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一辆马车停在羲和园门口。永宁府派人来接邢臻赴宴。
车夫及永宁府派来的两名家丁正在门外候著。
「看不去一趟真的不成了。」邢臻在房里整装,对一旁忧心忡忡的夫人及雨织说道,「不过有玄野陪我走这一趟,你们放心好了。」
才说著,玄野一身劲装的出现在房门口。「大人,随时可以上路了。」
「你来得正好,我也打理妥当了。我们走吧!」邢臻说著,就往房外走去。
「老爷,你可得小心点,能忍就忍,千万别跟那些人过不去。要记得,你可是个小辟啊。」邢夫人一路叮咛著。
「婶婶放心啦,叔父又不是三岁小孩,当了那么久的官,官场那一套叔父哪会模不透?只是叔父最后身不由己,所以才要请护卫保护他啊。」
「夫人、小姐,你们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任何人动大人一根寒毛。」玄野炫然黑眸饱含深意的盯著雨织。「你们绝不会后悔让我留下。」
「你要是敢让叔父受到伤害,我马上要你走人。」雨织信誓旦旦的威胁著。但是心里却相信,他会毫发未伤的将叔父带回。虽然讨厌他,但在这一点上,她对她则是完成信任。没有人会傻到去招惹他这种气势慑人的家伙吧?
「玄野,走。」邢臻在马上催促著。
「我绝不会让你将我赶走。」玄野丢下这句话,才回身跳上马车。
「自大的混蛋!」雨织低声咕哝著。
邢夫人拉著雨织回屋,边关心问道:「雨织啊,你对玄野的态度会不会太严厉点,其实这个孩子很不错的,他一个人无父无母,还能练就这么一身好本事,实在难能可贵,我们应该善待他才是啊。」
「喔!我知道了。」雨织含糊的应著。真不知道婶婶是怎么想的,哪有叫自己的佷女对一个来路不明的男人好一点的道理?真是的!
她无心对他好,马车上却有个人正暗自发誓,绝对要让她另眼看待。
「晃动不已的马车上因有永宁府的家丁,邢臻和他们闲话家常的寒暄著。玄野则静默一旁,很快的,他的思绪又回到雨织身上。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以前他都没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在凡间才会这样吗?
蓦然,他想起那双在星界从为见过的眸子,那双蛊惑著他吻上她的樱唇。
怎么会这样?当他踫触到那柔软的身驱,以及甜美的樱唇时,他的情绪和意识竟然完全不受控制,只剩下想将她完全吞噬的意念。好可怕!
「玄野,玄野!我们到了。」
「啊,抱歉!」玄野由沉思中惊醒。他再这样失魂落魄的,准定将护卫的工作搞砸,届时,他就等著看雨织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吧!
玄野在心里暗斥著。深吸口气,他让自己恢复以往的冷静,全心扮演好护卫的角色。
一入府,玄野便四处留意。这院子比羲和园大上五、六倍,主人的来头怕是不小,若存心对邢臻不利,定可调来大批高手。玄野暗自盘算著,若真对上手,他该如何在不运用法术的情况下取胜?
思忖间,他们已被一名看似管家的中年人请进大厅。
「咦,怎么不见其它宾客?」邢臻问著,心里却已有了底。看来那个少王爷用尽镑种手段拢络人心的传说恐怕不假。
「少王爷今天就专请你一位宾客。你稍待,我这就去请少王爷出来。」
「不用了!」随著威严的声音,门口赫然出现一位衣冠楚楚、大约二十来岁的少年郎。他年纪虽轻,却有著目中无人的傲气,眼里净是睥睨群伦的自得。
玄野嘴角扬起抹冷笑。凡夫俗子!
