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心所属 第三章

当午后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照到床上时,思文才悠悠地醒来。转动著微微发酸的头颅,她困惑地看著四周。陌生的房间,陌生的摆设,陌生床,陌生的气息。这是哪里?她记得自己在飞机上,记得自己躺在丁天皓的怀中,怎么到这里来了?他们人呢?小惠呢?

肮中饥饿难忍,她摇了摇头,放弃所有的疑惑,翻身下了床,身上仍旧是那身脏得可以的裙子。她皱了皱眉,用力地拉了拉,尽量把它拉平。镜子里映出了一张灰蒙蒙的脸,天哪!她竟如此肮脏。跑进浴室,她足足用了半小时才把自己弄干净,然后才松了口气,离开房间。

整幢屋子空荡荡的,似乎一个人也没有,简单又豪华的家具摆设在宽敞的空间中,不难得知这里一定是有钱人的别墅。

二楼的房间很多,却都紧锁著,她纳闷地穿过长长的铺著厚厚地毯的走廊,下了楼。那里有间很大的敞开式客厅,穿过客厅,她成功地找到了厨房。

厨房里干净得几乎纤尘未染,打开冰箱,她开心地发现,冰箱里竟塞满了食物。主人不在,客人只好自便了。

虽说有钱人家的小姐大多不会做饭,可思文却是例外,她虽不能如好朋友弛秋黑可以媲美一流厨师,但要填饱肚子倒也是绰绰有余的。

二十分钟后,客厅的餐桌上便整齐地摆放出了四菜一汤,思文解下围裙,正准备动筷时,楼上传来声音,原来这个屋子有人,而且早上的那几个难兄难弟都在。她惊愕地看著他们一个个跑下楼梯。尤其是小惠——

「啊——思文,你真是太棒了,怎么知道我现在肚子快饿扁了,哗!你真是仙子——」她飞快地冲到桌前,抢走了思文手中的饭,充分地发挥她夸张的本事,三口并两口地狼吞虎咽起来,还不忘向思文诉苦:「知道吗?我已整整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思文愣愣地看著她,看来她确实是饿惨了,不光是她,下楼的三位男士看起来也是。她跑回厨房,端出锅子、碗筷。

他们都默契地一声不吭,坐在桌前,接过思文递来的饭,毫不客气地大吃起来,那情形绝对胜于小惠。

盛完第三碗,锅子便已底朝天了,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忙了半天最后饿著肚子的还是自己。算了,只好再去煮一锅了。

「该死的——」丁天皓的声音,懊恼夹著烦躁。思文这才注意他的手依旧血迹斑斑,看来伤口还在痛,所以他竟拿不稳筷子,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

「怎么回事?这么个小树林竟能把你弄成这样,真是可笑!」申招扬淡淡地道,丝毫没有同情的意思。方正的声音倒还带著丝该有的关心。

「皓哥,你没事吧!」

「哗!都在流血了。为什么不处理干净?小心发炎啊——」小惠看了看他的手,叫著。

「楼上有药箱,我去拿!」方正站了起来。

「不用!」丁天皓依旧懊恼地叫著。

思文跳了起来,奔上楼:「我去吧!」毕竟那些伤与她也有关系,所以为他做些事也是应该的。

再下楼时,她已找到了药箱。拿了条毛巾,思文轻轻地替他弄干净周围的尘土,才上了药包扎好。丁天皓很合作,安静地看著她半蹲著的身子,细心、专注的秀丽脸庞。陶醉在她温柔细腻的触模中。

「痛吗?」弄好后,思文抬起头,轻轻地问她,眼里雾气腾腾。丁天皓被动地摇摇头,莫明地,心底最柔软处被触动了。

「喂——这里是哪里啊?」小惠放下碗,大声地问坐在她对面的申招扬,有她在的地方永远也不会寂寞。思文站起身,低著头,走进厨房,继续为她的肚子努力。客厅里传来那个男人的声音,带著丝不悦。

