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在家 第七章

「来来来!快坐啊!」

一桌酒菜早巳摆好,向 全当这是为萧何准备的接风宴。酒宴没有摆在餐厅内。而是放置在向 的房间里,旁边那架钢琴是从他们的寝室里搬来的,还带著萧何熟悉的划痕。

手抚著那架钢琴,萧何没敢弹它,怕弹出过往的旋律却只能让自己更加伤心。向 脱下外套迎面见到的就是这一幕,「这架琴需要校音了,过段时间我准备请个好的调琴师将它调一下。别愣在那里,快点儿过来坐啊!」

萧何坐在他的对面,「这么多的菜,我们两个能吃完吗?」

「我们两个当然吃不完,再叫上两个人不就吃得完了嘛!瞧!吃客来了。」向 蹲将向他冲来的小小的身影抱了个满怀,「池池,今天有没有乖乖地听妈妈的话?」

「向 ,你都结婚了?」这六年,他究竟错过了什么?「你的女儿居然都这么大了?」

向 没来得及解释,他怀里的池池先叫了起来:

「向叔叔,你是池池的爸爸吗?」

萧何无心之语触到了孩子最脆弱的心房,向 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向叔叔不是池池的爸爸,不过向叔叔会像爸爸一样疼爱池池。」

这一大一小,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萧何听不明白,却被孩子的眼楮吸引住了。那双眼楮很熟悉,陷在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有种不属于这个年龄的阴霾。

他注视著她的时候,孩子也同样用好奇的眼瞅著他。长长的沉默之后,孩子冒出清楚的问题:「你会弹琴吗?钢琴……你会弹这边的钢琴吗?」她的手遥指著萧何身后的钢琴,像是一种考验。

半蹲子,他与池池对视著,「如果我说我会弹呢?」

「那你教我弹琴,妈妈不准向叔叔教我弹琴,可我想弹钢琴。」

她将对母亲的不满发泄在外人的面前,因为这个外人让她有种熟悉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楮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萧何长臂一揽抱起她,将她抱到钢琴边。向 走上去拦住他,「你别教她弹琴,她妈妈不喜欢她弹钢琴。」

「我只是弹给她看,想学钢琴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事。」这小女孩的母亲为什么这么不喜欢她弹钢琴?好奇怪的母亲。

池池坐在他的腿上,越过她,萧何弹起了他最熟悉,也最容易流行的《迷雾》,还是七年前他跟池砚初识时弹的曲子。

这一次她会再次出现在钢琴边吗?

是……是成晔的《迷雾》!

即使六年不曾听过成晔的音乐,她依然记得这首曲子。就是这首《迷雾》,让她找到了迷失在网络里的「降冥王」,从此她迷失了自己。这才有了之后或是美丽或是凄苦的爱情故事,才有了她的女儿池池。

是谁在时隔多年后再度弹奏这首曲子?是向 吗?他极少在家里弹钢琴,他弹的曲子也大多是他自己创作的,不会是成晔的曲子,更不会是多年前的旧曲。

有一个声音在心底里催促著她,池砚的脚失去了理智,奔到向 的房间,她停住了脚步,门被「刷」的拉开,她怔怔地看著那个背影。

那呼吸声将熟悉的气息传给他,萧何缓缓地转过身来,他怀里的池池顺著他的身体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妈妈。

「妈妈,这位叔叔很会弹琴嗳!」

她的叫喊阻止不了两个阔别许久的人彼此之间的对视。久久地相望,也追不回这六年的间隙。

懊说点儿什么,萧何这样告诉自己。可张开的嘴却什么也说不出,面对那张他想念了六年的人,他竟然说不出半个字。

怀里的孩子叫她「妈妈」,难道说她是……她也是他的孩子?

他低下头看著坐在他膝盖上,不停地晃动著两条小短腿的池池,心在狂喜与忐忑间不断下垂。

「你叫什么名字?」

没等池池开口,池砚扭过头冲了出去。萧何将池池抱到琴凳上,这就要将池砚追回,停在门口,望著长长的走廊,他连迈出步子的力气都没有。

撑著门的右手不断地颤抖著,他的全身跟著发抖。追回她?他凭什么追回她?这六年他都可以对他们母女不闻不问,六年后的今天他又用什么资格去追回她?

落寞地转过身,他迎上的是向 望向他的眼。

乱了!一切都乱了!

