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三百,你听过一句话吗?无缘转身,有缘相聚,我们——到底是有缘还是无缘呢?」
储三百仰起的眼正对著谢某人沉醉在阴影里的侧脸——
几年了,他们谁也没有主动提及当年的事;几年了,他以为当年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几年了,他以为他们之间从未开始,却早已结束。
几年了,方才知道,原来当年错的人是他,先放弃的那个人也是他。
「别再轻易放弃了,如果你和逯小酒当真有缘,如果你和逯小酒当真有缘再相聚的话,即便尚未走到爱的地步,也该大家一个机会吧!」
有时候,爱情需要的不是一个理由,一个借口,甚至不是三世累积的缘分,它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那一年,他们之间缺少的就是这一个机会。
那一年,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于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只能称呼她为「谢某人」。
那夜酒会之后,逯小酒便没再来电视台实习了。
这回人家不是赌气而去,而是有非常合理的解释——病了。
表老大用脚指头也猜到了,大冬天的,穿著那么单薄的小礼服走在大街上,不生病才怪呢!
马有包去看她的时候听说正躺在医院急诊室里吊水,两天以后逯小酒打电话来向谢某人请长假,电话里的声音带著浓浓的鼻音。逯小酒说这场小病变大病,正好也快放寒假了,临近春节,她想回老家好好调养身体。
那过完年就赶快回来实习啊!表老大在心里呐喊。谢某人却握著电话慈眉善目地说:「那你就好好留在家里调养身体吧!毕竟,什么都没有健康来得重要。小菜鸟,你就在家里多待些日子,让你妈多为你做点好吃的,要是春节以后身体还没恢复就在家多躺躺,如果身体不允许在电视台继续实习,我把你的实习报告写好,邮寄到你老家或学校都行。你想好了,把地址告诉马有包就行。」
表老大在电话旁边听得干瞪眼,却插不上半句话。人家谢某人现在是新闻组的组长,是负责小菜鸟们实习评语的指导老师,他凭什么发表意见?
可发牢骚总可以吧!
「你干吗跟逯小酒说不回来也没关系,你应该让她休息好了赶紧回来,这里还有一大堆的事等著做呢!」
谢某人叉著腰,以茶壶把子的姿态看了他三分钟,直看得鬼老大浑身不自在,「你……你这样看我干什么?」
「我为什么让小菜鸟不想回来就不回来,你难道不清楚吗?」装什么傻冲什么愣啊?「你不喜欢人家,还要人家日日在这里对著你,你不觉得自己太残忍了点吗?」
残忍?他这叫残忍?鬼老大张了张嘴到底没说话,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是不是真的很残忍,可是他真的不希望从此以后再也见不到那只小菜鸟。
他低著头好一阵喃喃自语:「要是逯小酒走了,以后谁给我收拾桌子,谁帮我接电话,谁给我买剃须水,谁给我留午饭,谁提醒我别抽烟,谁……」
越说越觉得逯小酒这只小菜鸟真的不能就此从他的世界里飞走,鬼老大眼一横,凶巴巴地瞪著谢某人:「「现在,你不觉得你很残忍吗?」
她残忍?他不喜欢人家小菜鸟,把人家整得半死不活的,还反过来责怪她残忍?有没有搞错?
谢某人提起手边厚重的文件夹直击他的脑袋,「我就残忍了,你怎么样吧!」
怎么样?他能怎么样?
「我去把小菜鸟抓回来!」
「即使你不喜欢人家,也要把人家抓进笼子里,放在你身边?你变态啊!」谢某人不确定地睇著他。
他沉默了两秒钟,非常肯定地找到答复:「……先抓过来再说,至于是否培养感情——我从来没想过要找只小菜鸟当女朋友,这个问题……可以协商解决。」
他拿了摩托车的钥匙,这就上路去抓小菜鸟。
谢某人望著他疾如旋风的身影,啐道:「协商个屁!放不下人家直接承认不就得了,没种的男人!」
反观自己——她也一样,一样没种承认自己的心底其实早就放不下一个狂妄自大到令她生厌又生情的男人。
唉——
表老大的魅力在女生寝室门口再次得以充分施展。
靠著摩托车摆著帅帅的Pose站了足足两个小时,估计但凡是住在里头的女生都记下他这张脸了,可他要等的那个人始终未曾出现。
第N次地拨打逯小酒的手机,第N次地听到那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候再拨」。
现在是什么时代?二十一世纪信息时代,这只小菜鸟居然连手机都不开,也太落伍了吧!看看身边这些走来走去的大学女生,一个个拿著手机,或是通话或是发短信,谁不是忙得不亦乐乎,难道她没有一个要联系的对象吗?
