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马小精灵 第六章

6.1

「回来啦!」沈蓓珊穿著粉红色的麻纱裙,一头及腰黑发柔顺的贴在背部,脸上挂著甜甜的微笑迎上前。先踮起脚尖,在他脸上轻轻啄了一下,再接过他手里一大包的纸袋。

席培铭兀自呆呆的立在门槛处,被她小小的甜蜜举动给迷的神魂颠倒。

「干嘛站在门口不动?」她抿著嘴笑他的傻样,姿态诱人。

他笑笑,用双手从背后圈住她的腰,她软绵绵的向后靠在他的胸膛。

「蓓蓓,你是我的枕头,是我的奶油蛋糕。」他把脸埋在她的黑发里,低声呢喃。「你给我家的感觉,你是我每天下班回家最想见到的人。」

「也就是说,你的梦想就是下班以后,靠著舒服的枕头吃奶油蛋糕罗!」她大笑,瞬间变身成乐不可支的孩子。看了看纸袋里的食物,又问:「你今天要做什么给我吃呢?」

很好,席培铭想,他的未婚妻兼具天真与妩媚,是孩子与女人的奇妙混合体。

「做个红烧牛肉,再炒个素什锦,加一道麻婆豆腐,好吗?」

他已经习惯这种奇怪的角色互异现象,反正能者多劳嘛!他偶而也会这样自我安慰。

「为了报答你经常做饭给我吃,我准备了一份谢礼,来这里!」

她一手抱著纸袋,一手拉著席培铭来到饭厅,得意洋洋的指著墙上的画。「看!」

席培铭难以置信的瞪著眼。「你要把我的画挂在这里供人观赏?」

她很难过他似乎并不喜欢。「只有果上半身而已,你的身材很好,不怕人笑的。」

「这……」他非常为难。

「这里还有成对的画框,我从秘密房间里搬下来的。过几天,我想帮自己也画一张,和你的挂在一起。」沈蓓珊兴致冲冲说明自己伟大的计划:「你看,我把你画得好像在看著窗外的某个人,而我呢,会把自己画在室外,一个花园里,头微微偏向你的方向––这样两张放在一起,好像在对望一样,哇!太美了!」她说著说著,一面在墙边摆出心目中的姿势,脸上露出万分陶醉的神情。

席培铭看看堆在饭厅角落的另外两幅画框,想像蓓蓓的画像也挂起来的景象,脸部肌肉不由得抽起来。「也是……的?」

「对呀!」她低头看看自己,「二楼浴室里有一面大镜子,我可以到那里去画。」

「不行!」他坚决反对,语气像暴君,「我绝不允许你把自己的果画给挂在这里!」

「为什么?」她眯起眼楮狠狠的看他,「你怕我身材不够好,会丢你的脸吗?」

他啼笑皆非,张臂将她搂在怀里。「你想到那里去了?就是因为你的身材太好了,我才舍不得让别人来欣赏啊!」他迅速捕捉那张欲开始争辩的小嘴,「你是我一个人的,只有我能看你的,听见了没?」

她心满意足的嗯了一声,赖在他怀里,陪他玩起无止无尽的亲亲游戏。如果不是电话铃响了,他们大概还可以继续玩到半夜。

饼干汪汪叫著,催她快接电话。

席培铭恋恋不舍的离开她的嘴唇。「去接电话吧,我来准备晚餐。」

她遗憾的叹了气,百般无奈的离开他的怀抱,没好气的接起电话。「喂。」

「……是小珊吗?怎么口气像吃了大蒜一样?」

「叶芸?」她诧异的叫出来,「你怎么知道这里的电话?」

「我打去你家,伯母告诉我的。喂,你上次问我的事情怎么样了?」

「碟仙的事吗?怎么?你有葛雨莹还是姜曼婷的消息吗?」她急忙追问。

「有一点,可是你要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不然我不说!」

狡猾!沈蓓珊在心里暗骂。「好吧,你先说。」

「不行,你先。你太狡猾了,等下又赖皮。」叶芸这次变聪明了。

「彼此彼此。」沈蓓珊讽刺回去,故意叹了口气,才说:「其实,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不过既然你一定要听……」

