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荫真的说到做到。在那顿午餐之后,韩荫又光临了殷忘尘家两次,而且带来那幅窦加的名画。
「韩大哥是个很特殊的男人,你觉不觉得?姊姊。」殷无忧似乎非常喜欢韩荫,每次见到他,她的心情都会突然一阵高昂,绽开满面灿烂的笑容。
韩荫似乎也对她另眼相看,只有和她在一起时,才会放纵自己大笑出声。
他和无忧相处时那副轻松自在的模样,实在很难令人联想起关于他对女人态度的传说。
据说冥王对女人一向是不假辞色的,即使是交往中的情人,他也常常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模样。芙洛莲思女爵曾经不情愿地对殷忘尘泄漏这一点。
殷忘尘应该高兴他并没有用他封别的女人的态度来对待她妹妹,但她却又忍不住担心。她担心无忧陷下去。对殷无忧而言,要喜欢上韩荫似乎是一很容易的事,她的生活圈中从未出现过如此不同凡响的男人。她对他的来访热切地超乎异常。
「你似乎有些心神不宁。」芙洛莲思性感低哑的嗓音唤回殷忘尘游走的心种。她摇摇头,瞥了一眼戴在腕上的钱。
芙洛莲思注意到她的动作,「还有二十分钟才是你演奏的时间。」殷忘尘端起来自圣荷行星的顶级香槟,浅浅辍了一口,「我的确有种不群的预感。」
「是为了他吗?」芙洛莲思似乎不经意地道。
「他?」殷忘尘微微一愣。
「冥王。」殷忘尘的秀眉轻轻一挑。
「他是个很能令女人心烦意乱的男人,不是吗?」
「我为什么要为他心烦意乱?」殷忘尘的唇弯成一个十足嘲讽的角度。
芙洛莲思若无其事地浅咦一口白兰地,「你听说了吗?我和韩荫分手了。」殷忘尘讶异地瞥她一眼,
「为什么?」芙洛莲思耸耸肩,「我想是时间到了吧。事实上我们交往的时间已经长得超乎我原本的预期。」
「你很难过。」殷忘尘深深地凝望她。
芙洛莲思摇摇头,「只是有些遗憾罢了。」她自嘲地微笑,「我原本想成为第一个征服他的女人的。」殷忘尘默然不语,她明白芙洛莲思其实是在乎的,只是她的自尊不允许她表现出来。殷忘尘害怕有一天无忧也会尝到同样的苦楚。
「看来我错了。」芙洛莲思幽幽地继续说,「韩荫似乎早在十年前就被另一个女人征服了。」她的眼眸若有深意地紧盯著殷忘尘。
「十年前?」
「十年前你曾经和他见过面吧?」
「没有。」殷忘尘有些意外她会这么问,她立即否认。
「真的?」芙洛莲思惊讶地。
「我不记得。」殷忘尘再次强调。
「我以为你们一定曾经邂逅过,」芙洛莲思轻声道,仿佛在自言自语,「否则他为何对你如此特别?」
「他对我特别?」殷忘尘觉得疑惑。
「不是吗?」芙洛莲思的语气掩不住一股酸涩,「他向我建议录用你、花十万帝国币点你唱歌、还送你妹妹一幅无价的昼。」而且他远出借幻影的艺术厅给她们:并运用他在杜交界的关系,让许多上流社会的人士去欣赏她妹妹的初次公演。无忧的首次公演能如此成功,他该有一半的功劳吧!为什么他要对她们姊妹如此特别?他甚至替她赶走那个男人。殷忘尘思绪飘回了他送她回家的那晚,脸颊感到一阵微微的烧烫。她似乎还可以感觉到,他有力的双手抱起她时那种奇特的温暖。
「我想他是善意的帮忙吧!」
「韩荫会善意帮忙人?」芙洛莲思忽然一阵大笑,像听到了不可思议的笑话,「不可能的,他是冥王啊!是众人又怕又恨的对象。」她嘲弄地掀掀唇,「他从不关心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会关心他。」
她摇摇头,语气坚定地强调,「不,韩荫绝对不会善意帮助人的。」殷忘尘沉默了一会儿,「你不也关心他吗?」
「不是那种关心。」芙洛莲思再吭了一口酒,轻垂眼帘,「他是个拒绝让人了解的男人。」不知怎地,听到这番话,令殷忘尘的心忽然感到一阵沉重。
「他喜欢你。」芙洛莲思突如其来的宣布让她陷入一阵怔忡,「我不认为。」
「至少在乎你,或许你是他唯一关心的人吧!」芙洛莲思涩涩地说道。
