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巴黎
「知世,是我御堂,你睡了,还是在工作?我……呢……没事,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那……晚安了」
言御堂挂上电话,走出公共电话亭,他正等著机场鲍车到机场去。
虽然明天晚上就可以见面了,但他还是忍不住打了电话留言给她。
突然回去让她吓一跳吧!他刚刚差点就压抑不住那冲动脱口而出,这次的工作只有十天,却感觉比上次还寂寞难忍,虽然打电话听听声音也好,但他最想要的还是待在她身边拥抱她。
机场鲍车来了,他上了车,放好行李坐下。
他从大衣口袋掏出一个盒子,打开看著盘子里的戒指。
她看到戒指会怎么说?
懊怎么开口说好呢?
知世,我们结婚好吗?
我想和你永远生活在一起,你愿意和我一起生活……直到老吗?他想著想著,感觉到自己居然也会脸红了。
「叭叭!叭叭!」
陡地响起刺耳的汽车喇叭声,行驶间的车子在转弯时,一辆游览巴士正快速的迎面疾冲而来——
这是……
嗅!不!
他惊骇欲绝的瞪著双眼,全然无法思考,耳中只听见一阵刺耳凄厉的摩擦声和0声。嗅!他不能再见到知世了吗?!
知世!知……
一个猛烈的撞击巨响,然后,他迅速掉进一个黑洞里……
***
「妈咪,我回来了,我现在要去睡觉。」兰知世一踏进门就要往楼上走去,她是回来补眠的。
今天凌晨四点她才回到家,九点又到公司上班,晚上又要赶一个展示,很累,却睡不著,算一算,她根本睡不到六小时。
「你三姐已经在煮晚餐了,等吃过饭再去医。」兰母说著。
「我回来再吃吧!」她懒做的应著。
「你先洗个澡,晚餐好了就叫你。」
兰知世申吟一声,「妈咪,我现在累得只想睡觉,我晚上还要工作。」
「早上早餐没吃,药也没吃……」兰母开始碎碎念。
「好,我先洗澡,然后吃饭就是了。」兰知世乖乖听话,否则妈咪又会群四个没完没了了。
这时,英鹰野和兰世优匆匆的走进来。
他们刚刚得知言御堂在巴黎车祸已死的消息,是言原崇通知他们的,他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告诉兰知世。
兰世优一看到她四姐,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兰知世注意到英鹰野的神灯显得有些仓皇失措,兰世优的眼楮也红红的刚刚哭过。
「你们……」兰母也发觉到他们夫妇俩神色有异。
「妈咪!」兰世优扑进兰母的怀中。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鹰野?」兰母望向他,担心焦虑的看著他。
「我们到里面说话。」英鹰野说。
他冷静的表情已不再像刚接到噩耗时那么的仓皇无措,由于事出突然,他到现在还是不能相信言御堂已死的事实。
他们才走进饭厅,兰母就著急惶恐的问道:「鹰野,到底出了什么事啊?」
「什么出了什么事?」兰雅乐一惊,询问的目光看向英鹰野,第六感也敏锐的察觉到有不好的事发生了,英鹰野深吸一口气,然后看著兰知世,欲言又止,「知世……」
兰知世心一揪,感觉仿佛有一只手正拧紧她的心脏,她有种不祥之感。
「四姐……」兰世忧的泪水终于涌了出来。
难道是……她的心往下沉。
「……御堂他……他死了。」英鹰野沉声说著。
闻言,兰知世整个人陡地僵冻住,脸上瞬间血色尽失,只剩惨白。
「嗅!」兰母抓著胸口,白著脸,眼楮痛苦地紧闭著,可怜的心脏几乎禁不起这种压耗。
「妈咪!」兰雅乐赶忙扶住她坐到椅子上,「怎么会……怎么会……」
「不、不,不可能!你搞错了,御堂怎么可能会死了,今天早上我还收到他的留言……」兰知世茫然失神的瞪著他,恶狠狠的紧抓著他的手臂,手指指人他的西装。
「知世,御堂他正要搭机回来……在往机场的路上,一辆游览巴士为了闪避一部煞车失灵的小货车,撞上了他乘坐的公车。」英鹰野沉痛的说。
「不……不……」兰知世昏乱的低前。她拼命摇头,想摇掉这个可怕的消息。她一把推开芙鹰野,「我要回去了,御堂他要我在家里等他……他要回来了……」她跌跌撞撞的走向门。
英鹰野从背后抱住她,「知世,我也不想失去他……」他的声音终于失去往常的冷静。
「御堂他在家里等我;我要回去、我要回去……」兰知世眼神茫然空洞,只是不断吹响自语著。
墓地,她眼前一黑,人昏了过去……
***
兰知世缓缓转醒,四周好好,她先是茫然地看著天花板,然后认出这是言御堂的房间。
她怎会在这里?她记得……
御堂死了!
