涩世纪传说Part8 第24话︰分裂

「我不会跟你打的。」卓远之还是这句话,「因为你是我弟弟,这世上惟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兄弟。」

呼!阴风四起。

卓远之和龙铠竟是亲兄弟,血脉最近的孪生兄弟?

在场的所有人全都怔住了,度天涯和战野更是屏住呼吸,紧抿的双唇吐不出半个字。别人不知道卓远之的真实身份,只当他的亲兄弟找了来。可一旦弄清面前两个怒目相对的人竟是两大黑帮的接掌人,任他们的心理素质如何优秀也承受不起——以为最了解的人,却有著最深的秘密。

道出「兄弟」这个词对卓远之有多难,没有人能知道。他倒在道场的地上,双臂依旧揽著幸之雾,不松开是害怕她的温度从他的身体里流逝。

「对不起!」

终于,他说出了口,这句早该说的话将他围追堵截了四年,「我以为拳头可以找回失落,可是真的打败了你,我还是没能解脱。」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这对孪生兄弟身上,龙铠也以为打败了卓远之,他就能找回快乐。望著坐在地上,比他矮一截的卓远之,他毫无胜利的快感。倒是那一声「对不起」,揪住了他的心。

双膝下垂,他跪倒在地上,拉紧卓远之的衣领,他们的中间隔著虚弱的幸之雾。

「我努力了四年,就是为了能在这一天打败你,你怎么可以拒绝这场战斗?」

卓远之闭上眼,没有战斗,汗水却不停地从他的身体里流出来,「你已经打败了我。」之雾呼吸不均匀,她不能再拖下去了,他需要有人帮忙,「如果这就是你要的答案,那么我告诉你,你赢了,我输了——这样你满意了吗?」如果他不是他的亲弟弟,或许他会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就这样放过他吗?龙铠没了方向,准备了四年的计划就这样被打破,他不甘。可是不放……

「砰——」

门被一脚踢开,星光洒进来,迎面而来的是阿狗甩动著它白色的尾巴,与它不对盘的阿猫竟难得地站在了它的身后,弓起的身体做著随时攻击的准备,跟朵猫猫脸上的防御表情如出一辙。

「龙铠,你快点放了卓远之!」

即使什么也不说,光看朵猫猫身后那些训练有素的年轻人也知道,龙门的守卫已经被逐个击破。

还是败了吗?他还是败给了卓远之吗?

他不服啊!

龙铠被莫名的恐惧占据,阴狠的手臂赫然出动,欲将卓远之的弱点致之死地。形势不好,阿猫护主心切,这就要拿出黑豹的威力冲上去。没想到有人比它还快,龙铠的手被强大的力道劈到左侧,随即响起的还有如天雷般的怒吼:「不要逼我!」

卓远之的眼充起了血色,那是最原始的嗜血,他无法控制,「不要逼我……不要逼我……」‧

连阿猫都被吓了一跳,主人仿佛接近失控的边缘,连神情都被恶魔吞噬。

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卓远之将之雾放在地上,手却一直不松开她的手指,「猫猫,快去通知度一舟医生,之雾……之雾可能伤到了左边的肋骨。」

左边的肋骨?朵猫猫随性接过话来,「就是曾经受过枪伤的地方?」

心失跳了一拍,卓远之半阖的眼默认了答案。虽已是初夏,夜晚的冷风却让疼痛中的之雾清醒了过来。她眼前的场景很模糊,只是身边传来的熟悉气息让她明白身在何方。攥紧他的手,她怕找不到他。

就像那年在瑞士,他丢下她独自去了意大利,她徘徊在街头不断地找,不停地回首,再回眸,却怎么也找不到他。

「远之,别……别丢下我!」

她还记得?她竟然还记得?卓远之恨不得杀了自己,平生他只有那一次没有勇气面对事实,竟然逼著她离开了他,去英国的决定根本就是他逼著她作出的。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丢下她?她是他的……

「不会的,这一次说什么我也不会丢下你。」除非他死!想靠她更近,想感受她微弱的呼吸,可是越贴近她,越觉得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他无法再等,两手打横抱起她,他尽量不让她的身体扭曲。

在冲出门的那一瞬间,他终于明白,什么是自己不可失去的,什么是错过再也找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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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地盘上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火曦连说话的口气都在喷火,「那个肇事的人呢?」’她本想抓过来刑法伺候,可惜卓冠堂的卓英冠事先通过她父亲跟她打了招呼,所有的事由卓冠堂出面解决,连学院那边都压了下来。

这年头,辅导员也难当啊!

做不了女王,她倒能做回南丁榜尔,帮忙处理伤员她最在行,她就经常制造伤员。左右看了一通,车神被安全地送回家了,柯柯和梅忍礼也被礼貌地请厂回去,剩下的全是跟这件事有直接关系的责任人。

相对于公主脸上的伤痕,宇文寺人和幸之雾就伤得重多了。宇文寺人全身多处受伤,必须留在度一舟那儿观察一段时间,而幸之雾正在做全身CT。

以卓远之为首的一千人等都等在门外,阿猫蹭在主人的腿边,却感受不到他的温度。沉默是今晚的主题,有个人却不能允许这种主题蔓延下去。

「卓远之,我有话跟你说。」

天涯拨开紧跟著他的阿狗,停在卓远之的面前,知道他没有心情聊天,自己也不打算再动嘴皮子。趁其不备,天涯的拳头狠狠地撞上卓远之的右脸。

「这拳是替公主揍你的!」

「天涯——」战野来不及阻止,只能拉住他,不让第二波攻击再度到来,「你干吗?你疯了吗?」刚跟卓远之的亲弟弟干完架,现在朋友间还要展开第二场战斗,血液里的战争因子什么时候全都觉醒了?