韩荫在乎她?殷忘尘深吸了一口气,不是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在乎她?这几次他来她家,他们甚至没交谈过几句话,他只和无忧聊天而已。或许他是喜欢无忧,他对她的态度相当不一样。
有时候,她看著他们相处时那种融洽的感觉,心底竟会莫名其妙地冒出一股苦涩。
但她不敢去深究那股苦涩。
「我该上场了。」她站起身,掀起一层薄雾般的轻纱,走出芙洛莲思女爵的专用包厢。
今晚地弹的曲子又是笼上一股淡淡的忧伤,如泣如诉的琴音令听闻的人心都不禁一紧。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这种不祥的预兆今晚一直浮现在殷忘尘的脑海,挥之不去。
她看见芙洛莲思女爵双手提著长补的裙摆,急匆匆地朝她奔来。
琴音宴然而止。她扬起紫灰色的眸子,怔怔地看著种色焦急的女爵。
「医院刚刚打电话来,你妹妹出事了!」
「无忧?」她蓦地起身,掩不住一阵惊慌。「怎么回事?」
「好像出车祸了。」殷忘尘没再浪费一秒钟,立即转身奔向医院。
殷无忧早已被推入手术房。
殷忘尘抓住经过的一个男护士,「无忧她怎么了?我是她姊姊,告诉我,她怎么了?」她几乎是失声喊出来的。
「她的右腿被截肢、瞳仁全毁,有生命危险。」殷忘尘眼前写地一片黑暗,她紧抓著他的袖子,据著摇摇欲坠的身子。
「别担心,医生会尽全力救她的。」他握住她颤抖的双肩安慰她。
「无忧的腿断了」她喃喃自语,泪水开始白眼眶溢出。
她一定会痛不欲生的。如果无忧知道她再地无法跳舞,她会崩溃的。
殷忘尘跌坐在地,「天啊,天啊!」她掩面低泣,心碎地喊著,「无忧,无忧」「她在那儿。」一个高昂的女声带来一群急奔而来的记者,不旋踵,数十架数位摄影机的镜头直逼著殷忘尘。
「小姐,你是殷无忧的姊姊,是不是?」跑在最前面的女记者首先将麦克风对准殷忘尘。
「听说殷无忧失去一条腿,是否表示她无法继续舞蹈生涯?」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她的眼楮也毁了,是不是真的?」
「殷无忧情况如何?有生命危险吗?」此起彼落的声音追问著殷忘尘。她茫然地望著他们,似乎不明白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站在她身边的男护士看不过去,「你们让伤者的家属安静一下好吗?她现在根本无法回答问题。」
有几位记者闻言将焦点转向他,「请问你知道殷无忧现在的状况吗?可不可以发表一下?」
「车祸是怎么发生的?」
「她的伤究竟怎样?有完全复原的希望吗?」
「她是否不能够再跳舞了?」殷忘尘觉得他们尖锐的声音像玻璃一般切割著她的心,她括住耳朵,大叫起来,「请你们不要再问了好吗?」
「殷小姐,你的心情如何?能否发表一下你的看法?」殷忘尘拼命摇头,声音破碎。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请你们离开。」
「殷小姐」
「拜托。」殷忘尘展开双手,试图推开围绕著她的记者群。「让我过去!」她近乎绝望地推著人群,眼神狂乱,「让我过去!」
「让她过去。」一个低沉却宏亮的声音忽然响起,压过了记者们的吵杂。
众人都将目光调向声音的来源。
「你们全部都退开。」那个男人简单地命令道。
所有的人一时之间都为他的气势所慑。
「你是谁?」一名男记者开口道:「你无权干涉新闻自由。」
「如果我愿意,」他清楚地开口,眸光凌厉,「我可以干涉黑帝斯城的一切。」
「你究竟是谁?」
「韩荫。」这个名字就像个魔咒般,将众记者们都钉在原地不动。
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冥王!那个参与银河系多数经济活动、拥有的财富庞大得直逼帝国国库的冥王!那个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毁掉任何招惹他的人的冥王:那个深居简出、很少人见过他真面目的冥王。