「要,要,快说,快说!」

「这件事和一个鬼有关……」

「鬼?」叶芸的声音开始发抖。

「那个鬼现在缠上我了,而且正在陆续寻找每一个和这件事有关的人。」这也不算谎话,沈蓓珊这么认为。「所以,如果我告诉了你,你得有心理准备他会去找你哦!」

「不,不,别说,别说!」

她偷笑起来,早知道叶芸最怕鬼。「是你自己不听的,那我就不说了。轮你说吧!」

「好吧。」叶芸口气极为无奈。「姜曼婷人在美国,现在是一位有钱大亨的秘书。我们公司经理去美国出差时见过她几次,被她迷得昏头转向,差点展开强烈攻势,后来知道她好像与大亨的儿子在一起,他想情敌有钱有势,就放弃追她了。」

「美国啊?」她皱起眉头,「这下伤脑筋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不知道,不过我问到了她公司的电话,你可以打去直接问她。」

「好极了。」她抄下姜曼婷的电话。「对了,小芸,你能不能再想想有没有记错,你说邱心雁当天有和我们一起玩碟仙,但她说没有这回事。」

「怎么会?」叶芸怪叫起来。「我记得很清楚,她还下楼来看我在吃什么冰,说你们问了碟仙,要求证。她拉我一起上去,我不肯。但你们几个怎么玩的我就不知道了。」

被叶芸这么一说,沈蓓珊也记起有这件事。「可能她忘了,我再去问问。」

「小珊,等那个……鬼不见以后,你可以把事情说给我听吗?」

「一定。」她也真心诚意希望能早点帮凌子舜投胎。「非常谢谢你,叶芸。」

币下电话后,沈蓓珊立刻打给邱心雁。「喂,心雁吗?我是沈蓓珊。」

邱心雁显然迟疑了一下。「嗨,蓓珊,有事吗?」

「上次问你有没有玩过碟仙,你说没有?」

「对呀,我从来没有玩过,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她的口气极为不耐。

沈蓓珊刻意把声音放软:「心雁,请你再想想好吗?我和叶芸都记得你那次有参加,有没有?你还下楼去看她吃什么冰,记得吗?」

「没有这回事。」邱心雁坚持。

「心雁,我问这件事是有原因的。」她不得不把凌子舜的事情原本的告诉邱心雁,希望这样能让邱心雁明白事情的重要性。「你看,如果我不设法找到当时一起玩的朋友,凌子舜就没有办法投胎了,那不是很可怜吗?而且还是一个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的鬼。」

邱心雁很久没有开口,沈蓓珊只听见粗重的呼吸声从话筒里传来。

「心雁?你还好吗?」她小心的问,生怕朋友被吓昏了。

「是的。」邱心雁终于承认,低声道:「我当时在场,你也的确掀起了碟子,可是我没有踫碟子。玩碟仙的是你、葛雨莹和姜曼婷,所以帮他回本位的事我实在帮不上忙。」

「这样啊?」沈蓓珊很失望,但也很高兴终于确定了当时一起玩的人是葛、姜两人。

邱心雁的声音突然变得十分急迫,「蓓珊,能不能听我一句劝?」

沈蓓珊的心情也随著她的语调而紧张起来。「你要劝我什么?」

邱心雁深吸一口气,「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千万不要追问有关凌子舜的任何事情。」

「什么?」

「抱歉,我不想多说了。自己保重,蓓珊。」邱心雁挂了电话。

沈蓓珊挂下电话,为邱心雁最后的警告而迷惑著。

席培铭走到她身边,张臂圈住她。「在想什么?」

她把刚才两通电话的内容说给他听。

「你说她的声音听起来很紧张?」席培铭问。

沈蓓珊点头。「她好像在害怕什么––那种怕,和叶芸的怕鬼不同,我听得出来。」

席培铭亲亲她的额头。「别多想了,明天我帮你打电话去问问姜曼婷的消息好吗?」

「嗯。」她应道,但心头却被淡淡的阴影笼罩著,难以释怀。「培培,我不明白,凌子舜有什么事情『值得』我们追问呢?」

「要问我什么事?」凌子舜的声音响起,听来相当愉快。「培铭,你家客厅的窗子破了,怎么搞的?」

「你又突然出声吓人了。」沈蓓珊骂他,「下次先来点预告好不好?起码刮点儿阴风什么的也好。」

「什么窗子破了?」席培铭不解的问凌子舜。

「今天不知道哪家的孩子扔石头进来。」沈蓓珊抢著回答。「先别管这个,喂,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著我们?凌子舜先生。」

