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场里中外陌生人都转过头去注视邵子贵,疑心她是某个微服出游的明星。
许太太立时三刻欢喜地问:「几时结婚呢?」
开明答:「很快了。」
在花园里,他紧紧拥著子贵散步,他喜欢把下巴抵著子贵的头顶,那样,讲话再轻,她也听得到。
许氏伉俪在窗前看到这对小情侣亲密情况甚为满意。
「家有漂亮媳妇真够面子。」
「嗳,而且不是水灵灵削薄的那种美,子贵甚为敦厚,而且学历佳,又有正当职业。」
「开明总算如愿以偿。」
许太太忽然起了疑心,「他的一生会那样顺利吗?」
许先生答:「为什么不,我同你的生活也总算不错。」
许太太黯然不语。
许先生温言道:「你还念念不忘启明?」
许太太低声说:「在梦中他总还不大,永远只得两岁模样,缠住大腿叫妈妈,我真心酸。」忍不住落泪。
「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许太太抹干眼泪,「是,我家快办喜事。」
喜事没有想象中来得那么快,他们要到翌年才订婚,那时开明已经升了级。
据说是女方家长的意思,觉得他们年纪太轻,惟恐不定性,故希望他们先订婚,再过一年才结婚。
开明认为合理。
他是那种到上海开三日会也要抽半日乘飞机回来看未婚妻的男子,有时只够时间吃一顿饭就得赶回去。
邵太太笑对女儿说:「你叫他别劳民伤财。」
子贵看著天花板说:「将来老了,也许面对面都只会各自看报纸,也不再在乎对方面孔是黑是白。」声音忽然之间有点寂寥。
邵太太佯装生气,「这不是讽刺我同你爸吗!」
于贵赔笑。
半晌,邵太太问:「我们家的事,你同他说了没有?」
谁知子贵冷漠的反问:「什么事?」
邵太太叹口气,「你要是不愿意告诉开明……」
子贵扬起一角眉毛,温婉秀美的她脸上忽然现出一股肃杀之气,「什么事?」
邵太太怔怔地看著女儿,「现在不说,永远没有时间说。」
子贵答:「我自己的事,没有一件瞒住他,与我无关的事,我说来无用。」
邵太太噤声。
然后,子贵神色渐渐缓和,「我是真的爱许开明,从前我老以为结婚对象要实事求是,」声音越来越低,「可是,」她笑了,「妈妈,我真幸运。」
她母亲说:「我希望你快乐。」
子贵显得满有信心,「我会的。」
开明那边的朋友却略有犹疑,像刘小妹妹就问:「你怎么知道她就是你一生所爱?」
天明愉快地答:「人是万物之灵,总有点灵感,如果他出现,你会知道。」
「你爱她吗?」
「尽我所能。」
「假使稍后冉认识一人,你更加爱她,那又如何?」
刘永颜的问题尖锐而真实,开明忽然之间发愣,过很久,才温柔地答:「我不认为我可以爱另一人更多。」
刘永颜颔首,「我知道我会迟婚。」
开明笑,「你是小鲍主,做什么都不成问题。」
永颜很高兴,「真的,开明,你真的那么想?」
开明握住永颜的手,「你爸妈认为你是永远的红颜。」
永颜吁出一口气,「我的表姐妹却说我永远给人看颜色。」
开明骇笑。
「开明,」永颜又说,「你未婚妻不会嫌弃我俩的友谊吧?」
「当然不会,她不是那样的人,她性格大方可爱,」开明非常陶醉,「对人对己都有信心,你一定喜欢她。」
刘小妹看著开明倾心的表情,希望将来也有人如此对她。
张家玫比较直接,她把许开明及邵子贵约到家中喝下午茶。
她站在门口亲自迎接,务求第一时间看到邵子贵。
张家玫没有失望,子贵的确长得好,脸上有正在恋爱的特有淡淡莹光,眉眼不画而翠,唇不点而红,身段柔软修长,秀发如云,衣著大方,不暴露,不喧哗,年纪不大不小又刚刚好。
张家玫认为邵子贵可打八十五分。
由一个妙龄女给另外一个妙龄女八十五分,那是破天荒的超级分数。
子贵与张小姐闲谈一会儿,忽然想起一点事,到书房借用电话。
张家玫看著子贵背影,轻轻说:「开明,就是她了?」
开明肯定地答:「是。」
张家玫改了题目:「家母小时候老跟著祖母逛百货公司,那时,她至喜纽约沙克斯第五街,认为那才叫作大公司,每次都叫她乐而忘返。」
开明纳罕,张家玫想说些什么呢,除出子贵,她们都是那样高深莫测。
张家玫说下去:「然后,有一年,她说,她到了伦敦,祖母带她走进比芭。」
开明点头,「我听说过那家百货公司,它以法式装饰艺术装演为主,非常优雅别致,与众不同,但因经营不当,在七十年代已经关门。」
「但家母肯定那是她所见过世上最美丽的百货公司。」
张家玫到底想说什么呢?