他们应该立刻将数位摄影机对准这个传奇人物的,可是韩荫那慑人的森冷气质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黑帝斯城的人都明白,韩家人最痛恨私生活被打扰。十几年前曾有一位记者甘冒大不讳拍到韩冀的正面照片,在他以独家新闻发布的隔天,就被发现横死街头。虽然种种证据显示是意外死亡,但许多黑帝斯城的人都深信是韩冀派人暗杀他的.。
「我要你们离开。」为了项上人头,没有一个记者敢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也不敢再继续纠缠殷忘尘,一个一个默默地快步离开。
待众人都离开后,韩荫才转向殷忘尘,「你不该哭的。」他紧蹙双眉,「不像你。」他从未见过她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不论是她十二岁时被一群不良少年围住时;或是十八岁流产住院的时候;她一向很坚强的,不是吗?
韩荫略嫌粗鲁地用袖子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别哭了。」他粗声道。
殷忘尘甩开他的手,自己拭干泪水,深吸一口气,抬眼瞪著他。
韩荫微笑道:「这才对。」
「无忧车祸受重伤。」
「我知道。」
「那你为什么还能如此平静?」她扬声喊,「你不把她当一回事吗?」
「我赶来了。」
「赶来嘲笑我的惊慌失措?」她似乎想藉著对他发脾气来减轻内心的焦急,「我唯一的妹妹现在有生命危险,我连哭一下也不行吗?」她歇斯底里地喊道。
「她不会有事的。」
「你怎么晓得?你是医生吗?」
「她不会有事。」他再次重复。
「你凭什么那么笃定:告诉我凭什么?你以为自己真的是冥王吗?」韩荫伸手握住她的双肩,她试图挣脱,但他紧紧地定住她,「看著我。」他沉声命令她,强迫她抬起头。「我说无忧不会有事的,你相不相信我?」殷忘尘黑色的长睫颤了一下,「就算她熬过来了,她……她的腿也断了。如果她醒来的话,一定,一定──」地无法说下去,眼眸再次盈满泪水。
韩荫默默地凝视著她,眸光异常柔和。
那颗在眼眶打转已久的晶莹泪珠终于滑落,「她会痛不欲生的。」韩荫叹了一口气,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一定会有办法的,别担心。」他轻柔地抚著她的秀发。「我会想办法。」她相信他,真的相信;在这么靠近他的时候,在倾听著他的心跳的时候,她相信他可以做到任何事。
她开始尽情哭泣,任泪水沾湿他胸前的衣襟。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在一个男人的怀里,表现出自己脆弱无助的一面。
这也是韩荫有生以来,第一次让一个女人靠在他胸前哭泣。
「请问你们哪一位是殷无忧的家属?」
「我是她姊姊。」殷忘尘迅速转身,「她情况怎么样了?」
「暂时稳定下来了。」殷忘尘深深吐了一口长气,「我可以进去看她吗?」
「我想先跟你讨论一下她的腿,还有眼楮」
「有办法复原吗?」
「非常困难。她是被完全截肢,除非细胞再造,否则无法完全复原。」医生顿了一会儿,「当然,我们也可以替她装义肢。」
殷忘尘根本不考虑这个方法,她妹妹没办法靠义肢跳舞的。「请替她做细胞再造。」
「这一点恐怕有困难。」
「为什么?」
「首先,细胞再造是最近才问世的治疗方法,本院还没有如此先进的设备,而且整个手术费用非常贵。」
「多贵?」
「两千万帝国币左右,如果加上瞳仁再造,因为令妹的眸色相当稀有……」无忧的金眸是母亲遗传给她的。几乎对母亲毫无记忆的殷无忧,最感欣慰的就是她遗传了母亲金色的眸子。那是世上少有的颜色,这封美眸是唯一能让无忧感到自己与母亲有所联系的地方。
殷忘尘一定要想办法让无忧完全复原。可是两千万!她哪来这么多钱?就算把房子卖掉,也不过几百万而已。她该怎么办?
