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个人,确切的说是一匹马追著一个人冲了进来。
「妈呀!疯马要杀人啦!」
「来人哪!救命啊!」
「……」
跑在前面的是敖鹰的贴身小厮齐震,他一边逃一边喊。「破虏」则追在他的身后,时而嘶鸣,时而伸长脖子去拱前面的人,好几次都差点将人掀翻。
惨烈的尖叫声里,一人一马一前一后在这不大的废院里跑了好几圈。
「救命啊!」
「快来人啊!」
「……」
罢才还气势汹汹的要声讨水落的那些女人也吓坏了,一个比一个叫得大声。
她们就像一群嘈杂的母鸡,一会儿躲到这,一会儿闪到那,你推我、我踩你,每个人都想第一个冲出去。
无奈每一次她们靠近院门时,那匹叫「破虏」的马就会神奇的出现在门的附近,冲著她们迎面跑过来,让她们尖叫著又往回跑。
一次又一次的重复这场景,到最后别说是逃出去了,就连院门也离她们越来越远了。
眼见这马又冲过来,她们逃无可逃,只能一个个跳进了泥地里,而最倒楣的璇姒正好跳进堆肥里,扑鼻而来的恶臭让她忍不住吐了。
当「破虏」把最后一个女人也赶进泥地之后,齐震终于「发现」站在泥地里的敖鹰。
「将军救命啊!‘破虏’要杀我!」他一边喊,一边连滚带爬的冲过去。
而「破虏」的最后一顶则为整出闹剧画下完美的句点——齐震的身体化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叭嗒一下正好落在敖鹰的脚边。
「晞……」「破虏」得意的嘶鸣起来。
「将军您一定要为我做主啊!‘破虏’它差点就杀了小人。呜呜呜……」齐震抓著敖鹰的裤脚,使劲哀号起来。
「小震,你哪里受伤了?」水落一脸担心的蹲下去询问。
「我的头好像撞到哪里了,我的胸膛也在疼,我的背、我的手、我的……」总之他哪里都疼就对了!
「我帮你揉揉吧!」她被他的话吓坏,赶紧道。
「其实我哪里也没受伤,都是装的。」趁著她帮他揉伤口的当儿,小震凑在她的耳边悄悄的道。
「装……」水落吃惊的瞪大眼楮。
「嘘,别说出来,要是将军知道,我就倒楣了。」小震赶紧警告她道。
「可你为什么要装成被马追呢?」她也凑到他耳边道。
「我气不过她们欺负你,所以想偷偷的给你出气。你不知道这些女人都是有后台的,轻易得罪不得,我只好这么做了。」
「你不需要为我冒这么大的险,我真不知……」水落感动得眼眶都红了,而敖鹰却嫉妒得眼楮红了。
「臭小子,你就别再装了,你肚子里的那点心思,我还会不知道吗?」他一把抓回属于自己的小女人,警告道。
「将军,我伤得真的很重啊!不信您模模我的肋骨,好像裂开了。」小震躺在地上装死。
璇姒那女人最喜欢玩阴的啦!要是被她知道他是故意这么做的,这条小命可就不保了。
「可我看他好像真的伤得很重……」接收到齐震求救的眼神,水落只得硬著头皮帮他圆谎。
「水儿,你一点都不懂怎么说谎。」
对不起啊!没能帮上你的忙。她一脸抱歉的望向仍躺在地上的齐震,后者则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
怎么了?水落才在奇怪,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同时堆肥的刺鼻气味扑鼻而来。
「将军?你就是威远将军敖鹰?」没想到那粗鲁的男人剃了胡子之后,竟是一个美男子呢!璇姒惊喜的望著这俊眉朗目的男人。
「将军他不是一脸的大胡子吗?这个男人这么英俊,怎么可能是将军呢?」飘红过来大放阙词。
「你笨哪!哪条王法规定蓄了胡子就不许剃掉了?」流夷鄙夷道。
「将军,今晚就让奴家伺候您吧!」
「奴家新学了几个曲子,今儿晚上您可一定要赏脸啊!」
虽然她们一个个衣衫不整、钗环凌乱,却丝毫不影响她们争风吃醋、互扯后腿的劲儿。就在她们争相献媚的同时,水落被不著痕迹的挤出去了。
棒著人群远远的望去,他是多么的英俊啊!