还是,她想联系的那个人彻底地伤透了她的心。
罪恶感油然而生,甩都甩不掉。
他挪动站得有点麻的双腿,开始考虑要不要走进女生寝室,踫著人就问:请问逯小酒住哪栋寝室——有点丢人,不!不是有点丢人,是实在很丢人。
可到底怎样才能挖出那只小菜鸟呢?
他正挖空心思在那儿想法子,凭空冒出一道声音:「你要找逯小酒是不是?」
「呃?」
想什么来什么,居然有个梳著公主头的小妹妹走过来跟他提起逯小酒,鬼老大忙不迭地点头,「你是……」
「我是她的室友,你……你是储三百对不对?」
这个妹妹头居然知道他的名字?!
表老大什么也不用说,单看他的表情已经告诉妹妹头答案了。小女生一撇嘴,「难怪小酒喜欢你呢!你看上去真的很有型嗳!型男,你要是去参加《加油好男儿》一定能进前三甲。」
表老大尚未来得及谦虚,先被她的话打败了。逯小酒喜欢他的事,怎么好像全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就他装作什么也不清楚的样子?
大学毕业多年,他已经忘了大学校园里的寝室文化。
必上灯,几个小女生躺在被窝里,东说说西谈谈,谁喜欢谁是聊得最多的话题,是最最藏不住的秘密。
表老大不知道,储三百这个名字已经无数次地响彻逯小酒的寝室,已成为室友们耳熟能详的三个字。
所以,妹妹头在寝室门口见到他的第一眼便涌起一阵熟悉的感觉,再对照他的形象跟逯小酒描述的那个有点神乎其神的鬼老大联系起来,答案——已很明了。
「这位同学,请问逯小酒……」
「我要是逯小酒,就算你不喜欢我,我也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我会一直努力努力,努力到你喜欢我为止。」
妹妹头一番话说得鬼老大不自在极了,现在的大学女生都这么……执著吗?那逯小酒干吗这么轻易就放弃?
「你说放弃?那逯小酒她……」
妹妹头没察觉出鬼老大的急迫之情,兀自在那儿絮叨:「现在这年头要找个有才干又看得上眼的男朋友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听说你还没有女朋友嗳!那就是还有机会喽!有机会干吗要轻易放弃?要是我就……」
忍无可忍的鬼老大一把抓住妹妹头的肩膀,居高临下地发动他的威慑力,「我找逯小酒,我问你逯小酒在哪儿?」
哦!成熟的男人发起威来都这么帅,妹妹头简直被他迷得不行。不过,看他追问起逯小酒的行踪那番急迫的模样,说他们俩之间啥也没有——只有逯小酒这个笨蛋相信啦!
「逯小酒回家了,她前几天大病了一场,在医院吊了几天水,病情稍微好转一点就回家养病去了。」
她走了?这么快就走了?他仍不肯死心,「那你知不知道怎么样能联系到她?我有她的手机号,不过,她好像关机了。」
「她的手机是在这边申请的,她回老家应该会换那边的号码,不过——我没有嗳!」
妹妹头可爱地耸著肩膀,却把鬼老大最后的希望也「刷啦啦」一起扑灭了。
逯小酒不在了。
她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可对于鬼老大来说,她已从他的生命里消失,虽然他还时不时地记起「逯小酒」这三个字和……有关的一切。
一如这会儿——
电话铃声大作,他高呼道:「干什么呢,逯小酒?还不快接电话!」
却听马有包莽撞地跑到电话边,微微叹著气继续重复那句「这里是《零距离》,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又如这会儿——
望著餐盘里那些干子、豆腐之类的豆制品,他眉头不禁打成一个硕大的疙瘩。跟新来的小实习生说了多少遍,他不吃豆制品,不吃豆制品,怎么就是记不住呢!