「你们愿意做吗?」
「没问题。」韩荫抢先回答。殷忘尘转头看他,眸光满是疑问。
「我有钱。」他简单一句。
「还有──」医生继续说道:「执刀的医生也是一个问题。」
「什么意思?」
「目前银河系只有三位医生曾经做过类似的手术。」医生解释道:「一位已经死了,一位主在圣保罗共和国的首都,还有一个在圣荷行星。」
「那我们该找哪一位?」
「我建议你们找今井夕颜医生,她的医术高超。」
「今井夕颜!」韩荫听到这个名字蠢地一震。
「这位先生认识她?」韩荫迅速摇头,「不认识。」他虽然不认识她,可是却知道她的真实身分。她是纳兰氏皇朝的亡国公主,也是命乔云曾经沧海难为水的女人。
「我们该如何联络她?」
「她是圣荷王国首都医院的外科主任。」韩荫微微领首,「我知道了。」
「我现在可以进去看她了吗?」殷忘尘语气略带焦急。
「她目前意识尚未恢复,不过你可以进去陪她。」一得到医生的允许,殷忘尘立刻走进加护病房。
韩荫町著她的背影,「究竟发生什么事?」他问著医生。
「据送她来医院的目击者描述:她是在走路时,被一辆地上车以高速撞上翻落之后,又不幸被另一辆车压过。」医生紧蹙双眉,「真不晓得这些人是怎么开车的?竟然将这么美的一个女孩子撞成这样。」
「那位目击者呢?我想见见他。」
「被警察带去问话了。」韩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眸光森冷。无论用什么手段,他都要那两个肇事的人付出代价。
☆☆☆
当韩荫推开加护病房的大门时,最先看见的是殷忘尘凝立在病床旁的身影。她神色哀伤地凝睨著她躺在床上的妹妹。
「她竟然被撞成这样。」她悲伤地瞥了韩荫一眼,语音沙哑。
韩荫随著她的眸光望向殷无忧,也不禁一惊。原本细致如瓷的脸颊划上了几道擦伤,手臂绑著绷带,右腿自大腿以下已不见踪迹。一股炙热的怒火自韩荫心底迅速燃起,他一定要让那两个肇事者生不如死,抵偿殷无忧所受到的折磨。
「姊姊,姊姊──」殷无忧轻轻转著头,低声呼唤著。
「我在这里,无忧。」殷忘尘连忙抹去脸上的泪痕,迅速握住她的手。
「姊姊。」殷无忧紧紧抓住她的手,缓缓扬起眼帘。
殷忘尘抗拒著想要尖叫的冲动,无忧的眼眸竟然是一片空白!
