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之恋 第八章

「没有。」

「好,你没有我有。」郑惠芬另外拿出一本杂志,递给她道:

「这是出版社新辟的路子,里面包含各种文学作品,一个月出刊两次……」

「你是说要搞连载吗?」蔚海薇问。

聪明人果然一点就通!

「对!」郑惠芬笑得好满意。

「由于是连载所以没有太多限定,你想要写写中篇或短篇也可以。」

蔚海薇翻翻暂定成品,问:「主力除了我还有谁?」

「黛华。」

一听见这个名字,蔚海薇两道秀眉紧紧纠结——是那个号称文艺界新生代天后的家伙!?

她大小姐向来痛恶言情小说,从小到大不看不买不租,甚至连正眼都不屑一瞥。

她总觉得用一些荒诞的扭曲情感赚取钱财很不道德,再说,里面的剧情时常千篇一律,说夸张点,光看个书名她小姐便可猜出十成九的剧情来。

这未免太没挑战性了,不是吗?

所以,蔚海薇酷爱困难灵活度高的侦探推理或科幻题材。

「有什么意见吗?」郑惠芬问,香奈儿的芳郁随她的走动时近时远。

「关于「那个」的问题……」「SL2」嘛!蔚海薇搓搓拇指食指。

「这我们再从长计议,放心,不会亏待你啦!」生意人毕竟是生意人,迂回战术用得巧妙。

蔚海薇打个呵欠,喝掉秘书送来的花茶。休息也休够了,茶也喝了屁也打了,冬尾年初不适合吹冷气纳凉,她拿起书包打算闪人。

「郑姊,连载的事就这样先说定了,我想是没问题。」

「慢著。」郑惠芬蹬著婀娜高跟鞋,轻移莲步到蔚海薇身旁。

「你呀!没事好好给我上学赶稿,下次不准跷课!」青葱般的玉指点推向蔚海薇的太阳穴。

蔚海薇挑挑眉:」谁说我跷课了?」黑发又被她揉捻在指尖。」我可是光明正大请了假的!」

「请事假假公济私?」

「OH!NO!」蔚海薇笑得狡黠,弹开的发尾小划弧度,落回体育服蓝白相间的肩上。「我请的是病假!被某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冠登出版社逼稿成疾!」

「算了,不跟你讲了,我得上光华商场去弄几本「精神食粮」来嗑,古人云:「三日不读书,面目可憎!」。」

郑惠芬撇撇涂抹著玫瑰唇彩的红唇:「还说不是假公济私!?」她早料到这小妮子不可能乖乖回学校。

蔚海薇璨然道:

「你没听说过,学而时」嬉」之,不亦乐乎吗?咦,这是什么?」原来,房门边的矮几上,是组精巧的四色雕饰。

「哎哎!别乱动啊!」

可惜迟了一步,四个印章大小的饰品全已被蔚海薇拿在手上端详,沉甸甸的,看上去似乎值不少钱呢!

看到郑惠芬惊急失态的样子,她呆了呆,忙把手中的东西放回原来的茶发晶台子上。

「唉,不对不对!你把朱雀和玄武放反了!」郑惠芬边说边把一红玛瑙和另一大理石饰品对调位置。

「有什么差别吗?」再细看,蔚海薇才发现它们是中国常见的四喜祥物,其分别为——

翡翠的青龙、白玉的白虎、红玛瑙的朱雀以及大理石的玄武。

郑惠芬指著墙壁上一帧泛黄的四方星宿图,道:

「当然有。玄武司北;而朱雀掌南。这位子是一定的,哪能随你高兴放!?」

朱雀掌南!?蔚海薇心中突然一动,瞬间,她似乎莫名其妙的领悟了些什么。

「是吗?我怎么从来不知道!?」

「我看是你没注意吧!?」郑惠芬摇头叹笑。

「亏你还是名推理作家「威海卫」!连这点小事都不知道。」

「好啦!本人没知识、没常识、不看电视不逛夜市、又不懂得掩饰,行了吧?」

蔚海薇不服气回道。

嘴皮之快是逞得的,不过,心里的千头万绪可就不知该从何理起。蔚海薇觉得自己似是抓到了块关键拼图,但是,那究竟是哪幅拼图的哪一块,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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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忐忑。