「我会瞒你们什么?」他无辜的反问。「我刚从办公室过来,根本没听见你们在说什么。」

「你还记得我曾经打电话问一位叫邱心雁的朋友?」沈蓓珊向他解释今天再次通话的情形后,直接了当的说出心中怀疑,「真不明白她为什么怕我们追问你的事?」

席培铭用谨慎的口气问:「子舜,你现在愿意谈谈,以前究竟了发生什么事吗?」

凌子舜诚恳的回答:「请你们相信我没有骗你们,也没有隐瞒任何事。事实上,我的记忆确实只到住在朋友家的最后一夜为止,在那以后,我什么都不知道。而每次想起时,令我纳闷及痛苦的原因也在此,我不明白离开朋友家的自己,究竟去了哪里?」

「离开朋友家之后……」沈蓓珊想了想,「之前你有和另外哪位朋友联络吗?」她试图唤醒凌子舜的记忆。

「没有,」凌子舜不提他已经无数次自问过类似疑问。「坦白说,我记得最后的决定是回家向爸妈认错,然而事实上我从此没有回到过家––以活人的身份。」

「不是以活人……」她微微抖了一下,「当然,你以鬼的身份回去看过家人。」

「是的。」凌子舜的声音开始哽咽。「那让我很痛苦,我宁可……不要回去。原本我以为找到你就可以投胎转世,从此不用再追究以前的事。毕竟,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清楚的鬼,就好像不知道自己亲身父母是谁的人……」

「别太难过,子舜,让我们一起把所有的细节慢慢回想一下,说不定很快就能帮你想出答案。」席培铭刻意用轻快的语调说,「现在姜曼婷已经有下落了,再过几天侦信社或许也会有葛雨莹的消息,一切都很乐观,不是吗?」

「培培说的对。」沈蓓珊真希望能拍拍凌子舜的肩膀,好好安慰一下这个令人同情的鬼。「那么让我们重头开始回想––子舜,我记得你说,你因为和父母吵架离开家,在朋友家住了两夜,对吗?」

「是的。」凌子舜回想,「其实不是为了什么大事,我当时想要转系,而父亲不同意,所以我们吵了一架,我就跑到好朋友吕文彬家里去住了两天,他和我同病相怜,也正为著父亲要他出国念书的事而闹别扭。」

「但是,两天之后,你怎么会『突然』决定离开他家?」席培铭问。

「是吕伯伯劝服我的。第三天晚上,吕文彬陪母亲去参加亲戚的婚礼,吕伯伯头痛没有去。我陪著他在家里喝茶聊天,他劝我很多,要我先向父母认错,再设法沟通。我想想,倔强两天了,爸妈也该明白我的决心,因此就同意回家。吕伯伯要我打铁趁热––大概怕文彬回来,我又会反悔––叫我留张纸条给文彬,别等文彬回来了,他立刻就派他的司机送我回去。」他很详细的说明。

「这么说,你是坐吕家的车离开的罗?」沈蓓珊质疑。

「不,我的记忆只到这里,接下来就没有了。」

「这我不明白,」沈蓓珊纳闷著,「总不成你当时心脏病发,就此死了?」

席培铭看著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想想决定先搁下,转而问:「虽然你不记得了,但你死后回家,想必慢慢从家人聊天中听说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对吗?」

