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达果真说到做到,不再出现元琦眼前,而她也倔强地让自己过得很好,甚至报名参加拼布手艺班,并自愿留校监督学生晚自习。
因而当她转两班车回到内湖时,总是一爬上床就呼呼大睡。
士达也变了个人,连假日门诊、夜间门诊都接,对仰慕他的护士小姐更是一改冷漠的态度,甚至还常和她们一同外出吃饭。
但是面对六人聚会时,士达、元琦都各有一套推辞。
士达总说──
「我今晚有患者动手术,走不开。」
「我和MISS林她们约好了,改天吧。」
「星期天?天行健,君子找时间休息,我太累了,你们去就好了。」
元琦则是──
「我回家太晚了,明天又有课,一大早就得赶公车。」
「不行!今天我有晚自习。」
「星期天要给投投洗澡,改天吧。」
像今天,又是只有四人聚首。
「他们又不来?」浩宇问恒祥及佳佳。
两入同时摇头。
「见鬼了,这两个人到底怎么回事?」
佳佳叹气。
「元琦有没有什么不对劲?」恒祥问。
「没有,而且她好得很,好得学校可以颁「师铎奖」给她了。」佳佳摇头。
「我也不觉得元琦有什么不对啊!会不会是你们太敏感了?」敏芳不以为然。
三对眼楮同时谴责她。
「怎么办?」佳佳愁眉苦脸的说。
「我会找个机会问清楚。」恒祥安慰她。
唉!三个人又同时叹口气,敏芳则是一脸莫名其妙。
☆☆☆
原有的晚自习和佳佳调课后,元琦突然空出一个晚上,这种下课时间去赶公车,铁定会被拆散骨头,所以她只好看著窗外发呆。
突然,校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是恒祥。
糟糕!佳佳是不是忘了告诉恒祥她今天补课?元琦赶紧跑到校门口找他。
「恒祥,佳佳和我调课,你恐怕要等一下。」久不踫面,元琦颇为兴奋。
「我知道,我是来找你的。」恒祥出乎意料的说。
「干嘛?抓我当伴娘?」
「走走吧!」
元琦虽然讶异他的表情,仍和恒祥走进十公尺远的一家泡沫红茶店。
一坐定,恒祥就语重心长的问:「元琦,士达最近的反常表现是不是和你有关?」
乍然听到他的名字,元琦愣了三秒才反应过来,「我都快不记得他的长相了,怎么可能和我有什么关联?」
「元琦──」
「你今天找我就是要谈他?」她说完就要起身。
「元琦!」恒祥叫住她,「元琦,听完我的话,要走要留都随你,就这一次,请听我说完,我不会再逼你听第二次。」
元琦考虑了很久才回话,「说吧!」然后靠著椅背,一副兴趣缺缺的表情。
「记得在豪斯登堡有一天,大伙走著走散了,你和士达在一起。」
「嗯。」这有什么好说的?
「那是士达安排的。」
她心跳漏了一拍,旋即蹙紧眉头,自傲的不肯露出一丝好奇。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恒祥诧异著。
「我今天是来「听」的,不是吗?」她依然乔装冷酷。
「难怪雷达会败在你手上。」恒祥赏识的看著元琦。
「你要不是高估我,就是太看轻那个人了!」元琦很不以为然。
「呵。」他笑得更开心了,她对士达绝对不若表面上的冷若冰霜。
「那天一大清早,他发神经似的把我和浩宇从被窝中挖起来,强硬的宣布他要追你,而且不准浩宇参与竞争。」恒祥回想起那天,自个儿笑了起来。
「我不懂你的话。」
「其实……最初在泳池畔遇到你们三个时,我和浩宇的目标都是你。」恒祥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来。
「啊?!」
「嘿,千万别让佳佳知道。」他紧张了。
元琦笑出声来,太有趣了。
「但是,你知道吗?士达十分鸭霸,他拦住我们,凶神恶煞的说:「不准!不准选她!」恒祥学著士达的语气,然后又说:「这大出我们的意料,他从来没有这么过。以前我们三人经常出游,但是他对任何女孩都兴趣缺缺,漂亮的、身材好的、有气质的、温柔的,他一概冷淡得像个修士,浩宇都调侃他是GAY。」
「他会对女人兴趣缺缺?!」元琦瞪大眼,无法相信。恒祥一定是被他蒙骗了,还被骗多年!
