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海棠书屋 > 年代重生 > >

戏 遇

自宿舍出来,司合对我说:「下雪了。」

我一抬头,发觉豆大的雪点正自天空飘下,是本年第一场雪。

下雪等于慢镜头下雨,雪点像是永远不会抵达地下,在空中徘徊不已,悲凉地找归宿。

我把围巾在脖子上绕几个圈子,出门去。

凯斯顿堂不过是十分钟路程,我缓步走过去。

这条熟悉的小路我已走过千百次,开头以学士的身份走,后来是硕士,现在是博士,曾经自嘲是职业学生,果然。

一个女孩子,念书不外是打底子,念到博士简直滑稽相,「嫁给谁呢?」母亲会问。

其实我只有廿五岁。

多么不公平。

大嫂也说:「别以为念到博士容易找工作,除了教书之外,很少有别的行业需要这样专业的学历。」

我啼笑皆非,中学毕业生担心出路,博士也担心出路。

在学校执教也不错呀。

我喜欢学校。

一路走过去,忽然看到有一个黄种女孩子在小径中手舞足蹈,伸开双手向天空捕捉雪点。

我立刻明白了,她是新生,第一次看见下雪。

我会心微笑,缓缓走过她的身边。

她有一把乌黑的长发,圆滚滚的眼楮,穿著件狐皮,修长双腿裹在牛仔裤内,加双高统靴子,神气得不得了。新生多如此。

等到日子长久,都会得不修边幅起来。

「下雪了。」她用粤语同我说:「我从来没见过真雪!」

「是。」我礼貌地答。

「小玫。」有人叫她。

那人是个廿四五岁的男子,神清气朗,声音中带著溺爱,「要迟到了。」他说。

我向他们两人点头致意,便去实验室。

对牢一个房间的管子瓶子,我长叹一声。

同学史密夫问:「为何不欢,中国玫瑰?」

真倒霉,无论你功课多精,模样多么端庄,在洋人眼中,不是中国娃娃,就是中国玫瑰。

今早那个叫小玫的女郎才像玫瑰。

我?早成化石。

我说:「人们会以为我穿著白袍不知在实验室干什么伟大的事业,没有人知道我写的论文只是与肥皂有关。」

史密夫不以为然,「如果化学师能发明更好的洗头水或是洗洁精,功德无量,有益亿万人口,有什么不好?不一定要把大空人射上月球才算得伟大。」

「谢谢你,史密夫。」

「而且别妄自菲薄,爱斯化工厂并不乱发奖学金,好好的干。」

「再谢谢。」我笑了。

「你需要的是一些娱乐,姚,你完全没有社交,所以生活苦闷。」

「你建议什么?」

「城里这么多中国人,为什么不同他们约会?」

我无言。我不是为约会而来。

「都看不上?」

我微笑。

「洋人呢?桃乐妃陈年头嫁了邓肯林帝,两夫妻过得不知几快乐。」

我仍然不晌。

史密夫赌气,「不理你。」

中午时分,我到饭堂吃饭,在喝咖啡当儿,有人跟我打招呼,说的是括辣松脆的广东话。

「我叫王玫,你好,我们今晨见过。」她伸出手来。

我只好与她握一握手。她真天真活泼可爱,如今很少有这么热心的人。

她身边的男孩子亦说:「我姓阮。」

两个都是广东人。

我并没有说大多的话,默默吃完饭便站起来走。

这是我的脾性。

那一对年轻男女,分明是一对恋人,结伴来读书,不出半年便在这里结婚,然后想法子落藉,这是一定的,八年来已经见过不少例子。

那日下午我在图书馆看报纸,又踫见阮。

他低声说:「对不起打扰你。」

「嗯?」

「我未婚妻小孩子脾气,」他微笑,「她喜欢你的围巾,想知道你在什么地方买。」

我说:「这是化工学院的校徽巾,她念什么科?」