「我是申招扬,以后请你客气一点,尤其别让我听到你嘈杂的声音。」他板起脸,阴冷的表情一向都是别人所畏惧的,这点他很自信,可这次,面对眼前这位亮丽的女人,他惊奇地发现,她竟不怕他。

「好吧!申大哥——」小惠故意拖长了尾音,她的声音本来就很低哑,这样的呼声更是变本加厉的性感,申招扬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请问申大哥,这是哪里?」她眨动著眼楮,申招扬跳了起来,大步地、逃也似的奔上楼。倒惹得小惠愣住了,「他——他怎么了?」

方正坐进了沙发,怔怔的神情,似乎在想什么心事,没有理她。丁天皓却大笑起来,「他被你电到了!」

「什么——」小惠没听懂。

思文已从厨房走了出来,见丁天皓眼前的食物仍未动过,便皱著眉道:「怎么?还拿不起筷子吗?」

见他点点头,思文便想也没想地走过去,端起他面前的碗,一口一口地喂著他。丁天皓看来很开心,吃得滋滋有味。

「我上楼了,皓哥!」方正铁青著脸自沙发上站起,飞快地奔上楼。小惠怔了怔,心底有丝恍然,倒是思文竟没有在意。

「这是方正在日本的别墅,我们在这里住上一阵,等办完事就走。」丁天皓心情很好,耐心地道。

「日本——」小惠惊呼,「不会吧!那什么时候走?」

「不知道,那要看事情办得顺不顺了,可能几天也可能几个月吧!」

「啊——那我可以和思文先走!不必等你们了!」

不知为何,思文的手颤了颤,丁天皓没有忽略,关心地问:「怎么了——」

「不,没什么。」见他吃完了,她便收了碗,急急地走进厨房。她的心竟莫名其妙地惶恐著,那种恍然若失的感觉紧紧地困扰住了她。客厅里,他们依旧在交谈著。

「思文不能走,要走你先走!」丁天皓的声音明显带著不乐意。

「喂!你别不讲理!要走,思文当然和我一起走的,你又不是她什么人?」小惠更是得理不让人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她什么人?」

「不会吧——你别打思文的主意,她可是名花有主的——啊——」小惠话还没完便传来一阵哀号,思文一惊,不知发生什么事,冲出去时,就见丁天皓已一把把她拎了起来,怒意分明写在脸上。

「你方才说什么?你敢再说一次——」

「再说一次又怎么样,难道你把我捏死吗?哼!我叶小惠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你不成?」是!小惠是天不怕地不怕,好朋友多年,思文很清楚——就是怕痛。果然没几分钟,她便掉下泪来,哀叫著:「你放开!思文救我——」

「你干什么?放开她——」思文无奈地摇著头,这两个人怎么都像小孩子一样。

「她胡说八道——」

「我没有胡说!哎呀——救命啊!杀人了,申大哥——救我——」她越叫越大声,扭著身子,抓著那只拎住自己的大手,不停地捏著上面的伤口,血很快渗红了白色的纱布。

思文这才发现事情有些出轨了,惊叫起来摇著怒火高涨的他:「你快放手,你的手流血了,快放手——」

「你干什么!放开她!」楼梯口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带著难以抗拒的威严。可那丝毫没有威胁到丁天皓,直到思文的声音带著哭意,他才松开了手。

一得到自由,小惠便冲到楼梯口,躲在申招扬身后寻求庇护。思文心痛地抚著那只流血不止的手,解开纱布替他重新再包扎。丁天皓怒视著申招扬,大声道:「管好你的女人,再让我听到她胡说,别怪我不客气。」

