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七岁,约瑟十八,我们决定结婚。
结婚是值得贺喜的事,但我与约瑟都知道,不应在今时提出这件事。
我对约瑟说:「你去告诉你的父母,我去告诉我爸妈。」
约瑟说:「我有点害怕。」
我有同感:「他们是一定会反对的。」
约瑟问我:「双方父母都反对的事,会不会是错事?」
我反问:「谁说结婚是错事?我们相爱。」
「是不是一定要告诉他们,得到他们的同意?」
「我们还不够廿一岁,不能注册结婚。」我说:「当然要得到父母的同意。」
「那么你先说。」
「一起说。约瑟,别孩子气,我们都要结婚了。」
他笑。
「倘若他们问:‘婚后打算靠工作维持生活?’你怎么答?」
「我会说我已经高中毕业,不难找一份工作。」
我点点头。
「如果他们问:‘女儿,你吃得了苦吗?’你又怎么答?」约瑟问。
我会说:「十七岁不少了,婚后我们不打算立刻有孩子,我已经考虑到广告公司做抄写的工作。」
我们早已练好对白。
我拍拍约瑟的背脊,「放心,我们的父母都不是老顽固,有些人早婚,有些人迟婚,都是命中注定的。」
约瑟反而替别人担心起来,「迟婚多寂寞!」
「是呀,我表姑到三十四岁才嫁人,表姑丈四十一岁。可定他们看上去年轻,而且正好一对!」
「他们在婚前做些什么?」约瑟问:「人生那么短,他们那么迟才相识?太惨了。」
「但是他们的经济情形很好,事业有基础,他们一宣布结婚,双方亲友普天同庆。
「婚是我们结,」约瑟不以为然,「何必要那么多人支持?」
「话虽如此,到底我们是群居动物,离不了人。」我温和的说:「别人怎么想,会直接影响我们的情绪。」
他微笑。
回到家中,我犹豫很久,也不知怎么开口。?
终于在晚饭后,我推一堆在看报纸的父亲,同他说:「爸爸,我有要紧事说。」
他抬起头来,和蔼地问:「啥事?」
爸爸真是好爸爸,我不忍说出来令他失望,给他一个晴天霹雳。
「爸爸,」我终于硬起心肠,「爸爸我要与裘约瑟结婚。」
「什么?」报纸落在地下。
「结婚,与约瑟结婚。」
爸爸呆著,「妈妈,」他忽然大叫,「妈妈!」
妈妈自厨房出来,「什么事?」
爸爸不置信的说:「快过来,要紧事,刚才采玲说,她要结婚。」
「结婚?」妈妈的诧异在我自一息料之中。
「是结婚。」我缓缓的说:「我与约瑟已认识两年,有深切的了解,请爸妈勿以为我们是孩子气一时冲动,我们完全知道婚姻生活的艰难,但我俩会一一克服。」
妈妈手足无措。
饼了很久,爸爸说:「你才十七岁!」
我笑说:「我很明白现在比较流行晚婚,十七岁新娘仿佛早看一点,但我与约瑟真诚相爱。」
爸妈面面相觎。
爸爸沉吟长久,「我反对。」
我呼出一口气,我早知道他会反对。
爸爸激动,「我们只有你一个女儿,采玲,环境也过得去,你留学的费用,早就替你备下,至少你应往欧洲念四年大学,开开眼界,再回来做几年事,到时爱挑谁就是谁,爱嫁谁就是谁。」
妈妈接上去,「裘约瑟这孩子很好,但结婚早著一点,才中学毕业,再勤奋工作,也不足够养妻活儿,女儿,面包与爱情之间争论自古不停,但是长期吃苦你受得了吗?早婚会令你们俩失却更好的求学及就业机会,将来你们会怨的,与其将来后悔,不如现时详加考虑。」
我说:「我早知道你们会反对,一听到我们要结婚,马上联想到洪水猛兽,太不公平。」
妈妈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我一定要结婚。」我倔强的说。
爸爸很冲动,「你根本不是与父母商量,你只是通知父母。」
我很悲哀地看著地,等他说:「你走吧,我只当少生了你,你走吧。」
但是他没有,他只是说:「我们再商量,你把约瑟也叫来。」
我感动,「好爸爸,」我嚷:「你是好爸爸。」
晚上妈妈偷偷的在床边问我:「采玲,不是妈妈思想肮脏,而是……采玲,你不会有了孩子吧?」
我连忙说:「没有,绝对没有,我与约瑟很有分寸。」
妈妈放心了,握若我的手良久,「妈妈不舍得你这么早结婚。」