「姊姊,」殷无忧的声音忽然充满了恐惧,「我看不到你。为什么会这样?」她用另一只手模索著,「我看不到,我看不到!」
「无忧!」
「姊姊,这是怎么一回事?」殷无忧语音颤抖地,「我是不是……瞎了?」
「别担心,」韩荫沉稳的声音插了进来,「只要再动一次手术你就能看见了。」
「韩大哥,」殷无忧认出了他的声音,「你在哪里?」
韩荫走近她,握住她另一只手,「我在这里。」
「韩大哥,我瞎了对不对?」韩荫默然不语。
殷无忧双唇颤抖,她明白这阵沉默所代表的意思。她呆怔了好一会儿,忽然抽出被两人紧握的双手,搜寻著她的右腿。
「不见了!」她喃喃地,「它不见了!」像是突然自梦中惊醒一般,她开始放声大嚷:「我的右腿不见了,姊姊!」她直起身子,疯狂地模索著,「它不见了,不见了。」
「无忧,无忧!」殷忘尘看著妹妹几近疯狂的模样,感到心如刀割,她紧握住妹妹的双肩。
「姊姊,我的腿断掉了!」殷无忧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不停地滑落,「我再也不能跳舞了。」
「不会的,无忧!」
「我再也不能跳舞了,再也不能了!」她歇斯底里地狂喊,「我还活在世上干嘛?不如死了算了。」
「无忧!」
「让我死、让我死!我不要活了!」她语音凄凉,使劲拨开殷忘尘搭在她肩上的手。
「无忧!」殷忘尘忽然打了她一巴掌。
殷无忧蒸地安静下来,怔怔地抚著疼痛的脸颊。「姊姊?」
「安静下来,无忧。」殷忘尘语音低柔,「听我说。」殷无忧怔怔地点点头。
「无忧,你发生了严重的车祸,受到相当严重的伤害。瞳仁全毁,右腿也被完全截肢了。」她这番低低柔柔的话不仅让殷无忧完全呆怔;韩荫亦不敢相信她竟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告诉殷无忧,而且语调相当冷静,和方才她哭倒在他怀里的脆弱判若两人。
「所以你现在看不见,而且也无法走路或跳舞。」段忘尘沉静地继续说,「可是这只是暂时的情形。」
「暂时的?」「我们会替你安排一场细胞再造的手术,请来银河系技术最高超的医生为你执刀。她一定有办法让你完全复原的。」
「完全复原?」
「对!你会有和从前一样的眼楮,一样的右腿,完全和受伤前一样。」
「完全一样?」殷无忧似乎不能相信。
「没错。」殷忘尘语气坚定地强调。
「有可能吗?」
「相信我,无忧。」她再次紧握妹妹纤细的双肩,「这是我的承诺。姊姊曾经对你食言过吗?」殷无忧轻轻摇头。
「好,那你答应我。」殷忘尘帮助她重新平躺在床上,「好好地睡一觉,什么都不要多想,这些事就交给姊姊来办。」
「好。」殷无忧柔声应道,顿了一会才唤:「姊姊!」
「嗯?」
「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殷忘尘偷偷拭去眼角一颗晶莹的泪珠,「没事的,快睡吧!」
「嗯。」殷无忧乖乖地合上眼帘。
韩荫望著她安详的睡容,再瞥了一眼一旁的殷忘尘,黑眸若有所思。
她不能用他的钱。这几天殷忘尘在心里挣扎许久,仍然得到同一个结论。他们非亲非故,没理由接受韩荫的金钱援助,更何况是一笔如此吓人的巨款两千万!对一般市井小民而言,这是一辈子也赚不到的巨额财富。
殷忘尘曾估算过还他这笔钱的可能性,发现机率极为渺小。既然如此,就更加不能向他借这笔钱。她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去筹这笔巨款。
「姊姊在想什么呢?」半靠在床上的殷无忧语声轻快地问。她今天的心情较前几天开朗许多,因为方才自圣荷行星赶来的今井医生告诉她,这次手术成功的机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她就快要重见光明了,而且可以继续跳舞。
「手术一定会成功的,是不是:姊姊。」
「当然。」殷忘尘肯定地回答,「今井医生可是奥斯丁联盟最优秀的外科医生,她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嗯!」殷无忧微微一笑,丝毫不怀疑它的承诺。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传来。
殷忘尘打开门,站在门外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姊姊,是谁?」
「是我。」那个男人的语声带著浓重的笑意。
「嘉斯?」
「没错。」嘉斯.基尔曼捧著一束娇美的百合,轻轻走向她,「送给你的。」殷无忧接过花束,深深地吸了一口,「好香,是百合吧?」
「你的鼻子顶灵的嘛!」嘉斯微笑道。
「没办法,现在我的眼楮看不见,只好靠鼻子了。」殷无忧自嘲地。
殷忘尘微笑地望著他们。嘉斯就是那天救了殷无忧的年轻人,是个相当幽默活泼的男孩子。
他每天都会来探望无忧,短短数天,两人已培养出深厚的友谊。
「姊姊,嘉斯就是那一次把威士忌半价卖给我的人哦。」无忧曾经这样告诉她。
世界真奇妙,有缘的人似乎总会以各种方式相遇。
殷忘尘微微一笑,静静地瞥了一眼腕上的表;她该走了。今晚,她将在芙洛莲思俱乐部举行一场拍卖会。
又是一个天气诡异的夜晚。
韩荫一边穿过芙洛莲思俱乐部的大门,一边瞥了一眼头顶奇特的天色。
没下雨,但沉厚的乌云却遮蔽了满天星光,刺骨的狂风怒吼著,不时的轰然巨响伴随著几道青色的闪电,整座黑帝斯城笼罩著阴森的气氛。
韩荫直觉地知道又有事情耍发生了!