她倏然僵住,记忆立即一涌而回,眼泪扑籁敏地流下。
御堂!御堂!你怎么可以这样丢下我?
你爱我,你说你要给我幸福、快乐,你说过的!没有你在我身边,救我怎么活下去?她在内心呐喊著,那是灵魂的嘶吼,她的心被撕裂了,在淌血,一滴滴的。
泪水无声的自脸颊上湿透到枕上。
她听见客厅里有说话的声音,于是起身下床。
英鹰野、言原崇和兰母三人在客厅。
「妈,明天我就和原崇到巴黎伴送御堂的遗体回来,这边就麻烦妈妈安排御堂的丧礼。」英鹰野说著。
「兰妈妈,谢谢您,我一个人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言原崇说。
兰母握住他的手。「应该的,御堂可以算是我的四女婿,我还等著他喊我一声岳母……」她哀伤地说著,又掉泪。
兰知世光著脚丫子走进客厅。
「你起来了。」英鹰野起身走向她,拥著她到沙发上坐下来,「我把你带回这里了。」
兰知世见到他关切的温柔眼神,泪水又冲上眼眶。「谢谢你,我想在这里……这里有御堂的味道……」
「我知道这种感觉,虽然他不在身边,但回到这里有他在的感觉,你就不会觉得寂寞。」英鹰野温柔地说著。
「嗯!」兰知世不由得低头垂泪。
「知世,你该吃点东西。」兰母说著,看著女儿消瘦、憔悻的样子令她不忍。
「我吃不下。」
兰知世轻摇摇头,胃空空的,却没感觉到俄,生命里这一个骤变让她整个人像被抽空了似的。
「你从昨晚到现在都没进食,身体怎么受得了?」兰母不禁唠叨著。
「知世,御堂他最关心你的身体,看见你如果又病倒了,他会难过的,而且会很自责。」英鹰野轻柔地说,改用劝诱的方式。
「嗯!好。」兰知世这才点头,「如果御堂知道我又不吃饭,他一定会说,我不是告诉过你任何时候三餐都要正常吗?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他好烦人幄!是不是……」
她绽出微笑的同时,泪水又弥漫她的瞳眸,最后如奔泉般地涌出滑落面颊。她垂下头,披散而下的长发垂落在脸颊,挡住脸上的泪水。
英鹰野扰著她的肩轻轻摇晃著,这种无声的流泪最是教人无措,教人心酸。
她的泪水渐歇,抬起脸,「我要一起去巴黎。」她平静的说。
「知世,听我说,你会受不了的。」英鹰野关切道。
他不让她看育御堂,是因为车祸的死状都很惨,他不忍心,也不愿她看,他担忧她看到了可能会精神崩溃。
「巴黎有我和御堂邂逅的回忆……」兰知世泪盈盈的眼楮里流露著一抹温柔。
「好吧!」兰母说,「这巡回程的路上,御堂会很高兴你陪伴在他身边的。」
第二天晚上,当他们正准备出门到飞机场时,兰知世却突然失控的尖喊哭叫起来。
「不要!不要!我不要去!」她自著脸,身体软瘫的往地上坠.开始噘泣,瑟瑟的颤抖,拼命咬紧剧烈颤动的下唇。
「知世!」
「四姐!」
众人都被她的反应惊吓住了。
「知世?」兰母焦灼担心地赶到她身旁。
英鹰野放下行李匆匆的来到她身边。「知世?」他握著她的肩轻轻摇晃著唤她。
突然!兰知世抓住他的手臂,紧紧的,手指也掐人他的衣袖,一双泪眼睁得大大的。
「御堂他……一定很痛苦……是不是……」她爆出哭声,「不!不!我不要看到御堂痛苦的样子……我不要……我不要啊……」泪眸涌塞著恐惧和痛苦。
「妈,知世她这个样子,我想还是不要让她去的好。」英鹰野对兰母说。
「知世,听妈咪说!」兰母心疼地轻抚著她的脸,「御堂他正在回来路上,他想赶快回到你的身边,可是,他现在找不到路怎么回来,所以你必须去接他,他现在一定等著你去接他回来!」她温柔地微笑。
「我要去接御堂回来……我要去接他回来……」兰知世喃喃地说,语带便咽,终于停止了流泪,抓著鹰野的手臂撑著自己站起来。
「去接他回来吧!」兰母眸中泪光闪闪,拍拍她的背鼓励她。
***
法国‧巴黎一
间歇性的头痛不断地刺激著青海里的出袋,他觉得自己全身都在痛!
