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见证我的爱 第六章

一放学,初晴便迫不及待地赶往医院探视赛门。

心花怒放的她,早巳笑得合不拢嘴,昨晚甚至兴奋得睡不著觉,兀自傻笑至天亮呢!差点得「内伤」。

今天一整日在学校里,她都快乐得像只小鸟,此刻,正雀跃地蹦跳入电梯,按下目的地之楼层。心跳如擂鼓,既高兴……又有一点不敢置信,这一切是梦幻抑或真实?

昨晚离开医院前,安修女突然告诉她一件天大的好消息……对初晴而言,那的确比中乐透头奖还欣喜。

原来——赛门还不算是正式的「神父」之职!

虽然他一向身著正规神父的肃穆服装,但因与父母有约在先,三十二岁以前只能以「义工」身分在教会帮忙。

意思是说——现年二十九岁的赛门,仍是「自由」之身。她可以毫无顾忌地喜欢著他,无需再压抑自己了。

「唷——喝!」初晴忽然忘情地欢呼大叫。

顿时惊吓到电梯内的其他人,换来无数双白眼责难。

「对不起,不好意思。」她暗吐了下舌头,忙致歉。

都怪她一时得意忘形,出了糗啦!

没办法,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出了电梯,她边走边哼著曲儿,好不惬意。

几个拐弯,来到了赛门的病房。

「我来了!」初晴愉悦地招呼道。

赛门连忙以食指捣著唇。「嘘,小声点,别吵到了其他床的病人。」他低声提醒到。

「喔,抱歉。」初晴赶紧放低音量。

唉!今天怎么老是少根筋似的。她暗忖。

「放学啦,有没有认真地好好听课?」

「有!非常认真。」认真到害老师们不是吓得跌下讲台、呛到口水,就是怀疑天要下红雨,直往窗外猛瞧。

看见黄初晴乖乖坐在教室里,「清醒」地专心上课,就好比目睹侏罗纪里的恐龙在学校中散步般不可思议。莫怪一大群科任老师相邀放学后去看眼科医生,顺便去收惊。

「这样才乖。」他又伸手欲模她的头顶,却愣了下。「咦?你的头发怎么……变色了?昨晚来还好好的呀!」

「嘿嘿!」她难为情地用手指耙梳著自己的短发。「我昨晚回家后,心血来潮……就把它染回黑色。很怪吗?我朋友们都吓了好大一跳哩。」

这也难怪。近三年来,橘红色短发一直是她晴子「闯荡江湖」的不变特色,忽然换回了黑发,怎不令人错愕。

「不怪,很可爱呀!」他嘴角微扬。「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你以前不是说那橙红色的短发是你‘橘色晴子’的招牌,如今怎会舍得改变呢?是受啥刺激吗?」

「我决定弃邪归正,所以先改头换面喽!」

「弃邪归正?」赛门失笑。她以为自己是混黑社会的啊?

「没错。」她信誓旦旦。「我不再沉沦堕落地混吃等死,我要重新振作起精神,过著有意义的生活。」

「什么意思?」他顿觉莞尔地凝望著一睑认真的她。

他讶然发现她改变了,她的眸光绽放著绚丽光彩。

「我要戒除以往所有的恶习,好让自己更加完美。」

「为什么?」他愈听愈好奇。

「因为……」想让他喜欢上她呀!

「因为什么?」见她忽然欲言又止,他追问道。

「嗯……」她瞄了眼四周围,气氛似乎不对。「改天有机会再告诉你吧。」等哪天灯光美、气氛佳时再表白吧。

在赛门瞬也不瞬地注视下,初晴的双颊竟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那……育幼院的事,有进展吗?」她随口问道。

「不提也罢。」一谈起此事,他便开始沮丧。

「地主不肯稍微退让吗?也就是……咱们育幼院是拆定喽?那可真糟糕。」她不免也跟著情绪低落。

「高氏企业的土地开发代表李副总,态度仍旧十分强硬,表明了除非我们拿得出钱向高氏购买该土地,否则一切免谈。他会如期派人来动工的。届时,管育幼院的孩子是否会无家可归,他的决策也绝不动摇。」

「真是心狠手辣的家伙,欠扁!」语毕,她又一脸尴尬。「都说不再跟人打架了,却老改不掉口头禅。」

「我明白你只是一时情急。」他安慰。

「我们如果有那么多钱,又何必三番两次涎著脸去恳求他们?」她没好气道:「那李副总分明故意刁难人。」

「所以,我决定后天就办出院,这样才有多一点时间来处理孩子们的安置问题。」他早已做好打算。

「可是你的伤还没痊愈……」她不禁忧心忡忡。

「不处理好孩子们的事,我根本无法安心养伤。」

「赛门……」初晴真是泄气。为何自己帮不上忙?

