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时她午睡醒后我会来稍坐,你下班之前我一定走,数日后你不反对,我才与她结伴上街。」
「为什么?」
「我不明白什么叫为什么。」
「为什么变得这样合理?」
「我不知道你说些什么,从头到尾,我都是一个合情合理的人,是你们拗直扭曲,把我形容成洪水猛兽,现在是我平反的时候了。」
应佳均刚开口,「你——」
「我怎么样?」
事隔这些年,应君的智慧也有增长,他硬生生把申辩吞下肚子,只是说:「就照你意思做。」
志佳当然也聪明得多,等挂了电话才哼一声冷笑。
当然在他下班回家前走,他不想见她,难道她又想见他?笑话。
接著,仓医生的声音到了。
志佳更加无情,一边批阅文件,一边问他:
「什么时有空吃个饭,还是,就此男婚女嫁,两不相干,你总不能吊著这个悬疑不放,叫我无声无息知难而退,你总得数数我的缺点,叫我心安理得,退位让贤。」
仓尴尬到极点。
「你放心,没有女人会比我更文明,你想如何,不妨提出来商议,我不一定做不到,若果真不能,我也会坦白告诉你,决不采取拖延政策。」
仓无地自容。
佟志佳知道男人最懂得恼羞成怒,但是她已不怕他,因为她早已失去他。
他终于说:「志佳,我认为我俩是冷静一下的好。」
「到什么时才自冷藏间走出来呢?」
仓一时间不知如何回答。
佟志佳这才发觉他是何等优柔寡断,不过她也不想把话说绝了,「六个月够不够?」
仓这时只想喘一口气,「好好,」如皇恩浩荡,「就照你的意思。」
「仓,」佟志佳有感而发,「我还不算一个合情合理的人?」
「是,你是。」这时仓也己镇定下来。
如果出什么事,那真是被他们逼疯的,不过,能够中了他们的计,佟志佳也不算好汉。
此时不同往日,无论他们祭起什么法宝,佟志佳也决不会露出原形,佟志佳已修炼到家。
志佳吁出一口气,「仓,我一定尊重你的选择。」
仓也松弛下来,「要不要出来喝一杯?」
「为什么不,下班来接我,不谈私事。」
「不谈私事。」仓相信志佳做得到。
讲完这个电话,佟志佳有种脱掉枷锁混身轻松的感觉,她肩上千斤重压如被移开了,由此可知,和仓在一起,不是享受。
下班,还早,志佳去逛附近书局,选焙两套书。
有人把手按在她肩膀上,她知道这是仓。
「他们说你在这里。」
志佳点点头。
仓真是个英俊小生,不少女士走过头都还得回转身来再看他一眼。
佟志佳佟志佳,看来阁下你这个的本性真要改他一改了。
「你瘦了许多。」仓看到志佳尖尖下巴吓一跳,十分不忍。
「工作太忙了。」志佳用手去模面孔。
仓又讪讪说:「买了些什么书,噫,《射雕》与《神雕》,你不是已经会背?」
「这是送给小朋友的。」
「几岁?」
「五岁。」
「太心急了。」
志佳不以为然,「雪姑七友与小红帽也是经典。」
话题就从这里扯开。
聊著聊著,因知无论如何不可避免是要分手了,因此语气开始凄凉,更加可怜的是两人都决定不谈私事,尽说些冷门事,像「杜克若当选为路易士安那州长可真危险了,此人是三K党要角,种族歧见怕一发不可收拾,你不相信人真的会变吧?原形一露,黑色人种要吃苦矣」……不知关他俩什么事。
苞著又说:「环保己进入走火入魔阶段,不要说是飞禽走兽树木臭氧层,此刻连鱼虾蟹的地位都比人类高」之类。
是仓先出现崩溃现象。他握住了佟志佳的手,「我们马上去结婚吧!不要再等了。」
志佳看看表,「婚姻注册处早已关门。」
「明天,明天一大早,我们在这里等。」