「可是妈妈也希望我快乐,是不是?」
「采玲,一个人的快乐,视他当时的需要而定,你今日的快乐,不等于你三年后的快乐,你年轻,思想单纯,不知道现实的可怕。」
「汽车洋房我不稀罕。」我轻笑。
「你不明白,采玲。」妈妈说。
「幸亏我不明白,妈妈,你就让我去吃苦好了,约瑟会进工专去学习,他是有前途的。」
妈妈一副心如刀割的表情,我很难过。
「睡吧。」她说。
我点点头,闭上眼楮。
我对父母大有歉意,因此一夜辗转反侧。
第二天一早与约瑟联络。
我悄悄问他:「你说了没有?」
「说了,你呢?」
「说了。」
「他们反应如何?」约瑟问。
「不赞成,但没有骂我,你那边呢?」我问。
「也没骂,不过面色铁青,不肯答应。」
我不响。
「出来,采玲!我想见见你。」
「我想再与父母说清楚,」我说:「今天不出来了,也许他们怕过早失去我。」
「也好。」他挂上电话。
妈妈问:「与约瑟说话?」
「是。」
「我一夜没睡。」母亲样子看上去很疲倦。
「对不起,」我说……
「妈妈想了一夜,还是不能应允你与约瑟结婚。」
「担心我们经济不好?钱作怪。」我苦笑。
「采玲,你不知道外头日子多难过。」
「你与父亲还不是这样开的头。」
「是,但甘年前竞争到底没有现在强,而且我们不想你做一个平庸的小家庭主妇。」
「平庸?」
「是的,两夫妻合在一起才赚三千元一个月,租人家尾房住,受包租婆的气,数著小量的家用过日子,身上连光鲜的衣裳也没有,坐在细小的天地中,目光日窄……采玲,我们不是不让你嫁约瑟,待你大学毕业再说。」
我心沉下去,前途真的那么灰黯?
「一定要升学?两年预科,三年大学,还要五年呢。」
「五年很快过去。」妈妈苦口婆心:「基础好,感情也长久,你们现在出去结婚,很快会吵架。」
「我们不会的。」我无法说服她。
妈妈很悲惨的看看我。
我心如铅压,说不出的难过。
倘若她与父亲发脾气,打我骂我,赶走我,我只有觉得好,可是他们只是苦苦劝我,这一招真的打动了我的心。
我跟母亲说:「很多年轻夫妇,虽然穷一点,也过得很快乐,坐劳斯莱斯的贵妇,背后泪光有谁看得见。」
妈妈苦恼中也被逼笑出来,「采玲,你看文艺小说者多了,说话的腔调也学个十足。」
我静静的吃了早餐。
爸爸的情绪也很低调,他还是很温柔,一边搔头皮,一边在想说什么才好,生怕得罪我的样子。
真是罪过,害得他如此替我担心。
饼了很久,他说:「采玲,做低薪职员很痛苦的,长年被老板呼来喝去,自尊心受伤害……你考虑到没有?」
我心怯得根,与约瑟一起的勇气不知往什底地方去了。
「爸爸带你到公司去看看那种文员,你就知道了,永远坐在阴暗的角落,任何人都可以吩咐他,做些很琐碎的工作,自然我们不应看不起他们,然而你有资格进修功课,为什么要委曲自己?」
「我爱约瑟,我要结婚。」我的声音越来越小。
「我们没反对你俩相爱呀,你把约瑟带回家来,我们反对过没有?从头到尾,我们说过他一句半句坏话没有?我们只想你推迟婚期。」
「我很想与他生活在一起,」我冲口而出,「有一个温暖的巢。」
「那个巢是要打基础的。」爸爸苦口婆心的重复。
我很苦闷。
年纪大的人忧虑实在太多,老实说,一粥一饭,莫非前定,担心什么?吃什么穿什么,都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人生苦短,若要万全的事才做,我们什么也做不成。
他们嘴巴里一天到晚钱钱钱,彷佛有钱就有一切,有钱的男人都是好丈夫,戴珠宝出席宴会的名流太太,都是快乐的女人,而我呢,如果在十七岁便嫁给裘约瑟这个穷小子,那是等于打进十八层地狱,万世不得翻身。
我跑到自己的房间去看小说。
案亲上班去。
母亲来同我说:「你不为自己的前途看想,也替约瑟想想呵,他原本大有前途,可以做工程师、律师、建筑师──」
我打断她,「妈妈,社会上有名有利的人已经够多了,我情愿约瑟是个小职员。」
妈妈流下泪来,避开我。
真烦。父亲明明是小职员,她也许感到不满意,所以立志要女儿嫁个阔人,会不会是这样?