蔚少农由玻璃橱窗的倒影检视自己衣著。得体的西装裤衬衫,看上去像是个要拜见岳父母的准女婿,不过,或许因他生来便带股温文的书卷之气,所以这装扮的确比T恤牛仔裤来得适合他。

而他手上,是一束洁白高雅的香水百合,以及一约八开大、打理得朴素精致的纸盒。

蔚少农整整衣领,又推推鼻上活像「人肉叉烧包」男主角戴的黑框眼镜——可惜,经济状况不允许他换副新眼镜,他把它们全耗在这身行头和手上的清丽了。

本来,那束花并不在他的预算之内,是方才经过花店时,才临时起意买下的,因为他觉得它像她。

在蔚少农心里,无邪纯洁的南湘蕴就像这束百合花;虽然,沈子昂曾笑他:「为一个十八岁的一局中丫头痴迷n二我总觉得你好像在欺负国家未来主人翁!」

但是,爱情不分年龄,他只比南湘蕴大三岁,算不上老牛吃嫩草吧!?

所以,他自信地回了沈子昂一句:「话别说得太满,搞不好,你会比我更离谱。爱情这玩意儿,来的时候很难说。」

大木头总算开窍,说这话时,蔚少农的脸上仍赤烫。也许那叫幸福呢!他认得她的唇,软柔得一如百合上的晶莹露珠,还有她的发,细细像丝一样,溜过他掌心指尖,那份轻痒的感觉片刻难忘。

与其在这里幻思遐想,倒不如快快见伊人芳踪才是。

下了决心,蔚少农转身往南湘蕴家的方向走去。

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麻烦,亲自跑到南湘蕴家去,小湘佑,或者是其妹蔚海薇,都可做传情遍意的中间人。只是,他坚持「全自动」原则——一切靠自己!

活了二十有一年,也经历许多逆境困难,但他蔚少农就是拗脾气一个,可以暂时休兵,可以宣告平手,至于败仗……Sorry,他吃荤吃素偏不吃败!

追女友而已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平时阿曦身边不就三、五个轮流换!?

心情依旧忐忑,却又掩不住嘴角轻笑,他猜想南湘蕴见到他时的表情,是惊喜?是羞怯?还是……

唉转出街角,蔚少农便僵住了脚步。南家机车行的招牌近在眼前,偏偏,他再也没有勇气往前一步。

梦寐以求的佳人,蔚少农是见到了她,只是她是跟另一个男子在一起。

纯黑的皮夹克、墨镜,还有超级嚣张的重型机车,他看起来像是都市丛林的现代侠客,半长不短的染金长发既狂又野,正是专门魅惑少女的那型。

「对不起!让你等这么久。」南湘蕴放下车行铁门,飘逸长发编成根麻花辫,搭在亮亮的鲜绿T恤上。

她好耀眼!蔚少农从来没见过她如此打扮,玲珑姣好的身材把略紧的衣服营造出完美视觉焦点。

「没关系。今天想去哪玩?」痞子——蔚少农对他的称呼——嘴角的笑诡谲,

他微拉墨镜,细看南湘蕴如花的娇颜。

南湘蕴跳上机车后座,修长玉臂圈住他的腰,道:

「哪都好,我在家里快闷死了,肚子又好饿!」

嗳!你在干什么!?蔚少农心里呐喊,浓浓的醋意和失望涌上心头。

原来,她已经名花有主了。他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可是现实无情,眼前两人卿卿我我的笑语像把利刃,一下又一下狠狠刺痛他的心。

须臾,摩托车的引擎发动,英雄载著美人在人行道上小转一圈,往前方疾驶而去。

「南湘蕴——」蔚少农的呼唤隐没在喧哗车声中,被震飞起的尘土染灰了纯洁百合,也灭了甜蜜希望。

短短几分钟内,蔚少农的心情由九霄云端跌进磷峋谷底,难以言述,像被人狠狠刮了一记耳光,深极了的绝望转成愤怒,重看身上仔细挑选的整齐衣著,蔚少农只觉得愚蠢可笑,像是个不讨喜的小丑。

