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说,这个高寒做的事,真的是常常出乎她预料。
不过她没想到,高寒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
虽然答应了高寒的要求,但她却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跟包括冬梅在内的老朋友开那个口。一则是因为曾经发生过的事让她难以面对,一则也是因为太久没联系,难免生疏了。
斑寒是固定每天一个电话。他的老习惯没有变,还是在晚上十点左右打来,也不多聊,只有简单几句问候,却必定会提到上次在咖啡店说过的事。
而封雪最开始都是敷衍支吾两句,要么忘了,要么对方换了电话住址自己没有联系上。倒不奢望高寒真的相信,但好歹不要迫得那样紧。但高寒足足在电话里说了一个星期,说得封雪也有点烦了。
「我的事,你不要管那么多好不好?」她不是好脾气的人,最后一次时,忍不住在电话里跟高寒冒了火。
但随后就想到自己曾经答应过高寒的话,又想到对方确实是为自己好,不免有些讪讪的。
斑寒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下来,封雪心一慌,低声又道:「那个……抱歉,我心情不是很好,不该对你发火。」
「没关系。」高寒的声音也确实不像在生气。说起来,她几乎都没看过高寒生气的样子——除了他第一次提出带封雪回家,却被封雪恶意说成是为了「包养」她之时。
「封雪,下周一是你的生日。我想不如在周末搞个聚会,请你的朋友一起过来为你庆祝好不好?」
封雪有些意外高寒居然会知道她的生日,随即又想到他曾看过她的身份证,于是释然。高寒的意思她很明白,而且他提的建议,也确实很为她考虑。
就在她沉默的时候,高寒又道:「如果你觉得不好开口请他们,我来帮你邀请好了。周日,地点就在我家,反正没有太多的人,地方也够大,你觉得呢?」
封雪叹了一口气。
不是不感动的。高寒并不是一个处处细心的人,却毫不吝啬地用在她的身上,她还能说什么?
「好吧。只是要麻烦你了。」
而高寒的声音却是由衷的高兴,「不要这么客气。」
而当伍亮得知高寒要为封雪开生日PARTY的时候,原本就为封雪的再次出现而心怀忿怨的他,此刻更是火冒三丈。
他也忍不住在心里憋了两年的话,扬声质问道:「高寒,你今天就给我明说了!你跟那个封雪,到底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喜欢她?」
斑寒静静抬头看了他一眼,沉默地拿起一颗黑子,堵住了白子的进攻。
「你不要装没听见!」伍亮绕到他的面前,瞪著他,「要我说,小慧比那个莫名其妙的封雪强了几百倍,你就算视力很有问题,也不该选中姓封的女人吧?」
「那么,你又觉得封雪哪里不好呢?她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觉得她罪无可恕?」高寒说著,头也没抬,又下了一颗白棋。一时之间,伍亮竟然有些语塞。好一会儿,他才道:「第一,她借钱不还,跟骗子没什么不同。第二,她知道你好欺负,所以就赖上你想从你身上坑钱——凭她问你要钻戒就是证据!你们一无亲二无故,她凭什么向你要贵重珠宝?更何况是戒指这种带著特殊意义的东西了!第三,她害你瘸腿,过后却连慰问电话都没打来一个。只以上三点,你就不该让她这样予取予求!」高寒自己不把腿有残疾当回事,所以伍亮也说得直接,没有什么避讳。不过在说到最后一点时,他还是有几分心虚。也许当初封雪不声不响地走掉,跟他在医院里说的那番话不无关系,但从整体来说,封雪都不是什么好人,跟高寒这种只会挖心掏肺对人好的人根本生活在两个世界。所以伍亮一点不觉得反对高寒一头栽进封雪的陷阱里有什么不对!