少王爷望向邢臻,但视线旋即不由自主的被站在邢臻身后的玄野吸引,顿时双眼一亮。他们元朝武士众多,但他还未见过一个看起来如此胆识过人的汉人。「邢大人,你身后这位是……」
「这是敝宅新聘的护卫。」邢臻起身相迎。
「喔,是吗?」他笑著打量玄野。很好!他就连这个护卫也一起收买过来。
「不知少王爷专请老朽过府,是不是有什么吩咐?」邢臻希望少王爷能把话挑明讲,讲完了他好走人。在这种达官贵人的府邸里,只会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哪敢说是吩咐呢!」少王爷示意他们坐下。「只是有些事想请教邢大人,不过不急,我们边吃边聊。」
他一拍掌,便有婢女陆陆续续端上佳肴,顷刻间,一面大方桌摆上了野驼蹄、驼乳麋、天鹅炙、羊炙等各式各样蒙古贵族设宴时最讲究的菜色,怕是十个人也吃不完。
厅里弥漫著食物的香气,但少王爷这种铺张的排场却看得邢臻食欲全无。他根本就是存心炫耀,哪里是有心请客。这些蒙古食物怕只有蛮人才吃得下。
玄野知道不该开口,却又忍不住想杀杀少王爷的威风。
「这么顿佳肴怕要花不少的民脂民膏才备得周全吧?少王爷真是好能耐。」这种将百姓当俎上肉的权官千百年来他不知道看过多少。他们得意的笑容到最后终将消失殆尽。
少王爷一直挂在嘴边的笑容在一瞬间僵硬,原本意气昂扬的俊脸涨成难看的铁青色。
邢臻闻言,一股热血直往脑门窜,差点被玄野吓死。他是不是那条小命不想要了?就算想臭骂著眼楮长在头顶上的少王爷,可也别骂得那么直截了当啊。
「少王爷,你别见怪,我这个护卫没念过什么书,常说错话,你大人有大量,就别跟这个粗人计较。」邢臻陪著笑,一面扯著玄野的袍袖,示意他赶紧道歉。
「粗人,是吗?我看他嘴倒挺利的。」少王爷冷哼一声,非常不快的瞪视玄野。
玄野不甘示弱的迎视,却装出一脸胡涂,无辜地说道:「啊!真不好意思,我这个人讲话一向太直接。」
这算哪门子道歉?摆明了说他刚才讲的全是实话。邢臻差点跌下椅。
「哈……哈……别当真,别当真。」邢臻笑著对少王爷说道。大冷天的,他竟然直冒汗。因为他正看见面前两人敌对的眼光在空中擦出可怕的火花。
半晌后,少王爷才忿忿地转开头,「哼!我才不会和下人认真。」
「对嘛!还是先谈我们的事要紧,少王爷定有重要之事才专程来找我的,请明示。」邢臻赶忙岔开话题。
少王爷倒真的甩开头不再理会玄野。但就算他想对玄野发怒,也会再次被玄野用摄魂术镇住,不能发怒。
「是这样的,我常听我爹人前人后的称赞司天监的邢少监,说你虽官卑位小,但实际上却是深藏不露的饱学之士。」少王爷几乎将邢臻捧上天。他顿了顿又说:「而且你这不与人争的豁达,在汉族士人里还颇得好评,同朝的汉族官员对你也颇敬重。也就是说你对汉族士、官都具影响力。如何?我这话没说错吧?」
「过奖!饼奖!是永宁王和一些同僚不弃,我才得些虚名,哪有什么真才实学,更谈不上影响力。」邢臻可受不起少王爷无端的赞誉。
「邢少监未免过谦,我探听到的可非如此。不过无妨,你我心照不宣就成了。」少王爷别有深意的笑了笑,拿起酒壶亲自替邢臻斟满酒。「来!我先敬你一杯。你难得过府来,今天定要跟你好好讨教、讨教。」
邢臻举杯一饮而尽,脸上带著笑,心里却苦哈哈。这顿饭可真难吃啊!
「听说当今圣上颁令的措施常引得怨声载道,不知邢少监对此事有何看法?」
邢臻听见他这番话,陡地一震,随即敷衍地笑道:「皇上的政绩不是我这种卑微的官员可以多说话的。少王爷若真想知道,该问御史大人才是啊!我这司天监的少监,只管看天相,不管看人事的。」
元朝天文历法由太史院和司天监主掌,司天监还在太史院之下。而司天少监只不过是司天监之下一名辅佐官员,是微不足道的小辟。
少王爷摇摇头,表情颇不赞同,「邢少监这么说可就错了。书上有云:‘应天理,顺人事。’那不就是说得顺著天理,在人事上才能有番作为吗?所以少监虽只知天相,实际上已知人事。」
「这话是不错,可是……」邢臻迟疑著。少王爷今天谈天相、问人事,难道他真的想……夺位?邢臻心中一凛,慌忙敛起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诧之色。
「既然如何,我想请少监替我朝看看当今皇帝的气数。」
「这不是可以信口胡说之事,请少王爷问些别的吧!」邢臻态度变得强硬。
「若我一定要问呢?」
「那我只能说无可奉告!」邢臻不假辞色的拒绝。他不想跟这种事有任何牵连,这并非为他个人,他得为身边所有的人设想。
「你……」少王爷脸色全变,怒目瞪视邢臻。「说来说去,我这忙你是不肯帮了?」
「不是不帮,实在是使不上力。请见谅。」邢臻起身说道,「多谢少王爷的招待,既然对你无所帮助,我也不好多叨扰,就此告辞,多谢盛情款待。」
邢臻不待主人下逐客令,识趣的自动告辞,带著玄野离开大厅。当然,少王爷可不会赶来相送,因为他正在大厅里咬牙切齿,气的火冒三丈呢!