仿佛已成了恶魔的诅咒一般,每当韩家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时,总会出现如此诡异的天气。
三十四年前,他在这样的夜晚出世;二十六年前,他的父亲在这样的夜晚举枪自杀:十年前,他的租父亦在这样的夜晚结束了他呼风唤雨的一生。
今晚,又会发生什么事呢?韩荫原本不知道,但芙洛莲思的一通Tv电话让他有了眉目。
「你想过来吗?」芙洛莲思若有深意地对他这样说:「这里即将上演一出好戏哦。」她黄玉般的双眸闪著他从未见过的光芒。
「什么好戏?」她并未正面回答,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和殷忘尘有关。」就是这一句话,让韩荫丢下了一整间从各个星球前来韩氏集团总部开会的高级主管,匆忙赶来「芙洛莲思」。
他痛恨自己如此沉不住气,像个浮躁的小毛头,但他就是无法忍住想一探究竟的冲动。只要是有关殷忘尘的事,他似乎就无法不插手。还未走出玄关,他使清清楚楚地听见正厅里传来激烈的争辩声。
「她是我的,你休想和我争。」一个高亢的声音喊道。
「既然如此,你就开一个更高的价码啊!」另一个声音带著讥剌。
「可恶!你不过是一介平民,竟敢招惹我?」「这可是公平的拍卖会,价高者得,不论贵贱。」「二十万!」「二十一百万。」竞价的声音此起彼落。
韩荫微微皱眉,里面究竟在搞什么?
当为他带路的侍者掀开一道朦胧的薄纱后,韩荫终于看清了跟前的景象。
而这个景象令他相当相当地不愉快。
他看见穿著一袭白衣的毁忘尘,她神色漠然地坐在一座高超的平台上,底下则是一群男人在疯狂地竞价。
这女人在搞什么?
