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耳丫鬟 第七章

宇文阙怒气冲冲的离开住处,不知不觉穿过庭院,信步来到了霁月阁。

不知怎地,脑海中却不时浮现出,那张与亡妻相仿的娇美脸孔——

那张让他在瞅著她时,会有片刻失神的小脸。

甚至还会让他在怀抱著她时,油然升起一股爱恨交加的复杂情绪。

她到底是对他下了什么蛊?竟教他无时无刻不想著她。

他不是早知道她的真面目吗?可为何在乍听到事实的瞬间竟还会有失望与不相信的情绪,萦绕、口久久不散。

「王爷,您怎么突然来了?」琥珀又惊又喜的迎向前,多日的冷落,她对宇文阙突如其来的造访,实在感到惊喜!

之前她的种种忧虑,果然全成了真,王爷好些日子都不来看她,让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就会这样,被打人冷宫,永远再也不得翻身!

「怎么?我不能来吗?」他冷嗤一声。

「不!妾身的意思是,您可以先差人过来知会一声,让妾身先备妥酒菜,再来点歌舞助兴,陪您消愁解闷啊!」她娇言婉语的,把宇文阙尖锐的质疑带过。

宇文阙微微颔首,对她刻意的讨好,不予置评。

「叫人拿酒来。」他闷声道。

多日不见宇文阙临幸,琥珀赶忙吩咐婢女张罗好一桌酒菜,好陪他小酌谈心!

宇文阙先替自己斟了一大杯酒,望著眼前烛光荧劳,他眯起双眸,思绪始终萦绕在适才妹子的话语。

又是欺骗?!他宇文阙曾立过誓,绝对不容任何女人玩弄他!

他郁闷难解的将杯中酒,大口一饮而尽。

琥珀坐在他身旁,笑靥如花,频频帮宇文阙菜,全然不知身旁的男人,心里正想著另一个女人。太好了!今天总算可以扳回一成!她喜不自胜的想著。

趁王爷今儿个心血来潮来看自己,她可得在他身上多下点功夫——好抢回自己原本唾手可得的王妃宝座。

绝不能眼睁睁的看著那聋耳丫环,抢了她全部的锋头,她可不想让自己落得无人闻问的凄凉下场。

宇文阙不知道身旁女人的狡舍心思,埋头喝著闷酒,连瞄都不瞄她一眼。

「王爷,您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瞧人家?」琥珀使尽浑身解数,施展媚功。

「听下人说,王爷纳了个新宠……」她刻意装得无限委屈,含嗔带怨道:「难道……是琥珀惹您不开心了?」

「怎么?」他闷哼一声,不怒自威。「我的行踪,还得向你交代不成?」

哼!女人果真都是贪婪的!

宇文阙对她惯见的狐媚伎俩嗤之以鼻,没好气的说:「不高兴的话,你可以马上离开。」

「琥珀不是这个意思……」莫名其妙被迁怒的琥珀,不敢再说什么,默默替他夹著菜,偷眼觑著心情极差的男人。

今夜的他,比起往常那个冷漠的男人,更令人觉得格外难缠。

身为青楼女子,琥珀比一般人更懂得看人脸色,她目光灼灼审视眼前的男人。

骤然惊觉,那向来自中无人,惟我独尊的宸南王,居然会有这种表情——那是张为情所困的脸!

是唯有在初尝情爱滋味的毛头小子脸上,才瞧得到的迷惘与失落。

这怎么可能?一定是自己看花眼了!她摇摇头,甩开满脑子的胡思乱想。

醉眼迷蒙中,宇文阙眼前所见到的艳丽容颜,竟幻化为一张清丽温暖的笑靥。

眼中的她,神情无辜且惹人爱怜,却让宇文阙心情大坏——

「别这样瞧著我。」他倏然拍桌一声大吼,吓得琥珀身子颤抖、箸上所交的菜跟著掉了下去。

「王爷……您是怎么了?」琥珀不安的看了他一眼。

他狂恣的排开眼前的酒菜、一阵匡唧作响,桌上一片狼藉,菜肴酒水洒了满桌满地。

「唉呀——」素手捻起沾了酒债的衣袖,她嫌恶的撇撇嘴。

唉——这件衣裳,可是个从西域远道而来,在长安开设银记绣庄的巧手工匠,特意为她精心缝制的。

上头的绣工精细自不消说,单瞧那用金线与孔雀翎毛,一针一线织就的繁复花样,便是全长安无人能及。

她今儿个一时心血来潮,将它拿出来穿上,好巧不巧王爷突然来访,她还正在暗喜著,希望他能称赞她一两句,却没想到竟然弄脏了。

宇文阙只手拖起琥珀,将她推倒在桌,意图一逞兽欲。

「王爷……不……」无关娇揉造作的欲拒还迎,琥珀嫌恶地瞧著满桌狼藉,闪躲著油腻腻的脏污。

这是怎么了?王爷从来就不曾喝得这么醉!