恨恨地,他把那束花扔弃到红砖道上,百合倾了一地,伴著蕾丝纸和缎带纠缠,花店在花中加的水流到地上,一点一点像泪印子。

花在哭;蔚少农的心里也是。

打开另一个纸盒,那是另一幅彷若真人的油画像,昨天晚上他才赶工完成,为的只是讨南湘蕴开心,再看一遍她慑动心魂的甜笑。

爱是泥沼,错陷一步无法自拔。蔚少农记不得在哪里看过这样一个句子,他觉得用在自己身上很贴切。

罢了!就是天笑他痴,那又能怎样!?反正,这一切再也没有什么意义可言了。

蔚少农端详画像。笑依旧;人依旧,他想问,在她的心里面,到底有没有过一小块领域是属于他的?

哪怕只是短短几秒,也好。

经过几番迟疑,蔚少农还是下不了手。虽然他有股想毁去画像的冲动,奈何他狠不下心,哪怕只是无生命的画布,有她,他便无能为力。

蔚少农重重叹口气,拾起花,他反手丢进一旁的垃圾筒里。

砰咚!垃圾筒像是发出另类谢词。

再看那幅画中人的巧笑倩兮,他心更寒了些,像是那夜的风雨,又重浇回头上。

她仍旧是他心中的女神,但是,卑微的蔚少农奢望不起她的倩影。

闭上眼楮狠下心,他把手再度伸到垃圾筒上方,松开——

这回并没有出现预期中的回应。

「少农哥哥,你在做什么!?」

听到南湘佑的声音,蔚少农恍然醒悟。「我……」他不知该如何启齿。

南湘佑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画,小小的手吃力将之由污秽中提起。

「好漂亮哦!这……不是姊姊吗?少农哥哥,你为什么要把它丢掉?」

蔚少农不敢正视他的小脸,难过的心情似无边潮汐,一下一下地冲击卷噬。

「少农哥哥,你这是要送给姊姊的吗?」

「呃……可以算是。」或许说」曾经是」更贴切些。

「那我帮你拿给她!」不问蔚少农同意与否,南湘佑已把八开大的画像塞进米奇书包。

「小佑!」

不由分说,古灵精怪的小表头已经溜没了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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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一个休闲日,交了稿的蔚海薇可说是高枕无忧,左手摇控器右手一杯香郁阿华田,方黑箱中一百二十个频道任她选,一切的轻松惬意尽在不言中。

「小薇,你哥哥呢?」手提化妆箱的蔚母由楼上下来,简单隆重的衣著掩不住她犹存的风韵。

「不知道。」蔚海薇饺著洋芋片,灵活眸子往娘亲身上一转:

「哇哦!穿这么漂亮要去哪里呀!?」

「少糗你老娘!陈妈妈的女儿下礼拜结婚,特地找我帮忙,我要去画几个新娘妆给你陈姊姊选著配礼服。」蔚母说著说著,不由得盼望了起来。

「真不知道我几时才能给自己女儿画新娘妆啊!」

蔚海薇闻言,一口饮料差点喷出来。

「省省吧!」

「为什么!?」

蔚海薇笑,又捏起一缕黑发:

「要在这世界上找到配得上我的人,恐怕不容易呐!」

「臭皮丫头!」蔚母好气又好笑,「俗搁有力」的大红化妆箱轻叩她螓首。

「好啦好啦!别闹了,老爸呢?」

「他说要加班。」妈妈撇嘴,十成十的晚娘相表露无遗。

「天晓得!八成又模到书店去看小说!那个叫什么威……威……」

「威海卫。」

「对,就是他!真搞不懂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好端端一个年轻小伙子净想些个杀人的事情,还自以为是英雄……」话匣子一打开,短时间内这片绵绵叨絮似是难划休止符。

蔚海薇忍气噤声,故作镇定的喝著阿华田配零食。念得正高兴的蔚母并不知,那被她数落得一文不值的「小伙子」即近在眼前,正是她伶俐的宝贝女儿。

「妈,我想陈妈妈可能等你很久罗!」蔚海薇煞有其事的看著布谷钟。她想,

如果亲爱的妈咪再继续削下去,她储量不多的耐心可能会迫使她站出来「验明正身」。

「哎唷,这么晚啦!?」蔚母匆匆步往玄关,那篇冗长的「小说评论」也总算暂时喊停。」总而言之,我还是喜欢黛华,她笔下的人物多细腻感人啊!女儿,有空时你也该看看她的作品。」