「酒吧要待中午才开门。」
「我们在铁闸外等。」
志佳笑了。
「快,不结就永远结不成婚了。」
志佳反而拍拍他的手安慰他:「一定结得成,最多你不和我结,我不和你结而已。」
仓受酒精影响,双目微红,「该死的佟志佳,你一直清醒理智如小学校长,为什么不像一般女子那样歇斯底里争吵不休?」
志佳温和地答:「我不知道,或者在早年我已用尽了无谓的冲动。」
「我爱你,佟志佳。」
「我相信你,仓,但此刻你爱另一人更多。」
仓掩住面孔,「我糊涂了,我不再分得清楚。」
「我们走吧!」再谈下去,怕要说到英女皇伊利莎白二世的为人了。
「明天一早九点,在这里大门口等,不见不散。」
「好好好,我们有死约。」
仓不再言语。
志佳觉得他不宜驾驶,唤酒保替他叫计程车。
就这样完结了。
比起上一次,这趟连呜咽声都没有。
靶觉真坏,像被恶棍用麻包袋罩住大力踢打,又像孩子的哭叫被大人强力的手紧紧按下。
夜深,佟志佳为自己不值。
电话铃响了。
是老好朱尔旦。
「有人看见你和仓把酒言欢,是否重拾旧欢的先兆?」
「那是一出楼台会。」
「啊!」
「我现在有空了,你们不妨多叫我出来。」
「我省得。」
币上电话,佟志佳长叹一声,试图睡觉,奇是奇在她居然睡著了。
一觉醒来,看看钟,已经九时十分。
佟志佳错过了那个死约。
相信仓也没有去。
注定他俩结不成婚。
那一天,应彤问她:「我可否对你说不?」
佟志佳忙不迭答:「当然可以。」
但是心一直跳,不知小小应彤想在什么情形之下对她说不。
幸而应彤并无即时运用她的权利,她只是高兴地说:「知道自己可以说不真正好。」
志佳立刻答:「是。」
每次她都只逗留一点点时间,由十五分钟到二十五分钟不等。
老实说,如果有人忽然走来对她说:佟志佳,我是你失散多年的母亲,只怕成年的她都会受不了。
对应彤,真要慢慢来。
每天,她们只谈话一两件事,有余闲,志佳会说一两段书给她听。
每次,佟志佳一定在应佳均回来之前离去。
那是一个星期五。
应彤边替洋娃娃更衣边听母亲说书,「后来,黄蓉有没有和郭靖结婚?」
「有,他们经过许多磨难,最后终成眷属。」
「呵,那真好。」小小的她放心了。
结婚,对于女性来说,不知怎地,有那么重要的地位。
就在此时,门一响,应佳均开门进来。
佟志佳马上合上书,对应彤说:「我要走了。」
应佳均咳嗽一声,「你当我不在好了。」
志佳扬扬手,「不必。」谁要这种特赦。
挽起外套手袋,正眼都不看他,擦身而过。
应君明明故意提早回来,分明有话要说,但是佟志佳一点兴趣也没有。
志佳在楼下踫见华自芳。
华自芳看见她,颔首道:「母女终于见面了,应该多谢我呢!」
佟志佳不由得嗤一声笑出来,潮汐涨落,不知要不要感谢她,如果不是为了她,母女又怎么分离。
华自芳闲闲道:「听说,你一点要求也没有?」
志佳坦然说:「我已经拥有太多,故无所求。」
华自芳一怔,渐露妒意。
志佳再给她补一句:「自芳,知足常乐。」
她分明是来向应佳均要什么。
「你不问我来干嘛吗?」
志佳叹口气,「人来人往,与我何干?」
她上车,踩下油门,绝尘而去。
华自芳见她一走,就累得整个人挂下来,再也挺不起胸膛。
佟志佳完全胜利,因为她不再和他们计较,她心目中己没有他们。
吃了败仗的华自芳落魄地低下头。
应佳均亲自开门给她。
他知她为何而来,递上一张支票。
华自芳一看,立刻说:「数目少了。」
「我拿不出那么多。」
「我不接受这个。」
「我没有更多,要不要随你。」
华自芳只得收起支票,恨恨地答:「太没有办法了。」