这天神般的男人甚至配得上一个真正的公主,而自己只是一个傻里傻气的小村姑,他们的差距不亚于天与地呢!
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心脏的地方又开始疼了。温热的水滴落在手上,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小傻瓜,你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蓦的,一双温暖的大手捧住她的小脸,他「强迫」她对上自己的眼。
「才没有呢!」水落抬起手胡乱往大眼上擦。
「别,你的手上有土。」澈鹰用大拇指温柔的拭去她晶莹的泪珠,声音就更是温柔了,「现在能听清这里的声音了吗?」
大手不带一丝色欲的按在她心口的位置,奇迹般的消除了她的痛。
「看著我的眼楮,告诉我你喜欢我吗?」双眸对视,他灼热的目光几乎让她无法招架,可他不允许她逃避。
「……喜欢。」她羞红了脸,却仍点点头。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推开她们,大声说我是你的?!」敖鹰怂恿道。
他喜欢的水儿不是眼前一脸苍白、唯唯诺诺的怯懦女子,而是一个充满勇气和热忱,敢对他又吼又叫,甚至还有些脱线的野丫头。
「我可以这么做吗?」她的大眼里洋溢起眩目的光彩,而敖鹰的回答是直接把她带到那些女人面前。
「说吧!」
「我、我要先和你说。」她的小脸紧绷,神色有些紧张。
「好,你说。」他点点头。
「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也不够漂亮,可是你若真要了我,以后就只能有我一个人。」她很是羞怯的,却仍坚持说出心意。
「看你小小的个子,没想到还是个大醋坛子呢!呵呵呵……」敖鹰打趣的拧拧她的小鼻尖,「有了小水儿,我还要别的女人做什么?既然我们都决定在一起了,你也别再喊我将军了,喊声‘鹰’总可以吧?」
像她这么善良可人的小女人可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的,既然他幸运的遇上了,当然要紧抓住不放。
「鹰——呃,大、大鹰。」水落试著喊他的名,可喊了又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又加了「大」字。
「大鹰——打赢?嗯,这名字我喜欢。」敖鹰点点头。
水落鼓起勇气,对那群女人道:「对不起,我不能把大鹰让给你们,因为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我们要在一起。」水落起先还有些胆怯,可是看见他鼓励的目光,就变得斗志昂扬。
虽然她没有很强势的说「都给我滚开,谁也不许觊觎我的男人」,不过这样子也算是差强人意。敖鹰的鹰眸里闪著笑意。
「如果你们想要补偿,只要在合理的范围里,倒是尽可以提出来。」虽然他和这些女人不过是各取所需,但敖鹰还是开出了条件。
「飘红什么都不要,只求能留在将军您的身边。」
「将军,流夷也舍不得您。」
「对啊!我们都……」
女人们七嘴八舌的。其中有人不过在接风宴上见过敖鹰一次,却仍将自己说得情深义重。
「就算住在没人服侍的废院里,就算家人再也无法打著将军府的幌子从中渔利也没关系?」之前他不说,并不代表就不知道。
「……」女人们全体沉默。
「海东青,」习惯的喊出海东青的名字后,敖鹰才想起几天前他就有急事告了假,于是转而吩咐贴身小厮,「齐震,派人去通知她们家里来接人;另外通知下去,以后不管谁送来的人一律不接受。」
「是!」齐震回答得响亮。
「我们走吧!」发现她还赤著一双脚,敖鹰索性抱起了她。
「有人在呢!」水落害羞的说。
「怕什么,你不是已经宣告过我是你的了吗?」敖鹰乘机亲亲她那透著粉色的小耳朵。
「唔……」她害羞得将小脸埋进他怀里。
「呵呵呵……」他的怀里满满的,心里也满满的,这是一种跟战胜敌人完全不同的感觉,却让他感到更满足。
「敖鹰,你真要为这丫头得罪当今太后吗?难道你就不怕连累你的义父一起获罪?!」蓦的,身后传来璇姒的声音。
「那也得要太后真有本事让我们父子获罪才行。」敖鹰回过头冷冷的道。
「难道这些年我对你用的心还不够吗?」璇姒双手握拳,嘶声叫道。