她也很希望为那些可怜的小朋友们,尽一份心力……更重要的,是她舍不得见赛门独自烦恼却插不上手。那种爱莫能助的感觉,实在教人气馁。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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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晴意兴阑珊地踱出校门口。

「又过了一天。」她叹道。

距离育幼院被解散的日子,只剩二十四天。

每回去探望那些孩子们,总看见一张又一张的小苦瓜脸,他们总是哭哭啼啼地直嚷著不愿与其他人分开,教她听了不免也跟著鼻酸。

讨厌!为何人生中要有那么多无奈呢?

一辆黑色宾士一路尾随著初晴近一百公尺,「叭」地按了下喇叭,吓得魂游四方的她恍然回神。

后坐的车窗蓦地放下。「初晴?」

她先是愣了下,然后眨了眨眼。「是你!」

斑永文,那个据说是她该称为「叔叔」的中年男子。

「有空吗?我们叔佷可以私下聊聊吗?」他笑问。

「聊什么?」她又与他不熟。

「先上车吧!」高永文打开了车门,邀请道。

反正闲著也是闲著。而且这位叫「叔叔」的好像还颇有钱的,竟雇了司机替他开车。也许待会可以借机联络感情为由,开口向他调调「头寸」,帮育幼院度过难关。

「好!」她于是爽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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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一杯蓝山咖啡。」高永文看著初晴。

「我要柳橙汁。」她随口应道。

「肚于饿吗?要不要点一份鲔鱼松饼填填肚子?」高永文建议道:「这家店的招牌点心就是黑胡椒鲔鱼松饼,我吃过了,味道挺不错的。」

「喔,好。」不说还好,一说她还真感觉有些饿了。

他合起了菜单。「小姐,再给我们两份鲔鱼松饼。」

「好的。」服务生收回桌上的菜单,露出甜美的职业笑容。「两位请稍等,餐点很快就来了。」

服务生一离开,初晴便好奇地环顾著店里的装潢。

这是间高雅温馨的小咖啡屋,没有太多俗丽的布置。素净的浅蓝墙上零星瓖嵌著大小不一的各式贝壳,店内摆置著许多漂流木,天花板还垂架著一大张挑染成七彩虹色的捕鱼网,店名即叫——「捕梦」。

「这间咖啡屋的布置很漂亮。」初晴的视线紧紧胶著在她对面的一大片彩绘墙,墙面画著一群笑靥甜美的美人鱼。

好美的一幅画!她由衷地赞叹。

「这间店已经营了近二十年,是我的姑姑开的,去年初才转由我的一位表妹接手。」高永文朝吧方向招了招手。「你眼前的画,是你父亲自己亲手画上的,花了将近三星期的时间才完成。」

