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玉,等我这次从海上回来之后,我们马上成亲,你说好不好?」
「嗯。」她笑著点头,眼中满是喜悦。
她好想要表哥别跑这趟船了,他们家多得是人,他何苦非要自己跟船不可?不知为何,她心里好不安。
「绮玉,等我回来……」
言犹在耳,她却听见众人谈论表哥的船让海盗打劫,甚至被抓去向家里讨赎金,她好担心表哥,当爹说要付银子给海盗时,她才松了口气。
可是一回、两回,甚至第三回的赎金都付了,表哥还是没回来,害她担心不已。
她挂念表哥的安危,更不解他为何迟迟未归,然而爹什么都不肯对她说,全家人也都三缄其口,所以她什么也问不到。
他们全都有秘密,却都不肯说,
因此她才会决定来一趟沿海,她相信自己一定可以找到表哥。
她记得表哥说过要回来娶她。
他不会被海盗给杀了吧?
海盗……
「海盗?」原本在睡梦中的关绮玉猛地跳起,她睁著大眼,发现天已经亮了,而且外头有人喊著海盗。
他们不就是海盗吗?还能喊谁?
她睡意全消,带著长剑冲出屋外,看见海面有另一艘海盗船,而且有几艘小船已经靠了岸,和风隽扬的手下打了起来。
「保护船,赶紧让村民躲起来!」风隽扬从另一间小屋冲出来,一头来不及缚住的长发在微凉的海风中吹拂,看起来十分狂野。
她看著一场混战开打,那群被风隽扬的手下称之为海盗的人,不顾男女老幼,只是一阵追杀。
她看见伤势尚未恢复的小表也举刀抗敌,可是他根本应接不暇,算是赔她上回害他受伤,她拔剑冲上去帮小表。
「你?」小表瞪著她,满脸讶异。「你真好心啊。」
「别酸我了,就算是给你赔罪啦!上次害你受伤。」
她不甘愿的说著,顺手砍倒一名海盗,可是……
剑尖下垂,她第一次感觉到杀人,那种剑割破皮肤、深及骨头的生硬感,好……恶心。
必绮玉立在原地,脸色发白,双眼瞪著一张张可憎的脸,她害怕了起来。
「你在做什么!」风隽扬突然扯住她,一脸狂怒,「想自杀也不是站著让人砍死吧?不敢杀人就给我躲起来!」
「我……我……」她望著他,一脸无助。
总算发觉自己挺冲动的,老是在未经深思熟虑之下做事,不仅使自己陷入危险之中,也害别人跟著遭殃。
风隽扬轻摇著头,在这紧急时刻也无暇顾她,他把她向后推,「小表,她是你的责任,带她躲起来,保护她!」
「是。」有这重大任务,功夫挺差的小表终于不用涉险,带著关绮玉躲起来。
「我真没用。」她愁眉苦脸的哭著。
「别说你了,我不也在发抖?」小表斜睨她,再望著自己的手,上头沾满了鲜血,而且还抖得厉害。
从前总以为村里的叔叔们上海盗船很威风,这下他才了解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你这小表头害怕是当然的,」她用泪眼瞟他。
「什么嘛!你这姑娘大不了长我了两岁,说得好像可以做我娘似的。」小表噘嘴哼道。
必绮玉微愣,细细思索他的话。
是啊!她老把自己想得很成熟,在风隽扬看来,她还是一个小表头,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儿。
不行,她要让他知道她已经长大了。难道他忘了,这回她就是为了寻找未婚夫才来的吗?她已经可以嫁人了啊!