「老实说,你并不是我们所见过最漂亮的女人,却是唯一一个让士达主动争取的。」他频频点头,加强语气。
「你确定认识他够深吗?」她简直想建议恒祥上医院检查视力及脑袋。
「元琦,你是不是误会士达了?」
「你怎么和佳佳同样的说法?」她没好口气,怎么所有的人都偏向他?
「我听佳佳说了,你们以前的误会……」
「佳佳连这都对你说……」她提高声音,觉得隐私全摊在阳光下任人评论。
「元琦,元琦!你先别动怒,这……我和佳佳……呃……是情人,对不对?情人总是无所不谈,更何况我和佳佳……不只是情人了……」
「不只是情人就可以这样?!」她像想到什么,顿了一下,「不只是……你是说……」
恒祥搔著头,尴尬的说:「扯平了?」
她消下气,真诚的说:「恭喜你,佳佳是个好女人,虽然大嘴巴了一点。」
「士达也是好男人。」他顺水推舟。
「佳佳没告诉你,我看见士达吻敏芳?」
「元琦,不是我要批评你和佳佳的好友,其实,以佳佳的推断和我的猜测,应是敏芳吻士达,而非士达吻敏芳,这是不一样的。」
是这样吗?她可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那七年前……呃,你怎么解释?」
「在日本第一眼看见你时,我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一直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直到佳佳告诉我你和士达的事之后,我才想起来,原来,我真的看过你。」
嘿,这个男人比士达还会制造惊喜。
「我在士达家看过你。」
「他把我做成小人用针刺?」
「不是!是你的照片,短短的直发,还穿著学生制服,士达把照片贴在他书桌前的墙上。」
元琦顿时傻了眼,真……真的吗?这个惊奇是士达带来的,还是恒祥?她努力摇著头,拜托,现在不是想这种问题的时候。
「你有没有看错或记错?」
「没有。士达是我们学校的白马王子,倒迫他的女孩子一大卡车,但是他可酷了,理都不理女同学,所以在他房内看到女生的照片时,我和浩宇还大肆消遣他,也因此,特别有印象。」
「你这样出卖情报给我,不怕被他砍了?」她一时还消化不了,这个惊吓太大了。
「那时,就靠你救我!」他幸福的微笑,「我可不想让佳佳年纪轻轻的就守寡。」
元琦也笑了,羡慕佳佳找到一个好老公。
「但是,我也有可能敲到一个超值的大红包。」他意味深远的对著元琦笑。
「哼!我和他三分钟一小吵,五分钟一大吵,干戈不息,你确定他希望你来告诉我这些?我恐怕要叫佳佳等著料理你的后事了。」元琦翻个白眼。
「哈!你放心,我有信心,死不了的。」
你有信心?抱歉,我没有。元琦不忍浇他冷水,只好闭口。
「走吧!佳佳应该下课了。」
「佳佳今天和我调课是有预谋的?」
「呃……我和佳佳很担心最近你和士达都不对劲,所以……」被识破计谋的恒祥有点腼腆。
不对劲?「他怎么了?」她问得手心发汗、全身发冷。
「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眼前这女人需要一针强心剂,所以他故做迟疑。
「告诉我。」她坚定的答应自己不可以晕倒。
「你确定?」看著元琦苍白的脸,他犹豫著。
「嗯。」她固执的点头。
「他开始和护士小姐出游、吃饭,和女医生热络的聊天、谈……元琦,你还好吧?」
「我没事。他这样很好啊!你和浩宇不用担心他是同性恋。」她扬起一个颤抖的笑。
「元琦,一个月前,你和士达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恒祥忍了很久,总算问出。
「他说他爱我。」元琦嘟哝的说。
「啊!他说了?他真的说了?」恒祥很是兴奋,「那我不需要解释那么多嘛!」
「你知道他怎么说吗?态度有多恶劣吗?」她一想起就有气,「他说:「女人!懊死,我该死的爱你!」你听听,爱我就该死,叫他去死好了!」
「你真的叫他去死?」
她点头。
恒祥放声大笑,笑得全店的人为之侧目。
这个人果然是士达的死党,她为佳佳感到不幸。
「走吧,我和佳佳送你回内湖。」恒祥到柜台付了帐,和元琦走出去。
「不了,我想一个人冷静一下。」
望著元琦远去的背影,恒祥笑得更乐了,这两个迷糊蛋,她叫他去死,不就是叫他爱她吗?