「这是我爸爸以前画的?」她震惊道。

初晴再次将眸光凝定在那面画墙上,内心五味杂陈。

案亲?!一个与她有至亲血缘却无缘见面的男人。

必于她的父亲——高隽文的一切,她全然陌生。

记忆中似乎曾听母亲提起过,她的父亲也同她一般酷爱绘画。血缘真是奇妙的一种关系,初晴承袭了父亲绘画的天份,难怪从小即无师自通……原来是因为来自遗传。

「我老妈不爱提起他。」她的语气颇为无奈。「每回不小心说到关于我爸爸的事,她便哭得有如世界末日似的,总吓得我和小雨手忙脚乱,不知如何是好。」

「这也难怪。」高永文能够理解。「他们以前非常地相爱,又是……」他顿了一下。「被迫拆散,所以心里才会有那么深刻的遗憾和哀凄。」

「这样……是否就是所谓的刻骨铭心?」她反问。

「我想是吧!」刻骨铭心啊,他也曾有过一段。

斑永文神情匆地落寞,想起了某些不太愉快的往事。

「嗨,表哥,好久不见。」雷秀恩笑盈盈地捧著托盘走来。「你这大忙人今天怎有空屈驾至本小店呢?」

「专程来捧你的场,不欢迎吗?」高永文恢复笑脸。

「堂堂高氏企业的总经理肯莅临,让本小店有如蓬华生辉,岂敢不欢迎?」雷秀恩打趣道。「需要我准备二十一记响炮伺候吗?还是多叫几位美女来献花?」

「就会灌你表哥迷汤,油腔滑调的。」他笑弧拉大。

「这种迷汤可只有你这位永文表哥才喝得到,别人想洗耳恭听我的谄媚,本小姐还嫌懒呢!」雷秀恩转头一看。「这位是……天哪!表哥你竟想残害国家幼苗,找这么个可爱的小女孩‘喝咖啡’,太心狠手辣了吧?」

「胡扯什么!」高永文哭笑不得地轻斥。

「不是吗?」雷秀恩戏谑道:「你们事业有成的中年男子不都爱玩援助交际的靡烂把戏,我还以为你这块大木头也学别人赶流行哩!」

「愈说愈不像话了。我看你是八点档连续剧看太多。」

「少逊了,表哥。」雷秀恩取笑著。「现在新闻节目才真的够辣,比那些偶像剧什么的更加洒狗血,而且全是货真价实绝不虚构哦!」

「你喔,从小就鬼灵精一个,满脑子天马行空。」

「总比你这位小老头活得多采多姿呀!」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初晴,轻咳了两声,提醒在座的两位「大人」别只顾著叙旧,而忘记了她的存在。

「初晴。」高永文立刻介绍道:「虽然我这位小表妹才虚长你八岁,但算起辈份,你仍要叫她一声姑姑。」

「姑姑?」好年轻的姑姑呀!初晴差点叫不出口。

他接著又说:「秀恩,还记得你隽文表哥吗?」

雷秀恩指了指那面壁画。「你说那位很会画画却不幸英年早逝的大表哥?」她皱眉。「记忆很模糊了。」

斑隽文死时,秀恩也才八岁大而已,哪记得啥。

他点头。「初晴就是他的女儿。而且她还另有一位孪生姊姊,名叫微雨。」

「女儿?!」雷秀恩微愣了下。「他不是尚未结婚就‘再见’了,怎会突地冒出个——喔,不,是一对双生女儿呢?」她狐疑地瞅著他。「该不会你在外偷生的,然后故意乱栽赃吧?死者为大,你如此胡为可是大不敬哦!」

「唉……说来话长,改天再告诉你详情。」高永文叹了口气。「我今天特意带她来看看我大哥生前的画作。」

晚餐时刻一到,店内忽然拥进了数名客人,服务生一时忙下过来,频频呼叫老板娘救援。

「我去帮忙,不跟你们聊了。」雷秀恩热情地握住初晴的手。「很高兴认识你。有空常来,小泵姑我请客。」

「喔……谢谢。」初晴有些不习惯半路认亲戚。

「秀恩很健谈,你们以后一定会处得很好的。」

初晴却忽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世界上该不会有那么巧合吧?!

她怀著惴惴下安的心试探地问:「刚刚听她说……叔叔,你是高氏企业的……总经理?」她紧张地期待著答案。

「有何疑问?」他递了张名片给她。「上面有我的电话,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接跟我联络。」他翻过名片,在背面另外写上一支手机号码。「如果我不在公司,你就改拨这个电话吧,是我的私人手机。」

她怔怔地盯著手中的名片,差点激动地大叫出声。

丙然……天无绝人之路哪!

「叔叔。」她好甜好甜地唤道,眸光异常闪亮。

「嗯?」

「你们公司目前是不是正规画要盖高尔夫休闲度假村?」她又补充道:「在台中的滨海山区。」

「高尔夫?台中?」他思索了一下。「是啊!那是李副总规画许久的企画案,下个月就预备动工了,怎么……有何问题吗?咦,你又是如何知道的?公司一直对外保密著,连新闻媒体都不晓得,你怎会得知这个消息?」

「哼,问题可大咧!」她扯了下嘴角。「你跟李副总谁的职位大?」她天外飞来这一句。

「我是总经理,他是副总经理,当然是我阶级高。」

「那么……在公司里,你说的话比他有份量,是不?」

「你怎么会认识李副总?」他一脸不解。

「见过一次,但……印象深刻。」她咬牙切齿道。

三天前,她陪刚出院的赛门去找李副总商量,希望可以再多给一个月缓冲期,好让他们可以有更充裕的时间去妥善安排育幼院的问题。岂料,那个仗势欺人的家伙拒绝了不打紧,竟还出言不逊地羞辱人——

穷人就跟打不死的蟑螂一样麻烦!