池池已经睡下,这空荡荡的房子里只剩下她,池砚握著笔画著插画。这是她的主要工作,是她和池池生活的全部来源。

身后传来了脚涉声,太熟悉了,熟悉到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站在她的身后。

「你还没睡?」

「我还要更新网站。」

向 干脆将笔记本电脑搬到了她的办公桌上,两个人相对而坐,彼此都无法逃脱对方眼中的任何讯息。

他不提萧何是在等她先开口,她不提过往是因为不想再度面对。既然如此,那索性就跳过这个话题,谁也别说。

向 移动著鼠标,不经意地感叹起来,「好久没有更新这个网站了,现在的年轻人显然不能理解成晔的音乐。想当年,我开创这个网站的时候有多火,几乎没有年轻人不知道这个网站的。池砚,你也该知道吧?成晔的个人网站——‘成也萧何’?」

池砚手中的笔划出了不美丽的弧线,破坏了整幅画面的美感。她倏地收住笔,眼楮紧锁著面前的画纸,「听说过。」正是因为「成也萧何」,她结识了「降冥王」,爱上了萧何。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个网站的斑竹‘降冥王’?」他的眼楮紧跟著她,逃避了六年,他不想再逃避下去,「你有没有听说过?」

「没……」

「你骗人。」他吼道,「你不仅听说过‘降冥王’,你还跟他在网上接触过很长一段时间,你爱上了网络中的‘降冥王’。别说不是,你跟‘降冥王’的对话一再地传递著这个讯息,你甚至约了‘降冥王’将他的照片传给你。」

他怎么知道?这些年池砚认定的事实正在慢慢瓦解,变成粉碎的颗粒从天而降。

「因为我就是‘降冥王’。我才是真正的‘降冥王’。」

池砚全身紧绷,僵坐在板凳上,「你是‘降冥王’?你是‘降冥王’?」

「是的,墨砚。」他叫出她曾用过的网名。打开电脑,里面有一张他准备了近七年的照片,七年前的「降冥王」为他的「墨砚」笑得灿烂,可这张照片却始终没有上传。

笔在池砚的手中折成了两截,过往碎成两半。她曾经对爱的定义在这一刻倾倒了,压在她的心上,让她无法呼吸。

「为什么你会是‘降冥王’?如果你才是‘降冥王’,那……」那萧何是什么?那我爱上他的理由又是什么?那这七年我所经受的一切又是什么?

七年的时间只换来一场并不美丽的误会吗?

「别说不是,当时墨砚的确很喜欢网上的‘降冥王’,而‘降冥王’也期盼能见到墨砚。有一天,‘降冥王’甚至违反心中的原则追踪墨砚的IP,当他发现墨砚可能跟他在同一所学校时,他满心激动,期盼著有一天能在校园中见面。」

漫长的等待变成了绝望,如果当初他主动出击,或许今天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降冥王’每天每天等在网上,可是墨砚上网的时间却是越来越少,他们变成了两个陌路人,再也没能见面。」

池砚大口大口地喘息著,迷雾揭开,她却看到了不愿看到的事实。她以为随著成晔的《迷雾》找到了现实中的「降冥王」,从此不在虚幻的世界里见他,却不想真正的「降冥王」一直在网上等待著她的出现。

「你……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就是‘墨砚’?」

「在你早产、我送你去医院的时候。」六年前那个漂浮著血色的雨天,他看见了最残酷的事实,「你一直处于半昏迷状态,嘴里不停地念著‘降冥王’的名字,还有那些‘降冥王’和墨砚之间才使用的暗语,我知道你就是我等待已久的人。」

阖上眼,往事徘徊在心头,池砚终于明了她生下池池醒来的那天,向 为何会那样反常,原来那天他就知道了。可这个秘密既然坚守在他心中六年,又为何在今天说出口?

「因为今天,所有的迷雾都拨云见日了。」

他所等待的人因为另一个男人做了未婚妈妈,更残酷的是,直到六年后的今天他才知道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最好的朋友,他的室友——萧何。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爱也萧何;恨也萧何。

难怪他第一眼见到池砚的时候会觉得她的身影有些熟悉,原来他曾不止一次地在寝室附近看到过她匆忙消失的背影,只是那时候他们俩谁也没注意到对方。

仰头望著天花板,池砚好希望这一刻能看到天,哪怕是一片漆黑的夜空,只要它能够通透就好。

「向 ,你相信缘分吗?」

他不信,可是摆在面前的事实却让他不能不信。

「我信。」她卸下重担,就像当年读大学时的池砚,笑得轻松、放肆。

「缘分真的是很奇妙的东西,你以为它尽在手心,张开手它却飞去了天边;你以为它遥不可及,或许下一刻,在你转身的瞬间,它就站在你的背后,默默地注视著你。想屡强行挽留,它却偏要在你眨眼的瞬间溜到海角天涯;想要放开,它却如磐石永久地守著沧海桑田。」