芙洛莲思脚步婢婷地迎向他,「你果然来了。」它的嗓音低低柔柔地。
「这是怎么一回事?」她轻轻一笑,「本俱乐部有史以来最大的拍卖会。」韩荫望向她,「拍卖什么?」
「一个女人。」她慢条斯理地说,「一个出色的女人。」芙洛莲思直直地盯著韩荫,似乎想抓住他脸上任何一点细微的牵动,但他的黑眸依旧深得不可见底,面无表情。
「出价最高的男人可以得到她一年的陪伴。」芙洛莲思紧盯著他,有些失望他的镇静。
他没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将一对幽深的黑眸紧紧地凝住台上的殷忘尘,仿佛一头町著猎物的豹子。
殷忘尘似乎亦察觉他的眸光了,紫灰色的眼眸忽然往这边望来。
当两人的眸光交接时,她微微偏过头,垂下眼帘。
韩荫轻扯嘴角。
「你不想出个价吗?」芙洛莲思递给他一杯矿泉开水,漾著一抹奇特的微笑。
他瞥她一眼,「你认为我应该用钱买一个情妇?」「她值得高价购买,不是吗?」芙洛莲恩将目光投向台上神情镖纱的女人。
围绕著殷忘尘的男人仿佛在为她这句话下注脚,转眼间价码已喊到四千万。喊出这个天价的是一个棕发的中年人,他是黑帝斯城的市长。
「那家伙不怕政敌以此攻击他吗?」芙洛莲思摇摇头,「竟然在这里公然出价买女人。」韩荫只是微微一笑,饮了一口冰水。他看著市长挂著一脸得意的笑容走上台,伸手拉起殷志尘。她并没有拒绝他,任由他握住她的手,脸上毫无表情。
芙洛莲思望向韩荫,轻声说道,「再不出价,她可要被那个家伙买走了哦!」韩荫仰首将冰水一饮而尽,随手将杯子一抛。清脆的玻璃碎裂声瞬间吸引了俱乐部里每一个人的注意力,所有的人都将目光集中在他身上。
「拍卖会结束了。」韩荫淡然地宣布,毫不在意众人的惊愕。
「什么意思?」一个男人问道。
韩荫没理会他,迳自走向平台,森冷的眸光直直射向以为自己胜券在握的市长。在他充满寒意的眼神逼视下,市长打了个冷颤,不自觉地放开殷忘尘的手。韩荫则将她一路拖下台。
「等一下,你凭什么带她走?」挡住他的是芙洛莲思,她紧盯著他。
「我买下她了。」韩荫淡淡地。
「可是你并未出价。」芙洛莲思依旧挡住它的去路。
韩荫轻撇嘴角,语气嘲讽,「如果我要买她。这里会有任何人出价比我高吗?」芙洛莲思扫了四周一眼,所有人都默然不语,静静地看著他们:显然没有任何人敢跟冥王作对。这些懦夫!
「说说著你开的价码。」芙洛莲思依旧不气馁,她今天邀他来这里可不是要让他如此顺利地带走殷忘尘的。
韩荫凝视她数秒,「韩家的画。」他顿了一会儿,扬高声音向众人宣布,「我用韩家拥有的每一幅画买下她了。而且不只一年,我打算买她一辈子。」他懒洋洋地扫视四周一圈,「有自信出价比找吏高的人不妨开口同我竞价。」没有人说话,而且所有人的表情都是极度震惊的。
「这样的价钱可以吗?」韩荫将眸光调向面前的女主人。
芙洛莲思没答话,只默默地测开身子。她凝望著韩荫带著殷忘尘扬长而去的背影。用韩家所拥有的画来买下殷忘尘。看样子,真正不计一切代价想得到她的是韩荫。她轻轻扯开一抹自嘲的微笑。她完全输了,输得彻底!
「放开我。」当两人走出俱乐部后,殷忘尘静静地开口。
韩荫不理会她的抗议,继续拉她上了他那辆性能一流的磁浮车。
他关上车门,沉声问道:「为什么?」
「我需要钱。」「为了无忧的手术费吗?我不是告诉你我会付的吗?」
「为什么?」殷忘尘突然扬起眼帘,直直地望向他。「我们非亲非故,我凭什么用你的钱?」
韩荫一怔。「所以你打算自己筹出这笔钱?」
「没错。」
「用出卖自己的方式?」他的语气充满嘲讽。
「那是唯一能赚到两千万的方法。」她依旧平静。
「为什么?」韩荫瞪著她,「你不足曾说过你不是用金钱能买到的吗?」
「就像你曾经说过的,每个人都有个价码。」她尽量使语气淡然,借以掩饰难堪。
韩荫有一股冲动想摇晃她,使她清醒;自从方才他发现她竟然在俱乐部公开标售自己时,他就忍不住自心底泛起这股冲动。
而当那个不值一哂的家伙牵起她的手时,他更有股冲动想杀人。