李副总居然以「蟑螂」来形容他们,实在太恶劣了!甚至还威胁他们教会里的人,如果再敢罗嗦一句,隔天立刻命人铲平育幼院,绝不心软。

「那些没人要的孤儿死活,干我屁事?」临走前,李副总还撂下这一句只有畜生才会说的话。

教人听了不禁恨得牙痒痒的!

「叔叔,赚钱固然重要,但恻隐之心人皆有之啊!你们难道不能稍微通融一下,别逼得育幼院里可怜的孩子们走投无路?」她代为求情。「延后一个月再动工嘛!教会方面会加紧脚步帮孩子们寻找新的安置所在。」

「育幼院有啥困难吗?我不是另外拨了一笔款项作为育幼院的搬迁费用,难道还不够?」高永文一头雾水。

她顿觉事有蹊跷,急忙追问:「什么款项?」

「我在这件开发案的决策会议中另外附加了一项重要条款,为了替育幼院解决搬迁的疑难,会额外补助育幼院一千万元,如果不够的话可以随时再追加。」他皱眉。「该育幼院是我们高氏企业所认养的慈善机构,我们怎可能袖手旁观,不予理会?难道……」

「从头到尾,李副总根本不曾提过什么一千万的补助金。我猜贵公司的那笔慈善捐款,已被某人中饱私囊了!」太缺德了,连别人的救命钱也要贪。

一千万耶!让那黑心的李副总拿去买棺材睡吧!

「可恶的李有德!」高永文诅咒道。

李有德?!「我看他干脆改名叫李缺德好了。」初晴唾弃道:「这么缺德,当心以后生儿子没。」

「初晴,你最近常去那所育幼院吗?」

「嗯,我有朋友在那儿的教会做义工,我有空时就会去帮忙。」她扬起笑脸。「那些小朋友我都混熟了。」

「那你请他们放心吧。」高永文保证道:「这件事我会亲自处理,绝不会委屈了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真的?」初晴笑开了嘴。

歪打正著地搬对了救兵,她今天总算不虚此行,既替赛门他们解决了育幼院的困难,又有幸目睹爸爸的画作,真是收获良多,模蚬仔兼洗裤哟!

「嗯!」高永文有力地保证。

「那我先代替小朋友们谢谢你。」她诚恳道谢。

「我才该感谢你告诉了我实情,否则不知要被李副总那混蛋蒙蔽至几时。」他感慨道:「差点苦了那些孩子们,幸好一切都还来得及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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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番协谈,高永文答应修改高尔夫休闲度假村的企画,让育幼院可以保留在原处,省去搬迁的一切麻烦。

转眼间,便到教会一年一度重要的圣诞夜弥撒。

严肃的弥撒时刻结束,初晴便迫不及待拉著赛门到四下无人的花圃,宣称有重要的事想私下跟他谈。

「什么事这么神秘?」

「我……哈啾!」初晴还没切入主题便先打了个喷嚏。

赛门见状忙不迭脱下自己的外套,温柔地披在她娇小的身上,爱怜地模了模她的头。

「瞧你急如星火地拖著我出来,连外套都忘了穿上。万一不慎感冒了,那可糟糕。」他心疼道。「以后要懂得好好照顾自己,我能再关心你的机会不多了。」

闻言,她揉著鼻头的手硬生生地卡在半空中。

她方才究竟听见了什么?初晴猛地愣住。

半晌,恍然回神。「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紧张地揪住他的衣襟。「你……不想再理我了吗?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令你生气?告诉我呀,我可以马上改的!」

「晴子?」她莫名激动的情绪教他诧异。「我并没有生你的气,也不是讨厌你什么。你……先冷静一下。」

「不然你为何要那样说?」她犹不松手。

「因为……」他有些难以启口。「我即将离开台湾。」

离开台湾?!

她顿感有颗原子弹狠狠地投下她原本平静的心湖,猛地炸得她身首异处、四肢百骸突地失去知觉……身子跟著摊坐在地上,眼前所见净是一片漆黑,再无光明。

「晴子,你怎么了?」他蹲,焦急地询问。

「为什么?」好半晌,她才重新寻回自己的声音。

「嗯?」他只顾著要搀扶起她,根本没听清楚。

「为什么突然要离开……台湾?」离开她?!