她揭晓哑谜:「开明,你见到的是沙克斯还是比芭?」
开明看著家玫,微笑答,「我从来不逛百货公司,我一年只光顾两次拉夫罗兰专门店。」
这时子贵已经出来。
开明稍坐一会儿便告辞。
他说:「家玫一直不开心。」
子贵诧异,「是吗,我倒没注意。」
「你没看出来?」
子贵笑,「我根本没看,事不关己,己不劳心。」
真难能可贵,讲得太正确,闲人的眉头眼额,理来做甚。
开明轻轻将子贵拥在怀中,怀抱渐渐收紧,一直紧到二人呼吸有点问题,才缓缓松开。
「子贵,家母说我们该筹备婚礼了。」
「盛大婚礼,还是一切从简?」
「大概要请五六十个亲友到大酒店去吃顿乏味的西餐。」
子贵松口气,「我比较懂得控制西菜场面。」
「早上去注册签名。」
「让我们到外国注册,回来才吃饭。」
「你看,问题已经解决一半,子贵,由你负责订飞机票及酒席。」
子贵笑,「我们要陆续试菜试酒试礼服。」
「谁做伴郎与伴娘?」
「看,都要预约。」
「先得问父母借贷。」
「不要太破费,我家可以负担一半。」
「不要说笑话,怎么可以问他们要钱。」
子贵笑,「在外国,女方负责所有婚礼开销。」
开明答:「习俗是习俗,我们中国也有所谓三聘六礼,谁还会去理那个。」
每天做一点,一两个月后渐见婚礼规模。
最困难部分本来是找房子,可是许太太决定将开明此刻住的公寓送给他们,皆大欢喜。
要到这个时候,许开明才见到岳父邵富荣。
他长得相貌堂堂,国字口面,约六十余岁,精神十分好,穿考究深色西服。
对开明客气极了,又表示欣赏他的才华,最后说:「我是一个生意人,杂务十分之多,所以存一笔款子在子贵户口,任由她编排,你们年轻人自有主张,我们长辈意见太多,徒惹人厌,总之,届时把帖子给我,我便准时出席,哈哈哈哈哈。」
大刀阔斧,实事求是。
开明看到岳母暗暗松一口气。
岳父的年纪比岳母大很多。
接著,子贵走到父亲面前,轻轻说:「谢谢你。」
邵先生口气像是有点感慨,「子贵,我祝你快乐。」
子贵颔首。
开明看著他俩,觉得父女之间尊重有余,温情不足,也许因为邵先生一直在外头做生意的缘故。
稍后开明发觉邵先生存在子贵户口的是七位数字,而且另有房产划归她名下。
「哗,」开明说,「幸亏只得你一女儿。」
饼了很久,子贵才轻轻回答:「不,不止我一个。」
开明一怔,转过头来,「他们人呢?」摊开手大表讶异。
子贵轻轻答:「都是大太太生的。」
开明一听,瞪大双眼,随即发觉那是最不礼貌的行为,于是若无其事呵一声。
「你不觉意外?」
「一点点。」
「大太太共有两子一女,同我家没有来往。」
开明说:「过来,坐下慢慢谈。」
子贵走近开明身边,在他旁边座位坐下。
开明拥著子贵肩膀,「看得出他对你不薄。」
「我也觉得如此。」
「那就可以了。」
轮到子贵诧异,「你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开明莫名其妙,「我应有什么问题?」
子贵张大嘴,没想到开明会那样欠缺好奇心。
开明摊开子贵的手,把脸窝进去,「我爱你。」
子贵别过脸去,悄悄落下泪来。
开明的世界澄明清晰,所有无关重要的事统统丢开,而他一直认为世上要紧的不外是子贵与他,当然,还有父母亲。
他与母亲谈过这件事。
「子贵父亲有两个妻子。」
明理的许太太只啊了一声。
「你想知道详细情形吗?」
许太太立刻说:「不,我不想知道,开明,我们更要好好爱护子贵。」
「谢谢你,母亲。」