「不是用心不够,而是用心太多了。」他沉默了一刻,终于道:「有些事我不说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你……」璇姒的脸色顿时苍白了。
「还有,你离开的时候最好把你安插进来的那些人一起带走,将军府这座庙太小,容不了这些大菩萨。」敖鹰淡淡的道。
先前他没出手除掉这些眼线,是因为觉得斗来斗去的还挺有意思,可现在他已经有要保护的人,自然得给她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
「为什么我不行?我、我也爱你啊!」虽然她进将军府是太后安排的,可璇姒自觉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璇姒,你所谓的爱充满了心机。」敖鹰叹息的道。
「你……」璇姒无言。
「水儿,我们走。」敖鹰抱著水落往外走去,后面还跟著趾高气扬的「破虏」和齐震。
「大鹰,别忘了我的鸡。」走过菜鸟暗卫时,水落拉一拉他的衣袖。
「小姐,您的大公鸡没事儿,只是被我灌了点酒,所以有些醉了。」菜鸟暗卫难得机灵一回,双手将那只被五花大绑了的大公鸡奉上。
水落仔细的察看了一下,果然除了鸡冠红了点、身上的毛乱了点、还透著一股酒味之外,「大芦花」几乎可以算得上毫发未损。
「‘大芦花’,你没事真好!」她开心的把大公鸡抱在怀里。
「将军,我能不能继续留在府里啊?我发誓跟她们不是一伙的,我只是路过而已,我、我……」菜鸟暗卫还在那里絮絮叨叨的,敖鹰已经直接走人了。
唉!他怎么这么倒楣,明明只是帮忙抓了一只大公鸡,却落得个要被赶出将军府的下场?
呜呜~~他好想哭呀!
「喂~~」就在他眼楮红红的时候,一只手肘伸过来撞了他一下。
「啊?」菜鸟暗卫抬起头,看见了齐震的脸。
「愣著做什么,还不跟上去啊!」齐震朝他挤眉弄眼的。
「不、不是要赶我出府吗?怎么……」菜鸟暗卫很惊讶。
「你是傻了啊!还是真的跟她们是一伙儿的啊?」齐震拍他的脑袋。
「当、当然不是,我对将军可是忠心耿耿,我哥哥就是在边关跟将军一起打仗的,他说将军作战可勇猛了,是男人中的男人。我作梦都想成为像将军那样的人……」菜鸟暗卫一脸崇拜。
「哦~~原来你是走后门啊!敝不得本事这么逊。」将军府的暗卫都是经过考核的,本事差一点根本进不来。
「你怎么知道的?」
「瞧瞧你做的那些蠢事就知道了。」齐震撇撇嘴,一脸看不起他的样子,「不过你放心吧!只要在我的指导下,要不了几天包管你脱胎换骨,让人刮目相看。」
他在这里自吹自擂,完全忘了刚才还吓得要死。敖鹰在前面听著都忍不住要大笑了。
「哈……」他才逸出一个笑音,就被水落用手捂住了嘴巴。
「不要啦!小震听见你在笑他,会很尴尬的。」其实就连她都有些忍俊不禁,嘻嘻~~
见她忍得辛苦,敖鹰索性长啸一声,抱著她掠上房顶而去。
起先水落还觉得有些害怕,可是很快他结实的臂膀和轻声的鼓励就让她全然忘记害怕。她从他的怀里探出头来,兴致勃勃的望著回异于平时的风景。
「哇~~将军好帅!」
「好威风啊!」
齐震和菜鸟暗卫呆呆的仰著头,眼里冒出崇拜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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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什么时候天子脚下都是最热闹的地方,而京城里最繁华的莫过于位于城南的云雀街了。
青石板的大街齐整而宽阔,街上车水马龙、人流如潮,衣著光鲜的人们摩肩擦睡。大街的两旁则是一整排的大小铺子,陈列著绫罗绸缎、貂皮鹿茸、珍珠珊瑚、名人字画……还有海外来的琉璃灯、西洋钟……让人目不暇接。
水落左手拿著一枝糖葫芦,右手拿著一包豌豆黄,嘴里还含著一颗松子糖,把小嘴撑得圆鼓鼓的。她两只大眼楮更是骨碌碌的乱转,东瞅瞅西看看,不管看见什么都觉得新鲜。
这时,一股炸酱面的浓香传入她的鼻子,勾起了她的回忆。
当初她们姊妹俩刚进京城时,也正是在这地方,她饿得一心想吃对街的炸酱面,而后被人潮冲散,害得阿姊为了追她而一头撞上青天大人的轿子……
多日不见,阿姊她现在还好吗?