「我问你,他……喜欢怎样的姑娘?」她只是好奇的随口问问,想知道风隽扬的妻子是怎样的人。
「我怎么知道?」小表转著大眼,显然没说实话。
「说啦!」她火大的拍打他的额头。
「不说!」他倔著性子。
她原本想把他毒打一顿,但是不成,这样只会惹祸,于是她转而微笑,不怀好意的看著他:
「哦,我知道了,因为你根本不知道嘛!」
「谁说的?老大娶的是我姐耶……」发觉自己中计,小表直瞪眼。
「说吧!」她得意的勾勾手指。
「她……很美,不输你或紫苑姐姐,她很温柔,老大最疼她了,每天都要抱著她在海边看夕阳。我还记得海盗到村子里来的那天,当老大抱著姐姐的尸体时,像疯了似的……」
「好了,那些就别说了。」她阻止他,不想再听风隽扬多么凄惨的过去。
突然发觉自己很无聊,关心他喜欢哪种女人做什么?她根本不可能会温柔的嘛!她的脾气太坏了,也难怪她虽然是太宰的掌上明珠,却没人敢娶。
「嘻嘻……」小表凑上前,一副贼兮兮的模样。
「干么啦?」她推开他肮脏的脸,俏颜有些黯淡。
「羞羞脸,你喜欢老大。」
「呸!我会喜欢他才有鬼……咦?外头声音好像少了?」她偷偷望著外头,果然,战争干息了。
她和小表对望一眼,两人决定一同出去探探。
「呵,胆小表,我刚才找不到你,还以为你被海盗抓去了呢!」小豆子站在屋檐下,指著她笑道。
「你这小表,看我怎么打你厂关绮玉提剑追上去,小豆子嘻嘻哈哈的跑开,小表则跟在后头,一行人进了一间大屋。
「别玩了,快来救救这个人。」老村长扭著小豆子的耳朵把她拉到床边。
小豆子原本嬉笑的神情在看见躺在床上的女子时,霎时变得错愕。「咦?她……是哪来的?」
「在海滩上发现的,大概是从海盗船上跳下来的。」
「快去叫大哥来,快!」小豆子厉声喝道。
见鬼了,天底下真有长得如此相似的两个人?小豆子在忙著替床上的人止血时心里直嘀咕著。
饼一会,风隽扬被人请来了,他身后跟著燕离愁。
从那天得知小豆子是女儿身之后,燕离愁就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小豆子,这个人伤得很重吗?」风隽扬难得见到她这么惊惶,猜想被村民救回来的人伤势可能很严重。
「她……」小豆子指著床上的人,一脸难以置信的支吾著。
当风隽扬望见床上的女子时,他恍如雷击,整个人都傻了。
「兰儿……」
原本在一旁凑热闹的关绮玉听见他的低喊时,身子发凉,两眼直盯著床上的人。
好美……她就是风隽扬的妻子兰儿?她不是死了吗?
难怪风隽扬会对妻子念念不忘,光是她清丽的美貌就让人惊艳,更别提小表所说的温柔婉约,那都是她没有的。
喷!吃什么干醋?她根本不喜欢风隽扬,在乎这些做什么。
在乎的,大不了就是那女子的纤弱美貌,风隽扬是好狗运才娶到这样的美娇娘。
「我看还是先救醒她再说吧!」小豆子的脸上有著不同以往的成熟。
只要遇上正经事,她比谁都认真。
燕离愁盯著她许久,才又默默离开。
他感觉和小豆子之间原本那种兄弟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在了,因为只要一靠近她,他就会控制不住的想她若恢复了女儿身时,会是怎样的情形。
他更发现了她身上带著微微的香味,他更怕自己会被小豆子给深深吸引。
所以只得与她保持距离,这样才安全。
***
小豆子陪在风隽扬身边,频频偷瞄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她终于忍不住了。
「大哥,你说她会不会是……」
「她不是。兰儿早死了,记得吗?是我亲手埋葬了她。」风隽扬沉痛的说。
那晚他在兰儿墓前哭了一整夜,是他惟一痛哭失声的一次,因为他失去了他的妻子,从那之后他再也不落泪了。
眼前的女人为何会出现?难道真是老天爷看他可怜,送给他的礼物?
不,兰儿是不可取代的,没有人可以成为另一个兰儿,就算长得和她一模一样,还是无法让他忘记仇恨与失去妻子的心痛。
「可是她实在长得太像了。」小豆子一脸惊叹,「确定兰姐姐没有任何姐妹?」
风隽扬叹口气平静的说:「大概又是被海盗抓来的女人,等知道她是哪里人,就赶紧把她送回去吧。」
「不留下?」小豆子挑挑眉。
看著小豆子不正经的笑脸,他没好气的拍了她的后脑勺,「你这脑袋何时也变得这么婬邪啦厂
小豆子脸色遽变,「嘘,别让人听见了。」
「放心,有我在,没人敢动你。」他知道小豆子是为了怕别人欺负自己是女孩才故意装扮成男孩,她的粗鲁也是故意的,只是到后来却成了习惯。
「你到底是哪里人?在躲谁?如果有事,我会帮你的。」认识她也有五年了,她还是除了会医术之外,其他的说什么也不肯泄露。
小豆子微笑,「我知道,可是……有些事我一定得自己来做。」她在等待,她绝对要手刃凶手!