「开明,你是我的孩子不用客气。」
母子二人都笑了。
币上电话许先生问妻子:「何事好笑?」
「开明说,子贵父亲有两个妻子。」
「齐人之福。」
「现在才知道,一心一意毕竟难能可贵。」
「所以,你怎么感激我呢?」
许太太瞪丈夫一眼,「才怪,你才应该对我感激流涕吧。」
「嘿!」
二人竟没有论及他人是非。
子贵与母亲去试车,坐在二座位德国名贵跑车里,她问服务员有否银车身红皮座垫。
「邵小姐,银身不成问题,红皮座位己停止生产。」
子贵有点失望,忽然听得母亲在一旁轻轻自语:「越是那般高尚人家,越是要同人家说清楚。」
子贵猛地挂下脸来,「妈,你有完没完!」
邵太太连忙低下头。
子贵立刻后悔了,她扶著母亲的肩膀,「妈妈,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母女相拥落泪。
服务员将色版取来,看到客人哭了,不知发生何事,只得发愣。
子贵抹干眼泪,「就要这辆好了。」
「是,是。」这是他所见过,最激动的顾客。
那天傍晚,开明问子贵:「婚后你会不会辞职?」
子贵一听,立刻把双臂抱在胸前,如临大敌:「没有可能!」
开明连忙安抚,「别紧张,我只是问一下而已。」
「对不起我反应过激。」
开明笑,「别担心,我做你近身丫环,再请一个家务助理打杂,让你放心工作。」
子贵渐渐松弛,微笑道:「那还差不多。」
开明说:「宇宙公司一定对你很好。」
子贵答:「不见得,我自小见母亲一早起床妆扮好了,终日无所事事,非常无聊,心里有个阴影,所以发誓要有工作,每天有个目的,出了门,抵达公司,有人招呼,有固定工作量要完成,上司同事交换意见,一起出门去开会……」
开明摊摊手,「我不反对。」
「我会做到五十五岁。」
「没问题,」开明说,「我支持你,子贵,我总会在你身旁。」
子贵惬意地笑,「我知道,所有童年时的不快你都会补偿我。」
饼一会儿开明才劝她:「据我观察你父亲厚爱你,我相信所有不愉快记忆都是你多心之故。」
「开明,你就是有这个优点,心事都往好处想。」
「那么,你应跟我学习。」
屋子重新装修,不过髹一髹墙壁,地板打一层蜡,窗帘换过新的,又添两盏灯。
邵太太觉得简陋,「屋里怎么空空如也?」
子贵笑答:「这样才好。」
「唉,不似新房。」
子贵说:「我怕噜里噜嗦的装饰品,小时候,看佣人替你抹梳妆台,逐瓶香水取起放下,一整个上午过去了,第二天又得再来……」
邵太太低头抱怨,「但凡娘家有的,你必定要全部丢弃。」
「没有的事,」子贵分辩,「我可没有拒收嫁妆。」
邵太太点头,「这倒是真的,一是一,二是二,径渭分明,」
忍不住笑。
女儿要出嫁了,母亲心灵受到极大冲击,思前想后,前尘往事,纷沓而至,感慨自然特别多,情绪也比较波动。
子贵尽量体贴母亲,事事让她参与。
当下说「一嫁人可以现成搬进新房住,在今日也算是福气了」。
邵太太点头,「这是真的,许家确是高尚人家。」
「来,来看我们的房间。」
只见光洁的木板地上一张大床,白色的被褥,两张茶几,并无其它家具。
「这倒好,每日可以沿床跑步。」邵太太终于出言揶揄。
子贵当然不怕,她诧异地说:「跑步?我与开明打算踩脚踏车。」
邵太太轻轻在床沿坐下,忽然说:「她出来了。」
子贵一怔,可是马上知道母亲口中的她是什么人。
饼片刻,轻轻问:「人在何处?」
「在这里。」
于贵有点意外,「几时到的?」
「好几天了。」