我与约瑟必须坚持到底。
但是中午发生的事,却令我的信心彻底摇动。
爸爸在办公室心脏病梓发,进了医院。
电话打到家中,吓得我与母亲什么似的,立刻忽忽忙忙赶到医院。
案亲的情况不是太坏,但也不见得优美,医生暗示不能叫他担心操劳,妈妈有意无意向我看过来,满眼泪光与恳求,我心酸,立刻投降。
我低低在病床边说:「爸爸,你放心休养,我都听你的。」
爸爸微微一笑,放心了。
约瑟知道后愤然说:「以病要胁,太卑鄙。」
我愕然,「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样骂我的爸爸?你一点尚情心都没有!」
「对不起!」
「这件事只好押后再谈。」
「你顶高兴呵,是不是?最好以后都不谈婚事了。你想清想楚之后,发觉你爱这个世界多于爱我,是不是?」
我瞪著约瑟,「你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话?」
「你心志不坚。」
「没这种事,当初是你先提出要结婚的,」我怒气勃勃的同他分辩,「你说你没把握考上港大,父母又没能力供你留学,索性出来做事也好,但希望有一个爱你的人鼓励你。你忘了?」
「你也赞成结婚,你怕失去我,不是吗?」
「谁怕失去你?」我说:「将来我的生命中,不晓得有多少男人在等著我,」我的眼泪流下来,「都不会有你一半自私。」
「我是不好!照我看,我们这件事就算了,给什么婚?你的父母那么势利!你的心志那么不坚。」
「别再怪我的父母了。」
「时穷节乃现,你爱父母多于爱我!而我,我却已与父母闹翻,现时住在表哥家中。」
我呆住,顿时气馁,约瑟为我已作出牺牲,我进退两难。
饼了十分钟,我们的气渐渐平下来。
他约我到他现时暂住之所去瞧瞧。
不去还好,一到他表哥的小地头,我顿时抽口冷气。
他们住的地段极腌脏冷落,搭公路车搭半晌才到,楼下是所街市,通路又脏又湿,电梯有股味道,住六楼,一进屋子,就有三个孩了扑上来,他表嫂正在晾衣服。
我坐在污旧的沙发上,没有说什么,主妇很热诚好客,但是我却浑身不舒服。
我问我自己:宁采玲,恐怕你没有真人尝过穷困的滋味吧。
我一向住看间一百立方尺的柚木地板「小」房间,最近爸爸才替我换了一套白松的新家具,冷暖气齐备。
我可没见过没有窗帘,小砖地的唐楼。
一但接触到现实,什么都浪漫不起来。
即使身边有约瑟又如何?我木著一张脸,这样长年累月的吃苦:我实实在任的怀疑起来,怎么会想到结婚的?我才十七岁。
我爱约瑟,爱能不能等?
