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形的会议桌上,双方人马唇枪舌剑,为一项尚未达成一致意见的项目交战正欢。
偏偏关键时刻,活跃的核心人物沉默了下来。
「甘经理,怎么突然不说话了?」对方的代表开玩笑地说道,非常谨慎,「有什么点子,摆在台面上说,不要在背后放我们的冷箭哦。」
笆蕾的面色很严肃,没有回答对方的话,坐直了身子侧过脸,对旁边的苏新文小声开口:「苏总,有件事,非常不好意思,我必须要跟你说。」
「什么?」在一旁当听众的苏新文无聊地闭眼休息,闲闲地接下她的话。
「我想打个商量,这场谈判可不可以中场休息?」
「为什么?」听她有些古怪的语调,苏新文睁开眼,转过头奇怪地看她。
「因为——」甘蕾的面部开始抽搐,终于受不了地半弯下腰,捂住便便大腹,龇牙咧嘴地呼痛起来,「我快要生了……」
「来,吸气,呼气……」
窗外有救护车「呜呜呜」地开了进来,董亦辉瞄了一眼,见有人被抬了下来,放上推车,随后推进了医院大门。
注意力又回来,温和地笑了笑,他安抚著病人的情绪,将听诊器移到胸部,「来,深吸气……」
急急的脚步声干扰了他的听诊,偏头,取下听诊器,见一干人从自己诊室门前冲过去,声音又慢慢减缓。
想来是去儿科和妇产科的。他没怎么在意,正准备继续完成先前的工作。
「董亦辉!」冷不防,又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今天还真多事。董亦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望过去,见是卞朝霞站在门口冲他招手。
「卞医生,我很忙。」他非常得体地提醒,猜测她今天是不是又遭遇了龙少俊的骚扰,所以要拿他当挡箭牌。
「再忙你也得放下!」卞朝霞瞪他一眼,半分不让地抢白他的话,「立即到候产室,甘蕾快生了!」
痛痛痛,好痛!
老天果然听到她的祈祷了,预产期当真提前。
虽然当初她是贪吃酸梅才许了这么个小小的愿望,但要是真的知道生小孩这么痛,她宁愿学哪吒他妈,怀他个十年八年都不成问题。
冷汗涔涔而下,模糊了眼,她把牙关咬得紧紧,拼命回忆,医生之前说什么来著?
保存体力,保存体力——关键的时刻还没有到。
妈呀,阵痛了这么久,还没到头啊?真想昏死过去彻底不管,谁知道痛觉神经敏感,想要装麻痹都不可能。
「蕾蕾,别怕,我在这里,不要紧的……」
模糊的视野中,好像有人奔了进来,随后,自己汗涔涔的手被握住,耳边有个烦人的声音反复念叨,唠叨得比她还要紧张。
「又不是你生孩子,拜托不要假老练好不好?」想也不用想也猜得到来人是谁,甘蕾努力张开眼,皱著脸,回敬跪坐在自己身边的董亦辉,佩服自己还能苦中作乐地冒出一句调侃话。
「我问过了,你的情况很好,没问题的。」见她脸色苍白,满脸大汗,连声音都是挤出来的,董亦辉的表情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很痛是不是?」
「你来试试。」话才说完,腹部痛得更厉害,低低申吟,随即感觉一股热流从双腿之间涌出。
「快,送手术室!」卞朝霞观察得仔细,立即吩咐医护人员准备。
「亦辉、亦辉……」甘蕾握紧董亦辉的手,低唤。
「我在,我在。」董亦辉连连点头,虚汗上冒,见她痛得连泪水都在眼眶中打转,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打颤。
「坚强一点好不好?」瞧他的眼圈也开始泛红,大有泛滥的趋势,卞朝霞受不了地开口,「好歹你也是偶像,注意影响。」
「她很痛……」似极了从堵住的小胡同里强行突围的声音。
「不许哭!」顾不得汗水浸湿了头发,已被放上了活动床的甘蕾半撑起身,冲董亦辉低叫,「我可不希望孩子一出世就被你一塌糊涂的哭相给吓到,很丢人的。」
「好好好,我不哭,你别动呀,小心!」天大地大孕妇最大,董亦辉立即无条件地举白旗。
得到他的保证,甘蕾这才重新倒下,开口指挥:「麻烦快点,手术室。」
被她举止镇住了的护士这才回过神,大梦初醒一般地将她以及拉著她的手不肯放的董亦辉一道推进了手术室。
片刻混乱之后,现场留下看完热闹的卞朝霞,她听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远,招手,对旁边另一位滞留原地还没反应过来的护士啧啧出声:「很酷的产妇,是不是?」
手术室,断断续续的压抑惨叫——
「啊啊啊……」
「我在我在,蕾蕾,你不要分神——啊!」
「董亦辉,你这混蛋——啊!还说不会很痛!」
「好好好,不生了不生了——啊!」
「说得好听,你、你——哎哟,我不生了,你来,你自己来生……」
「……」这个,好困难哦。
「恭喜你,好漂亮的女儿。」
「嗯。」耗尽了力气,甘蕾躺在产床上,瞧著护士手中抱著的小小婴孩,感觉自己快要虚脱过去。手动了动,奇怪,有什么东西?勉强抬手,手心中黑黑的一缕缕,看上去……是头发?
「董医生,你的女儿哪。」
「谢——谢……」
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甘蕾好奇,偏过头去,看见一脸尴尬的护士,以及倒在产床边看起来比她更加虚脱的几乎被拔成了光头的董亦辉。
「怎么回事?」她张嘴,心虚地问。
护士收回手,轻拍怀中啼哭的婴儿,很无奈地开口回答:「我只是把孩子递给董医生看,他就晕过去了。」
「那么,请问,他的头发?」手缩缩缩,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护士咳了咳,清清嗓音,「是你一边骂一边拔下来的,董太太。」
「……」
三天后,当卞朝霞例行公事检查某一间母婴病房时,一推开门,就看见精力充沛拿著手机讨论公事的甘蕾、躺在母亲身边憨憨熟睡的粉嘟嘟的婴儿,以及那个忙前顾后乐在其中的董亦辉。
为了掩盖「某人」的罪行,他剃了个令若干女护士泣血的光头。
嗯,很特别,足以配他那位别有个性的妻子。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