阿猫、阿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各司其主,纷纷做好厮杀的准备。倒是小姐,永远站在公子的身边,扬著机器手,不断地发出机器人单调的语音:「我爱和平!我爱和平!我爱和平!」

天涯不需要诺贝尔和平奖,他只想知道身边的这位黑夜骑士究竟有没有将他当朋友,「你利用了我,利用了公主,你将自己的利益驾驭在我们之上。这就是你对待朋友的方式?」

卓远之无言以对,他的沉默更让战野模不著头脑,「天涯,你说什么呢?卓远之什么时候利用了你和公主?」

「他一直都在利用。」别以为王储殿下所接受的都是最好的礼仪教育,将那些东西放在一边,这个晚上他只想发泄。

「他趁我和公主闹别扭的机会,故意接近公主,让龙铠以为公主才是他的真正弱点。甚至于刚刚在道场的时候,他依然在利用公主作戏给龙铠看,他是为了掩饰自己真正的弱点,为了……为了救幸之雾。你的计谋果真达成了,龙铠的确伤害了公主。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之中,你是不是很得意?很有成就感?」

他的嘲笑像一把把利剑,切开众人心目中的谜团,却也揭开了卓远之最昏暗的面纱。当所有的丑陋摆在天涯面前,连他也不忍心目睹啊!

「我、战野,还有公主,我们都将你看成朋友。你怎么忍心利用我们?你怎么忍心看到龙铠伤害公主?」

从未想过,属于梅非斯特的黑暗竟然让身边的朋友也跌得浑身是伤,「只因为龙铠是你的亲弟弟,你不忍心伤害他,所以就让他来伤害你身边的朋友?只因为你心疼幸之雾,所以公主就活该替她受伤?最不值的就是宇文寺人,他根本可以不管你的,却为了你这个敌人被你的亲弟弟打成重伤……」

若知道事实竟是如此残忍,他多想做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呆子,至少这段友情还能单纯一些。

「你狠!算你狠!」天涯不甘心被愚弄,更不甘心所珍视的情谊如此被卓远之践踏。

「你就不怕吗?不怕你所在乎的,你所想要保护的全都落空?你不怕上天将对你的报复加诸在他们身上?或许,因为你的保护,他们会死得更难看!」天涯的反击来得坦率而凶猛,直逼卓远之最脆弱的罩门。

如果他这么做的目的是想将卓远之也伤得面目全非的话,那么他成功了。卓远之面无血色,离死不远。

「别说了。」战野能理解卓远之的做法,如果换作是他,他也不愿意将车神暴露在极端危险之下,更何况,卓远之跟龙铠、之雾的感情恐怕都非同寻常,「天涯,算了!事情已经发生了,再说什么也没用,相信卓远之一定有他的苦衷,你听他解释啊!」

没有再动手不是怕了他,天涯始终在等卓远之的解释,只要他能为自己找到理由,无论是真是假,是否牵强,他都愿意接受。

懊死的,他在乎他啊!他怎能利用他的在乎来伤害他同样在乎的人?

「我不许你再沉默!」提著他的衣领,天涯将卓远之从凳子上提起来,「你说啊!你快点说啊!你的沉默会害死所有的人,包括你最不想伤害的人,你明不明白?明不明白?」

「安静一点儿!」度一舟扶了扶眼镜,难得看到天涯激动的一面,发起脾气来美倒是美矣,就是有点儿骇人,「病人的情况很不好,你们还有心思在这里吵架。」

病人……卓远之全身的反应机能都被调动了起来,挥手推开天涯,他冲到度一舟面前,「之雾怎么样?伤得严重吗?」

医生贵在冷静,无论再怎么紧急的状况也要保持心平气和,否则对病人不利,对做出准确的判断也不利,还是冷静一些的好……

「你要是再不说,相不相信我将你踢成中国最后一个太监?」火曦原地挪动著自己的脚跟,至少九公分的高跟鞋稍稍抬起,再落下,中国最后一个太监很可能就此诞生。

度一舟可是度家惟一的儿子,为了对得起列祖列宗他还是少摆谱了吧,「我替她检查的时候,发现她左边第二、三根肋骨受伤情况严重,那里曾经受过重伤吧?这次恐怕是新伤引发旧患,情况相当严重。」

卓远之眼神发直,怔怔地望著前方,惟有朵猫猫还有理智来报告病情:「她左边的肋骨因车祸而受过重大撞击。」说起来都是她害的。那次车祸完全是她和亲生父亲,也就是战野的三叔——战来因为黑白两道的冲突而一手造成的。

旧事重提也于事无补,重要的是——「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治病。」

度一舟头一扭,进了加护病房。没法子,跟火曦小姐待在一起时间长了,他总怀疑下一个进加护病房的人就成了他。随时与火曦小姐保持距离,惟有此法方能保证安全。

他的背影将所有的责备幻化成现实加诸在卓远之的背上,他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他终究只是个凡人,太多未知的结局永不可避免。

他痛苦的神色感染了朵猫猫,她心急却找不到合适的发泄渠道,「你干什么要一个人死撑硬扛?你就不能告诉我吗?难道你将我当外人?就是你!总以为一个人的力量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要不是你父亲直觉有事发生,今天还不知道会酿成怎样的结果呢?」她一味地将心中的纠结全部解开,却不管那根长长的线绊住了卓远之本就拘束的心。

「真不明白你干吗非让我待在家里待命,要是我能一直待在你身边,事情就不会发展到如此严重的地步。幸之雾也不会伤成……」

「滚!」

卓远之半晌不开口,惟一吐出的就是驱逐她的语言:「不需要你在这里,你给我滚!」

「我是为你……」

「滚——」

卓远之手指著门的方向,他什么也不想听。不想听「如果」,不想听「应该」,只想将自己彻底地埋葬。

「你……赶我?」

他又在赶她?他总是将她从身边赶走。难道说,少堂主已经不再需要她了,还是从一开始,他就从未需要过她。

他的世界,一个人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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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人的星期四,每每给他带来麻烦的星期四,总是让宇文浪觉得不舒服的星期四。

今天泡到的妞只能在昏暗的灯光下欣赏,放到日光灯下……乖乖!那是人欣赏的水准吗?简直可以放进恐龙世界里做标本了。

你说,星期四是不是倒霉的日子?

倒霉到家了!

他气得连灌了几杯红酒,想泡妞的兴致被一扫而空。宇文浪甩手走在罗兰德学院的林上。对他来说,每天都是这么轻松,没有任何包袱,生活多愉悦0阿!