「怎么不马上告诉我?」
「你正在忙。」
「她住在什么地方?」
「酒店里,说想回家柱,我拒绝了她,我说,我得先问过子贵。」
「她那个人呢?」
「是她要离开他,说三年在一起,实在已经足够。」
子贵垂头。
「此事颇叫我为难,子贵,我已决定叫她走。你正在筹办婚礼,她夹在当中诸多不便。」
子贵低著头沉吟,她穿著套头毛衣,绝厚的长发盘在头顶,像是有点重量,把她的脸越压越低。
子贵神色渐渐悲哀苍茫,终于说:「那也不好,这也是她的家,想回来总得给她回来。」
可是邵太太说:「不,当初是她自己要走的。」
子贵凄然笑,「这种话,只有老板对伙计说出来,才理直气壮:‘看,当初是你自己要走,好马不吃回头草,反悔无效,’至亲之间,不可以如此计算。」
「你的心慈悲。」
子贵像是有点累,走到白色大床上躺下。
「我有和你说过吗,开明本来有个弟弟,比他小一点,养到两岁,不幸患急性脑膜炎去世,开明母子至今伤心不已。
「呵,有那样的事。」邵太太表示惋惜。
「他们一家真是相爱,我十分羡慕,或者,那是我们的榜样。」
邵太太不语。
「开明说他常常梦见弟弟同他踢皮球,他一年比一年大,弟弟仍然是幼儿,可是两兄弟并不陌生,玩得很高兴。」
子贵声音里充满怜惜。
她母亲长叹一声。
子贵看著天花板,「生离死别真是可怕痛苦之事,妈妈,让她回来吧。」
邵太太半晌才说:「我还要想一想。」
「你这一想,她又要走了,那真不知何年何日才能再见。」
「你仍然爱她。」
子贵有点无奈,「我想过了,不知是否爱的原故,我爱我的瞳仁吗,不可以说爱,我爱我的四肢吗,不可以说爱,可是我失去它们还能生存吗,大抵很困难,她在外头,我仿佛少了身体一部分,快乐好似不能完全,我想,她是回来的好。」
邵太太站起来,「我考虑过再说。」
「妈妈,她还是那样漂亮吗?」
邵太太一怔,神情略有厌恶之色,「我从来不觉得她漂亮。」
她已不愿多讲,这次谈话宣告结束。
这段日子,开明几乎天天在岳母处吃饭,和老佣人阿笑混熟了,有点放肆,开始自做主张吩咐她做什么菜。
「红烧鱼云你会做?还有,清蒸狮子鱼呢?好久没吃煎挞沙了,还有,泥蜢鱼粥也美味,越是这种便宜鱼越是好吃。」
以致邵太太大吃一惊,「开明,你明明不是广东人。」
「阿笑是,阿笑做粤菜一流。」
老阿笑双眼眯成一条线那样笑。
岳母家并不大,可是家私奇多,全都是法国美术式,台椅每个角落都打卷雕花,描上金漆,椅面全用织锦,金碧辉煌。
子贵占用的小房间内情形也差不多,一张小床上还设有纱制帐篷,十分娇美。
开明微笑,「婚后委屈你了。」
子贵惆怅,「没法子,人生每一阶段不同。」
「一看就知道你自幼生活得像小鲍主。」
「还过得去。」
「叫阿笑过来我们家继续服侍你。」开明灵机一触。
「那妈妈怎么办?」
邵太太在一边说:「不用挖角,下个月自有菲律宾人来上工跟阿笑学习,如是可造之才,则会到你们家去帮忙。」
开明连忙打揖唱喏,「岳母大人你这下子可真救了小生,否则我就得沦为灶跟丫头。」
邵太太笑,笑著忽然落下泪来,悲喜交集。
子贵连忙与母亲回房去洗把脸。
开明独自坐在露台看夜景。
有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他知道那是子贵。
他没有回头,把她的手握紧紧,然后搁在脸旁。
猛然想起,「呵,戒指做好了。」
自内袋取出丝绒盒子,打开给子贵看,「我替你戴上。」