他从未跟逯小酒说过这话,只是一次吃饭的时候她看见他吃完了饭,可餐盘里的豆制品却全都留在那里,下回帮他拿菜的时候便再不踫豆制品了。
再如这会儿——
他握著剃须刀,拿著剃须水,却就是不想刮胡子。逯小酒给他买的那种剃须水,他家附近的超市里没有卖的,他现在买的这种剃须水,他总觉得有股怪味道,实在不想用。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不剃了,留著络腮胡当大叔好了。初见逯小酒的时候,她不就认定他是大叔嘛!
还如这会儿——
他望著已经放不下一个杯子的办公桌,怒火直冲脑门心,恨不得把整张桌子从十三楼直接扔下去。
逯小酒在的时候总会帮他收拾桌子,把他常用的东西放在他的右手,不常用的摆放在左手,看过便不再用的东西堆到架子上。还有那些BETACOM带子,她会标上名称放进柜子里收好。
现如今所有的东西都堆在他的手边,他什么也找不著了。
是不是放在他眼前的东西,他反倒熟视无睹,忘记了它的珍贵。就好像某人,某份感情。
可惜现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是了,逯小酒走了,飞回老家了,飞出了他的世界,再也不会飞回来了。他傻得打114查询,结果可想而知。
找不到她,除了她重新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真的想不到任何办法把她挖出来,摆在自己的面前仔细端详。
自打她不再来实习的那天起,办公室里就笼罩著一股低气压。都个把月了,本来话就不多的鬼老大彻底成了哑巴,除了谢某人,再没人敢招惹他。
像这会儿,某个不畏惧低气压的人又过来惹他了。
「你这样闷在这里有什么用?你不说话小菜鸟就会飞回来了?」
表老大横她一眼,继续当他的哑巴。
罪魁祸首就是眼前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跟逯小酒说什么多在家休息几天,不想回来就不用回来了,他就不会再也见不到那只飞回窝就不肯飞出来见他的小菜鸟。
所以,他不想跟她讲话,这辈子都不想。
这个小气的男人,脾气全都写在脸上了,谢某人看得真切。可该说的话,她一句也不会少说。
「你自己的错,干吗怪别人?是你自己以先入为主的姿态把人家付出的感情推拒一旁,现在后悔了,还来怨人?」
如果得不到的感情都可以迁怒于人,他们之间……谁该怨恨谁呢?
「人生长不长短不短的总免不了抉择,错过在一场场抉择之中正名,大概也称之为牺牲品吧!往往在事过境迁后,大部分人会怀疑自己的抉择,追著眼前辟好的康庄却不满足似的抑郁寡欢。因为心里总想起已经被舍弃的‘错过’,是否才是真正的未来。我愿意相信那些不是三心二意的模棱两可是得不到踏实安稳的自省。
「因为,‘揣测’得到的答案永远只能当作假设,而假设却不存在于过去。所以人类的矛盾在此时冒出了芽,且越长越高——记不得是哪本小说里的话了,不过——很经典,也很适用于我们现在的心情,不是吗?」
谢某人长长一叹,抚著储三百的肩膀,「储三百,你听过一句话吗?无缘转身,有缘相聚,我们——到底是有缘还是无缘呢?」
储三百仰起的眼正对著谢某人沉醉在阴影里的侧脸——
几年了,他们谁也没有主动提及当年的事;几年了,他以为当年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几年了,他以为他们之间从未开始,却早已结束。
几年了,方才知道,原来当年错的人是他,先放弃的那个人也是他。
「别再轻易放弃了,如果你和逯小酒当真有缘,如果你和逯小酒当真有缘再相聚的话,即便尚未走到爱的地步,也该给大家一个机会吧!」
有时候,爱情需要的不是一个理由,一个借口,甚至不是三世累积的缘分,它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