「啊,她是英国文学科。」

「那么不适合,不过如果真的要买,可到凯斯顿堂学生会合作社买。」

「谢谢。」他说。

真是个好未婚夫。

「你很冷。」他说。

我假装没听懂。「所以穿很多衣服。」

我继续翻报纸,他借到要用的书,离开了。

大学数千名学生,怎么老踫见这两位。

我的老姑婆心态已经毕露,同他们正沐春风的人有一段很大的距离,道不同不相为谋。

第二天是星期六,我抽空逛百货公司。

奖学金数目很理想,今天我做得成阔客。

在女装部又踫见王阮两位。

王小姐老远看见我就叫我,我被这女孩子感动,冷面孔一时拿不出来。

我迎上去问:「买圣诞礼物?」

「嗯,大衣款式又多又便宜。」

我微笑,「我在买手套。」

「天气真冷,听说融雪的时候更冷,是不是?我们正计划假期到欧洲去。」

我敷衍地说:「那多好。」

售货员把大衣交予她试穿,她说声对不起便进试身间。

阮忽然说:「你觉得她很幼稚吧?」

我非常窘,一时间无辞。

阮有点生气,「但是她有她的好处,」他护短的说:「她心里不藏奸。」

我扬高一条眉,也气了,他言下之意是什么?难道我是只狐狸,既然如此,何必同我噜嗦?

我冷冷的转过身子去,不理睬他。

这个莫名其妙的人,自已爱上这女人也罢了,非得四周围的人也爱上他的爱人不可,否则的话,便是他的敌人──是有这种男人的。

我步出商店,转道去吃咖啡,叫了一只比萨薄饼,举案大嚼。

这下子不会再踫见他们两个了吧?

以后的半个月里,我步步为营,到公众场所,总得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这一对宝贝儿,预备一见他们就避开。但是我运气很好。

时间久了之后,我又自省其身。

难道我的表情真的很差?充满蔑视,引起同胞不满?

对牢镜子看半晌,又不觉那么坏。

问史密夫。

「要知道真话还是假话?」他问。

「真话。」

「与座冰山无异。」

我不晌了。

那么是我不好。人家对我亲热,我给人家没脸。

得改一改?想过再说。

在中国同学会见到阮王两人的时候,我态度善良得多。

那女孩子丝毫不觉我之虚伪,亲亲密密的与我说长道短,我非常惭愧,人家又不比我小很多,为什么我这样老奸巨滑,把自己包在铜墙铁壁当中?

阮过来给我一杯饮品,「对不起。」他说。

我说:「不要紧。」

有他处处保护著她,也难怪她老是长不大。

「习惯这里的生活吗?」

「开头一个月她兴奋莫名,现在已经觉天气冷得不堪,昨日哭著想回家。」他看著远处的未婚妻。

「过一会子就没事,想家是这样的。」我淡淡说。

「怎么同样是廿多岁的女孩子,你把事情处理得这么好?」

我一怔。「我十七岁就到这里,早已习惯。」

阮苦笑。

我说:「你瘦了,赶快多吃点,否则挨不过这个冬天,还会继续冷下去,并非夸张之词。」

他笑,「你终于也关心别人了。」

我蓦然涨红面孔。

他说:「对不起,我又把话说造次了。」

我不晌。

没一会儿王玫过来,拉著我说长道短,硬是要试穿我的鞋子,我对她特别忍耐。

这么好玩好穿的女孩是不适合在外国生活,真的,这里的作风比较刻苦勤劳节俭。

冬天过得很快,假期过去之后,树梢抽出第一枝新芽,绿油油,特别青翠。

第七个外国的春天。

虚渡第七个加国的春天?

我又还剩多少个春天?

母亲写信来说:「女儿家终身大事比学业更重要,切切。」

切切。切切什么?