缘分啊……

拉开门,向 早该想到,这么早来敲响这扇门的,除了萧何,再不会是其他人。

「你来找池砚?」

「你都知道了?」

他该想到,向 不是傻瓜,经过昨晚的挣扎,不可能看不懂他跟池砚之间的纠结,「我想见她……和池池。」

「池池还没起床,池砚要照顾她,你在客厅里等一下吧!」向 话语中的冷漠让萧何感到不自在,坐在客厅里,他有些无所适从。

撇下他,向 做著该做的事,「池砚,时间不早了,该叫池池起床了。」

「好。」刚才站在窗边她就看到了楼下萧何的身影,不出面是还没想好该用怎样的姿态面对他。躲也不是事儿啊!叫醒池池,今天她还要去另外一所学校面试,「池池!池池……」

「她又赖床了?」向 坐到床边,温暖的手挠起了池池,痒得她从床上跳了起来,「起来了!池池起来了!」

「这才乖嘛!」

向 帮池池穿著衣服,池砚自然地去厨房准备早餐。这几年,向爸爸和向妈妈处于半退休状态,向阳饭庄很大程度上交给了池砚在打理,跟向 接触多了,他们就像一家人。

从卧室到厨房不过几步路,池砚轻而易举地让萧何的微笑凝固在半空中。

像是没看到客厅里有客人,池砚照例做著每天早上该做的事,而萧何则被彻底地排除在外。

倒是池池还记得那个跟她的眼楮长得很像的叔叔,「叔叔!会弹钢琴的叔叔,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和你妈妈。」想上前抱住女儿,萧何却又裹足不前,怕吓坏了孩子。

「池池,快点儿吃饭,吃完早餐,向 叔叔带你去学校考试。」

听到考试,池池小嘴噘得老高,「又要考试?都考了三所学校了,每次老师问我爸爸的名字,我都说不出来,我不要再去考试了。」

她的话触到了三个大人不想提及的话题,池砚连忙打断了她:「要你去考试,你就好好考。小孩子怎么这么多话?再这样,就不是乖宝宝了。」

又拿这话压她!池池继续噘著嘴,将一勺勺的麦片送到嘴里;撑得嘴巴鼓鼓的,以此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向 忍不住拿勺子的背面敲敲她鼓起的腮帮子,「小松鼠生气了?」

他这么一逗,母女俩紧张的形势顿时趋于缓和。却让坐在一边的萧何更加不是滋味,他们是一家人,他插不进去的一家人。

池砚没看到萧啊变幻的神色,还一个劲地数落向 :「你就知道宠她,现在都把她惯得无法无天了。」

「谁让池池可爱呢!」

三个人,一家子互相调笑著,萧何恨不得世界彻底地暗下。,让他什么也看不见。他爱的人,他的女儿,她们是他的家人,可如今他却连跟她们坐在一起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失去的,再难挽回。

池砚收拾碗筷的工夫,向 已经帮池池准备好了考试的东西。

临走前,向 终于肯正眼看萧何了。将他冷落得也够久了,却不足以抚平向 知道事实真相后的心情。

「你跟他好好谈谈吧!」

池砚看了看萧何,一边点头,一边帮池池收拾衣领。向 在她的耳旁说下了叮咛:「别忘了我昨晚说的话,你考虑一下。」

他是在告诉她,那些话他是当真的。她惟有点头答应考虑,「我过段时间给你答复。」

什么事?他们之间有什么事需要考虑,需要达成协议?

萧何慌张的眼神找不到落点,他已经失去了过问池砚私人感情的权利——而且是他自己放弃的。

当这间屋子只剩下他们俩的时候,萧何越发地说不出话来。太安静了,这屋子安静得有些过分。

「这六年,你一直和向 生活在一起?」

「差不多吧!」池砚在向阳饭庄帮忙,这六年的确和向家人住在一起,像一家人,「你在维也纳过得怎么样?怎么回来了?」

不怎么样,每天都会想到你,体会著失去后才知道的深爱的滋味——这些话让他如何说得出口,她已是他的好友向 的所爱之人。

「觉得维也纳不如想象中的模样,所以我决定回来做老师。」没有你的地方,怎么会是想象中的天堂?