那一年,他们之间缺少的就是这一个机会。
那一年,他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于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只能称呼她为「谢某人」。
再不愉快也挡不住新春的脚步——刷啦啦,过年了。
对于鬼老大这样的单身汉来说,过年跟平常并没有什么区别。可对于他那位姐姐来说,怎么著也不能让相依为命的弟弟独自一人度过这等阖家团聚的大日子,几个催命电话硬是把鬼老大叫去了家里,让他老老实实跟家人一块过年。
自打年三十那天起,鬼老大在姐姐家一连睡了三天。除了吃饭,他什么事也不干,就窝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大头觉,他觉得这几天自己差不多把一年的觉都给睡完了。直到小外甥跑到他的床上又蹦又跳,势必要将他从床上捞出来。
「老舅,老舅,家里来了客人,妈妈要你去见见人家。」
表老大用手撑著头一个劲地在那儿发愣,「你家来了客人,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妈干吗非拉我去陪客?」
「妈妈说你小时候跟人家玩得最好了,这么多年不见,今天好不容易在异乡踫到了,这是缘分,当然应该去见见人家。」
三四岁的小男孩就跟个小大人似的,学著老妈的口气说话,把鬼老大说得好像不去见来客都对不起这么小的外甥。
「好好好,我马上就去见客人,行了吧?你先从我床上蹦下来啊!哦……噢噢!你压到我腿了,老舅……老舅给你压死了啊……」
舅甥两个在床上滚得不亦乐乎,嬉闹声不绝于耳,那声音震得楼下的客人都听见了。
「你老公这么忙,还待在家里陪儿子啊?真是新时代好男人嗳!九九,你可真是好福气,找著这么个好丈夫,真是福气大了去了。」
「我哪有那么大的福气啊!」储九九一阵地笑,「我老公整天忙生意,新年酒会一个接一个,昨天又飞东北参加一个什么建筑行业的交流会了。他倒是想陪儿子在家玩,可惜没空闲。上面那个是我弟弟——三百,小时候他还陪你女儿玩过呢!罗阿姨,你别干坐著啊!吃东西吃东西。」
说著又招呼阿姨带来的那个看上去二十来岁的女孩:「你也吃啊,别拘束。」
那女孩笑得有点勉强,储九九明白她的想法。他们家房子大、地方大,来回穿梭的阿姨、保姆一堆堆,她老公给她和儿子找的保镖还时不时穿著身黑西装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但凡初来此处的老家亲戚朋友,没一个能真正放松,毫不拘束地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
这会儿储九九就盼著弟弟赶紧下来,他那副玩世不恭、吊儿郎当的模样最适宜缓和气氛了。
没让姐姐期盼太久,储三百穿著羊绒衫,双手插在牛仔裤里,身后还挂著小外甥,懒洋洋地从楼上阔步而下。
他随意地扫了一眼厅中的客人,顿时愣住了。不是眼花了吧!他怎么好像见著……见著小菜鸟了?「储三百,你可算下来了,快来见见罗阿姨,小时候咱们俩没少在人家家里蹭饭吃呢!」
储三百一双眼自动忽略罗阿姨,紧盯著她身旁同样吃惊得张大嘴巴的丫头。储九九以为弟弟这是多年后再见熟人,挡不住的惊诧,忙捣捣他——
「怎么?看著眼熟是不是?她是小酒啊!你不记得啦?小时候你每回在罗阿姨家吃饭,小酒她只吃瘦肉,把肥肉全都塞进你的碗里。你不爱吃豆腐之类的豆制品,可又不好意思跟罗阿姨说,小酒每回都趁罗阿姨不注意,把你碗里的豆腐什么的全都拨到自己碗里。那会儿你们俩感情最好了——她的名字很有意思的,罗阿姨她老公说生个女儿喝点小酒,生个儿子吃块大肉——她的名字就叫小酒——逯小酒,你还记得吗?」
「你来这里干什么?」