我面孔一定非常苍白,因为约瑟问我是否不舒服。
他表嫂留我们吃晚饭,我乘机说要走。
约瑟送我下楼,我截一部街车,也不要他陪,就走了。
约瑟本人的家境与我相仿,只不过他有哥哥,父母把他兄长送了出去念书,轮到他的时候,就困难得多。
没想到他表哥的环境这么差。
也许有比这个更差的,譬如说:木屋区。
我战栗。
约瑟说得对,我其心不坚。
本来以为双方父母会再提供一定的帮助:反正我们不念书,就把学费给我们成家,现在看清形这条路是断了,没有希望。
我俩孤零零的如何成家?
本来以为至少可以回家享受一顿免费晚餐,现在也已化为泡影。
我们把事情想得太天真太美好了。以为父母会爱我们一辈子,无论我们做些什么,都会获得支持──即使不赞成我们,也会支持我们。
可是爸妈也有他们的想法,既然孩子大得已经不听他们的话,他们又何必心存怜惜,待孩子们如珠如宝?
如果我要与约瑟结婚,我们会孤立。
双方的家长会离弃我们,我俩又没有朋友,前途陷入困境,忽然之合,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几个字便映入我的脑袋。
约瑟得知我的想法,气得青筋都显露了。
「还没遇到挫折,你就退缩了?」
「遇到挫折才退步,再回头已是百年身。」我说。
「那么当初你怎么会答应结婚?」
「我以为双方家长总会回心转意,替我们安排居所,以及三顿饭。」
「他们并没有爱我们到底。」
「是的,所以我想这件事还是押后好了。」
「不能押后!」约瑟发狂似的跳起来,「我要与你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我怔怔的发问。
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前路这么困难,我左右为人难,父亲的病,自己的婚事,父母爱我,但要求我做一个永远服从的小娃娃,约瑟也爱我,但我必需为他牺牲,我心苦涩透顶,在那一刹那,我忽然觉悟到在世为人,没有谁可以帮我渡过难关,一切都得由我自己身受,一阵寂寞袭胸而来,我凉彻骨。
我说:「好吧,约瑟,我们同归于尽,一了百了,现在你总该明白我不是借词后悔了吧?你挑个日子,选好地点,服毒跳楼,随便你。」
他呆住。
「真的,我随时奉陪,只怕你不舍得这花花世界。」
「明天!」他非常冲动的说:「明天我在这里等你。」
我点点头。
独自踯躅回家的时候,一颗心出乎意外的宁静,我心无旁骛。
一切爱原来都具附带条件,患难之下的真情不外如此。
一片失望带来千头万绪。
但这一句到明天便与我无关了,心头一轻。一切喜怒哀乐都会离我而去。
我才十七岁,太可惜,有很多女人,活到三十七岁还是很美的,这廿年的风光就与我无缘了。但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吧,世上没有免费的东西,荣华富贵也是要熬回来的,我们看不到那么多阴黯中发生的事。
即使要与父母亲说再见,我也不觉有什么歉意,他们对我这次的决定也有促逼,也许不应怪谁,我糊涂的上床睡觉。
妈妈为著照顾住院的父亲,忙得根本无暇注意我。
第二天一早,约瑟来电。
他说:「我买到安眠药。」
「吃一瓶足够没有?」我问。
「如果与酒混在一起吃,恐怕够了。」
「什么酒?」
「拔兰地威士忌之类的烈酒。」
「哦。」
「你怕不怕?」
「我不知道该怕不怕。」
「有我陪你。」
「没有其他的方式?」
「我不敢跳楼。」
我一阵寒意,「我也不敢。」
「没折,」约瑟说:「我们还是服药吧。」
「药性发作得那么慢,到什么地方去吃药?」
「公寓、酒店。」
「我不去!」
「为什么?」
「丑得很,我怕羞。」
「死都不怕……」
「这是另外一件事。」我说著忽然伤心起来,淌下眼泪,哭泣。