申招扬站著没有动,也没有说话,脸色变了变。身后的小惠自以为有了保护神,不知死活地叫著:「我没胡说,思文早就心有所属了,力气大了不起啊!哼!不自量力——」

丁天皓暴跳了起来,身形一闪,谁也没看到他是如何冲过去的,可当他退回原处时,手里已捏住了小惠的脖子。

申招扬也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他的身手根本不曾输于丁天皓,所以在他眼皮底下夺人怎能叫他不怒。他大吼一声,便一拳向丁天皓挥去。他的身手确实不亚于丁天皓,所以几招下来,丁天皓就已吃不消了,不得不扔掉手里的累赘。

小惠扑到沙发上,大喘著。思文震惊地看著屋里的两人,他们竟说打就打,而且看起来还颇有你死我亡的架势。「不要打——不要打——」眼看著这一团乱,她除了惊叫外,别无他法。

小惠此时已喘过气来,她怒不可竭。「哼!王八蛋,让他们打,思文,别理他,这种人打死也不可惜。告诉你!你捏死我也没用,思文就是爱著别人——」

她的这句话无疑再次踩到了丁天皓的尾巴,他一拳挥退申招扬,便咆哮著再次向小惠扑了过来。小惠大吃一惊,本能地想躲,看来那个人真的想把她打死了。她哀号著,眼看那只拳头将要招呼到自己的头了,就在一瞬间,另一条胳膊挡住了它。

砰!

丁天皓被结实地打中胸膛,踉跄著后退好几步,才站稳。申招扬看来也没占到什么便宜,他的下巴被击中,嘴角渗出了血。

「不要打——不要!皓哥——」思文冲过去,一把抱住丁天皓,感觉他的身躯紧绷著,仍怒火高涨,「皓哥——我心里没有人!她骗你的,别听她胡说——」

「思文——」小惠震惊地看著他们,不可思议地低呼。

「没有没有——真的!」她抬起头,泪水早巳浸透了乌黑的眼楮。

丁天皓心底一抽,下一刻肌肉就松弛了,他怜惜地替她拭去泪水,低声道:「我相信!」

「思文你——」眼角瞥见楼梯口的影子,小惠迅速地转头,方正就站在那,脸色铁青,眼底有束火在燃烧著。

他是爱思文的,她惊愕地发现,至少他对思文是有感觉的。可为什么——这算移情别恋吗?

客厅里的两人仍在相拥著,身边有人影擦过,小惠一惊,忙抓住申招扬,紧跟著他,「我要跟著你,不然真的怎么死了都不知道。」她喃喃自语,紧紧地抓住那只粗壮的胳膊,大有死不松手的意图。

申招扬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自顾自地上了楼。

客厅里安静了下来,思文从丁天皓的怀中抬起头,后者的眼神正炯炯地注视著她,那眼底有著让人心动的温柔、深情,却更多地带著霸道的占有欲。她震动地后退一步,局促地想逃。

「你好像很怕我,为什么却对我又有著矛盾的关心,为什么?」

为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一转身,她很快地溜出他的怀抱,飞奔上楼,门在她关上的那一刻被丁天皓的脚抵住。

「不许躲我!」他坏脾气地捏住她的手腕,低吼著,盛怒的他让思文感到害怕。

「我没有——没有躲你,你放手——」

「你骗人,你的神情分明就是在逃避我。」

「没有——你弄痛我了!」她申吟一声,成功地让丁天皓松了手,一离开他的撑握,思文后退著,退到窗前,抵住墙,她的眼底,她的脸上,她的每一处都写著害怕。

「为什么?为什么要怕我,我并不可怕啊——思文,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丁天皓尽量地放柔声音,思文的反应让他懊恼无比。

「真的没有!真的没有!」思文极力地辩驳著,声音却仍不争气地带著颤抖。她沮丧地闭起眼,是的!她是怕他,他的眼神如此的凶悍,他的脾气如此的易怒,尤其是他全身散发著那份浓郁的男性气息。他们隔了如此遥远的距离,却又感觉是那么的亲近。

「思文——」丁天皓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她陡然一怔,惊觉自己竟又回到了他的怀抱,那醉人的气息绕过耳后,绕到了唇边。看著眼前这张放大了的脸,思文本能地想退,腰间的手臂挡住了她o