风隽扬望著她,一脸无奈。
「唔……」躺在床上的人悠悠转醒。
「哈,她一定是被你的大嗓门给吵醒的。」小豆子又恢复平常的嬉笑,凑到床边等著那姑娘清醒。
骆水月嘤咛著醒来,她望著床畔的两个男人,不知该说什么。
她是被龙霸天打昏的,他说了这里可以找到她这次的目标,可是到底是谁?
她仔细回想龙霸天的话……
「和你长得很像的那个女人,是我惟一佩服的人,也是我惟一杀了人之后会感到后悔的,那么好的女人,居然用自己的性命换全村人的生命,真愚蠢。」
「你真的放过那些人了?」她心里满是疑惑,却刻意的隐藏。
「没有。」龙霸天冷笑,然后他眼神一收,「但她就像是鬼魅般不断的纠缠著我,她是在恨我不守承诺吧。」
「你又怎么知道她是鬼见愁的女人?」这个男人怎么可以滥杀无辜。
「鬼见愁来自她的渔村,又迫杀所有海盗,可想而知。」他这几年明查暗访,查出了许多事。
「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她不想为这男人做这种肮脏的事,可是妹妹在他手里,她身不由己啊。
「很简单,只要你照著我的话做……」
龙霸天一一交代她,她只觉得自己正如履薄冰,随时都有可能陷入绝境……
「姑娘,你还好吧?」小豆子望著她若有所思的脸,轻声唤道。
「我……我是被鬼见愁抓来的,救救我。」她不知道眼前这两人是谁,只得照著龙霸天的话说。
「鬼见愁?」风隽扬和小豆子对望一眼,「不可能。」
「为什么?」她不知道这两人的来历,龙霸天只告诉她绝对会见到鬼见愁,难道就是眼前这两个男人的其中一个?
「你说的人就在这里喽!」小豆子比比身旁的风隽扬,她轻率的举动却引来风隽扬警告的瞪视。
「你……你不可能是鬼见愁的。」骆水月拚命的打量他,讶异他的俊美。
他和龙霸天不一样,他的衣著很干净,长发也梳拢得整齐,脸上更没有龙霸天那令人畏惧的杀气。
「为何不?难不成鬼见愁非要有三头六臂?」风隽扬只要想起外人这么想他,不免觉得好笑。
而他也沉浸在她的容颜之中,在无意间己把眼前这怯怜怜的女子当成了他已逝的妻子。
「我以为是这样……」骆水月咬著唇,两眼偷瞄他,然后身子一软,顺势靠进他怀里,「爷,我好怕。」
「别怕,海盗都走了,不会再伤害你了。」风隽扬抱著她,原本平静的心稍有晃动。
小豆子不解地望著风隽扬,怎么人家一贴近他,他就六神无主了?她可不想在这里看他们卿卿我我。
起身走出房间,却和也要敲门人房的燕离愁对个正著。
「他正在忙,要找他待会儿。」她瞪著这几天避她如蛇蝎的燕离愁,很想问他是怎么了。
「那我待会再来。」说完,燕离愁转身就走。
「等等!喂,你是见鬼啦?看到我就逃。」小豆子拉住他的衣角不让他溜走。她才不像这家伙说溜就溜。
「你承认你是个乳臭未干的小表了?」燕离愁反身笑睨她,同时也忍不住的梭巡她的脸。
知道小豆子是女儿身之后,他就愈来愈不能忽略她,也发现了她的脸的确有姑娘家的秀嫩,只是被她刻意晒黑的肤色掩盖罢了。
「你这娘儿们,敢再说一句我就撕烂你的嘴厂小豆子咧嘴假笑,同时往他腹部送上一拳。
「这明明就是我用的词,怎么被你捡去用了?」燕离愁模模肚子,一手勾住她的脖子,「你啊!能不能秀气点?」
「秀气干么?」小豆子转著黑白分明的眼,狡黠的脸上出现一丝不安。
「像娘儿们啊厂他笑著勾了她下巴一下,然后掉头走了。再闹下去他真怕一个不小心说溜嘴。
「唉唷,怪恶心的。」小豆子打了一身冷颤。他怎么会有这种举动!天啊,他该不是对男孩子有特殊喜好吧?