「可是你比我更糟。」
华自芳提高声音,「但愿我可以像佟志佳,完全不记得有你这个人存在。」
应佳均说:「那要对我完全无所求才做得到。」
「你仍然爱她。」
应佳均沉默,过一刻说:「是吗?你倒是比我们更清楚。」
应彤闻声轻轻走出来,大方地朝华自芳点点
华自芳看到那张小面孔,著实吓一跳,小女孩长得像和佟志佳一个模子里印出来。
「这么大了。」华自芳惊叹。
小女孩过去握住案亲的手。
应君的五官融化松懈下来,轻轻拥抱女儿。
华自芳叹口气,他己不需要别人。
「我告辞了。」
小女孩礼貌地说:「再见。」
华自芳说:「为了孩子,你亦应原谅她的母亲。」
应君说:「彼时,我与你也许过分了一点。」
华自芳不语,应君开门给她走。
肯定是。
当佟志佳说出她已怀有孩子,他们的反应是仰天大笑,然后,华自芳记得应佳均对佟志佳无限鄙夷的说:「我知道,你不过想我同你结婚!」
连华自芳都觉得这不大像人话,她迟疑了,但迟疑得不够,所以她有一次结婚记录。
这次来见应君,并非讨钱,那笔款子,是她与应君合股的产业变卖所得,由应君分期摊还,但在外人看来,活脱就是不争气的前妻去追讨赡养费。
应佳均一辈子走不上慷慨体贴这条路,实非理想对象,宜速速忘记这个人。
那边厢,早已把应君忘记的佟志佳正与挚友朱尔旦商量大事。
「小朱,假使我告诉你,我有个五岁大的女儿,你会怎么想?」
小朱一呆,「这是真事?」
「绝非杜撰。」
「我会想,佟志佳终于不再把我当场面上的朋友了,她愿意与我商量她的私事,真是友情大跃进。」
志佳展开灿烂的笑容。
「接著,我会问:孩子在什么地方?」
「和她父亲生活。」
「是个女孩子?」小朱吃一惊,「你得把她接回来。」
佟志佳答:「这是我最终目的。」
「让我帮你。」
「小朱,我需要一位医生证明我精神健全,我还需要一位精明的律师。」
「没问题。」
「现在,我打算把细节向你和盘托出。」
「等一等,先让我准备一下。」
朱尔旦站起来,挺起胸膛,做了三下深呼吸。
真的,佟志佳很同情他,替别人分享秘密实在是一项心理负担。
「说吧。」
呵,终于有机会把她所知原原本本告诉一个可靠的人了。
佟志佳把她的遭遇按照时间次序娓娓道出,待朱尔旦听完这个故事,天已经黑了,黄昏已过。
小朱已是个十分理智的人,但他听毕故事,也觉得头昏脑胀。
「可怜的志佳!」
「你的评语再正确没有,但是关键在于我并不记得,假使我不觉得痛,又有什么可怜?」
朱尔旦抬起头,想了一想,「你可觉得伤口存在?」
「不。」
「你肯定已经痊愈!」
志佳松一口气,抚著胸口。
「大多数人都可以做得到,时间治愈一切忧伤,不过愈合得这样完整,却需要点运气。」
「小朱,她是个十分可爱的孩子。」志佳来不及告诉好友。
「一定。」小朱肯定。
「但是争取她的抚养权可能要花上好几年,我想以她的幸福为重,万一达不到目的,我愿意退让。」
小朱说:「这好像是我一贯认识的佟志佳。」
可是阴暗中还有一个不甚理智的、流动、幼稚、易为人利用的佟志佳匿藏著,说不定再一次在不幸的时刻出现……
朱尔旦看穿了她的心思,「她不会再来了。」
「你怎么知道?」
「她用尽了精血,她己死亡。」
「我真可怜她,那些人与事,太不值得。」
「年轻、愚蠢、无知,总会被人利用。」
「太渴望被爱了。」
朱尔旦说:「那不是缺点。」
「但是个致命的弱点。」
「此刻的你还有这个致命伤吗?」
「我已把它当链门似收藏妥当。」
「好家伙。」
「即使是佟志佳,也会学乖。」