「我以为你是个有骨气的女人。」它的语气似乎在指控她。
「难道你认为我用你的钱就比较有骨气吗?」她静静地反问。
「你终究会用我的钱的。最后还是我买到了你,不是吗?」「你不是真的想买我。」「哦?」他的语气充满兴趣。
「你只是想扮演拯救者的角色罢了。」她的语气苦涩。
拯救者?她从哪里得来这么可笑的结论的?他可不是那种心地良善的滥好人。「你错了。」他潇洒地耸耸肩,「我的确想买下你。」
她紫灰色的美眸瞪向他,「我不卖。」
「为什么?」他黑色的俊眉斜飞。
「不为什么。」
「你不是说价高者得吗?」
「你例外。」任何人都可以,只有他不行。因为她无法忍受成为他的情妇,无法忍受成为他的玩物的感觉。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买一个情妇。」她随便抓了一个借口。「女人总是自动投向你的一怀抱,不是吗?」
「包括你吗?」他静静地问。
她微微一愣。
「如果我要你,你会自助送上门吗?」她默然不语。
他微微一笑,「而且我要的也不是一个情妇。」
「那是什么?」
「妻子。」他猛然地丢下这个名词,满意地欣赏她震惊的表情。
「我需要一个继承人,只有妻子能满足我的要求。而且我也不止想买你一年,而是一辈子。」没错,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韩荫越想越有道理,娶她为妻,让她为韩家生养一个继承人。不仅可以得到她,也得到一个子嗣,一举两得。他凝住她,黑眸泛著笑意。
殷忘尘默默地回望著他,良久,她终于开口:「我并不打算出卖自己一辈子。」
「你别无选择。」他唇边的笑意加深。
「何以见得?」
「我既然想要你,就不会有任何人有胆子跟我抢。」他深邃的黑眸自信满满。
「除非你不想得到两千万。」
「你很霸道。」
「的确。」
她犹豫了一会儿,「我不适合你。」
「何以见得?」他将她的话丢还给他。
「我太乏味,」她停顿数秒,「你需要的是一个能令你开心的女人。」就像无忧。她想。
就像无忧。他想。可是他不想要无忧,只想要她。「我一向喜欢喝平淡无味的冰开水。」
「我不是白开水。」殷忘尘偏过头去。就算是,她苦涩地想,也是一杯掺了杂质的开水。
韩荫扳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头来,「你不愿意嫁给我?」他富含深意的眼神令她不自觉地垂下眼帘,抑制不住心跳一阵加速。想到有可能成为他的妻子,令她的心脏揪紧。她告诉自己,那是因为她渴望能得到那些价值不菲的韩家名画的关系,绝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令人心慌意乱的男人。
「怎么样?」他毫不放松地。
「我要下车。」她打开车门,只想逃开他逼人的眸光。
韩荫仲手拉住她。
「放开我。」她极力想挣脱。
他用力将她拉向他,重心不稳的殷忘尘只能倒入他的怀里。
窗外忽然闪过的一道青色闪电让他俩看清楚彼此的脸庞。
「拜托,」她蠢然垂下眼帘,回避著他的眼眸,声音细微,「让我走。」韩荫用双手定住她的肩膀,黑眸深深地盯住她,然后忽然低头攫住她柔软的芳唇。
他轻柔地吸吭著,诱哄地分开两片玫瑰般的肩瓣。她起初一点也不肯放松,身子僵硬,但他对她的反应视右无睹,依旧耐心地诱导著,终于,原本推拒著他的殷忘尘渐渐地放松紧绷的身子,她只觉神智一阵迷偶,软软她偎向他。
当韩荫离开她的唇时,她依旧茫茫然地,紫灰色的变眸雾蒙蒙地凝睨著他。
「至少在这方面我们很适合,你认为呢?」他语音轻柔,仿佛在嘲哗她。
好一会儿,殷忘尘的神智才逐渐恢复清明,「或许吧。」她漠然地回答。她不明白在她如此心荡神驰的时候,他为何还能如此平静?因为他只是将她当成一个玩物吧!她自嘲地想,一个高价买下的玩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