「我们在公园服药,然后各自回家。」
「什么,不能死在一块儿?」我问。
「我没有更好的主意了。」
「我不要到公园去,你把药与酒拿到我家来再说。」
「在你家?」
「我父母都在医院里。」
「这……」
「别再犹豫了,」我急躁的说:「不然根本死不了。」
「我现在就来?」
「当然是。」我挂上电话。
我进房,梳好头,换上新人服,再薄薄化点妆。
约瑟不到廿分钟就来了。
我开门让他进来,他也刻意打扮过,穿著整齐。
我们俩没说话,只是对坐著。
我斟出两杯水。
他把药与酒都取出来,放在我面前。
「一百粒,」我说:「每人五十粒够吗?又在家里吃,一救就救回来了,像做戏也似,一些诚意都没有。」
「你想怎么样?」约瑟恼怒:「叫我往什么地方找山埃去?」
「你先吃吧。」我硬起心肠说。
约瑟低下头。
我说:「本来你可以念到大学,做医生或是做律师,生儿育女,现在完蛋了。」
他不响。
「本来你可以光宗耀祖,报答你父母,现在也都化为灰烬了。」
他渐渐发抖。
「你害怕?」
他问:「你呢?」
「我反正猪八戒照镜子,两边不是人,我倒真是豁出去了。」
「那么你先吃。」
我也不与他多说,打开瓶子,倾倒出白色的药丸,就往嘴里一塞,用开水服下。
我想到以后的事,但觉渺茫,凉气上心头,有点害怕,又有点痛快。
我怔怔的看看约瑟,眼泪流下来。
「采玲,我对你不起。」他抓著我的手臂。
我倒出半杯酒,灌下喉咙,呛咳起来。
「别喝了,别喝了。」
我辣得不住咳嗽。
「采玲,都是骗你的,骗你的。」他急道。
「骗我?骗我死了,你好脱身?」我迷迷糊糊。
「不,采玲,这些不是安眠药!」
「是什么?」
「是婴儿消化片。」
「什么?」我似乎又清醒一点,啼笑皆非。
「我只怕你对我不是真心,采玲,现在我知道了,采玲,我们可以等,就听从爸妈的意见,多等三两年,等一切条件比较优越的时候,才谈婚事吧。」
「呵。」我呆木的答,酒精是真的酒精,渐渐上头。
我身子摇两摇。
约瑟说:「采玲,现在你不必两边做人难了。」
我「咚」的一声倒在地下,不醒人事。
我是醉倒的,乘机熟睡不醒,据说母亲把父亲自医院接出来回到家中,吓一大跳,后来才明白是醉酒,当然对约瑟很不满意,但是也没说什么。
醒来的时候红日当头,我只觉一阵恶心,头疼若裂。
母亲问:「肚子饿了没有?起来喝些粥水,反正你爹这两天也吃粥。」
我也不觉得饿,只觉脚软。
想到服药的情况,简直似隔世为人。
如果是真药,就回不转来了。
「你爸只需要休养,他很快就会康复。」
我点点头。
母亲叹口气,「你跟裘约瑟两个,到底打算怎么样呢?」
「啊我们?」我低下头,「一切推后,过几年再说。」
「可是你又喝醉又哭闹的……」
「以后不会了,我们已经有了解。」
「真的?」母亲的脸容也非常憔悴。
如今养育孩子也不简单,她的心理负担我明白。
我喃喃的说:「过一两年吧。」
妈妈露出安慰的神色。大概认为过两年我们便会淡下来。谁说不足呢,年轻人的爱一向不为人重视,如暴风雨般,一刹那来临,一刹时雨过天青。
爸妈也曾经年轻过,他们也一定经历过那么一两段,然而他们也都早已忘却,也许若干年后,当我想起今日,我会觉得荒谬。
但在此刻,约瑟还是最重要的角色,我爱他,他爱我,我们打算结婚。
「采玲,」妈妈说:「一时冲动铸成错误,这种事我们见得多,如今你的决定是明智之举,将来你就明白。」
我明不明白毫不足惜,如今我已学了最重要的一课:我们活在这世界上,不是想什么便可以得到什么,以前我们实在太天真。
约瑟与我在暑假过后,仍然升学,我们有空便在一起,虽然不能结婚,但双方家长并没有反对我们见面,所以也仍然生活愉快。
我们自幼稚末至成熟,还需要一大段日子。
一大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