这样陌生的谈话方式池砚不喜欢,却也不想有更亲昵的接触。再见他,过往如老电影般幕幕回放,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再被那些虚幻的情节所感动。如果只是感动也就罢了,还有那没齿难忘的恨,她收不回。

「你今天来是为了池池的事吧?你想问,她是不是你的女儿?」

太明显的答案,他不需要证实,他来还是为了她,「当初,为什么骗我说孩子没有了?」

不想再跟你有所联系,「我一个人能够照顾好池池,你不需要为我们担心。从前不需要,现在也不需要。」她连拒绝他都是冷淡的口吻。

「可我想照顾你们,从前想,现在想,未来也想。」这辈子他怕是放不下他们母女俩了,怕只怕他已没有照顾她们的机会,「池砚,让我照顾你和孩子,好不好?让我尽到一个父亲,一个……一个朋友的责任。」他不敢说「丈夫」,或许她已有了向 。

直视著他的双眸,她从未如此认真地凝望过他,即使是在当年热恋的季节里,她也不曾好好地看过他。若她当初能看到他的灵魂深处,或许不会有这日后的苦果。

「池池是你的女儿,她的身上有改变不了的血缘。就像当初你抛下我和池池,从那时起我对你的恨直至今日依然无法改变。池池……你如果想看她,随时都可以——这已经是我能给你的所有的权利了。」

饼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不想再回到从前,她禁受不起。无论是「降冥王」还是萧何,无论是爱还是恨,她都不想再去面对。

偏偏有人不肯随了她的选择,萧何站在她的身前,心意冲出口而出:「你将权利给了向 对吗?你……你爱上了他?」

她想笑,却不想笑出心底的苦。当初她随便说说,他就相信她杀了孩子,今天他又认为她爱上了向 。他真的了解她,他真的爱过她吗?

「是呀!你说得全对,向 已经向我提出了求婚,如果我答应,我和他马上就可以结婚。池池的户口上也不会再标注‘父不详’三个字,这样说你满意了吧?」

案不详?

三个字如烙印一般刻在萧何的心上,他怎么会忘记,作为非婚生子女、池池的确属于「父不详」的小孩,难怪她考了好几所学校都没被录取呢!只因为他这个做父亲的当年舍弃了她们母女。

池池需要一个父亲,可是池砚恨他这个亲生父亲,从他再见到她,他就明白她的恨有多深。除了他,向 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他的好连萧何看在眼里都觉得嫉妒。最重要的是,这六年来是向 看著池池从婴儿长成六岁的小女生,他这个亲生父亲却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参与。

也许,向 和池砚才是最般配的一对。

对!就是这样!

「他就是我的爸爸?」池池对著会弹钢琴的叔叔,满脸写著纳闷,「如果他是我爸爸,为什么妈妈以前不告诉我,现在才说?」她的眼楮说著潜台词——不要骗小孩哦!

因为妈妈恨他,恨得不想再提起他——这些话池砚说不出口,她能说出口的话对女儿不起作用。

此时,向 乐意做说服大使,「他真的是你爸爸,以前一直在国外工作,现在你爸爸回来了,池池应该觉得开心啊!」

的确是开心的事,可小女生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真的是我爸爸?」她抬起头问当事人,萧何在她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垂著的眼不去与女儿对视,他心有所愧。

「我们有一双非常相似的眼楮。」

他抱著她站在镜子前,两双眼楮的确如出一辙。池池这下终于肯相信了,趴在镜子前细看这两双神似的眼楮,萧何陪著她,却看到镜子里相依偎的人——向 和池砚并肩而立,一对璧人。

「我……我带池池出去玩会儿。你们俩谈……你们俩谈谈。」他抱著池池几乎是冲出了家门,看在向 和池砚的眼中甚是奇怪。

萧何抱著女儿没走多远,坐在公园里,他出神地望著远方。池池伸出一双小手他面前招了招,「你在看什么?」

他蓦地回过神,拉下了女儿的小手,「没什么,你怎么不去玩?」

池池嘟著嘴,像个小老奶奶一样背著双手来回踱著步,「我又不是小孩子,才不要来这种地方玩呢!」

对哦,池池已经快上小学了,四下看看来这里玩的孩子都是幼儿园级别的。没做过父亲,萧何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六岁的小女生。

「那……那你要去哪里玩?」

他是父亲,居然问她想去哪里玩?池池晃了晃脑袋,现在的大人啊!