「我送你回家。」
「劳驾你了。」
在归家途中,小朱忽然说:「这与风俗有关。」
「什么?」
「你别看社会风气像煞开放,实际上顽固分子的势力仍然根深蒂固,但凡男女关系出了纰漏,离婚妇人还是得承担一顶大帽子。」
「我完全明白你说什么,女方承受的压力是要大一点,你看仓,英俊、能干、好修养,几乎是十全十美的一个角色,没有人会怪他见异思迁,三心两意,一定是佟志佳有毛病……」
小朱看她一眼。
「都说闪电不会击中目标两次,可是你看我。」
小朱说:「听说那位女士已搬到仓的宿舍了。」
佟志佳恼怒:「你这个是非人!」
「我住他隔壁,很难不是非,那样小小一个单位,不知如何挤得下两个人。」
志佳抬起头,「两为一体,不就行了?」
「行吗?我情愿保留一点自我。」
志佳越来越觉得朱尔旦有趣。
「志佳,你好像已经把他忘了。」
「是,忘了,所记得的,也不过是记忆。」
朱尔旦居然把这句话听懂了,非常高兴,人总有自私心理,他希望佟志佳把记忆都速速埋葬。
饼一天,志佳向应佳均申请把应彤带出来。
应君获此尊重,语气大有好转。
「你不介意我问一声,你带她到什么地方?」
「舍下,我做了只果馅饼。」
「啊!」应君说:「好主意。」
志佳不愿与他谈下去,和伤过她的人宜维持一定距离。
饼一会儿他说:「请小心驾驶。」
「公司的司机极之有经验。」
应君语结。
她比他冷静,她比他有办法,她比他周到,她处处胜于他。
事实上,他此刻完全不介意她出现。
据女佣形容,她每次前来探访,总是打扮得无懈可击,「太太用的香水十分清幽。」女佣说。
她要不穿纯白,要不穿混色花,都是幼儿喜欢的颜色,显然经过深思熟虑。
「一来一回,顶多两小时。」
「我同意。」
应佳均那天特地在家等孩子回来。
小女孩一脸兴奋,立刻对父亲说:「妈妈的家很大很漂亮,共有四间房间,有一间,完全属于我,妈妈说,将来我稍大的时候,征求过爸爸同意,可以去住上一两天。」
应佳均有点困惑。
她什么都想到了。
从前的佟志佳,去到哪里是哪里,凭感情用事,头痛却跑去医脚,慌乱间又伤了手,统共叫人生气。
半晌他问:「房间布置得很好吧?」
「有自己的浴室与电视机,床是白色的,床顶有帐幕,妈妈并且说,我是她的小鲍主。」
「我很高兴你们相处得这样好。」
「她不会再生病了吧?」
「不,她身体已经大好。」
小孩松口气。
「妈妈还说些什么?」
「她不大喜欢讲话。」
「你们做了些什么?」
「我们听音乐,吃下午茶。」
「只果馅饼的味道可好?」
「唔,她给我许多奶油。」
「她一个人在家?」
「呵,还有一位朱叔叔。」
应佳均坐直身子。
连男朋友都有了,且是个不介意她过去,愿意与她招呼女儿的男友。
「朱叔叔也不爱讲话,不过他一直笑。」
「和妈妈亲密吗?」
「看得出他们是好朋友。」
应佳均越发纳罕,佟志佳的气数不是早已走到尽头,她怎么还会有这一天?
远在他丢弃她那一天,她的生命应该已经宣告结束,众人也不觉有什么可惜,完全是佟志佳自暴自弃,咎由自取。
没想到她拗腰而起,活至今日,且有声有色。
她是什么地方来的精力?
呵真的不可小觑女子。
「妈妈的家非常非常的静。」这是应彤的结论,她很喜欢那里。
应佳均仍陷沉思中。
现在她倒是大好了,他该采取什么样的态度呢?仍然不卑不亢,还是略表好感?
有应彤做缓冲点,稍微对她客气点,当不致太露痕迹,幸亏一开头就做对了,大方地让她上来探访应彤。
原来佟志佳已非吴下阿蒙。
莫非佟家那间破厂,最近赚了点钱?