***
离家几个月了,表哥没找到,小五也和她失去联络,她在岛上闷得很,还要看著那两个人卿卿我我的,实在很呕!
必绮玉瞪眼嘟嘴,心里头非常不痛快。
她还以为风隽扬多痴情呢!谁知道一看到那姑娘,三魂七魄全丢丁,整天只跟著那姑娘混在一起,真是碍眼。
有空陪姑娘观花赏月,就不会多拨点空去修船啊?赶紧修了船送她回去,她自己去找表哥嘛!
「喂,发什么呆啊?」小豆子在她肩上一拍,顺道在她手里塞了个梨。
「船什么时候才修好?」她每天都要问上几回。
「过几天吧!」小豆子不怀好意的瞟著她,「嫉妒啦?」她挤眉弄眼,指著坐在海滩边的那一对。
「你在说什么?我只是看不惯他耽误我的行程,只顾著和那姑娘黏在一块,很气人。」关绮玉猛翻白眼,隐藏不住自己心里泛起的醋意。
「不能怪他啊,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个像样的女人让他心动,你就可怜他嘛!」小豆子也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她又不忍心让大哥孤单一人。
或许那姓骆的姑娘真会让大哥开心,如果真是这样,她也会跟著开心。
「像样的女人?」关绮玉真想扁小豆子一顿,「那我算什么!」
「你?」小豆子上下打量她,无奈的说:「不行,你大凶了,他比较喜欢温柔的姑娘。」
「那就是说我不成喽?」她气红了娇颜,实在不甘心。
「哦——」小豆子取笑地望著她。
惊觉自己失言,关绮玉羞红了脸,「你别乱想,我……我只是……」她怎么会说出那种话,真是羞死人了。
「难不成是那夜酒醉的一抱,抱出了你的心?」小豆子像是抓到贼似的开心。
她闻言,差点昏过去。「你……你……」
「看到啦!」小豆子咯咯一笑,「哎唷,搂得可真紧,还带上几个香吻,真棒。」
「你再说我就撕烂你的嘴!」她羞怒难当的斥责,她还以为没人知道,不料被这古灵精怪的小表看见了。
小豆子闲散的摆摆手,「这句话听多了,不中用啦!而且那又有什么关系?大哥原本就长得英俊,喜欢他的姑娘家多得是。」
「我已经有未婚夫啦!」她捂著羞红的双颊,语气中带著自己没察觉的感叹。
「可以不要啊!」
「小豆子,如果事情这么简单,能说不要就不要,我何必大老远从太湖到这里来?除了他,我不知道还有谁会娶我。」说起来真是悲哀,她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却没有一个男人肯要她。
「别泄气了,你长得这么美,只是凶了点……」小豆子嫉妒地望著她。
她多想象关绮玉一样穿著姑娘的服饰,可是她不能。
然后她敛眉。「其实……我不喜欢那位骆姑娘,有点古怪,可大哥被她迷得团团转,哪想得了这么多?」
「傻男人,一看到女人眼楮就发直了。」关绮玉又埋怨又心疼,「那骆姑娘真的那么像他死去的妻子?」
小豆子猛点头,「像啊!简直一模一样,只是兰姐姐比她更温柔。」
「如果有个男人为我这样痴情一辈子,那该多好?」
她闭上眼,在海风吹掠过时,感觉是一双健壮的手臂环住她,犹如他喝醉的那晚……
「难道你想先死了,然后让那男人为你独身一辈子啊?」小豆子忍不住好笑,她啊!真被大哥给迷住了,只可惜大哥尚未察觉,更别说记得那晚怎么轻薄人家了。
哎呀!她怎么让这小表头耍著玩?「呸I你这乌鸦嘴!我只是……希望表哥也能像他那样对我罢了。」
「你这么爱你表哥啊厂小豆子真被她弄迷糊了,她到底喜欢谁啊!这个女人也太难了解了。
「爱?」关绮玉思索许久,然后笑著摇头,「或许说世上只有他要娶我会实在些。」
「没这么惨吧?」小豆子一脸怜悯。原来大户人家麻烦还真多,难怪当初大哥宁可抛弃人人羡慕的生活躲到小渔村里。
他不也是吗?有时身不由己,才不得不流落在外,甚至女扮男装,躲避些可能的伤害。
但不会太久,她有预感,总有一天是要面对事情的,她……还是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