☆☆☆
元琦十分后悔没让恒祥他们送她回家,今天不知怎么搞的,塞车特别严重,公车虽然不挤,但是冷气吹得她头痛。
她不晓得自己是怎么到家的,凡事都模模糊糊,东西也摇摇欲坠,只肯定一点──她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最后进入眼帘的是床,她大手大脚的趴到床上,不管世界如何转动,先睡了再说。
元琦这一睡,整整睡了两天,从家里睡到医院,待醒来时,妈妈睡在床边,她手上则多了根管子。
怎么回事?
「妈!妈!醒醒。」她感到骨头全散了,手脚都不听使唤,天哪!她死掉了?现在是灵魂在游荡?不行!她还有一大箩筐的事情尚未完成。而且……士达,她要见他!她有好多话没说,她有一整本日记写的都是他!她要学烧菜喂饱他挑剔的嘴,她……
「妈!」她试图拾起有如千斤重的手,无奈仍是动弹不得,「妈!」她用尽吃奶的力气吼了出来。
朱家玲被一记喊声吵醒,这才看到女儿醒了,激动不已。「元琦!你总算醒了,你吓坏妈妈了!」她声泪俱下。
吁──还好,她没死。
「妈,我怎么了?」
「你这死丫头,干什么不吃不睡的?害得自己营养不良,加上神经衰弱,才来个一睡不醒!你吓死妈妈了!」说著她又哭了起来。
是这样吗!她明明睡在家里,也没不吃不睡啊。
「好啦,别哭嘛!回家?噢!」她才将头抬起不到三十度,就又痛得躺下,像有万根针插入脑髓。
结果又在医院住了两天,元琦才得以回家。不过这两天让她想清楚了很多事情,嘿嘿,大难不死,她要主动出击了!
☆☆☆
「什么?你们都没帮我请假!」饭桌上庆祝元琦出院的欢乐气氛,一下子冻结到冰点以下。
「这……妈妈……」朱家玲吞吞吐吐的说不出话来,元琦已经快速飞奔至电话旁。
一听到接电话者的声音,她劈头就说:「佳佳,我是元琦。」
「元琦?!你跑哪去了?学校不来,也没请假!」佳佳激动地大叫。
「我被革职了吗?」元琦胆战心惊。
「对!」
元琦这边霎时沉默不语。
「骗你的啦!我对学校说你临时有事,忙完才会来,你到底在干嘛?教务处那边我说谎说得头皮发麻,又找不到你,实在急死人了!」
「哦!佳佳,我才刚出院,别再吓我了,我心脏差点停止。」元琦拍拍心口,吐出紧张。
「你住院?」佳佳提高八度音。
「嘿,偷懒得合情合理。」
「我原本以为是因为恒祥告诉你那些事,你才……」
「恒祥知道我没去学校吗?」
「你是在问恒祥?」是士达吧,佳佳心想。
「呃……好啦,他知不知道?」
佳佳沉默了半晌。
「佳佳?」
「士达知道,但是……他没有表示担心或什么的,哎呀!这是恒祥说的啦,恒祥说士达变了,他要你忘掉那天他说的话,元琦!」
出乎她意料的,元琦竟不以为意的说:「佳佳,我知道瞒不过你和恒祥,所以听好,我爱那个该死的男人,你们等著包红包吧!」
她自信而乐观得令佳佳呆了半晌。
「元琦,你是不是住院……住坏脑子了?或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得了癌症?」「什么嘛!啧,童言无忌,我只是……应该说脱胎换骨才对。但是佳佳,你要保密喔!不可以打草惊蛇。」
「打草惊蛇?元琦,你以为在打仗啊?」
「没错,这是我和他的战争。」她迳自笑了,那个雷士达可以吓得她住院,她绝对打包票要他吓掉半条命,反正他是医生,懂得自救。
她手上吓人的东西可多了,高中三年封箱的记忆绝对够炫、够……
呵呵!她再度笑得让佳佳深信──元琦,一定病了!