「是的。据我所听说的是,当晚吕伯伯派了他司机送我回家,可是,当然,我没有回到家,因此第二天文彬打电话到我家找我时,两家人才惊慌起来,吕伯伯立刻询问他的司机,司机说我在途中改变主意,坚持要他送我到某家旅馆。我家人于是到旅馆打听,柜台小姐证实我当晚的确投宿在那里,但第二天以后,全世界就再没有我凌子舜的消息了。」他用自嘲的语气加了一句。

「那间旅馆难不成是黑店?」沈蓓珊怪叫道,「你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了?」

「的确,我并不记得自己有出来过,但是,我也不记得自己曾经进去过!」凌子舜骤然提高声调,很快又降低。「我在那家旅馆门前徘徊很久,几乎可以记起自己走进去的样子,可是天知道,我怎么用力也无法想起细节。」

「那是种强迫性观念。」席培铭表示,「如果你一再告诉自己有某件事曾经发生过,久而久之,那件事就像真的曾经发生过––即使它根本没有。」

「你是说……」凌子舜声音发颤:「我很可能根本不曾住饼那家旅馆?」

「是的,那是可能性之一。」席培铭分析著:「我们能确定的部份,只是你有记忆的部份,也就是,只到你写完纸条为止––如果你确实记得自己动笔写过。」他强调。「但接下来,你可能没有住进过旅馆,也可能没有搭上吕家司机的车,还有可能是,你根本没有离开过吕家!」

「你是在暗示……」沈蓓珊喃喃说,一股没来由的恐惧感袭向她。

「但是,我的尸体是在山谷里啊!」凌子舜质疑道。

「我只是举出可能性,除非你能想起写纸条之后,你究竟还做了些什么,否则,我们势必得从这个点开始查起。」席培铭做出初步的结论。

「查?」沈蓓珊疑惑的望著他。「培培,你要怎么查?」

席培铭轻抚她的长发,微微一笑,「查的方法很多,只是时间久远,也许会困难一点。无论如何,查或不查是子舜的决定––要不要追究自己是怎么死的,这,我们可没办法代他做决定。」

「哦,要的!」凌子舜沉默一会儿后,终于叫出来:「我要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可是邱心雁叫我们不要再追问这件事啊!」她仰起布满忧虑的脸蛋看他。

「邱心雁……」席培铭问自己,「她劝你不要追问,那是不是也表示,她肯定追问过什么?但是,她究竟知道些什么?」

6.2

邱心雁挂下沈蓓珊的电话,出于下意识的走到窗边,先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瞥,等确定没有人站在街角监视她后,才扭开书桌上的台灯开关,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本陈旧的日记簿。

等省悟到自己刚才的下意识动作后,她不禁痛苦的用手揉著头发。

哦,她真是受够了这样的日子,她为什么要为了一时的好奇而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挣扎许久,她翻动十年前的心情记事,翻动十年前的可怕记忆:

「不知道碟仙有多少可信的成分,所以托哥哥在政大的朋友查查学校是否有位姓凌的学生去世,结果只查出一位叫凌子舜的男学生前阵子失踪,我说他会不会已经死了?哥和他朋友都觉得我很可笑……又问了好多认识凌子舜的人,但依然没有人能确定他的生死。唉,或许只是同姓的巧合而已……今天回家的路上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不至于是要给我情书?哈,真奇怪……

确实有人在跟踪我,爸妈不相信,说我受到升学压力的影响……我确定窗外有人在监视,我好怕,到底是谁?为什么一直跟著我……没有人相信我,我快要崩溃了,睡不著,不能念书,风吹草动都会吓得我尖叫……医生说我得了什么被迫害妄想症,才会以为有人要害我,有人在监视我哦。去他们的!我很清楚自己没有病,为什么要送我进精神病医院……

靶谢上天,救星终于出现了。吕先生问我知道凌子舜的多少事。我把关于碟仙的事都告诉他,事实上,除了这些我什么也不知道啊!幸好他相信我的话。原来凌子舜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和帮派的人起内讧而被杀害。帮派人听说我在打听凌子舜的消息,所以才跟踪我。吕先生说虽然警方已经抓到一些人,但毕竟还有不少人在逃,虽然他相信不会再有人监视我了,但他也再三警告我不要再提起这件事,以免又惹祸上身……」

用力阖上日记,邱心雁坚定的告诉自己,是的,她当然不会涉及这件事,她当然不要再次惹祸上身!