切切书论文。

史密夫说:「天才即天才,快完成了吧?」

「其中有点关键问题要同导师商量。」

「我们在未来世界中,将会用什么样的肥皂?」

我神秘的笑,「天机不可泄露。」

「你可知道世上最英明的化学师是受化妆品公司聘用?」

「自然。人家肯出钱。」

「不,是女人肯付出任何代价来信取号称可以消除皱纹的面霜。」

「还不是因男人幼稚地喜欢女人有光滑的面孔?」我瞪他一眼。

他大笑。

我仍觉得我的论文无聊。

天气渐渐温暖。

一簇簇的花朵开遍树梢,美不胜收,洋女们来不及换上薄衣,冒著害肺炎之险,在春衫下展露其美丽之身裁。

我没有资格应景,但也剥下那件重达两公斤的厚大衣。

春天真令人振奋。

在网球场内,不少同学往来奔驰,展示他们的体育精神,我走过的时候,淡淡看一眼。

「喂!姚。」

我抬起头。是王玫。

我都几乎忘了这个人。

「你好。」我诧异的说。她仍然留在此地?还没回家?

「你也好吗?」她仍旧天真烂漫,毫无机心。

我点点头,往她身后看。

阮氏呢?她的未婚夫在什么地方?

「我与我朋友在玩。嗳,我转了校你知道吗?」

「转到什么地方?,」我一怔。

「转到商科学校。」她吐吐舌头,自己也知道不当。

我说:「从头念起?」

「是。」她笑著说。

不过是挂个名方便在这里玩,等玩够了,学费也交够了,也该嫁人了。

谁会去研究一个年轻的太太是否读得一纸文凭?

我问:「阮呢?」

「哦,他没有转校。」

我放下心来。放心?我随即问自己?为什么?关我什么事?

「你不知道吧,」王小姐说:「我们很久没见面,我与阮已经分手了。」

我这次真的傻了眼。

才三个月而已。冬去春来,一双恋人已经分手。

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看样子王玫也不见得怎么样悲伤。

她先说:「阮都不理我,一天到晚温习功课,」她丢开朋友开始诉苦,「假期也不与我出去,什么都嫌贵,又忙著做这做那,闷得我不得了,我自己找伴,他还跟我闹。」

我并不方便置评。

「……后来,便闹翻了。」

这「后来」之间有故事吧。可想而知,在这段时间内,她认识了志同道合,可以付出时间与金钱的男朋友。

「阮成个人变了。」她说。

我点点头。

在家,阮可以容忍王玫的小姐脾气,因为人人如此,在异乡,他必需抽出额外的精力与时间来应付陌生的环境,他对王玫便忍无可忍。

我说:「你要当心自己。」

她耸耸肩,「我现在的朋友对我很好。」

我又说:「可以结婚的话,快快结婚。」

她感激的点点头。

她是一个不坏的女孩子,奈何与我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我向她道别。

我很怅惘。真多事,当事人都没事,要我多烦恼干什么?

到这个时候,我反而渴望见一见阮,听他那边的故事。

我终于在图书馆踫到他。

这次是我主动上去与他打招呼。他用一本画报遮住面孔。

我微笑:「假装没看到我?」

他苦笑。

我不客气的坐在他对面!「习惯吗?已经一整个学期,决大考了。」

他说:「对考试一点头绪都没有,其实在本家也是个好学生,但换了学校,顿时六神无主。」

「到现在我还不知阁下念什么科目。」

「电脑。」

「莫理巨教授是个好人,你不必害怕,而且此地的教育制度不是想令学生不及格,放心。」

「真没想到,会叫一个女孩子安慰我。」

「你也太大男人作风了。」我微笑。

「你呢,你的论文写得如何?」他好像知道得不少。

「已近尾声,很顺利,也许因为题目不够伟大的缘故。」我自嘲说。

「你对自己的要求也未免太高。」他说。

「我们出去聊聊如河?这里不方便说话。」

我们一起走到校园去。

「听说你没有异性朋友。」

「你知道得仿佛还真不少。」我看他一眼。

「我去打听来的。」

他说得很含蓄,但我已经知道他对我有某一程度的兴趣。

在以后的一小时内,他与我讨论功课上的疑难,生活上的得失,以及对家的思念。

他没有提起王玫。

一个字都没有。

为此我暗暗佩服他。男人是应该这样的,受过什么委曲天知地知自知,千祈不可乱诉苦乱为自己说话,因是男人,受罪只可暗忍,那才是个高贵的男人。

我对他有一层新的认识。

以后有空,他会与我通电话。

有一次他忽然在电话中问:「你与我做朋友,是否因为同情我的缘故?」

「同情你?」我莫名其妙。

「是的,同情份。」

我呆半晌,「你是指,我是同情你未婚妻同你分手所以才与你说话?」

他默认。

我吃吃大笑起来,「这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男人大丈夫何患无妻,为这种小事同情你,你不免把我的感情看得太泛滥了。」