转过下一个弯,找个有情调的地方,他打算给昨晚钓到的「美人鱼」打个电话。再回首恍然如梦——西湖龙井喝第二遍的时候回味更醇厚,追求的就是这种感觉。

「喂!小丽吗?」

「又是你!」

这道声音更让宇文浪涌起不快的回忆,「我招你惹你了?朵猫猫,你用不著在星期四实现我黑暗的命运吧?」她是他泡妞的克星,钓马子的障碍物,每次遇见她都没好事。

「你以为我想看见你啊?」每每她遇到生命中的阴影都会遇见这个排名高校花花公子榜首的宇文浪,究竟谁更倒霉?大家来评评理!

不跟这种人多哕嗦,她只想回家……回家?亲爸爸战来出任务了,家里空荡荡的,这么晚了,去叨扰爷爷又不大合适。习惯了无论发生什么情况都等回到卓冠堂再卸下包袱,可如今她是回不去了,想到少堂主最后的眼神,她连念出「卓冠堂」的勇气都没有。

那里不需要她,她再也回不去了。

「心情不好?」宇文浪号称打遍情场无敌手,女生的心思他最了解,「说来听听!也许你能用上我的肩膀。」

「你是不是要说‘Comeon,baby’?」她该讨厌他花花公子的本性,可是他的随意却感染了她,让她顿时轻松了许多,他果真有做情场斑手的本性,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不开口,那就让他来猜猜吧!「是不是跟卓远之有关?」朵猫猫赫然收紧的眉头证实了宇文浪的猜测,「果真是他?」

他的猜测激起了朵猫猫快要溢出胸口的心事,她需要的只是诉说的对象,哪怕那是一块不会流泪的木头。

「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我多担心他。在他心里,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他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他……根本不需要我。」

宇文浪失笑出声,以为她跟寻常的女生不同,原来也是个爱耍脾气的小孩。「我再猜猜。」他蹲在她的面前,与坐在凳子上的她正好平视,「你喜欢卓远之,不是妹妹对哥哥,而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对不对?」

朵猫猫倏地站起身,借著高度俯视宇文浪。她是不容侵犯的女生,就像她的心不容许他人偷窥,「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走开啊!」

「你急了。」

「我没有。」

「你就是急了,因为你被我说中了。」宇文浪一点一点侵入她的心防,慢动作地站直身体,他偏过头正好逮到她逃避的眼神。

「在别人眼中,朵猫猫有著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成熟与理智。可是突然间,你变得蛮横、自私,是什么让你变了?让我来猜猜。」他歪著脑袋做出冥思苦想的模样,一双亮眸却紧追著朵猫猫,「似乎从幸之雾回来后,你就不再是从前的朵猫猫。」

「住口!」

「为什么幸之雾的归来对你有这么大的影响?曾经你是卓远之身边惟一的女性,他对你有著全部的关心,而幸之雾的出现动摇了你在卓远之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地位。你拼命表现,想抢占卓远之身边每一个空隙,可卓远之却不给你这个机会。」

「住口住口!」

他偏不,「你喜欢卓远之,应该说曾经喜欢。可是,他对你并没有男女之间的感情,在他身上你得不到想要的情感回报,于是你觉得被忽视……」

「别说了!」

「你总是想用自己的力量在他的心里留下印记,让他注意你,在乎你,让他离不开你……」

「别说了,我要你别说了!」

朵猫猫忍无可忍,只想甩开纠缠在心头的种种。她抓过宇文浪的手臂,一个过肩摔将他摔在地上。

「可是卓远之分得很清楚,这一生他只能将你当成妹妹来疼爱,他根本无法爱上你。」即便疼痛让宇文浪多了几条皱纹,他也坚持说完他的猜测。很多话藏在心里,以为不说出来就不会打破现有的平静,于是未来从手边流走,惟有追忆。

「他不爱你,即使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即使你认为你比任何人都了解他,即使你比所有的人都更关心他……但这所有的‘即使’都改变不了他不爱你的本质。」

「你还说?」朵猫猫用力地反劈他的肩膀,她要用武力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她跟龙铠又有什么不同?

「被我说中了,所以你恼羞成怒?到底是你不知道这些事实,还是你压根就不肯接受这个事实?」

无法让他沉默,朵猫猫已累得气喘吁吁。甩开他的手臂,她可谓是落荒而逃。他说的每一句都是事实,正因为是事实,所以她才无法接受。

宇文浪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手臂慢慢地做著环绕动作,好在尚未脱臼。借著月色叹了口气,太多的人不肯面对现实,他又有什么资格说她?

都说星期四是他的倒霉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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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宇文浪怎么可能没有弱点,他一定有。」

她就不信,他今天的花花公子本性是与生俱来的,他肯定经历过什么,促使他变成今天的模样。究竟是什么呢?是什么呢?

宇文浪——

现年二十岁,罗兰德学院人文专业学生,宇文商务集团二公子,上有兄长一名。极度相信阿拉伯数字

「四」是厄运的象征,十六岁开始他游戏人间的生活,至今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就这样?找来找去资料库里竟然找不到宇文浪的任何实质性资料?怎么可能?卓冠堂的情报系统怎么可能如此单薄?

再找!她务必要找出想要的回答。

网络带给她想要的答案:

据最新资料显示,宇文浪惟一的弱点是朵猫猫,每遇到该女生便无比倒霉……

朵猫猫铁青著脸关掉了电脑,这究竟是谁发明的程序,谁查找到的信息?太不准确了,在她准备抬脚踩烂这台太「有用」的电脑之前,津庭叔的声音从走廊的那头传了过来。

「猫猫,你在忙吗?」

再忙也没有津庭叔的呼唤来得重要,这是堂内一条由堂主卓英冠衍生来的规矩,「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

堂内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津庭完全帮不上忙,更惨的是之雾受伤,他这个医生也不能亲自诊治。他好无能啊!在堂内这么多年,这种感觉时常浮现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

「之雾的伤势怎么样了?」

之雾!之雾!堂里的每个人都只知道幸之雾,她自己不会武功被打成重伤,怪得了谁?黑道生存守则不正是如此吗?不能保护自己,她有什么资格去保护少堂主!