☆☆☆
「雷医师,你的信。」送件小弟推著满满的信件及病历表在医院走道上快速穿梭,速度及技术就像牛排店穿著溜冰鞋送牛排的服务生一样精准。
一如往常,士达在休诊时过滤著信件,几乎都是印刷品及一些医学资讯,突然,一封用各种不同印刷字剪贴成地址及姓名的信吸引了他的注意。
勒索?太好笑了,是谁的恶作剧?
打开后,抽出来一张泛黄的纸,他兴趣大增,细瞧之下发现是一篇日记。
11月21日
天气浙浙凉了,学校要我们换上长袖衬衫,外加西装外套。
穿上西装外套的L,英挺的样子一点都不像高中一年级生。今天颁发第一次段考成绩优异奖,L是全一年级第三名,看著站在讲台上的他,我觉得自己真的很幸福,能和这样的人同校。
PS.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吸引我?这是前所未有的感觉。
PS.收到一封男生班的信,要和我做朋友。都不曾认识、说话,就说喜欢我,
真不喜欢这样,但是,我对L不也是如此吗?高一的日子才开始,我已经爱上这所学校。
士达再次看看信封,确定没寄错,再看看这张泛黄的纸,前前后后、上上下下透著光查看,依然没有蛛丝马迹可查到日记主人是谁。
L是谁?从这端正秀丽的字迹,他确定日记主人应该是个女孩,用著生涩稚嫩的心情喜欢著L,但是,这干他什么事?他早已过了十七岁。
士达将日记装进信封,犹豫著该丢人垃圾桶,还是暂时收管,最后他将信丢入抽屉,步出休息室。一定是寄错了。
带著戏谵嘲笑,他一路哼著歌离去──十七岁女生的温柔,其实是很那个的……
可怕的是,第二天,他又收到了。
11月27日
L好像感冒了,朝会听到他喊口令的声音有点沙哑。他的声音原本就有点低沉,今天这样一喊,班上女生直说好有磁性,结果中午广播果然没有他的声音出现。他才刚进广播社就引起轰动,也是有始以来第一个一年级就当上朝会司仪的人,所以,班上已经有好多人把他当偶像了,听说广播社也有人暗恋他……
但是,却没听见他想追谁,班上的女生都很好奇,我也是。
PS.今天最高兴的就是,有人查出了他的身高──一八0公分。
PS.很高兴,他好高。
士达看著,拿信的手有点不稳。
不会吧?!日记上这个L是他?
但是,写日记的女孩不是才高一?他看看泛黄的纸,肯定这张纸已有十年历史,而十年前,他也是高一,凑巧也是司仪,更是广播社社员,身高无巧不巧也是一八0!
愈往十年前回忆,他就愈觉得发毛。
如果他真的是日记中的L,那……这女孩暗恋他十年?!太可怕了。
而且她不愿让他知道她是谁,没有署名、没有一句字眼可让他联想、让他猜测,这种感觉就像当众被脱去一件件蔽体的衣服,却连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嗨!雷……」
「喝!」士达倏地转身,被背后这一拍给吓掉了二魂六魄。
「干嘛?这么容易被吓到!」浩宇反射动作的探看士达手上的东西。
他慌张的将纸塞进抽屉。
「怎么了,这么神秘?真的遭人勒索啦?」
「什么勒索?你哪儿听来的?」
「送件小弟啊,他说已经第二天了,有人寄用铅字剪贴的信件给你。」
「啧!胡言乱语。」
「那是什么?」浩宇像只好奇的兔子。
对看了十秒,士达叹口气,将信交到浩宇手上,连同昨天的一并掏出。
「哈!有趣,真有趣!」浩宇看完乐不可支。
「什么有趣!这简直病态,当时不说,十年后才用这种方式让我知道,我觉得……」
「觉得像玛丹娜接到那种猥亵信件一样害怕、没有安全感,怕会遭受攻击?」浩宇开玩笑的说。
「你跟这个寄信的人一样疯了吗?」
「你干嘛这样反应过度?不妨以静制动,看她还有什么下文。」浩宇又大笑。
士达确定自己交友不慎,这家伙纯粹看好戏的心态。
「喂,别四处宣扬,我不想全院又看笑话。」
「那你今天要不要再和MISS林她们去吃饭?轻松一下。」浩宇半嘲讽的问。
「算了,我没有心情,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