「可是你以前从不主动同我说话。」

「先生,你也不想想,我怎么跟一个订了婚有个未婚妻钉在身边的男人说话呢?」

他似乎有点释然。

「别悲秋了,谁会同情一个失恋的男人?」

这是他第一次提起这件事。

「这件事,完全是我不对。」

「你也别埋怨自己。」

「真的,她从来没有隐瞒她的幼稚。」

我停了一停。「可是以前她以同样的理由吸引你,单纯的女人有时候是最可爱的。」

「你真是一个聪明女人。」

「女人聪明,有时候是最最讨厌的。」

他干笑,显然被我说中了。

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里需要不同类型的朋友,缘份其实是机会率。

奋斗的时候,人们需要理智的刻苦的伴侣,否极泰来,又想有人嘻嘻哈哈地陪同享乐。

阮这次同王玫闹翻,也就是这个缘故。

之后他约会我,我去了。

在小陛子内吃比萨与喝啤酒,别有风味,当然王玫是不会欣赏的,她见惯香港的大场面,男朋友在她身上用钱才表示爱她,而在这里,留学生难得看一场电影,除学费及宿食费用外,我们总把开销减至最低,不景要替家里省一点。

我们并没有开始走,只是比较关怀对方。

史密夫说:「那小子是否靠得住?」

「谁关心?我又不是打算嫁他。」

「有心理准备,比较好。」

「他还爱著以前的女友。」

「你怎么知道?」史密夫问。

「看得出来,他嘴里不提,仍然看得出来。」

「如此你真是明知故犯。」

「我会得收放自如。」

「但愿如此。」

春夏天过后,秋天来到,树上柔柔结著果子,尤其是只果,李子,杏子,更多至随搞随吃,我最喜秋天。

我的论文快要完成,导师安排我面试的时间。

史密夫问:「你会不会留下来?」

「是不是要赶走我?」

「不敢不敢。大概你要回去了吧。」

「杜邦化工厂在新加坡分厂对我有意思。」书中自有黄金屋。

「真有你的。」

我笑笑。

是的,仿佛有大把前途在我面前,领文凭、找工作,锦绣前程。

但我寂寞,寂寞自心中发出来,无法抑止。

有时候放学,仰头看碧蓝的苍穹,有种非常悲凉的感觉。喜乐有谁知道?

那日回宿舍,王玫在门口等我。

她瘦许多,圆面孔变了长面孔。

「姚,见到你真好。」她上来,「我有事同你商量。」

「什么事?」我问:「慢慢说。」

我与她在会客室坐下。

「我想回到阮的身边去?」她用手掩住面孔。

「啊。」我一怔,为什么同我商量?

「但我怕阮不接受我,」她哭泣,「他恨我,我知道。」

「发生什么事?」我问。

「我与朋友……闹翻了,想想只有阮对我最好。」

我叹口气,「你们仍然是朋友,是不是?我想他不会给你白眼。」我安慰她。

「是吗?」她用手帕擦眼泪,「你认为我尚有希望?我太胡涂,一时贪玩,放弃学业不要紧,连他都得罪了。」又哭泣起来。

我心中踌躇,若果我没有猜错,王玫其实是一个极其聪明的女孩子,她分明是听到我与阮有来往,故此跑到我面前来哭诉,给我一个预告:她要收回阮氏了。

我淡淡的说:「你们的交情非同小可,你尽避约他出来,同他把话说明好了。」

「你认为可以?」她看著我。

「如果我是你,我会那么做。」我微笑。

她迅速站起来,「那么我马上去。」

我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她几乎是奔走著去的。

他们会不会破镜重圆?