朵猫猫扭过头,神情冷漠,「我不知道。」

这孩子又在闹别扭了,懂事的丫头每每遇到顽皮的之雾就像变了个人。这两个丫头都斗了四年了,还不够吗?非要斗个你死我活,非要拼个输赢才算完吗?远之也是,就不能出面阻止?

津庭暗暗叹气,还是帮英冠传达命令吧,怕只有他能制住这帮孩子,有时候威严也是很需要的。「英冠要你带龙铠去见卓远之。」

「带那个家伙去找少堂主?他惹的事还不够多吗?难道要将整个卓冠堂闹翻天才要追究吗?龙门的人会以为我们很好欺负,我们应该就著这件事找龙门的人理论,然后将他们……」

「猫猫!」

「一网打尽,卓冠堂本来就该是黑道第一大帮。这是无可争议的,胆敢挑战我们卓冠堂,就该让他们好看……」

「猫猫!」

津庭抓住她的肩膀,逼她正视自己墨绿色的眼楮。英冠总说他的眼神可以让狂躁的人安静下来,每每他说的时候,他总是不屑一顾,今天他真的希望英冠的话是事实,「安静下来!安静下来听我说。」

朵猫猫大梦方醒,怔怔地望著那双柔和的墨绿色眼楮,她不知道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龙铠——龙门门主龙铠是远之的孪生弟弟,远之不会伤害他,我们更不能伤害他。」

想来作出这个决定对英冠来说也是百般为难,他统治卓冠堂二十二年,他的威严从来没有人敢挑衅。这次龙铠公然带领部下威胁卓冠堂,甚至伤害了之雾,以英冠阴狠的个性,绝对是要对方以加倍的血来偿还。

可对方是远之的孪生弟弟啊!夹杂在这层关系的中间,连英冠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就让远之自己决定吧!无论是之雾还是龙铠,对他来说都是最亲的亲人,就让远之去抉择他该作的决定。

「带龙铠去见远之,这是堂主的命令——记住了!」

堂主的命令是不容抗拒的,朵猫猫纵有千百种想法也惟有遵从,「是!我这就去。」

龙铠已经在车上等他,卓英冠甚至没有安排人押送。朵猫猫开车,油门一踩到底,车内的气氛在瞬间被踩到了最低点。

「幸之雾是铮……我是问,她是……是卓远之的什么人?」

朵猫猫透过后视镜瞄了他一眼,「你还想拿她当少堂主的弱点?」

「她是卓远之的弱点吗?」龙铠的心中有著千千万万个纠结在缠绕,如果真的是,卓远之怎么能眼睁睁地看著她被攻击而不出手;如果不是,他最后的动容又是那样真切,「她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不会出卖卓冠堂的任何秘密。」

沉默是今夜最好的旋律,在夜风中,车划出美丽的弧线直驶向罗兰德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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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一舟努力瞪大眼楮不让自己睡去,这个时候他倒是尤其希望见到火曦。吓一吓,人比较容易清醒。

他的愿望变成了奢望,受卓英冠之托,火曦去摆平这次的事件,尽量做到什么事都没发生。

加护病房里只有卓远之陪著沉睡中的幸之雾,宇文寺人就住在他们左边的病房,度天涯陪著公主在右手边的房间,战野歪在外间,小姐陪著他,阿猫、阿狗陪著小姐——和谐的三角关系。

卓远之不停地用手抚著之雾耳边的发,不让凌乱的发丝遮住她的脸颊,「你已经够丑了,这样看你的脸才会觉得漂亮一些。」

他专注到连朵猫猫和龙铠站在门外都没发现,朵猫猫心中一紧,用力地敲了敲房门,想敲醒谁?她自己?

「堂主要我送龙铠过来。」

病床前的身子一震,卓远之全身僵硬,拳头握紧放在膝上,他并不转身。

「堂主说,这件事由你全权处理。要杀要放,你决定。」朵猫猫退到门外,让虚掩的门遮住她大半的身体。

龙铠的视线再如何躲,也躲不过病床上苍白的容颜。她多大?跟绿意差不多年纪吧!如果他看到绿意躺在病床上,他会有怎样的感觉?那触动一定很大,大到他无法承受,就像卓远之一样。

被复仇之心遮住了双眼,待天色大亮,重观夜色中的自己,龙铠只想将他击碎。看到病床前脆弱的卓远之,他相信这一战自己真的赢了,可赢了又如何?

一个不会武功的女生都能用自己的力量去保护想保护的人,他——会功夫的大男人,龙门门主却利用别人的弱点赢了这场战争,这比四年前输给卓远之更显他的无能!

「她……伤得严重吗?」

「不要靠近病床。」冷冽的声音从卓远之的唇齿间咬了出来,他铁青的脸是最后的通牒,「不要靠近她,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揍你。」

龙铠不怒反笑,「如果你一开始就肯跟我较量,今天所有的事都不会发生。」

「你说得对。」

他后悔了,不该拿这么多人的性命来换回自己的心安。他有什么资格将自己的痛苦强加给那么多人?天涯、公主、宇文寺人,还有躺在他身边的之雾。这些痛本该他一个人承担,他们不该帮他。不值得!他不值得任何人为他这样做。

「我不该顾虑到兄弟情分,不该在乎你的感受,更不该因为四年前的事而心怀内疚。如果不是我太在乎你,太想补偿你,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之雾更不会躺在这里。」

他曾经发誓,绝不让她再受同样的苦。他失言了,他会遭到报应的。

「她想要的,我给不了她,我竟然连她的安全都保证不了。」

龙铠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你不爱她?你只是……」

「你想说利用,是吗?」卓远之冰冷的手探上之雾的额头,那里的温度比较高,也许可以温暖他的手,「想听故事吗?」

不等龙铠的回答,卓远之自言自语:「从前有个小男孩,六岁那年,他父母失踪了,只因为他没有弟弟强悍,所以他被赶出了家。差不多一年的时间,他在亲戚家游转,受尽了欺辱。渐渐地,他学会了保护自己,断绝所有跟过去有关的信息。他告诉所有的人,他未满月的时候,父母就已双亡,他没有兄弟,没有家,他只有自己。」

年少的回忆龙铠已是模糊不清,他不记得当初铮是怎样离开龙门,只记得自己从失去父母的悲伤中清醒时,哥哥就不见了。

快乐的日子过得比较快,痛苦总是让人印象深刻,「那个男孩凭借自己的能力成了黑道第一大帮的少堂主,他努力地完善自己,不让任何人瞧不起他。可是每天每天活在黑暗里,他总在等待阳光洒进生命中。等不到希望,他也曾想过拯救自己。他做了所能做的一切,包括去找他的孪生兄弟,证明自己的实力不输任何人。」

证明了,那又如何?只是将梅非斯特推进更深的地狱里,「直到十五岁的那一年,男孩认识了和自己的名字有个字相同的女孩,阳光才真的出现在黑夜里。」

是命中注定还是天可怜他呢?