他无奈地叹息道:「我父亲病了,我想回去照顾他老人家。」他伸手想扶她站起,却被她推了开。

「那……」她神情惶恐。「你还会再回台湾吗?」

「也许……」离别在即,他也略显感伤。「不会吧。」

「不可以!」她失控地大喊:「我不许你走!」

「晴子……」他一脸为难。「我真的非走不可。」

「不要!我不想就此失去你!」泪水蓦地溃堤:「赛门,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呀!」她终于能鼓起勇气告白,但讽刺的是他却即将离她而去,再难相聚。

她的真情表白仿佛一道青天霹雳,重重地击中他心坎,使他不觉倒抽了口气。他神色复杂地凝睇著她。

她清楚自己方才说了些什么吗?

他们之间有太多的差异——

年龄、身分、文化……最重要的是彼此对未来的规画。

他早已决心要将自己的后半生奉献给天主,情与爱之于他都是多余且……不被允许的。所以。他注定得辜负她的一片深情,更何况,她是如此的纯真稚嫩啊!

他根本不配受她如此青睐,更承受不起……

「你年纪还小……」他试图对她晓以大义。

「难道……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她哽咽地反问。

一双泪眸犹如黑夜中的星子般闪亮,直直望著他,几乎要将他的灵魂给透视彻底,逼迫他的情感无所遁形。

他竟然萌生一股心虚,移眸,不敢与她眼神相抵触。

「你不喜欢我吗?」她又问,毫不退缩。

「我……」他一时语塞,心律凌乱。

「别敷衍我,你应该明白我所谓的是哪种喜欢。」她深呼吸后,又说:「我指的是……我爱你,那你呢?」

「晴子?!」爱,多么沉重的字眼。

「赛门,我可以不厌其烦地再说一遍,我、爱、你。我不在乎你大我十二岁,而且,我早就知道你还不是正规的神父,所以别想寻任何借口安抚我。」她勇敢地告诉他:「你唯一能拒绝我的理由,就是只有你并不爱我。」

「别逼我。」他不禁求饶。

主啊,他早该绝情绝爱,却为何有些动摇了?

她只不过是个十七岁的少女,却轻易地拥有折服他的能力。她的坚强、她的善良、她的勇敢……无一不令他心折;他喜欢看见她开朗的欢笑,喜欢她能无忧无虑地重拾画笔,喜欢听到她提起许多关于她自己的事情,喜欢陪伴著她……

是的,他承认自己的确喜欢她。但光是这些感觉便足以称得上是爱吗?爱,有那么容易就萌生吗?

「回答我,求你……」等待,教她的勇气逐渐耗损。

「对不起。」他幽幽地回答,顿感筋疲力尽。

既然已决定要离开,又何忍耽误一颗芳心?

就让一切维持在旧有的轨道,桥归桥,路归路吧!

临别之前,他不希望改变什么,就此挥一挥衣袖潇洒地走吧!不愿带走任何一片他无能守护的云彩。

也许懦弱,也许自私,可至少……能将伤害减至最轻。

无法承诺什么,便不该强求一些本不应拥有的东西。

长痛不如短痛,但愿她能体会他的用心良苦。

唉……赛门内心百感交集。

初晴怔怔地望著他:心口一阵绞痛——

对不起……算是种拒绝吧?

呵,没关系。想她黄初晴也是提得起、放得下的人,顶多回家后躲在被窝里,狠狠地哭它个一整夜,明日天一亮,又是一条活龙,怕啥?

去它的!失恋罢了,用不著万念俱灰……

他妈的!天涯何处无芳草,她何必单恋一枝外国花?