「免矣!我不踫言情小说!」她讨厌那个名字。

铁门关上的那一刻,蔚海薇身畔的电话铃声呼应般响起。

一定是老哥!她望向时钟,七点半,难得他这么晚还没回家。

「喂?」

「喂,你好。请找蔚少农,谢谢。」出乎意料之外地,电话那端是个温柔女声:

哎唷唷!女生打电话来找老哥?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哩!蔚海薇旋坐直身子,顺势按掉电视开关。

「抱歉。他出去了,请问你哪里找?」

「这样子啊……」南湘蕴凝看手中画像,彷若真人的感觉像是在照一面镜子。

「那……我晚点再打好了,打扰你了真不好意思。」她礼貌收线,轻叹口气,不知是失望还是无奈。

「姊,少农哥哥不在吗?」

「他出去了。」

「哦。」南湘佑趴在懒骨头上,漆黑的两只大眼流转,似是在盘算思考些什么。

「姊,都是你啦!」

「我怎么了?」她不明白小表头所指为何。

「如果你今天不和大表哥出去,也许就能遇上少农哥哥了!」

「可是,我早就和表哥约好了,不是吗?而且,我又不知道他会来……」

「所以我说可惜啊!你不知道,少农哥哥打扮得好正式耶!看起来……看起来就像……」南湘佑忍俊不住,哇哈大笑了起来,

「像是要去相亲一样!好好笑哦!」

南湘蕴怔了征,俏脸倏地窜红。如果这样比喻,那,他相亲的对象岂不就是自己!?

「小佑!别……别胡说!」火烫的羞赧由脚底延烧全身,她自然不会忘记台风夜的那一吻。

「我才没胡说!」小湘佑偏头看其姊,空气中带点甜蜜的暧昧,他也嗅到了。

「姊姊,你喜欢少农哥哥吗?」

南湘蕴思考半晌。「或许吧!他人很好啊!」

「那就好啦!我也喜欢少农哥哥,如果姊姊能嫁给他,那就最好不过了。」南湘佑很高兴,但,下一秒,他又忧心起来。

「不过,现在少农哥哥一定以为自己失恋了。」他故作感慨的叹口气,人小表大。

「为什么?」她什么都没做啊!

南湘佑爱理不理,象是失恋的人是他似的,小身子探「青蛙式」(被踩扁的那种)姿势伏著看电视。

「你今天和大表哥出去时八成被少农哥哥撞见了。」

原来是这回事啊!南湘蕴放心了些。大不了改天找他解释一下便成。

她真的佩服蔚少农,同时也难以相信,她与他见面的次数总共不超过五次,他却能以记忆及观察力画出自己的画像,而且画得如此逼真,像是另一个自己,虽只靠油彩堆砌而成,她却能感到浓浓情感在飞驰奔腾。

为了她,他究竟投注了多少心血?南湘蕴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感动的心情似涟漪,一圈圈蔓延扩大。

啧!流川枫又欺负樱木花道了!南湘佑没趣儿的转台,其实三台的东西也不过就那几样,极度无聊的情况下,手按摇控器的「叭嗟叭嗟」转台声倒也能分散不少注意力,打发时间。

转著转著,正好瞥见甜美女主播的晚间新闻快报——

本台消息。本届」金画笔」美展自截止日至今,已全部完成了评审工作,其中最引国内外艺术界注意的命题油画赛,今年是由华一大学的一个青年获得首奖,他完全是以黑马之姿参赛,这显示台湾画坛新人辈出,另外……

南湘蕴和小湘佑无不屏气聆听。介绍的中途,画面由摄影棚内带到正在布置的美展会场,自然地,摄影镜头掠过了几幅得奖画作,而其中一幅——

是她。

南湘蕴完全愣住了,再怎么也想不到,她竟会看见一幅犹如自己的绘像出现其中,画的右上角,是用红缎带钉附的「第一名」奖帜,而旁边,是关于作者的介绍。

镜头带过只消数秒,却已够她看到这次的油画命题

我的最爱

小孩子情感直,怔愕不到一秒,南湘佑便已拍手叫起好来:

