生的私人住所。」
殷志尘摇摇头,作梦般地缓缓走向入口处第一幅大型油画,那是新文艺复兴时代的作品,越往室内深处,年代越久远,仿佛时光倒流一般,她一直走到十九世纪末莫内的「荷池」前。
她几乎无法维持镇定的神情。这些画作全是她平日渴求一见,却只能在网路上虚拟欣赏的,而如今竟然近在眼前,而且每一幅都是真迹!她不敢想像这些画的价值,何况还有一大半她还没看到呢!
「夫人还喜欢吗?」
岂止喜欢?她简直要以为自己身在天堂了。她悚然回首,却发现说话的不是安君业,而是伊恩。
她朝伊恩绽开一朵甜美的微笑。「我非常喜欢。」
「这些画全都属于夫人您了,只要您签下这份文件。」伊恩微笑地递给她一叠薄薄的纸张和一支笔。
「这是什么?」殷志尘犹豫地接过。
「让渡书!证明韩先生将这些昼的所有权都交给您了。」
她瞪著文件,握著笔的手微微颤抖。
仙妮亚嘲讽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你是为了钱嫁给韩旧的吧?嫁入韩家的女人都一样。」
「我想不必了。」她将文件退还给伊恩。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在意仙妮亚那段话,她不想让大家都认为她是为了这批画而嫁给韩荫的。
「为什么?」他讶异地。
她摇摇头,「我不需要这些画的所有权,我只要能时时欣赏到这些艺术珍藏就衍了。」
「可是韩先生交代──」
她微微一笑,「你也认为我应该签吗?伊恩。」
伊恩凝视她一会儿,唇色微扬,「随您的意思,夫人。」
「不过我想拿其中一幅送人,」殷志尘紫灰色的眼眸望向他,「你想韩荫会答应吗?」
「绝对没问题。夫人。」他笑望著她,心情定愉悦地。他就知道自己没料销,她的确是韩荫的最佳伴侣。
☆☆☆
当殷志尘走进韩荫那间宽阔的书房时,她见到的是一个眺望著窗外的男人身影。
韩荫似乎并未察觉它的到来,若有所思地凝望著远方。
殷志尘停住脚步,凝悌他有棱有角的侧面数秒,才轻声说:「伊恩告诉我你没吃早餐,所以我带来一些东西给你。」
韩荫悚然旋过身来,黑眸凝住她端著托盘的纤秀身影。「你没签那份文件,」他嗓音低哑,「为什么?」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吃点东西吧!」
「我不饿。」
「吃一点吧。」她将托盘放在书桌上,「你昨晚也没进食,不是吗?」
他轻轻蹙眉,「别逃避我的问题,忘尘。」
她直起身子,星眸低敛,.「我不想签。」
他盯著她线条优美的侧面,「为什么?」
「我不需要。而且,我已经欠你太多。」
殷志尘转过身子,清亮的眼眸凝悌著他。「从我十八岁挪一年开始,你就一直在背后默默照顾我,不是吗?」
韩荫不自觉地逃避她的眼种,「挪不能算是照顾,我只是做我认为该做的。」
他认为关心她的生活是他该做的事吗?殷志尘禁不住轻扬嘴角。「我很感激。」不知怎地,她的心情一阵飞扬。
「我不需要你的感激。」韩荫的语音尖锐,「我也不希望你因此而觉得欠我什么。」
她唇边的笑意消失,「你的意思是」
「交易就是交易,忘尘。那些画是你应得的。」
「所以你坚持我必须签那份文件?」她语音微微地颤抖。
「是!」
「我明白了。」她微微领首,「我会签的。」
韩荫可以感觉到殷志尘语音的清冷,也明白自己为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界限。
他默默望著她悄然离去的背影:全一阵莫名地绞痛。他知道自己是个懦夫,坚持她签那份文件只因为害怕两人的关系有所改变。他害怕更进一步的亲密,害怕与她更深一层地纠缠,害怕自己会逐渐将她视为生命中的重心!
他必须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她只是一个因为钱嫁给他的妻子,他们之间没有任何感情的成分存在。因为,韩家的人是不能谈感情的。
「我只见过你这样的表情一次。」
仙妮亚微带讽意的嗓音让韩荫回神,他瞪向她从门边走向他的身影,眸光冰冷。
「在你十岁那一年,」她不为所动,闲闲地继续说,「当韩冀坚持送走你唯一的宠物时。」
「我不记得那件事。」他冷冷地。
「我却记得。」仙妮亚将淡烟送入嘴里,然后缓缓地吐了个烟圈。「那是一只小狈,天晓得你是从哪里捡回来的。」她耸耸肩,「当你目送它被送走时,脸上就是这种表情既迷惘又心痛,像个迷路的小孩一样。」
韩荫让脸上的表情冰封,「我不晓得你竟然曾经注意过我的表情。」
仙妮亚迸出一阵沙哑的笑声,「偶尔。韩荫,偶尔。」她瞥他一眼,「就像你偶尔也会注意到我一样。」
韩荫不禁紧聚眉峰,「你今天吃错筑了吗?净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或许你该问问你那个新婚妻子。是她让我想起一些事情的。」
「你去招惹她了吗?别总是做一些不该做的事,仙妮亚。」
「听听你的口气!」她扬声大笑,肆无忌惮地,「我劝你别太保护她了!韩荫。韩家的男人是不谈感情的,你忘了吗?」
「我记得很清楚。」他语调紧绷。
「很好,记得就好。」她狡狯地望向他,「我可不愿见到你步上你父亲的后尘。」
「这一点你尽避放心。」他撇撇嘴角,语调十足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