6.3

电话铃声响起,饼干跟著吠叫,打破席家客厅的沉默气氛。沈蓓珊跳起来,跑去接电话,但愿是心雁改变主意,打来解释一切。

「喂。」低低的男人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她不由得胸口一紧,也压低声音,小心的问:「找哪一位?」

「找你啦,姊。」

「原来是你,我还以为又是恶作剧电话呢!」她松了口气,声音自然大起来,一旁的席培铭却警觉的抬起头。「找我什么事?小龙。」

「妈说叶芸姐找你,给了她你那里的电话,不知道她有没有打去?」

「有,帮我谢谢妈。」

「那就没事了。」沈若龙传话完毕,在挂电话之前又调皮的追加一句:「姊,加油哦,早点把米给煮熟!拜拜!」

沈蓓珊先是一愣,等意会过来弟弟的意思后,正想破口大骂,沈若龙已经挂了电话。

「该死的小龙!」她红著脸骂呜呜作响的电话筒。

「小龙打来的?」席培铭不动声色的问:「你刚才说什么恶作剧电话?蓓蓓?」

沈蓓珊挂下电话。「就是恶作剧嘛!先是扔石头进来,然后打电话说要我们搬家。真无聊,现在小孩子都吃饱饭太闲。」

席培铭蹙拢双眉,「哦,是小孩子的声音?」

「那倒不是,是大男人。」她不在意的耸耸肩,没有多想。「反正都一样无聊。我去洗个澡,培培,你还没有要走吧?」

他显然在思考什么,久久才开口:「没这么快,我还要帮你把玻璃窗装好––三楼储藏室的窗子和客厅的同样规格,我打算先把它拆到楼下来装。」

「谢谢。」她弯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离开客厅。

席培铭静待楼上浴室传来放水的声音,确定她听不见后,才问凌子舜:「今天有查到什么吗?子舜?」

「是的。」他说,「如你所料,李秘书是巩氏企业派来监视你的奸细。她把你每天所做的事都告诉巩氏企业的小开巩天赐。」

「巩天赐……」席培铭沈思道:「我见过他,一个笑里藏刀的家伙。巩老董事长已经半退休了,公司绝大部份的决策都是此人在处理。」

「没错,他控制了巩氏企业所有可以动用的资金。何经理上次查出巩氏企业不时调动大笔资金,而这些调动事实上全是巩天赐亲自安排的,他父亲全然不知情。」凌子舜说明他的调查结果。「至于那些资金的用途,目前只有两亿元的下落有眉目,其余部份只怕还需要更多时间调查。」

「只查出两亿……」席培铭不甚满意的叹著气。

「但无论如何,我已经相信那些威胁信都是巩氏玩的花样。」凌子舜说。「就是因为巩天赐注意到你开始调查他们,所以才一再威胁你。」

「当年爷爷就曾怀疑是巩氏企业在暗中操纵,果然不错。」席培铭牵扯嘴角冷冷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先把李秘书炒鱿鱼?」

「那没有用,他们会再派人混进来。」他挥挥手。「何况李秘书的工作效率很高,我没有理由突然把她开除或调职––因为我们没有证据,而且恐怕会打草惊蛇,最好还是按兵不动,让他们以为我们仍然一无所知,这样敌暗我明的立场就对调过来了。」