「是少农哥哥!少农哥哥的画得了第一名耶!好棒哦!我要去告诉爸爸妈妈。」

南湘佑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出去,唯留下南湘蕴恍惚抱著画,盯望电视。

当然,短短的新闻快报已告结束,换回原本的台语连续剧。不过,那不是重点,重点是那行画题——

我的最爱。

她是他的最爱!?这种感觉近似受宠若惊,交替的酸甜织出一片细网,是情网吗!?她不晓得。总之,南湘蕴有股想哭的冲动,是喜极而泣。

下意识地,她把怀中的画抱紧了些,清秀出尘的脸庞上,两行温润正轻轻爬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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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一大学附近,有一条出了名的PUB街,各型各色的另类与叛逆均可在此找到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

约莫在巷子中段处,一个斗大的调色盘高挂,区别出一种有异于重金属或蓝调的pub风格,它名为「ARTIST」,没错,艺术家。里面没有狂野的舞台、歌者、朦胧的灯光融著理查.克莱德门的浪漫钢琴,音乐带点花都巴黎的气息,慵慵懒懒。

pub的一角,一个文质彬彬的青年正坐在小小圆桌上独自喝著酒,孤寂与颓糜由他身上散发出来,而面前各式各样的空酒杯似是陪他一起堕落。

好辣!蔚少农放下酒杯,踫撞的玻璃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今天恐怕是他这一生中,酒喝得最多的一天。

藉酒浇愁愁更愁,但是,谁不贪图这短暂的遗忘快感!?

酒精醉扰了视觉神经,四周景物混沌一如未开辟的天地,索性,蔚少农摘去眼镜,任其更迷离些。

「一个人喝闷酒?」吴哝软语细细传进他的耳朵。

蔚少农抬头,只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他面前坐下,他忙取来眼镜戴上,如梦幻景这才清晰。

「对。」他苦撑著坐直身子。

「失恋啦!?」她笑。看来三十多岁的脸成熟妩媚,似是这家pub的老板娘。

「可以算是。」冷不防地,蔚少农打了个大喷嚏。「对……对不起!我……我对香水……」

炳啾——

他对香水过敏。

她顿了顿,招呼侍者给她条湿毛巾和杯浓茶。茶递予蔚少农,而毛巾,她不由分说取了来,抹净身上香奈儿五号的醉馥。

「这样好点了吗?」她问,眼眸笑盈盈,带点大姊姊的亲切味儿。「喝点茶吧!三更半夜在台北街头当醉汉不是好事。」

蔚少农听话地取饼温热瓷杯,看著杯中赭墨色的液体,他蹙蹙眉。「我不喜欢龙井。」

「你还真挑剔!」她语句虽带贬意,温和却不减分毫。「你叫什么名字?」

「蔚少农。」

「我是这家PUB的老板,桃夭。」

「幸会。」他散漫回答,仍是忍不住口干,喝去半杯他讨厌的龙井茶。「那好像是诗经中的一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她韵浓媚艳的外貌的确似株盛开桃花。

「不错。当然,那不是本名。」桃夭有点讶异,却又不难看出眼前这青年是饱读诗书的那类。「你是华一大学的学生吗?」

他点头,眼皮似千斤重。

「你不是常来PUB街吧?我以前没看过你。」

「是第一次……平常我不喝酒。」他疲惫地趴在小圆桌上,不小心,各色各样的酒杯推倒在桌面,残留的酒液点点莹亮。

「蔚少农,蔚少农!」桃夭有点慌了。

「桃姊,什么事?」

「怎么啦,怎么啦!?」

PUB就那么小小一方天地,其他客人顿时被她的低呼勾起好奇心。

「没什么,只是有个客人喝醉而已。」桃夭恢复镇定,打发了过分热心的客人,她尝试将蔚少农搀到吧台后的休息室去。

试了几次,桃夭不得不放弃,凭她在女性中仅算中等的身高,要顶扶起一八六公分的蔚少农,实在是项」MISSIONIMPOSSIBLE」——不可能之任务也!