靶觉自己做得不到位,萧何拘谨地买了许多吃食,放在池池面前。不知道她喜欢吃哪种,他干脆全都买了回来。

「池池,你……」

她喜欢吃冰淇淋,,抓著大甜筒啃啊啃,「有什么话快说。」现在的大人有很多弄不懂的事都需要小孩子来为他们解答。

萧何憋了许久,早就憋不住了,「池砚……我是说你妈妈跟向叔叔认识很久了吗?」

想套她的话?池池不介意为他解惑,「从我有记忆起,妈妈和向叔叔就认,我以前还以为向叔叔是我爸爸呢!」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居然冒出个爹来,

「你问我这些做什么?」

他想知道向 和池砚走到一起的可能性有多少,虽然抱著池池出来了,可是他的心还惦著家里的那对人。

他所爱的人和他最好的朋友可能会组成一个家庭,他错过了六年的女儿刚回到他的怀抱,却要管另一个男人叫「爸爸」。

叫他怎能放下?

都说爱是无私地付出,包括将最爱的人奉送给另一个好男人吗?

他想得太投入了,没注意到有个人已经注视他和怀中的池池很久了,还是女儿提醒了他:「那边有个奇怪的奶奶,她一直盯著你呢!」

奇怪的奶奶?萧何顺著女儿的串指望过去,手臂却抱紧了池池,「妈,你怎么来了?」

他还记得她这个妈啊!从国外回来已这么长时间,别说回去看他们老两口,他连一个电话也没打啊!要不是那边的音乐学院院长打电话告诉她,她还不知道呢!

「你怎么不回家?」

「我已经买了房子,离学校很近,方便我上下班。」他将池池抱在胸口,用她小小的身体将他和母亲阻隔开,「你怎么来了?」

儿子莫名其妙地回了国,连个招呼都没打,萧夫人找了他很久,就是要问个清楚。她赶到学校,听人说他来了这里,她冒著试一试的想法追来了,没想到竟看见他抱著个小女孩在这里玩耍。

「她是谁?」

老婆婆干吗那么凶?池池嘟囔著:「我叫池池。」

她姓「池」,好熟悉的姓氏,难道说她是……

「她是我女儿,今年六岁了。」萧何毫不含糊地吐露了池池的身份;当年他太年轻,年轻到懦弱。如今他有能力保护所爱,可爱人却投向了别人的怀抱。

萧夫人打量著他怀里的小女生,池池毫无畏惧地回望著她。眼见著这小女娃跟萧何长得有几分神似,萧夫人不得不相信当年那个腹中的婴儿长成了六岁的小女生。

她为儿子铺了这么长的路,到头来还是绕不过天意。他在维也纳待了六年,还是为了那个女人回来了?

「你竟然为了那个女人,为了这个小孩放弃了大好的前程,我真是白养你这个儿子了。」萧夫人气得脸都白了,「你要是还当我是你妈,你就回到维也纳,跟这边那些不干不净的人彻底断了联系,否则我……我就全当没你这个儿子。」

他早当没有那个家了,从他们自以为为他好地将池砚赶出学校,他就被赶出了家。不是他离开了家,是爸妈亲手赶走了他。

「什么也别说,我不会再回维也纳了,我只想待在这里做个平凡的钢琴老师。我要陪我的女儿,你如果没什么事就走吧!」

抱起池池,既然她不喜欢这个地方,他就带她去别处玩。

「她是你妈妈?」池池人小表大,「你不理她?」居然叫他离开她和妈妈,那个老婆婆好恐怖,好在他没听老婆婆的摆布,「你不会离开我和妈妈的,对吗?」

女儿的心也会感受到失去的害怕吗?萧何摇摇头,向她保证:「我不会离开你和你妈妈,除非你妈妈带著你离开我。」如果这是池砚的决定,他会尊重。

他的眼中流露出的是一种叫做「悲伤」的东西吗?池池看不懂,只记得常常在妈妈的眼里看到同样的情绪。

好想抚去他眼里的伤悲,池池伸出小手,替妈妈抱抱他,「我不会离开你的,爸爸。」

爸爸——为了这一声呼唤,要他做什么都值得。包括牺牲自己的爱去成全所爱的人,只为了她们母女能得到幸福。

池池,爸爸不会让你顶著「父不详」的头饺入学,绝对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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