好暗……无边无际的黑暗,一股虚弱得想要从包围地整个人的黑暗中醒过来。
「陆先生?」一个女人轻唤的声音仿佛来自很遥远的地方。
咦——怎么了?他的眼楮怎么张不开?
嗅!好痛!
一阵疼痛袭来。一下下刺激著他的头部,让他的头痛得更厉害了。
他不禁申吟起来,下意识地抱住头,指尖触及缠绕在眼楮上的绷带。
这是……
怎么了?他拼命的想记忆起什么。
「陆先生?」
是刚才那个女人轻唤的声音,很近。
言御堂感觉到有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
这个女人说的是英文一一不怎么流利的英文。
言御堂的意识虽然还是很不清楚,但他已经能分辨出一些事来。
「你听道吗?我是杭特护士,你在医院里」
「医院?」言御堂吃吃自语的重复著,竭力集中心神。
他发生了什么事?
「两天前的晚上,你坐的机场鲍车和一辆巴士相担,记得不?」
言御堂猛地回想起来,猛烈的撞击巨响再次闪过心头,之后他就掉进黑暗中,那是他记忆的黑暗。
「那场车祸死伤人数很多,你很幸运的存活下来!脸部的割伤和淤肿还算轻,但你肋骨断了两根,由于你右眼附近憧裂了一道很深的伤口,所以目前两只眼楮都不宜接触光线,不过,这只是暂时性的,是因为头部受撞击导致限内组织肿伤所引起的反应。对了,陆先生,我们一直找不到任何可以联络你的亲属……」
言御堂舌忝舌忝干燥的嘴唇,想起。
陆先生?为何她会这么叫他?
「对不起……我不明白。」
「陆先生,你别惊慌,你现在是看不到,但过两天肿消退之后。你的视力很快就会恢复的,你不要心急,如果你觉得痛得受不了的话,等会儿我再问医生可不可给你镇静剂。」护士安抚他的拍拍他的手。
言御堂强硬坐起,「不!我不要镇静剂,还有——我不是陆先生,我叫言御堂。」他气急地说,他开始感到焦躁不安。
护士睁大眼,嘴也张大著,「哦,老天!我去叫医生来。」然后匆匆离开病房。
不一会儿,两个医生和刚才的杭特护士一起进人病房。
「我是西顿医生,你的主治医师。可否请你再说出你的姓名?」谭顿医生凑近他。
「言御堂。」言御堂回答,「我可以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他追问。
「我想是警方弄错了,你和另一个伤者送来时,两人穿著相似的上衣、发型、体格,东方人的脸孔长得相似而且脸部又被碎片割伤得乱七八糟,所以才会把你们弄错了。」谭顿医生顿了一下,又继续说:「但那位伤者的伤势比你严重,头部、胸部伤痕累累,脑部重创程度严重;送进急诊室救治没多久就死了。」
「死了?!」言御堂屏著气,条然包住,恍若中了雷击,「哦——天,知世!」
他骤然惊慌起来,他躺在这里几天了?
他浑身一问,「你们已经通知我的家人——」他的声音一哑,几乎语不成句,「来认领我的……」
「是警方联络的。」谭顿医生说。
「我要打电话,现在!」
他急著想下床。啊!知世,知世!我没有死,我还活著!