也可能她自己搞的杂志社,也有进帐。
但是佟志佳可不在乎他怎么想。
她在收拾餐具,搬到厨房,逐一洗净。
老好朱尔旦帮她抹干杯碟。
志佳笑说:「谢谢你送这套彼得兔子餐具。」
小朱说:「不客气。」
志佳问:「她的脸,像不像一朵花?」
「那小嘴唇,就像花蕊一般,是这样的小女孩,使世界免以沉沦。」
「我不认识应佳均,自种种劣迹看,他并非善男信女,但公道地说一句,他的确是标准父亲。」
小朱附和:「不容易呢!孩子的鞋袜不但整齐悦目,而且与衣服衬搭得恰到好处。」
「是呀!胜在不过分时髦,也不见得老土。」
「我可没有这样的本事。」小朱吐吐舌头。
「小朱,你这个人真百无禁忌,你的太太当然与你白头偕老,她才不会一走了之,你们起码有二子二女,互相敬爱,不愁寂寞。」
朱尔旦不语。
志佳说下去:「一个人只要有一个好处,已经足够,我很感激在我缺席的四年当中,他做得那么好,所以不与他争抚养权。」
「女孩子跟母亲比较好。」
「孩子应跟著父母。」志佳感喟。
「实在没有法子,也只得退而求其次。」
「你或者会说,我与他这样的人,不配有孩子。」
朱尔旦立刻答:「我会先爱护自己的孩子,我想我会疲于奔命到无暇理会人家在做些什么。」
「朱尔旦!」志佳赞叹,「将来谁嫁给你,真是有福气的。」
「是吗?你真的那么想?」
「我爱煞你,」志佳笑,「因为你是那样护短,不管我对不对,你都一个劲儿支持。」
小朱涨红面孔,过一会儿才慢慢说:「我不觉得你有什么不对。」
「瞧!」
朱尔旦坐下来,「她是一个标致的小女孩。」
「真的,」他们的话题又绕回孩子身上去,「我哪里配做她的妈妈,我待她若神明。」
朱尔旦笑了。
由他帮著志佳布置孩子的卧室与起居室。
志佳态度谨慎,一如服侍客户,甚至更加紧张,「一点点花边,总要有一两只蝴蝶结吧,不必要许多粉红色,碎花太多小家子气……一只小小的米奇老鼠闹钟,十来只软垫,我小时候喜欢嗜喱豆,还有还有,别忘记一双舒服的拖鞋——」
踏破了铁鞋。
他俩不惜工本,大买特买,稍微不觉理想,即时退回去,或是送人。
拆盒子都拆得累死。
朱尔旦问:「你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公寓也装修?」
「快了。」
小朱诧异:「它一直都是这个样子?」
「不知怎地,多年来我都觉得好像随时要收拾行李离开,直到最近,我知道我不会走了。」
「听到这话真高兴。」
佟志佳忽然问:「朱尔旦,你可相信我失忆这回事?」
小朱看著她,笑笑:「志佳,过去的事,是真是假,我不会花脑筋去想太多。」
志佳听了,呆一会儿,「有一个人,一定与你谈得来。」
「谁?」
「小冰先生。」
「嗯,那位私家侦探。」
「你们的人生观非常接近。」
小朱笑笑,不答。
志佳不服气,「人家不是江湖客。」
「咦?我可没那样说过。」
志佳笑:「朱尔旦,你瞒不过我。」
小朱说:「我也知道你心中意思。」
「瞧,好友就是好友。」
小朱摇摇头,「我不相信心念相通这回事,不过假使你关心一个人,自然留意他身边事情来龙去脉,是以对他的意思一猜即中。」
这是心有灵犀的科学演绎。
小朱忠告志佳:「当心应佳均这个人,他几乎摧毁了你。」
志佳笑笑说:「现在我比他们强壮了。」
朱尔旦想一想:「是,你说得对。」
终于,佟志佳在心底说。
她的气色渐佳,以致方女士端详她之后问:「你在恋爱吗?」
志佳大笑答:「不,所以全无压力,身心愉快。」
「那么,一定是因为杂志销路上升之故。」
志佳用手指一指,「那才是关键所在。」
「真是立竿见影,从前约人拍照做访问,还会听到支支吾吾,最近不知多顺利愉快,一听是咱们,马上应允。」
真要自己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