子贵没有说话,戴上戒指,把脸依偎在开明胸膛上,双臂围著他的腰。
开明微笑,「看,如此良辰美景。」
子贵颔首。
因为时间充裕,筹备婚礼这种天下最叫人心忙意乱的事也变得十分有趣,主要是两个年轻人都不计较细节,而且有幽默感。
没有玉兰就用玫瑰,没有荷兰玫瑰就用纽西兰玫瑰,开明与子贵在这种事上永远不坚持己见,酒店宴会部经理受了感动,反而替客人尽量争取。
其实,在场的亲友只会感觉到气氛是否融洽愉快,没有人会在乎桌子上的花朵来自哪个国家。
到了年中,一切已经准备就绪,就差步入教堂。
开明的同事周家信约他去喝啤酒。
他们都知道他要结婚。
周家信与开明谈得来,两人己有将来合作拍档的计划,周君为人稍为激进,但这不是缺点。
那天他们没谈公事,周家信微笑说:「这是你最后考虑机会了。」
开明也笑,「太迟,她的衣服鞋袜已经搬了进来。」
周家信很羡慕,「看情形你真爱她。」
开明承认,「不会更多了。」
「邵小姐是有嫁妆的吧?」
「她十分受父亲钟爱。」
周家信低下头,「我亦希望娶得有嫁妆的小姐。」
开明诧异,「家信,许多能干的女子,双手即是妆奁,年入数百万,胜过慷慨的岳父。」
周家信立刻说:「你讲得对,开明,我幼时家境不好,看到大嫂老是扣克母亲的零用,吓怕了。」
「现在社会比较富庶,不会有那样的事。」
周家信说:「可是真正相爱如贤伉俪,还是难能可贵。」
开明笑,「好像每个人都看得出来。」
「世人并不笨,」周家信答,「快乐是至难伪装的一件事。」
开明说:「以后出来喝啤酒的次数会相应减低。」
「开明,可否请你帮一个忙。」
「一定鼎力相助。」
「开明,听说你同刘永颜是熟朋友。」
「是,」开明答,「你想认识她?」
周家信有点腼腆,「被你猜中了。」
「你见过她?」开明好奇。
「一次我在报纸社交版上看到你与她的彩色合照。」
「竟有这样的事,」开明诧异,「我倒反而不知道。」
「约会最好安排在周末,那样,时间可以充裕些。」
「可是,」开明说,「不如先吃一个午餐,发觉不投机可以早点溜。」
周家信微笑,「不会不投缘的。」
开明忽然明白了,他已经把话说得很透澈,他存心结交家里有点钱的小姐,一定有办法包涵她的缺点。
也许周家信少年时的经验太坏,老看著寡母与大嫂争兄长那份收入,所以害怕出身寒微的女子,这是他的选择,作为朋友,开明愿意成全他。
「刘小姐为人如何?」
开明答:「十分天真可爱,我把她当妹妹一样,你会喜欢她的。」
家信点头,「这就好,我最怕到处找饭票的女子。我的是她的,她的是她自己的,然后我的余生就为著满足她的欲望而活著。」
「不,」开明笑,「你放心,永颜不是那样的人,包在我身上,我替你安排。」
「开明,我知道你对朋友好。」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开明把刘永颜约到新居,让新女佣做菜给她品尝,周家信当然也是主客。子贵是女主人,忙著主持大局。
永颜笑嘻嘻对子贵说:「其实是我先看见许开明。」
子贵唯唯诺诺,「承让,承让。」
饭后,永颜想吃木瓜,家里只得石榴及李子,周家信自告奋勇去附近买。
开明趁这个空档问永颜:「觉得我的未来拍档怎么样?」
永颜当著子贵的脸说:「很精明很刻意。」
「但是个人才,是不是?」
「他会贪女人的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