表面来说,一切似乎与我无关,王玫与阮假使和好如初,我所损失的不过是一个朋友。王玫不是笨人,她一定会令阮同我疏远。一山不能藏二虎,这是千古不易的道理。即使是普通朋友也不行。

阮会不会回心转意?可能性很大,他们毕竟认识已经有一段日子了。

我沉著,一点表示都没有,照旧到实验室去。

像我这种性格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生活的节奏是完全不受影晌的,我必需要控制自己,可以让人知道的,才让人知道,该守秘的,三缄其口。

在面试那一日,我隔夜便准备好衣服:是一套法国制天蓝的裙子套装,配黑色漆皮鞋及手袋,这套衣裳因为富朝气够精神以及端庄的缘故,最适合面试见工用,万试万灵,我们首先要卖的,便是外表。

穿上衣服,自觉十分登样,加上熟习题目,看来十拿九稳!一切进行顺利。

直至落得楼来,才发觉脚上穿的是拖鞋一双。

我惊呼一声,连忙上楼去换鞋子,在床沿怔怔的呆想:怎么一回事?为何精神恍惚?

但是我已没有太多时间思考,连忙抢出门外去。

几位考官非常和蔼,我的成绩斐然。

他们都说:「这么年轻……」

「研究的问题多有意思。」

「难怪杜邦看上了她……」等等。

成绩一星期后通过。

回到宿舍,我松曰气,倒在床上,不能动弹。

阮已有十来天没找我。也罢,反正我在半年内便要离开这里,多个朋友多个挂虑。

论文已经请人打出来,拿去精装订装,这一切都要化钱。

在扉页我并没有把它献给谁。

案母一向不赞成我念到博士,而我又没有爱人。

拿在手中重叠叠的,这便是我寒窗十载的成果。

我深深叹息一声。

史密夫向我拿一本,我拒绝,「化工学院会得永久存一本,你去借来看也就是了,我不喜把作品乱送人,你略翻一下,也不过是丢开手算数,一本书成本不轻,我任何人不送。」

他骂我为绝情之人。

多情反被无情恼。最重情的人才不把感情友情四出滥派,他懂得什么。

阮一直没有来找我。

意料中事耳。

两个人其实很配,都孩子气,无定力,软弱,而且本性很善良。

我祝他们幸福。

那日是学生会庆祝学期最后一日,我单刀赴会。

老远就看到王玫与阮两个人。他弹结他,她唱歌,两小无猜,羡煞旁人。

我不由得不乐,他应当向我交待一句半句。

我随即哭出来,叫他怎样向我交待夕.说些什么好?

我遥远的舌他们一眼,他们并没有发觉我。

我坐一会儿,吃块三文治,喝杯水果酒就走了。

学校生活到此为止,也真够腻的,永远的结他民歌,永远的合作社,永远的考试。

我要出来工作了,过一段日子便得出发往另外一个国家去开始新生活。

秋季已过一半。

在路上我伸个懒腰,把双手插在裤袋中,仍然孤零零一个人。

路旁有洋人向我吹口哨,我回头一笑。

一个人得到一些,必然失去一些,看样子,我注定要理智地渡我余生。

推荐阅读:
渣了偏执男神被干哭了(1v1渣女) 窃爱神偷 家明与玫瑰 禁忌的危恋 告白不嫌晚 偷心的人 情诱冷酷郎君 瞒天过海 青梅竹马搞怪版 双面娇娃 胭脂泪 爱情电影
相邻推荐:
下课时男生捏女生的小兔兔描述产奶喂乳年下h.从校服到婚纱的朋友圈文案教授给我上课却要了我的命张梓琳在酒店打野隐婚独宠boss心尖娇妻梁希城白炎凉骑马做水r蕉融奶小糖裸体王冬被吸乳羞羞小说超级透视BL揉顶前列腺哭叫花核涂上合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