知世哭泣伤心的痛苦面容,不断在他被黑暗包围的履眸中回荡著,让他的心底串起一阵阵的抽痛。
***
「没有?」英鹰野叫道,「可是我们接到警方电话通知说他被送到这里。」
他和言原崇正在询问认领遗体的一些手续,但接待处职员却告诉他们这里没有言御堂的遗体。
他们原先是打算领走御堂的遗体后,就把棺木运送到机场,然后即刻搭机离开巴黎,因为,在这里多待一天,兰知世精神崩溃的可能性就会多增加一分。
幸好他把她留在饭店内,蓦地她听了这消息,可能又会联系新病房。她的情绪一直不稳定,历经十个多小时的飞行到了巴黎,一抵达饭店,她整个人就像被抽空了似的倒下去了。
飞到巴黎认领言御堂的遗体和安排遗体运回台北是一件令人痛心的事,他从来不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到太平间认领好友的尸体,看著冰冷的躯体装人棺木中。
「那请你稍等,我再查一下。」男职员说,走向放文件的资料柜。
一个胖胖的女职员手里拿著文件走进来,问道:「是哪个死者的家属来领遗体的?」
「言御堂。可是我找没有他的文件。」那名护士说。
「弄错了。」胖胖的女职员说。
「弄错?」英鹰野惊诧道,「对不起,我不明白。」他急忙问。
「请你冷静下来。」胖胖的女职员和颜悦色的安抚他。
英鹰野冷静的点头,「请说。」
「警方弄错了,死者是一个名叫陆阅的香港男子,不是言御堂。」
「啊?弄错?」他们叫道。
英鹰野又追问,「那言御堂的遗体呢?在哪里?怎么会弄错?这到底怎么搞的?」他不禁激愤了起来,怒气也猛地窜升。
「情形我不是很清楚,似乎是伤者他清醒过来,才发现弄错了。」
英鹰野露出愕然的表情,「清醒……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请你说得更清楚点。」他问声道。
「死者是陆阅,不是言御堂,他没有死!昨晚已清醒了过来。」
她表情奇怪的看著他,这个长得俊俏冷酷的东方男子似乎是听不在她的话。她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死者不是他们要认领的人,又哪来的遗体啊!
「原崇,御堂他没死!」英鹰野大喜,「嗅!谢天谢地!」他深深的吸一口气。
言原崇高兴、激动得热泪涌上眼眶。
他们离开后,直驱特别病房,在谭顿医生的招呼下进了病房。
「哥。」言原崇双臂搂住他,眼中闪著高兴的泪水「原崇……」言御堂哑著声音,也紧紧的回抱他。
「我还以为我真的要帮你收尸。」英鹰田走近床前,眼里一样是泪光晶莹。
他看著言御堂一一他的脸色略显得苍白,脸部因玻研割伤和扶伤而肿胀著,头部和两眼缠著绷带。
谭顿医生告诉他,言御堂这种莆田只是暂时性的,他不禁由衷的折特!希望失明真的只是暂时性的;因为,言御堂的工作全得靠一双眼楮,绝对不能失去.!
「鹰野……」言御堂沙哑的唤道。
英鹰野噙曹喜悦的泪,紧抓住他的肩膀。
御堂内心惶恐沮丧的情绪缓和不少。虽然眼楮暂时失明,也或许不是很乐观,但重要的是他活出。
鹰野起身。「我得打电话回去诉他们这个好消息,还有,我最好赶快把知世知过来见你。」
「知世……」言御堂声音一哑。「她也来了吗……」他的声音颤抖著。不敢想象当她得知区耗时,是怎样的心情。
「嗯!她坚持要来。」英鹰野说。
「哥,知世她一听到你死的噩耗,就伤心欲绝的昏倒,昏迷了一天才醒来,她那无声的哭泣、流泪的模样教人看了好心酸。」言原崇叙述道。
鹰野轻叹一声,「她让人好担心,在飞机上,一直沉默不语,也没闭过眼,像被抽走了灵魂的游魂一样,那副模样让人看了好难过。一到饭店,她却怎么也不肯休息睡觉,连哄带骗的才让她上床睡一觉,也许是身心都已疲惫了吧!没几分钟她就睡著了。我很担心她,所以,我把她留在饭店里好好的休息。」
言御堂强压住翻涌的情绪,喉头叹咽,「鹰野,带我去知世身边。」他含著泪水说。
可是,当他们好不容易取得谭顿医生的许可离开医院到饭店时,兰知世却已不在饭店的房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