斑寒终于对他这番话有了点反应,「戒指?」他微微皱著眉,「特殊意义?」
「哼,我就知道你这个生活白痴对这些根本不懂!」伍亮一本正经地教训他,「戒指是用来表达爱情和忠贞的,只会送给爱人。她要戒指你居然就真的送了,我都不知该说你什么好!」
「……是这样的吗?」高寒垂著眼喃喃道,看不出有什么表情。
伍亮拖出椅子,干脆坐到他面前,语重心长地继续教育道:「所以趁这次不是她主动缠上来,你就跟她划清关系。不管是要钱还是要物,你一概都不要理会,更不要一见到女人哭就心软。就拿给她办什么生日PARTY来说,等下就打个电话给她,随便找个什么理由都好,推辞了她。以后她要再打电话,你就不接,多过几次她自然就懂了,不会再来找你麻烦。」
斑寒抬起看著他,沉默良久,忽然道:「曾经……我跟封雪,交往过。」
「嗯?」伍亮完全傻住,只能用目瞪口呆来形容,「……什么时候?」
「高二的时候。」高寒回答的表情还是很平静,他慢慢道,「是我提出来的。不过只有一学期,然后就分手了。」
伍亮呆了好久,才慢慢回过神来,「难怪……」他喃喃道。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过往,难怪高寒对封雪格外宽容了。
「不过那些都是早已过去的事,对吧?」回过神之后,伍亮继续苦口婆心。其实如果不是跟高寒当了这么多年朋友,深知高寒心软,属于特别容易上当受骗的类型,他也不会一直像个女人似的跟他唠唠叨叨,「过去也就过去了。人都是会变的,封雪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封雪了。」
「她……」高寒却像是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继续道:「一开始确实是她主动打电话给我,目的也是为了借钱。我明明知道,但还是借给她了。因为就像你说的,过去的东西毕竟都已经过去,我不是以前的高寒,她当然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封雪。但我没想到,她会还钱给我,而且是拿她车祸后得的赔偿金还给我。」
伍亮皱了皱眉。这些确实是他不知道的。不过,那又怎样呢?「她会有良心想要还钱?还不是为了以后能从你这里拿到更多的钱!」他哼道。其实倒是猜对了。
斑寒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我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但我无法做到看到她受伤,还视若无睹,所以接她回来一起住。」
「所以你就是笨……」
「虽然是她说想要钻戒我才买给她。虽然你说送戒指给人是有著特殊意义,但我是心甘情愿买来送给她的,并没有勉强……所有为她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就连在中山镇救她的事也是……所以,你别再说她有什么不对了。只要她开口,别说是戒指,再多的东西我都愿意给她。」
伍亮张口结舌地瞪著他,与高寒认真的目光对视良久后,他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一个事实。
「……你喜欢上了那个女人。」或者这种说法都轻了。
「我不知道。」高寒平淡的表情里确实带著疑惑。
伍亮忍不住哼道:「不知道!都已经到为她做什么都可以的程度,还说不知道!」
斑寒抬头看他一眼,深深皱起眉头,「我是真的……不知道。以前,我以为自己的心情是喜欢,所以才提出跟她交往。可是如果我真的喜欢她,为什么又会跟她分手呢?但如果我不喜欢她……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我的眼里,还是只能看见她一个人?」
那样子汹涌澎湃的心情,一分一秒也不想离开的心情,希望她的眼里也只看得见自己的心情,竟比年少时来得还要强烈。不是没有迷茫过,只是还来不及等他想明白,手已经先一步地拉住了她,不想让她离开;明明还在思虑,心却先一步做出决定:只要她能开心,金钱也好,钻石也罢,都可以给她,只要她开心。
伍亮恼怒地站起来,「那你就慢慢想明白,然后在明白过来之前被她骗光抢光好了!」什么叫做怒其不争,这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斑寒见伍亮怒气冲冲地甩上门走出去,眼里带著淡淡的忧虑,却还是没有叫住他。
只是忍不住苦笑。
他感觉得到朋友的担心,也听得见自己心底的警告,但这是他事隔多年之后再次做下的决定,没有后悔的退路。
——如果他所做的种种是因为喜欢,喜欢上了那个像风一样的女子,他高寒,不打算再抗拒——这一生,也许只有唯一一次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