还有她可怜的阿爹……
敖鹰手里拿著大包小包,可他仍觉得没买够。他第一次发现,原来给心爱的女人买东西是件这么快乐的事情。
「水儿,前面有一家绸庄,不如我们去看看……」看见对街的周记绸缎庄,敖鹰又提议道。
没得到回应,他转过头,才发现水落不知怎地竟泪流满面。
「水儿,你怎么了?快告诉我,是哪里不舒服吗?」他急坏了,一叠声的问道。
「帮我,大鹰你一定要帮我!呜呜呜……」水落扑在他怀里伤心的抽泣起来。
「好好好,大鹰一定会帮你!」她的泪水大滴大滴的浸湿他的衣衫,同时也打湿了他那颗刚硬的心。
敖鹰顾不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抱起她走进附近的一间茶楼,要了一个二楼单独的雅间安顿下来。他又要来热毛巾,擦干净她那张狼藉的小脸。
「别担心,一切有我。」敖鹰将她揽入怀里,一脸柔情的道。
「嗯。」炽热的体温温暖了她,背心靠著他结实的胸膛,水落忽然觉得什么也不用怕了。
「说吧!我听著。」他倒了一杯热茶给她。
「嗯。」她点点头,喝了一口热呼呼的茶水定定神,开始述说。
朝廷里有关织染这一块事物,一直是义父的手下在办,而他以前的侍妾也有不少家里是从事这行的,也就是说,她的爹娘虽然并非他所害,可他却也脱不了干系。
她越说,敖鹰的脸色越阴霾。
当水落说到阿姊留在青天大人的府中,而她则被索御医带到御医府时,喀啦一声,他手里的茶杯居然被硬生生捏碎了。
「大鹰,你的手流血了!」水落赶忙掏出手帕缠住他冒血的指头。
「没事。」他敷衍一句。
「大鹰,你的脸色好难看,该不会是生病了吧?」她这才发现他的脸色不是普通的难看。
「我没事,只是昨夜没睡好。」他总不能告诉她,他就是那个逼得她阿姊跳下悬崖的凶手吧!想到这,敖鹰的脸色更难看了。
「都怪我,我竟然没发现你不舒服。我该在家照顾你才是,怎能拖著你出来逛街呢!我真是太不懂事了……」水落很自责。
「水儿,我……」他欲言又止。
「不行、不行,你得马上回去休息才成。我一定要亲自看著你休息才放心。」她急吼吼的催他结了帐,拉著他要回府。
如果她知道了真相,还会这么关心他吗?敖鹰的鹰眸直勾勾的望著她。
「大鹰你怎么了,怎么变得怪怪的?该不会是发烧了吧?」水落将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凉凉的,没有发烧啊!怎么会……」
「水儿,我会帮你救出阿爹的,你不要离开我!」他抓住了她的小手。
「大鹰,太好了!谢谢你!」水落一开心又挂上了他的脖子。
要是换作是平常,他一定会因为她的投怀送抱而欣喜万分,可这次抱著她柔软的身子,敖鹰的心却被黑暗所笼罩。
他无法想象当真相揭开的那一刻会有多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