「可是,她已经知道蓓蓓是你的未婚妻,没有关系吗?」凌子舜有点担心。

「我敢肯定他们早就有蓓蓓的资料了!」席培铭愤然道。「我唯一恐惧的就是这个––唉,都是我不好,我实在应该避开她的,但是……」

「你情不自禁。」凌子舜代他说完。

他苦笑。「很好,我有个鬼知己。」

「现在我该怎么做?继续盯巩天赐的金钱流向吗?」

席培铭想想,「好吧,但我担心钱方面的调查只怕到了瓶颈。这样吧,除了钱,特别要留意他经常和谁接头。或许有人和他合作,甚至他的背后还有人在指挥。」

「好,我明白了。」凌子舜见他心事重重,显得坐立难安,试著猜测:「你在担心那通恶作剧电话也是巩氏企业的杰作?」

席培铭默认,楼上的水声停止,客厅陷入无声的状态。

「你先回去吧,子舜,我想和蓓蓓单独说些话。」他干涩的请求。

凌子舜迟疑著,半晌才开口:「培铭,我知道我无权干涉你怎么处理,但我希望你不要伤她的心,这是她的初恋,你知道,蓓蓓像个孩子。」

「是的,我知道。」他揉著头发,神情痛苦。「但我不想她受到更严重的伤害,趁现在还来得及,我不能让她步上我父亲的后尘……」

「那我……回去了。」凌子舜知道多说无用,叹著气离去。

听著沈蓓珊的脚步声正要下楼,席培铭跳起身,站在电话边佯装正在打电话。

她裹著毛巾质料的米色睡袍,用大毛巾包著头发,边下楼边叫:「培培,你和子舜在聊……」看见他在打电话,于是把没问完的话给咽了下去。

「好啦,贝蒂,你不要这样说,我来台湾只是谈公事,很快就会回到你身边,好不好?」他对著空电话筒唱著独脚戏,声音大到能让她听得很清楚。「就这样了,现在不跟你说,晚点再打给你。拜拜,贝蒂。」他觉得自己像个小丑,一个极其蠢笨的小丑。

他挂下电话。

「凌子舜呢?」沈蓓珊已经在沙发上坐下,饼干躺在她腿上打哈欠。

「他回去了。」席培铭克制情绪,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自然。

「你们有讨论出新的结论吗?」她问,头微微微侧著,用大毛巾轻轻搓揉头发。

「没什么新的,还是和刚才的决定一样,他继续为我抓偷懒的员工,而我帮他调查十年前的事。」他停下来,偷偷观察她的表情,奇怪她没有追问刚才的「电话」。

沈蓓珊哼著歌,神态轻松的擦头发,脸上全然没有不悦或醋意。

也许说得还不够肉麻,他自嘲的想著,或许应该加上几句想你爱你之类的话语,否则以她可爱的迟钝天性,实在挑起怀疑的波澜。

饼了好久,她才随口问:「对了,培培,窗子修好了吗?」

席培铭咬咬唇,只得先为她修窗子去了,脑子里却拼命在想要怎么开始和她吵架。

太难了,记忆中他从来没有和蓓蓓吵过架。一次也没有。如果两人真能结婚,想必会是模范夫妻。他觉得此刻会有这样的想法,实在很讽刺。他脑中不由得浮现小时候父母鹣鲽情浓的画面,所有认识他父母的人都会羡慕他们是对幸福美满的模范夫妻。

脑中的甜蜜画面很快又跳到父亲支离破碎的身体,从汽车残骸中被拖出来的景象,跟著就是母亲像发了疯似的日夜哭喊,直到身体里再没有一滴眼泪残存……

窗子修好了,他神智恍惚的走回客厅。

「辛苦了,我帮你泡了茶,喝了再回去吧。」沈蓓珊一头湿发垂挂在身后,眼楮不离开电视,伸手指指茶几上冒著热气的茶杯,双脚舒服的蜷曲在沙发上,露出一双柔细白嫩的足踝。饼干紧贴在她身边睡著。

他在她身边的沙发坐下,端起热茶啜饮,想借此驱走深藏在心底的寒意。

「你看,培培,这小孩和你小时候很像耶!」她笑著指电视萤幕上的童星。

席培铭定神看电视上那个脏兮兮的小孩,实在很难和自己联想在一起。「哪里像?」

「那么丑的平头,脸又这么脏,连短腿也很像。」她很不淑女的爆笑起来。

他真想跟她一起笑,把自己释放在笑声中。如果每天晚上都能这样和蓓蓓一起看电视说笑,他就心满意足了。可是,虽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梦,但他又能持续这样的美梦多久呢?