初晴胡乱用手背拭去一脸泪水,随即强颜欢笑。

「你打算何时走?」

「后天早上。」他沉声道。

气氛一下子降至冰点,两人皆沉默了好一会儿。

后天?那么快!她不禁又错愕了。

他很想再多跟她说些话,无奈一时辞穷,只得频频叹息。

「差点忘了。」她连忙由帆布背包掏出一只画筒递给他。「这是送你的圣诞礼物,你……带回去作纪念吧。」

「晴子……我……」他怔怔地接过她的赠礼。

「那是这几天我画的。」她故作轻松道:「你的素描,希望你会喜欢。我可是很用心画的,好好保存。」

「我会的,谢谢。」他诚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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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便到寒假时候,初晴独自待在家里正闲得发闷,适巧丝丝和筱萤一干好友邀她到紫藤屋聚会。

大伙嘻嘻闹闹玩得十分起劲,只见初晴慵懒地趴坐在吧前,支手托腮,一副魂不守舍的落寞模样。

她的右手正无意识地反复搅拌著果汁杯中的吸管,思绪早已飘飞至千万里之外,那遥远的某个男子身上。

四十三天,赛门离开台湾已经四十三天了。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下好?是否会像她思念他一般的……也曾思念过她?没有他的陪伴,日子变得枯燥乏味。

曾听人说过——初恋,通常是没有结局的……

因为不完美,因为有所缺憾,所以初恋才令人难忘。

「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初晴有感而发地叹息道。此语一出,吓傻了正伫位在她身旁的人。

那个被吓得三魂七魄差点错位的即是向来无畏的丝丝,饶是艺高人胆大的她,也不禁瞠目结舌了。

「老板娘,给我一把盐巴。」丝丝索取道。

待东西讨到手后,丝丝蹑手蹑脚地靠近初晴,然后一把将掌中的细盐挥洒至兀自发愣的初晴身上。

「呸呸!丝丝,你发啥神经?」无端吃了一嘴盐巴,初晴没好气地咒诅道,边起身拂去一身恼人的细盐。

「何方妖魔来附身?还不速速现出原形!」丝丝有模有样地模仿电影中的道士收妖,一脸正经八百。

「华丝丝!」初晴吼道。

「咦?还认得出我是谁,可见回魂了。」她戏谑道。

「你在搞什么鬼?」

「嘿,搞‘鬼’的人是你吧?」丝丝将残留在指间的细盐拍拭干净,忍不住促狭道:「没事学人家文艺美少女在那伤春悲秋,哇靠!还吟诗作对咧!怪令人毛骨悚然的,我当然以为你被不干净的东西‘煞到’了。」

「去你的!」初晴白了丝丝一眼。

「款,如此杀气腾腾的,才是我所熟悉的黄初晴嘛!失恋就像打预防针一样,打过了以后就免疫啦!」丝丝挖苦道:「至少,多来几次,总会习惯成自然。」

「嗟!你诅咒我啊?」死没良心的臭丝丝。

「犯不著为了一个老男人失魂落魄,怪没出息的。」

「什么老男人?赛门他一点都不老。」初晴反驳。

「大咱们十二岁还不嫌老啊?」丝丝挤眉弄眼。「十二生肖都隔了一整轮,代沟也横了好几条啦!」

「我跟他之间没有任何代沟。」

「爱情是盲目的,你啊,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年龄不是问题,我压根儿就不介意。」

「对,你不介意。」丝丝调侃道:「可是,或许人家他介意啊!瞧你一副发育不良的模样,要胸部没胸部、要也没的,啧啧啧!难怪他不想老牛吃嫩草。cd=」她又追加了一句:「因为怕吃不饱呀!」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正中人家的伤心处。

初晴倔强地撇过脸去,闷不作声。

「晴子。」丝丝轻搭著她肩膀。「既然他都已经离开了,你就释怀些,甭再钻牛角尖了。」语重心长。「就当你和他缘尽于此。反正你哭也哭过了,何不就此放下?」

「丝丝……」初晴瞬也不瞬地看著好友。

「赶紧复元吧!一副要死不活的可怜兮兮样,教人看了乱不习惯的。喂,我华丝丝可没有如此软脚虾的姐妹淘,出去别亮我的招牌,挺可耻的。」丝丝打趣道。

「谢谢……」初晴眼眶微红。

明白好友说了一大堆酸言冷语,无非是希望她清醒,赶紧认清事实,别一味地沦陷在伤心海里,无法自拔。

「谢啥?皮痒欠人骂啊?神经!」丝丝摆了摆手。

温柔的天份,她华丝丝向来欠缺,更甭说会好声好气安慰朋友了……但一向心软的她,无法坐视不管好友的伤心,于是乎,只能如此笨拙地以笑骂的方式来表达她的关心。

希望晴子可以早日走出心里的阴霾,重拾往日的欢笑。

晴子,加油!丝丝在心里祝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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