欢爱过后,碧纱帐内满布的气息。

琥珀一身香汗淋漓,嘴角含春,媚眼如丝,全身瘫软无力,细细地喘息著,心跳快速,尚未从方才的欢爱中平息。

轻抚著宇文阙精壮的身子,她得意的轻声笑著——匿迹风尘多年,能得到如此有权有势的靠山,也不枉她来世上一遭。

纤纤素手游移在男人结实的身体上,她抬高白皙的食指,沿著他贲张纠结的肌理缓缓轻划著。宇文阙已经睡著了,他发出浅浅鼻息声,睡梦中的他微拧双眉,眉间依旧满郁郁愁思,纠结不散。

宇文阙翻个身伸出手来,拨开她挑逗的抚模,搂她入怀。

「芙颜——」睡梦中他咕哝了声。

他喊她什么?琥珀身子一僵,俏脸随即沉了下来……

芙颜?那个贱婢?!

在宇文阙炙人的怀抱中,琥珀媚眼紧紧眯起,脸上表情瞬间变得冷硬,似是满腔怒火。

难道……难道……王爷他对那贱婢……

不!应该是那个贱婢勾引王爷!否则,王爷的心早在她身上,又哪里会十天半个月不来瞧她?

早就瞧她不是啥好东西!

思及前些日子的漫长等候,与害怕失宠的惶恐与仓皇,琥珀绝艳的俏脸上,陡地闪过阴狠的表情,令人不寒而栗。

不行!说什么也不能让别人抢走——

她挣开宇文阙的拥抱,披衣坐起身来,光果著姣白的柔嫩双足,走至房门口。

琥珀走出门,对著外头唤道:「来人哪!傍我唤园子里的虞妈过来。」

「可是,现在已经很晚了,府里的下人恐怕都歇息了……」听闻她呼唤而奔来的丫环,面带难色地犹豫说道。

「呸!做奴才的,就得随时听命,歇什么歇!」琥珀一声冷叱,吓得回话的丫环不敢作声。

「还不赶快去!」

「是的!夫人——」一个丫环领命,匆匆的走掉。

不一会儿,一个气喘吁吁的胖大妇人,披头散发,跟著小丫环慌忙来到。

在夜色中,妇人如丧考妣的惊惶脸色,令这个不安宁的夜晚愈加惊悚可怖。

熬人拼命喘著气,似是跑得太急,还差点岔了气,呛到自己。

「催什么催,又不是在赶尸!」好梦正酣,却被人硬生生的叫了起来,妇人满心不情愿,嘴里不停碎碎念著。

耳尖的琥珀,听到妇人小声的埋怨。

「我说虞妈,怎么过了河就拆桥啊,这会要你帮个忙,就这么心不甘情不愿?你别忘了,要不是我在王爷面前美言几句,你儿子有那个本事当王府护卫吗?还不是个不成气候,满脸鼻涕的黄口小儿。」琥珀冷言冷语的讥讽著。

「不敢哪,夫人!我已经尽快赶到了。」喘了口大气,虞妈接著道:「不知道夫人有什么吩咐,您的大恩大德,我做牛做马也无以为报。」

想起自己那不成材的蠢儿子,成天聚赌惹事生非,家产都让他给败光了,还连累她这白发老娘,为人仆佣任人使唤,好偿还那大笔赌债。

在府里,谁都说琥珀夫人是个不知廉耻的浪荡花娘,不过却多亏她,儿子才能有个正职、自己全家方能摆脱那可怕的催债梦魇。

「好!就冲著你这句话,将来我若能飞上高枝,成了众人景仰的宸王府王妃,到时也少不了你的好处。」她亲口许下承诺。

虞妈双眼发光,嘿嘿粗值的笑著。「那……娘娘有何吩咐?尽避告诉老身,老身绝对替娘娘办到!」

听到她的称呼,让琥珀瞬间芳心大悦,格格娇笑。「你附耳过来吧!」

暗夜中一道乌云飘过,遮蔽了灿亮的月光……园中的两人,格外显得诡怪。

数日后

琥珀领著一干仆妇,来到芙颜房门口,而虞妈率先来势汹汹的踢开房门。

芙颜惶惶然的望著,这群闯进房中心恶行恶状的女人。

「来人啊——给我搜。」话声陡落,众人随即开始翻箱倒柜。

这……这是怎么了?

既是听不到,芙颜自然搞不懂究竟发生了何事。

她张口结舌的看著突发的状况。

「启禀夫人,房里全搜遍了,并没有瞧见那东西。」

「那——给我搜她的身。」琥珀恶狠狠的指了指芙颜,眼神不屑且鄙夷。

「不——你们做什么……」芙颜话未说完,便已被人架了起来。

两个高大威猛的仆妇,扯开她的衣裳,在她身上掏捡搜著——

不一会儿,在她身上搜出一个绣荷包,里头有个用手绢包裹的物品,翻开里头愕然发现,那是个透体晶莹的白玉指环。

「夫人,搜到了,东西果真是这贱丫头偷的。」声音粗嘎的虞妈,脸不红气不喘说道。

偷?!这时,芙颜总算看清楚其中一名妇人所说的话。

「我没有——」面对他人突如其来的恶意指控,芙颜赶紧撇清。

指环?不是支翡翠珠钗吗?琥珀心里头有些纳闷。

唉——那天自己明明拿给虞妈一支翡翠珠钗,偷藏在这贱婢房里,怎会搜出这东西,也不晓得她在那儿偷的?