「不要——」她的惊呼被丁天皓尽数地吞没在口中。他身上的味道很不好闻,烟味、酒味尤其是经过昨日的逃亡,汗味、灰尘味、泥土味还夹杂著血腥气。但是天知道,那调和成属于他的味道以后竟是如此的让她迷醉。

她被紧拥著,那股大力几乎揉碎了她,思文浑浑噩噩地任他在自己的口中辗转,吸吮。感觉自己像摊水,渗入了他的体内,跟著他奔腾的血液进驻在他的心底。不知何时,他们双双倒在床内,男性沉重、坚硬的身躯惊醒了她,她大惊失色,恐惧地去推他。

「不——别这样——不要!」

「思文——别害怕——」那声音带著沙哑一如昨日在洞穴中或是三年前的那一日。思文瑟缩了一下,经过那两次,不害怕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要踫我,不要——」

强压住体内的冲动,丁天皓心痛地拭去她脸上的泪珠,温柔地抚著她的长发,低声道:「好的!思文,我不踫你,你别哭——嘘!别哭——」

思文安静了下来,他没有离开,沉重的身躯依旧紧压著她,她也没有开口要他离开,这样的重量竟让她感到非常充实。丁天皓庞大的头颅就在自己的颈间,粗热的气息喷在她耳后,那股燥热很快波及了她。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抚著他的发角,那里有块突起的疤痕。

「这是什么?」她低低地问,十分享受此刻的亲昵。

「那里曾经受过伤!」

「伤——痛吗?」

「现在不痛了!」丁天皓轻笑著支起身子,思文的视线落在他敞开的衬衫领子里,那黝黑的肌肤上竟交横错纵著不知有多少的疤痕。

「那么多——」她颤著手不由自主地去解开那件白色衬衫,赤果的他几乎体无完肤,「为什么有那么多——」

「害怕吗?」他颤著声音极力地控制住自己,那女性尖尖的手指划过肌肤带来的悸动让他的体温升到极点,直至她的手来到了他的腰处,解开那里的皮带,他才低吼一声,手用力地抓住被单,额头渗出了冷汗。

「下面有吗?」

「有!」他困难地点著头,饶是如此他依然渴望她的抚模、渴望看到她眼神里的痛楚。她的手来到了他的大腿内侧,那里有个突起枪伤,十六岁那年受的伤,几乎毁了他整条腿,但那已是很陈旧的往事了。

他抵不住冷哼著,感觉到她的手停住了,他又焦急地低叫:「别停!别停——」

「你是不是很难受?」

「不!我喜欢你的抚模,那些伤从未有人关心过,你是第一个,感觉真的很好。」这是真心话,他从未在意是否有人关心他,可如今有人关爱的感觉竟如此的美妙。

「是吗?好可怜——好可怜的皓哥!」思文轻喃著,像在哄一个孩子,「你的身体抖得好厉害!」她的手绕过那疤划到了他结实的臀部,隔著内裤,依旧可以感受到那里的凹凸不平,九岁那年,他曾经被义父打得一个月不能平躺在床上,原因只是他没把「火焰堂」的三个打手打倒在地,令义父很是失望。而其余的几个义兄却都办到了。

「你父亲打的吗?」

「是的!是义父!」

「不是亲生的,怪不得——」思文的手本来还要触模,但丁天皓的僵硬一下子惊醒了她,然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正在做什么的思文,顿时脸红过耳,连忙挣扎著要下床,但丁天皓又怎么会让她从自己的身边走开,一伸手就把她搂在了怀里。

「对不起——思文我——」他局促地道,这是他第二次说对不起,也许是他生命里惟有的两次。

思文僵了僵最终却还是折回身,躺回丁天皓的怀中。他惊喜地收紧手臂,看著他受宠若惊的表情,思文竟有著莫名轻松。

他们相拥著,听著彼此的心跳——这一刻他们是如此的贴近,和谐又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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