「桃姊,需要帮忙吗?」几个稚嫩的阿飞小伙子见状,纷纷挽袖拉衣,其理由自然不外乎想得美人PUB老板娘赏识。

桃夭扫视几个个头与她相去不远的家伙一眼,摇摇头:

「我看不必,还是你们谁去对面的」蓝夜」叫昂过来吧!」在她熟识的人之中,似乎只有他可负起这项「重」责大任。

「我去!」机灵的酒保已出了「ARTIST」的门槛。

须臾,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亮闪光芒的皮裤包里长腿,纯白的羊毛衫勾出不算硕壮却精实的身体,就连呼吸时牵动的肌肉亦可看得一清二楚。

「桃姊,阿呆说你找我?」黑发浸著微汗,散得狂野中不失沉稳,一双碧海蓝的瞳眸褪去保护色,彷佛,为主人营造神秘感就是它的天职。

「他喝醉了。」桃夭指指沉睡中的蔚少农。「没办法,我们这边是妇女加儿童,只好请你帮忙。」

「敢情您大姊是把我当苦力了!」于是乎,」沈苦力」走到他面前,先是扶正了其坐姿,细看一眼,竟是自己的好哥儿们!

「小蔚!」沈子昂推摇他的肩膀,盼他尽快转醒,顺便好问个究竟。

奇怪!现在早过了好宝宝上床的时间,怎么会在酒吧里遇上一级乖乖牌!?而且还喝得烂醉如泥!

沈子昂瞥了眼桌上凌散酒杯。要命!酒掺著喝最容易醉啊!难道他连这都不晓得?

事实上,蔚少农是真的不晓得。

「小蔚,醒醒!是我,沈子昂!」

蔚少农转趴著身子,外界的声响对他而言影响不大,醉溺梦境中的他只是轻轻吐出一句句呓语:「湘蕴……湘蕴……」

「昂,你们认识啊?」桃夭提出了众人心中的疑问。

沈子昂无暇顾及其他,只是道:「他是我兄弟。」

旋即,他继续回到未完成的使命——把蔚少农由魔睡仙的手中营救出来。

「小蔚!小蔚!」他轻拍兄弟脸颊。

蔚少农动了动,挣扎抬头,似醒非醒:「湘蕴,是你吗?」

「不,我是沈子昂,你的兄弟。」

「我就知道是你!」他压根儿没把沈子昂的话听进去。「为什么?我哪点比不上那个痞子!?或许我木讷了点,又不懂得说些甜言蜜语迷惑你的心……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

蔚少农倏地紧握沈子昂的手,彷佛,在他面前的是那魂牵梦萦的佳人。

「我对你绝对是真心的!」他差点没举手发誓。

沈子昂默然,由他散乱的独白中,大致上已可拼出一半的剧情。

他渐渐了解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了。

「为什么不说话?」蔚少农显然醉酒未醒,依然把沈子昂当成南湘蕴。「你不相信我吗?」

「不不不!我相信,我相信你。」不得已,沈子昂只好「友情客串」。

「那就好。」蔚少农放心地偎倒在沉子昂肩头,一双手臂仍紧紧环抱住「温香软玉」,舍不得放松一分一毫。

哎唷喂——鸡皮疙瘩掉满地啊!若非已知其中一人是因喝醉而胡言乱语,两个一级帅哥抱在一起演出此篇「新不了情」的景象还真够桃夭等人吐上他三天三夜不止息呢!

「湘蕴。」

「嗯!?」沈子昂虚应著。

「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老天!他好累!沈子昂现在才明白,当一个演员是多么辛苦的一件事。

「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已深深的爱上了你……我这个人很现实,以前从不相信「一见钟情」这种事,直到遇见你……。」

出自肺腑的告白是多么动人心弦呵!当然,如果换个对象会更完美些。

「湘蕴,我爱你。」酒精真是可怕的东西,蔚少农语句结束的下一秒,双唇已覆在沉子昂的唇上。

桃夭、酒保加客人一干人等,顿时错愕在地。

天呐!男人吻男人,十八禁剧情耶!?他醉得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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