储三百劈头盖脸就来这么一句,听得罗阿姨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储九九一把拉过这个不会说话的家伙,「你说什么呢?小酒今年大四,眼看著要毕业了,罗阿姨想让小酒进你姐夫的公司做个文员。你插什么嘴,做什么主啊?这里还轮不到你说话!」
逯小酒她妈本来就不好意思托关系找熟人,心里正尴尬著呢!听储三百这么一说,顿时坐不住了,这就起身要告辞。
「那个……九九啊!小酒工作的事,要是太麻烦你,就算了吧!我今天也就是带她来看看你,她在这儿上大学,眼看著大学都快毕业了,这几年大家还没见上一面。这要是毕业了,去外地工作或回了老家,也许就不容易见得上了。时间也不早了,我跟小酒该回去了,我们……我们就此告辞了。」
罗阿姨拎著逯小酒就要走,储九九急忙想上前拦住他们。怎么也得留下来吃顿饭啊!回想当初,她和储三百没人管没人理的时候,罗阿姨一家人多照顾他们啊!且不说他们吃了罗阿姨家多少顿免费饭,单是罗阿姨一家人给予他们的温暖,就是这辈子也还不清的情。
没等储九九拉住罗阿姨的手,储三百已经先一步拽住了罗阿姨……身边的……逯小酒。
「咱们——该谈谈了。」
逯小酒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里,在小时候的邻居大姐姐家里见到鬼老大。好半天也没缓过神来,只能任由鬼老大拉著她快步进了后面的花园。
停在花园的池塘边,逯小酒就那么傻呆呆地站在那里,储三百却控制不住心底的澎湃,在池塘边来回转圈。
「你……你怎么会到这里?你怎么会……」
他一开口便打破了初见面时逯小酒内心涌动的激情,没来由地一阵委屈,她转身欲走。还是储三百反应敏捷,一把拉住她的手,「你又想走?」
「你不想见到我,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惹你烦,让你嫌啊!」她理直气壮地冲他咆哮,「我又不想要见你,不对!我压根就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而且,我根本不想再见你。」
她喊得一声比一声高,喊完了都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逯小酒也不管了,掉转头气冲冲就要走。
储三百一步上前挡在她面前,「今天你不把话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说什么?你想让我说什么?」逯小酒竖著三根手指头跟他发誓,「你放心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是不会缠著你的,我发誓!」
「谁要你发这种誓?我是问你,你为什么会跑来这里找工作?还什么什么进我姐夫的公司当文员?!」这只小菜鸟到底知不知道他姐夫是开什么公司的?
「我姐夫经营的可是房地产公司,不是传媒集团,你那点新闻系的功底,外加电视台实习回来的采访编辑技术,在他那里可是什么也使不上。」
「我压根就没想进什么传媒集团,我逯小酒这辈子都不想再进电视台,不想再干跟新闻有关的任何工作。」她一派愤世嫉俗,恨得腮帮子鼓鼓、眼楮大大的。
他就不明白了,「你这是为什么?」她绝对是干电视的天生好材料,他的眼光再不会错。如果她就这么放弃这条道,实在可惜。等等!她……不会是因为他吧?「你……」
「我讨厌你,讨厌你们这些所谓的电视人,讨厌跟你有关的一切,也讨厌这个地方。」所以……所以,她要走,现在就离开有他存在的这个地方。
逯小酒低头一蒙黑向前扎,储三百从后面一把拖住她。他以为每一次他都能留住她吗?逯小酒那身急脾气上来了,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挣脱他的纠缠。
「放开我!放开我——」
逯小酒一个劲地挣扎,即使外套歪了斜了,头发乱了松了,也全然不顾。
小菜鸟发疯了!