「他不停地从女生身上压榨属于家庭,属于亲人的爱和温暖。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看似被幸福完全包围的女生竟然是个比他更可怜的弃儿。」

她额头的温度足够让他的手,乃至全身温暖,而她呢?她会觉得冷吗?

「她的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抛下了她,十几年来,她跟母亲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二十天;而她的父亲,她那个看上去光鲜的父亲从一开始就怀疑她的出身。怀疑她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而是卓家的……」。

监视器发出刺耳的呜叫,那是危险的讯息!卓远之紧握之雾的双臂不肯松开,「之雾!之雾……」

幸好度一舟的反应比较快,抢在他发狂前接手之雾,「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受伤部位的淤血可能影响了神经系统,再严重下去就必须送医院了。可是她伤在肋骨,这时候搬动她也很危险。

冷静!度一舟你必须冷静下来,你的手上攥著年轻的生命呢!

「你先出去!」

卓远之依旧没动,度一舟一改往日温顺的个性,坚决果断地下著命令:「高个子!说你呢!你看上去那么壮,别愣在那儿啊!快点帮我把他拉出去,那只什么猫……你也来帮忙。不想病人有什么差池,就赶紧过来帮忙。」

朵猫猫立于门外,不动不移。按照常理,少堂主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行为,根本不需要别人担心。那一瞬间,她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或许什么都不做才是最正确的。倒是龙铠接到医生的命令,也没多想,直接按照度医生的指令行动起来。

「放开我!」卓远之似乎很平静,完全不需要别人插手,他可以管好自己的情绪。向后退了几步,他不再动弹,「我就站在这里,我不会说话也不会乱插手,我只是想陪著她。」

度一舟顿了片刻,终究还是没再多言语。漫长的检查之后,护士们开始穿梭,针剂不时地送上。

那一针针扎在谁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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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情况虽然危险,总算是控制住了,等她病情稳定一点儿,马上将她送去医院。」

「不用。」两个小时了,卓远之的脚依旧站在原地,他远远地看著躺在白色世界里的幸之雾,没有上前,「天亮以后,我带她回家,有人会照顾她的。」卓冠堂里最好的外科、骨科医生都等著呢!

度一舟点点头,「你决定吧!她可能要休养一阵子,宇文寺人已经醒了,你跟他打声招呼吧!」

迟疑了片刻,卓远之喃喃地吐出:「好!」转身去隔壁病房。龙铠陪他紧张了两个小时,蓦然失去方向,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替他照顾一会儿病人吧!只当是向她赔礼道歉。

从朵猫猫的身边走过,卓远之目不转楮地走向宇文寺人的病房——

他已醒,不知道伤得如何,精神倒是很好。

没有任何慰问病人的话,卓远之居高临下望著那张依旧沉得跟棺木似的容颜,「可以下床吗?」

「想找我打架吗?」平生第一次跟人打架竟然是为了梅非斯特,清道夫怎能甘愿?「你要是再带这种人来污染罗兰德学院,我一定将你驱逐出去。」

「为什么要帮我?」卓远之的眼中只留下他的脸,他会记住他,从这一刻开始,「告诉我,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你说过,我也是你想要保护的人——「事情既然发生在罗兰德学院里,我就必须管。」他还是大公无私的学生会主席,圣洁的维护者,卓远之的对手。

卓远之明了地阉上了眼,再睁开他依旧如梅非斯特一般坏笑著,「其实你可以借这个机会向我讨点人情,也许我会改邪归正,跟你一样做个清道夫。」

「如果你说自己下辈子可能变成一条名为‘清道夫’的鱼,会比你刚刚说的话更让我容易相信。」宇文寺人困倦地皱了皱眉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抗龙铠的那股力道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一条名为「清道夫」的鱼?不常开玩笑的人突然开起玩笑来,一时让人无法适应。梅非斯特也有被摆一道的时候,卓远之模模鼻子,自认不跟伤患计较,「你好好休息吧!我不会跟火曦小姐报告你旷课的事。」

手扭动门把,在离开前卓远之只有一句话是送给他的——

「谢谢!」

懊解决的事迟早都要解决,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卓远之等了许久的人该到了。

「铠,你真的在这里?」

绿意剪短了发,像个调皮的男生,脚步带风,足见这四年来她陪著龙铠训练也很艰苦。「我们一直都在找你。」她口中的「我们」包括吕威。

龙铠没料到会在这里见到他们,直觉想要躲开,卓远之却挡在了他的身后,让他无处可躲。

「你们怎么会找到这里?」如果卓冠堂想对付他,多的是办法可以封锁消息,莫非是卓远之通知吕叔的?

「是少堂主通知他们来接你回去的。」虽然对少堂主的决定满腹牢骚,朵猫猫却不敢违抗。爱怎么著怎么著吧!谁让他是少堂主呢!

卓远之没时间跟他们多说废话,有件事他还得去办,然后回去看之雾,也许她已经醒了,正等著他呢!