纵使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但她仍是得理不饶人。

「那这是什么?」她娇声叱喝道。

「这……这是我……」芙颜欲言又止,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若说这指环是她捡到的,大概没有人会相信吧!

虽然她也曾经想过,要当了它安葬母亲,但是一想到这只指环,是救了她的恩人所留下的,她又十分舍不得。

那时,在她心中有种想法,悄悄萌芽……

说不定,他们还有见面的机会,而她,可以亲手将指环还给他。

后来他们真的再度相遇,她却一直找不到时机开口,告诉他这件事……

「总之,我真的没偷东西!」她的小脸苍白,颤著声回嘴。

「哼!有没有偷,到王爷面前,一切自有公断。」冷嗤一声,琥珀带头走出房门,两个仆妇架著芙颜走在后头,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来到宇文阙面前。

「王爷,您一定要帮我做主啊!」琥珀嗲声嗲气的说道。

「这又是怎么了?」宇文阙仅是狐疑的望著她们。

好端端的,怎么人统统跑来他的书房?

琥珀将白玉指环交给一旁的虞妈,便开始指著芙颜数落起来。「这个贱婢,私自进我房里,偷了我的家传宝物。」

「你怎么知道是她偷的?」

「园子里的虞妈说,那天看见她鬼鬼祟祟的进了我房里,至于做了些什么,也只有她自个儿心知肚明了。」她盛气凌人的大声嚷嚷。「这会人证、物证俱在,我看你还有啥话好说。」

「我真的没有拿……」她只是喃喃重复同一句话。

啪——琥珀恶狠狠掴了芙颜一巴掌,打得芙颜的脸偏向一边,嘴角泛出血丝,脸上瞬间浮出深浅不一的红色掌印。

「拿过来——我瞧瞧。」宇文阙冷眼旁观,并未阻止。

虞妈呈上搜出来的绣花荷包,与白玉指环。

这个是……

拿著白玉指环,宇文阙眯起双眼,睨著眼前各执一词的两人。

这分明是自己的东西,何时成了琥珀的家传宝物?!

他犹记得,这原本是那年从边关回来,要送给妻子楼舒的礼物,怎料东西未送出,就已揭发妻子偷人的丑事。

这三年来,他将这玉环贴身藏著,只为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别再被人欺蒙,也别再轻易付出真心。

不过前阵子,这只指环不知掉在何方,难不成指环失踪,真和芙颜有关?

不过,她留这东西有何用处?

「王爷,我没有偷东西。」芙颜跪在一旁,急得涕泪纵横。

瞪著琥珀咄咄逼人的表情,让她百口莫辩,更无从解释。

她泪眼蒙胧地望著宇文阙,心想就算他不维护她,但只要他说出指环是他的,自己便能洗刷冤情。

然而却见他冷眼觑著她们,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仿佛眼前种种,活脱脱是桩闹剧!

眼见宇文阙沉默不语、若有所思,琥珀当他是相信她所说的话。

看来最好抢在王爷尚未理清事情前,赶紧定了这贱婢的罪,若是错过这大好时机,可能便没机会了。

「来人啊!」抢在宇文阙施令前,琥珀尖声叫道:「把这贱婢关到柴房里,饿她个三天三夜,就会说实话了。」

宇文阙冷眼瞧著琥珀代他发落事情,仍是不发一语,不知正想些什么。

「没有!我并没有偷东西——」芙颜饮泣,解释著。

她眼神哀求地望向宇文阙,希望他能解救自己。

虞妈领著两个虎背熊腰的仆妇,拖著兀自挣扎想解释的芙颜,往外走去。

「王爷,多亏您睿智英明,不然妾身的家传宝物,还不知会被这贱婢卖至何方呢。」

「是吗?我可没那本事,你不是自己把事情解决了?」他淡漠的说道:「看来你比我更适合发号施令,当这个宸南王。」

「王爷,您是在怪我自作主张吗?」瞧出他的不悦,琥珀悻悻然的笑了笑。

宇文阙不置可否,但一张脸却凝重的令人透不过气来。

琥珀讨好卖乖的贴向宇文阙身旁,纤纤玉手摩掌著他的大掌,想拿回玉环。却不意自己扑了个空,宇文阙合起大掌,随手将五环收进怀里。

「王爷……您也喜欢这指环?那么您就留著吧,反正琥珀的人都是您的,更何况是这小小的东西……」

顺水推舟将东西转赠给宇文阙,对自己是百利而无一害。

「你倒是很有心。」宇文阙目光炯炯,直直望著她。

琥珀目光游移不定,低头不语,心底冷笑想著: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就凭你这贱婢妄想跟我争宠,等下辈子吧!

这回,绝对让你吃不完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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