彷佛鬼魅缠身般,父亲含冤莫白的脸庞和母亲悲痛欲绝的神情猛然跳到他的视线里,两双眼眸定定的对著他望,宛若在催促他下定决心,不能再拖延了……

他打了个寒颤,忍著阵阵作痛的心悸,困难的启口:「你从小就嫌我丑,贝蒂就不会,她认为我是全世界最帅的男人。」

「贝蒂是谁啊?」她终于问了,口气却随便的不得了。

「新加坡富豪的女儿,就是刚才和我说电话的人。」他放下热茶,很辛苦的又追加一句,「她像明星一样漂亮,身材好极了。」

「她一定没见过小时候的你,只看现在的你当然很帅啦!」她想起来就好笑,「不是跟你说过,小龙拿你照片给我看时,我根本认不出那是你––男生青春期的变化真大,听说有人一晚上就可以长高两公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眼看话题又离开了贝蒂,席培铭真是烦恼透了,从来没想过吵架这么难。

他伸手揽著她的肩头,拼命想著如何把话题再转回贝蒂身上。

她懒洋洋的斜靠在他身上,专心看著电视,没怎么理他。刚洗完澡的身体温温热热的,提高他的体温,更提升他的。

她打起哈欠,伸著懒腰,那姿态,该死的撩人……

他一点也不想和她吵架,他一点也不愿与她分离,他只想抱著她,深深吻她……

他无法自拔的将她的身子轻轻扳向自己,硬让她的注意力离开该死的电视,不理会她喃喃念著好像牢骚的话,双手托起她散发香皂味的小脸,低头吻住那张艳红诱人的小嘴。

她很快就投降在他的臂弯里,全心全意回应他的深情。

浓情甜蜜的一吻很快就转化为火烫的热吻,席培铭整个人像在燃烧,她紧贴在自己胸膛的柔软胸脯,好像在做无声的诱惑。他按耐不住,一手伸进她湿润的长发中,捧著她的头,另一手从她染满红晕的脸蛋向下移动,轻轻滑进她睡袍的前襟里。

她发出无力的申吟,感觉到自己的睡袍腰带被解开,身子被他放倒在沙发上。

他的手指灵巧的她雪白细嫩的肌肤,将她的睡袍向两旁拉开,嘴唇从她的唇边一路吻到她的颈项,用唇占领她诱人的胸口。

「培培……」她软弱的叫他。

他不让她言语,迅速脱下自己的上衣,低头再次吻住她的唇。

赤果的上身紧紧贴合,她羞的不敢看他,但她知道自己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直到席培铭的手滑进她双腿间,她不安的扭动身子,才开始感觉有些害怕。

「我爱你……」他喘著,沙哑的低吟出自己的真心,用力抱紧她的身子,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间,从喉咙里逼出两个字:「贝蒂……」

沈蓓珊只感到眼前金星飞舞,全身的火热随之降到冰点。

她死命推他,推不动,从他身体下抽出一手,挥掌往他脸上打去。

席培铭抬起身体,一手捂著被打的脸,因为不敢让她见到自己眼角的湿润。

「贝蒂。」她小声念著,表情僵硬,她终于领悟到这个女人的名字所代表的意义。

他不语。

「贝蒂。」她又念了一次,细小的肩头止不住颤抖。

席培铭甩甩头,视线离开她苍白若纸的脸庞,强迫自己用最冰冷,最不含感情的声音说:「是我失言,不该对你叫她的名字,但你也太扫兴了,竟然打我。」

沈蓓珊再一掌挥去,他咬牙受了下来。

「你走。」她用力抿著唇,两手紧紧抓著睡袍遮掩自己赤果的身子,也遮掩被无情羞辱的感情。

席培铭抓起上衣,头也不回的走出大门。

大门砰然关上,两分钟后,车子引擎发动声传来……

车声渐渐远去,电视里的演员笑声显得越来越大声。

饼干钻进她的怀里,舌忝舐从她脸颊滑落的咸咸泪水。

把脸埋进小狈柔软的毛里,沈蓓珊低声啜泣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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