「铮!」

绿意的呼唤让他停下了脚步,侧过头望著她,他眼角的余光扫过旁边的龙铠。十三年的岁月在眼波流转间消失,剩下的只是淡淡的哀愁和那再也追不回来的经历。

「什么也别说。」打断她说不出口的话,只因今天的他是卓远之,而不是龙铮。

「龙铠,如果你真的想和我打,集合龙门所有的人马向卓冠堂发出战帖吧!我会作为卓冠堂少堂主,作为卓英冠的儿子跟你决一死战,会有无数人为我们俩陪葬——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奉陪。我最后一次告诫你,别污染罗兰德学院,在这里我只想做最简单的学生。」

「你可以做最简单的学生,我呢?」龙铠吼出压抑了四年的郁闷,「这四年,这四年就因为你……我拼命地努力,想要超过你,想要打败你。可你却选择做了一名平凡的大学生,拥有一群可以跟你同甘共苦共患难的朋友,凭什么?」

龙铠眼睁睁地看著度天涯、战野跟卓远之就像一家人,像……手足。他龙铠才是卓远之的亲兄弟,他们有著相同的血缘,为什么却不如陌生人来得亲密?

他就是要来罗兰德找他挑衅,他就是要告诉卓远之:我们一样,有著一样的血脉,也背负著同样的悲哀,我们没有资格做平凡人,没有资格拥有朋友。他就是要用血提醒卓远之:我们是一对出生在黑道,执掌著黑道的……兄弟。

「你以为自己真的够平凡吗?无论你怎么洗也洗不去一身的血污。」

相同的血脉不该有不同的命运,龙铠得不到的,卓远之也该失去。

他自私,因为他嫉妒。他伤害卓远之亲如兄弟的朋友,因为他想让哥哥记起他这个弟弟。

他的目的达到了,一连串的行动让梅非斯特从冰冷的地狱里复苏。龙铠转过身,望著亲哥哥,蹙紧眉头:他是不是做错了?

龙铠说得没错,卓远之以为退到这里,就能像战野,像字文寺人一样当个简单平凡的大学生,结果他害了朋友,害了对他最重要的人。

「你们走吧!近期别再让我见到你们。」这一刻,至少这一刻卓远之没办法原谅伤害他的朋友的凶手。

吕威不再强求,明知残酷,当初他还是作出了那样的决定。如果时光倒流,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他依然会将铮还给卓家人,这是铮的命运,也是他的。「有时间回龙门看看,看看先生和小姐生活过的地方。」

卓远之没有点头,用沉默给了他们回答。推开右边的那扇门,他知道有个人在里面等他,一直在等他的解释。

「等等!」龙铠追到了他的身后,离他最近的地方说出隐藏在心底最久的困惑,「黑道传闻有一个人,他手握古剑,身手如幻,能在瞬间刺人人之死穴。他惩恶除奸,不置人于死地,却每每让人瘫痪,成为植物人或发疯。黑道中,人们叫他‘龙铮’——他……是你吗?」

卓远之摇摇头,依旧用背影对著他,「是与不是,很重要吗?」

「不重要。」能听到他刚刚的回答,真实的答案对龙铠来说就不重要了,「我只想告诉你,我很敬佩那个叫龙铮的男人,他是真正的男人,我敬他……如兄。」

眼前的那扇门开了又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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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了?」

「走了。」

「你要解决的事都解决完了?」

「完了。」

「所以……」

「所以现在轮到我们俩谈谈了。」

卓远之拉开房门,朵猫猫控制不了身体的平衡,跌了进来,跌进度天涯朦胧的视线里,「我们俩谈事情,需要她站在一边保护你吗?放心,我不会再揍你。」真的打起来,他绝美的脸会被卓远之打到变形的。

「有些事我想她也想知道。」梅非斯特怕麻烦,两件事同时解决能节省时间和精力。

三把椅子将病床围了起来,躺在病床上的公主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祭祀呢!当然,祭品就是白色果盘上盛放的「猪」。

「从龙铠出现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在寻找我的弱点,逼我就范。」

「所以你将朵猫猫赶回了卓冠堂,因为你清楚地知道,龙铠知道朵猫猫是你的弱点之一。」天涯不笨,该懂的事他不会错过,不像门外某个抱著一黑一白两张地毯呼呼大睡的公子。

卓远之的沉默验证了他说得没错,朵猫猫却拒绝接受这个事实,「我有能力保护自己,至少比幸之雾懂得照顾自己。该回总堂的人是她,不是我。」

「可是,龙铠并不知道幸之雾是卓远之的弱点啊!」卓远之的聪明就在于,他将龙铠的心思算得一清二楚;而他笨就笨在,忘了将自己想要保护的那些人的心情算在其间。

「如果他一味地将你们全都送回总堂,那目标就太大了。如果我猜得没错,将幸之雾放在身边,也是卓远之刻意的安排吧?你想随时随地保护她,却又怕龙铠看出你的意图,所以这段时间罗兰德三骑士中的卓远之成了整个学院最受关注的花花公子,气势直逼宇文浪。」

若以为王储只需长著一张讨人喜的脸等著坐上王位,那就大错特错了。他要做的很多,心理学更是必修的课程。

卓远之不否认,可是天涯并没有说全,「我也想保护你和战野,还有你们身边的人。」

「可你却利用了公主,别告诉我那是形势所逼,逼得你只有牺牲她而拯救你想保护的人。」自私可以变得很丑陋,丑得让友情也跟著变了色彩。天涯闭上海蓝色的眼,不想看到最丑陋的事实。

可事实就是事实!

「如果公主才是我的弱点,你、战野跟我之间的友情就不像龙铠看到的那样深厚,也许牺牲她,真的能保护更多的人。」即使因此而被憎恨,他也可以不在乎。

直到这一刻卓远之才领悟了吕威当年作出的决定,牺牲铮,却能保护铠,保护整个龙门。即便心中有所挣扎,可依然还是作出了最残酷的决定。

他跟吕威有什么不同?