储三百想也不想,直觉让他紧紧拥她在怀,把她禁锢在自己的怀抱里,他——再也不松开。
「为什么?为什么不放开我?为什么不喜欢我,却不让我离开呢?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喜欢我?」逯小酒埋首在他的怀抱里嘤嘤地哭著,嘤嘤地说著——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你是除了我爸妈以外我最喜欢的人了,可你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我。我走了,我以为不见你就会忘记你,可还是不行。我努力了,可是真的不行,真的忘不掉你。所以我不回电视台,跟你有关的一切我都不接触,我想……我想我总有一天会忘记你,彻底忘记你……可我一想到,有一天会连你是谁都想不起来,我就觉得这里……这里……」她指指心,又指指脑袋,「好疼好疼好疼好疼好疼……」
原来,他尚未考虑好便做下的决定真的让她受伤很深。
「那……那要怎么样,你才会不疼呢?」
「帮我吹吹。」逯小酒提出申请,「小时候,我踫疼了什么地方,只要吹吹就不疼了。你也给我吹吹!」「吹吹?」这个倒是简单,可让储三百为难的是,「可……吹哪儿呢?」
这个笨蛋,连吹哪儿都不知道吗?还说她是菜鸟,到底谁才是菜鸟啊?「当然是——头痛吹头,心疼吹心。」
吹心?没听说过,吹头?鬼老大凑上她的额头,作势轻轻地吹著。
「这样……这样好点了吗?」
他吹了约莫三五七分钟,逯小酒还很享受地凑过去央求道:「再吹一下!再吹一下下!再吹一下下就不疼了。」
他吹得中气都不足了,还吹?看她那么享受的分上,他就命苦一点,继续吹吧!
「不疼了,是不是就可以回电视台继续实习了?」他趁机套她的话。
逯小酒半阖著眼叹气,「按照常理,既然你不喜欢我,那我不回电视台,你反倒应该感到轻松,干吗一直要我回去继续实习呢?莫非……」她猛回头,不怀好意地看著他,「你喜欢那种被人喜欢的感觉,恨不得身边所有的人都喜欢你,都围著你转?」这样的男人就太恶心了。
储三百望著她直瞪眼,「你喜欢一个人之前不先搞清楚他的个性,就随便瞎喜欢啦?」
「我的确一点也不了解你,我都不知道,原来你就是小时候住在我家门口的‘三哥哥’。」四五岁的小丫头片子口齿不清楚,喊不好「三百哥哥」,只喊简略版的「三哥哥」。
他倒是头回见她就觉得面熟,可怎么也没把小菜鸟跟当年那个梳著羊角辨,口水、鼻涕一把抓,整天口齿不清,乱喊他名字的小丫头联系到一块。
「我也不知道,原来你是房地产大亨韦先生的小舅子。」难怪那次她看到他陪著韦太太和小男孩在吃快餐,闹了半天人家姐弟俩闲聚家常呢!
他生性不喜张扬,自打频道里的总监、副总监无意中得知他是房地产大亨的小舅子之后,有事没事便想借著这层关系拉广告;同事想买姐夫开盘的楼房总想透过这层关系讨个优惠价——他就更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谁谁的小舅子了。
「我还不知道,原来储三百、鬼老大——你其实是有一点喜欢我的,也许比一点还多一点,再多一点,再多一点点。」
这个……
她得意洋洋地望著他,望著他的脸一片绯红,像放进烤箱里的烧鸡。
「谁……谁喜欢……喜欢你……」
「你不喜欢我?」逯小酒一派失望地拉长著脸唉声叹气,「那我还是不回电视台实习吧!省得看见你,让我的失恋情绪无法治愈。」
储三百一双眼不时地往上瞟啊瞟的,「那个……你给我买的那个牌子的剃须水,是在哪里买的?我觉得还是你买的那个牌子的比较好,你能……你能以后都给我买剃须水吗?」
逯小酒呆呆地望著他好半晌,方才不确定地开口:「你这是在请求我做你的女朋友吗?」
「……」
他那个尴尬啊,两个脸颊瞬间染得绯红。沉默了好半晌,在逯小酒认定又是自己的一次自作多情之后,他忽然张了张嘴:「你觉得是……就是吧!」
她低垂著脑袋,把窃窃的笑全都隐藏在他看不见的角落。谢老师说得没错,他果然对她不是全然没有感觉滴!
躲在敞亮的大客厅里,透过玻璃墙窥视后院情形的一大一小两个女人还在那里嘀咕呢!
「他们俩……认识?」
「看样子,认识。」
「看样子不仅认识,还是不一般的认识。」
末了这句决定性的答案是从小小男生的嘴里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