忍住心中的不舍,即使被人憎恨也要将错误的抉择进行下去。吕威不狡辩,面对天涯,他也不想多做解释。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再如何残忍,再如何丑陋,它毕竟是真实的。

天涯了解,可是他无法认同,「你告诉我,如果当时幸之雾不出手,你会眼睁睁地看著公主被龙铠掐死而不跟他较量吗?」

「我相信龙铠不会真的对公主动手。」平静的声音里蕴藏著坚定,血脉相连,即使不了解,仅凭心跳的感觉,卓远之也能估计龙铠下一步会做些什么。

他们是兄弟,这是他否定不了的事实,也是龙铠摆脱不了的联系。如果龙铠真的想置他于死地,大可以趁他不备在路上安排伏击,不死也残。他绕来绕去,绕出如此许多事端,就因为他摆脱不了铮与铠之间的血脉相连。

可笑的血脉相连!可笑的自以为是!天涯撩起垂在肩上的金色卷发,怎么捋也捋不顺的卷发,「如果他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现在幸之雾就不会躺在隔壁那间加护病房里了。」他刻意刺激卓远之,也许卑鄙真的是人的本性。

他成功了,卓远之手臂上的肌肉明显地收紧,因为他的话,「之雾……我计算了一切,就是没算到之雾的反应。跟她说过多少次,不要为我拼命,我不值得她这么做。她要的,我给不了她,她该学会多爱自己一点儿。」

「她爱你?」

「她不该爱我,所有的人都不该爱我……」

卓远之托著腮,面对著窗户的背部沉浸在清晨的阳光下,他的脸上依旧为阴影所笼罩。

不该爱?什么人不该被别人所爱?

满脑子的困惑找不到人倾吐,朵猫猫摇摇晃晃地向楼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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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在这儿?」每每她脑子僵硬都会踫到不想见的人。

「你怎么在这儿?」宇文浪心里估模著:今天都不是黑色星期四了,怎么又踫到让他倒霉的人?

朵猫猫也不做声,静静地打量著他,「你病了?不会得了什么不该得的病吧?」

听她话里的意思好像他不久于人世似的,「承蒙您的关心,正是您厉害的拳脚功夫让小生不得不到此一游。」手臂被她拉了生疼,忍了一夜,宇文浪还是来了,他可不愿意疼痛的手臂影响自己泡妞的心情。

这只猫究竟在哪儿学的女子防身术?天下女生要是都会这招,用不了多久像他这样的花花公子就该去少林寺待上一段时间再出来觅食了。

「你就不能温柔点儿?难怪人家不喜欢你呢!我要是卓……」

朵猫猫的手再度搭上他的肩膀,宇文浪吓得像只小老鼠,「你又打我?你怎么这么野……」

剩下的话他放进肚子里贮存吧!朵猫猫手劲之大让他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想喊痛,可他的嘴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做。

「你……你干什么扒我的衣服?」向来都是他脱人家女生的衣服,偶尔换个方式还真有点儿不太习惯,「你别这样啊!」终于明白被强迫的女生是怎样的滋味了,他一生的清白就这样断送在她的手上,红颜命薄啊便你……你能不能轻点儿,人家怕怕……」

呕!朵猫猫差点没将三年吃的饭给吐出来,「麻烦你别装纯情小女生好不好?你的眼神分明像只大灰狼。」

「狼可是最痴情的动物。」宇文浪夸张地睁大眼楮,露出色迷迷的表情,「说不定你能让我从浪子变成狼。」

「那更可怕了。」

她使足了力道为他按摩肩膀,疼痛在一点点地减轻。宇文浪微抬起头,正好看见她认真的表情,她不发脾气的时候,还是挺可爱的,「你按摩的手法很熟练。」

「以前少……卓远之练完功夫,我都会为他按摩。」现在不需要了,少堂主早就不需要她了。她根本不知道他需要什么,也许她从未明了过,「男人到底要什么?」

好深奥的问题,身为男人,宇文浪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没有负担,他可以尽情地享受大学生活。那种享受久了,也就不称之为享受,充其量只是一种消遣罢了。「那你告诉我,你们女生到底要什么?」

「我不知道。」朵猫猫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和卓远之共同在卓冠堂度过的,她甚至不认为自己是女生。要不是少堂主要来读大学,她几乎接触不到其他女生,「你该知道女生到底在想什么。」谁让他是女生的杀手呢!

「你别说得好像我是变态杀人狂似的好不好?」肩膀舒服了许多,宇文浪开始有心思计较其他,「我不知道你们女生到底在想些什么,否则我也不会排名高校花花公子的榜首了。」

这可是他主动提及的,朵猫猫决定借这个机会鸡婆一回,「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所以才坚持做花花公子的?」

绕著弯子打听他的隐私?被按摩得很舒服,宇文浪半闭上了眼楮,「我十四岁的时候第一次喜欢女生。」

「好……好厉害!」朵猫猫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这么说来,之前你都是喜欢男生的?」

「你到底要不要听我说?」她怎么净不说好话?「初恋!初恋你懂不懂?一个人的初恋很重要的。」

朵猫猫敬了个礼,有请他继续开讲,「不好意思,你继续。」

「我说初恋……我说哪儿了?」宇文浪难得活在纯情的回忆里,居然被她调戏了一通,「十四岁的时候我第一次喜欢上了一个女生……」

「她漂亮吗?」能被花花公子喜欢上的初恋女生,一定不简单,肯定美得跟花一样。

她到底长什么样,宇文浪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她叫小花。」

哇!好美的名字,果真跟花一样。「你向她表白了?」

「我不敢。」他话音刚落,朵猫猫的手劲蓦地重了,痛得他杀鸡一般地叫开了:「哎哟!你想捏死我啊?」

「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怕疼?」不承认自己被他的话吓得失去了准绳,朵猫猫一味怪他不像个男人,「快点儿说啦!要是剧情发展总像你说得这么慢,观众早就换台了。」

把他当成「周末大放送」了吗?宇文浪被挑起了说故事的兴趣,只得继续说下去:「那时候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搞的,居然看到她就脸红气短,心跳加速,哪里敢跟她表白。终于有一天,我拿著写好的情书在校园的树下等著她……」

「你将情书交到了她的手里,结果被她拒绝了,从此以后你就变成了花花公子,我说得对吧?」这是谁编造的烂剧本,这年头哪有人看这种三级言情剧啊?

她简直要把这个编剧拖出去乱棍打死,自己却先被宇文浪逮个正著。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初恋故事?」宇文浪就奇怪了,「你既然知道这些事,你知不知道我约她的那天是四月四日,正巧赶上星期四,最倒霉的是我见到她的时间正好是下午四点。而且啊!你别转头啊,你倒是听我说嘛!而且我给她的情书是四百四十四个字——我就说我跟‘四’犯冲吧!如果不是犯了这么多‘四’,说不定我的表白她能够接受的。

「我跟你说啊!这么多年来,凡是踫上跟‘四’有关的日子,我都特别倒霉,就说那天我被当成度天涯遭遇绑架吧!那不也是……」

「度医生,你有没有狗皮膏药?麻烦堵住这个人的嘴。」朵猫猫只听见一个个的「四」像苍蝇一样在自己的眼前转悠,真想将它们一只只全都阉了——因为只有太监才跟妇人一样长舌。

「我好心告诉你我悲苦的初恋故事,你不但不认真听,不帮我排解郁闷,你居然还嘲笑我。」字文浪卷起袖子这就打算动粗,「我告诉你,别以为你学过女子防身术我就不能拿你怎么样。我照样让你拜倒在我的男性魅力之下!」

朵猫猫贴著他的衣服上下打量著,「你是男性?你确定?」

「你……」

他们互相打闹著,早已忘了那些深沉的问题。卓远之靠著楼梯望著他们追逐的身影,也许时间就快到了,小猫已经不再需要他的保护。

微笑荡漾在梅非斯特的唇边,这世上总算又少了一个人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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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303寝室的客厅里漆黑一片,白色的烟雾却从那黑暗中慢慢升腾,笼罩出属于夜的氤氲。大口大口地吸著尼古丁再将它从身体里吐出,气息吞吐间引来愁绪万千。

「啪嗒!」客厅的灯亮了,度天涯幽蓝的眼映射出卓远之落寞的表情,他真的累了,需要有人扶上一把。

「要喝牛奶吗?」战野站在厨房的门口,温热的牛奶在他的手中。摇摇杯子,他的眼神很真诚,像明天早上必然会升起的太阳,「你几天没睡了?我想你需要这个。」

他们这么晚还没睡?是在等他吗?卓远之接过牛奶一口饮尽,不喜欢那股奶腥味,像亦悠和优优这对小恶魔身上的味道。

能做孩子是件很幸福的事,不用思考,无须承担责任,即便犯下再大的错误,也不会有人责怪。可惜,这辈子他都不可能再做回六岁之前的孩子。

「你把幸之雾送回卓冠堂了?」天涯伸出手,向他要一样东西,「烟。」

为了维护王储殿下高贵的形象,他是不抽烟的。

卓远之愣了愣,从口袋里掏出烟盒递给他,「她目前在卓冠堂休养,有津庭叔照顾她,估计问题不大。公主呢?好点儿了吗?」

这件事战野最有发言权,「车神经常挨打,她最有经验,也不知道弄了什么敷在公主脸上,现在已经完全消肿了,不再跟猪头似的。」说完了正题,他还不忘补充交代:「你不用担心,以那个女生的智商不会猜到你利用她的事。」

卓远之失笑,那笑容却让他自己都觉得刺眼,「她不知道可能更好,我也不打算告诉她。明天,我要去办理休学手续。」

「你要走?」战野挨在他的身边坐下,「是因为龙铠的事?」

天涯默不作声地抽出一支烟,点上,猛吸一口,他被呛得咳嗽连连。烟竟是这么难闻的东西,他为何要抽?

卓远之再点一支,用力地抽著,他想要睡著,却越发地清醒,「我……不想类似的事再发生。」

他是黑道人物,是卓冠堂的少堂主,这是他无力也无心改变的事实。这次来挑战的人是龙铠,他并不是要置所有人于死地,只是想找个机会赢回四年前的自尊。所以,他所带来的伤害都是有节制的。

那下一次呢?如果闯进来的是冷血的黑道杀手,即便他愿意跟公主解释,她还有机会听吗?他不要度天涯恨他,更不要所有他在乎的人都避他如蛇蝎。

离开,已经是他惟一能做的选择。

「当初来罗兰德学院只是单纯地想偷得浮生半日闲,我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了。能在这里待上一年简单的学生生活我已经很满足,现在该去承担我的义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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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之雾回卓冠堂的时候,天上正下著雨,爸和津庭叔没有打伞,甩开保镖站在雨中。看到面色苍白的之雾,两个人虽嘴上不说,心里却痛了半晌。单凭这一点,他就对不起他们。没能保护好之雾,他该死。

只是,爸什么也没说,用他所熟悉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回来了?」

「我回来了,爸。」

这一句将父子间该说却不能说的情绪全都扑灭,他们在彼此沉黑的眼眸中看到了无奈。

是男人,是儿子,他就该收回自己的任性,回卓冠堂做他的少堂主。他是梅非斯特,做不了骑士的。

在战野心中没什么事是解决不了的,只有不想解决,「你要是走了,罗兰德三骑士就少了一个了!」他威胁利诱全都上了,「说不定那些原来看上你的女生全都转移目标爱上我哦!」

「只要你能记住人家,谈场恋爱也很好。」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卓远之果然是梅非斯特投胎。

眼见劝说不成,战野开始拉拢天涯,王储殿下的雄辩能力比他好多了,「天涯,你快劝劝卓远之啊!他要是走了,这里就剩我们两个人,那多不好玩。」卓远之一走,阿猫势必跟著离开,少了一个雄性动物,将小姐和阿狗放在一堆里,他怕会出现先上车后补票的状况。

抽了两口,天涯已经能习惯烟的味道,手指轻绕,绕不开那白色的缠绕,「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吐出沉重的烟雾,任它们慢慢下沉,直至消散在夜色中。

天涯站起身,修长的身体挡住壁灯,光被遮住了,卓远之被掩埋在黑色的阴影中,那本是他的色彩,早已习惯。

「不送。」天涯关门将自己锁在卧室里。

「天涯——」战野想追回天涯,却又撇不下卓远之。左右看看,两厢回望,拿起沙发上的那盒烟,抽出一根,点上。

「咳咳!咳咳咳!咳——」

他被呛得泪水连连,这烟怎么这么难闻啊?

「不会抽烟就别抽。」

拔下他嘴上的那支烟,卓远之狠吸一口,随即将它拧灭。青烟缭绕,绕不尽那青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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