不愿让永宁府的马车相送,邢臻自行在大都城内雇了辆马车,一路上面色凝重的沉思著,担心这平静的生活过不了几日了。
玄野不打扰邢臻,自顾留意著四周状况。那个少王爷恐怕没这么容易善罢干休,搞不好会派人来报复。
他们雇马车离开永宁府时已是戌时,天色早已全暗,城里的人大都躲在屋里避寒。一出大门大都城门更显得冷清,这种雪天寒夜郊道上根本连个人影也瞧不著,马车前的油灯黯淡的晃荡著,灯光映在皑皑雪地上,添了几分苍凉。
骤然,玄野感到一股杀气迫人而来。
「大人,小心!有埋伏!」他让邢臻躲往马车角落,吩咐车夫快马加鞭,尽速穿过眼前这片黑黝黝的林子。
行了不久在树林的飒飒声中突然多了一种细微的咻咻声,且愈来愈近。这种声音玄野再熟识不过,是箭!而且是很多的箭。
「快走!」他不由分说的拉起邢臻撞开的车盖,往上逃窜。
「怎……哇!」邢臻还没弄清楚怎么一回事,人就飞上天落在树上。待他站定脚时,才看清他们的马车已如刺猬般长满一根根的刺。
马车两侧插满了箭,而车夫和马匹身上亦中了无数的箭,殷红的鲜血怵目地染在雪地上,腥味渗入凛冽的冷风里,碎裂的油灯使火舌迅速蔓延。
玄野冷冷地望著这一切。
邢臻则紧握双拳,气得浑身打颤。「太过分了。这……」
玄野连忙制止他出声。树下有十来位黑衣蒙面人悄悄离开隐身处,慢慢接近马车。
「头儿,里面没人!」其中一个蒙面人往马车里探了一下,随即惊慌失措地大叫。
「什么?!这么多箭还射不死他们。」看似头头的人愤怒地挥著拳,厉声吩咐道:「就算没死,他们也一定受了伤,快去追!两个都得给我抓回来。」
玄野待他们散去后,才扶著邢臻由树上跃下。「大人,我们快走。」
两人随即在树林间闪躲、穿梭,往回程赶去。但邢臻终究上了年纪,又是文人,动作当然没这些成天舞刀弄枪的家伙俐落,未久就气喘嘘嘘,跟不上玄野速度,终于还是被发现。
「看到了,在这里!」惊喊的声音在林间响起。弹指间,所有的火把已聚集在他们周围。
玄野不屑的瞟了他们一眼。若不是带著邢臻,这些人根本不配、也不值得他动手,他大可大摇大摆的打他们面前经过,他们连他的衣角都踫不到,更别说是想拦下他了。但如今他可不能自暴身分,只得勉为其难的陪他们玩玩。
「大人,你在这躲一躲,别乱动,一切由我应付。」他将邢臻扶到一棵树下,冷冷的站定,瞪著那些死到临头的蠢蛋,气定神闲的说道:「你们这一大群人半路拦劫还毁了我们的马车,是何居心?想置人于死地吗?这不太好吧!杀人可是要偿命的喔。不过,想杀我,你们这辈子怕是没这能耐。所以最好趁著还没有受伤时赶快走人,否则刀剑无眼,动起手来你们非死即伤,到时我可不负责任。」
「狂妄的小子!满嘴废话!」那头头被激得怒火冲天,连忙道:「射!射!」
箭立时由四面八方对准玄野射去。
只见他遒劲矫健的身驱轻松自在的在箭雨中穿梭,飞箭连他的袍衣都未沾到,甚至连飞往邢臻方向的箭他都能及时一一挡住。
邢臻睁大眼,瞧著生平见过最厉害的功夫。原本玄野说大话时,他还真替玄野捏把冷汗,但这时见著他的身手,才知他没半点夸口。
他移交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撩乱,到后来只见条黑影穿来飞去。
偶尔有人陪他玩玩倒也不错的。只是对手太弱,不甚过瘾。玄野玩得兴味正浓,突然看见邢臻瞠大眼,用不敢置信的眼光瞪他。
糟糕!玩过火了!身分被怀疑了吗?
玄野赶忙放慢速度,装出力不从心的样子,故意让自己的手臂中了一箭,再将利剑用力一挥,让所有来箭统统倒回,立时传出此起彼落的惨叫声,众贼全部倒地不起,只能呼天抢地的在地上翻滚。
「今天踫上我算你们倒霉。我知道你们是少王爷派来的,回去告诉他,少动邢府的歪脑筋,否则我照样会把他派来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到时他可别怪我不给他留面子。快滚吧!」
那批人一听玄野放过他们,连滚带爬的一哄而散,顷刻就溜得不见踪影。
玄野把臂上的箭拔下顿时血流如注。其实普通的箭根本伤不了他,他还得故意弄出伤口,挤出点血来。真是麻烦!
「玄野,你的……手,快止血,不然会废了的。」邢臻忧心地瞧著他的伤口。真不知道雨织从哪里找来这么奇特的人,打起假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厉害,流起血来也是惊心动魄的骇然。
「不打紧,小伤不碍事。」玄野全不当一回事的笑了笑。
邢臻看著玄野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的轻松笑脸,再看著捂住伤口的指缝中不停冒出的鲜血。天呀!他们家来了个不得了的人物,一个真正的、铁铮铮的汉子。
再邢臻敬佩万分的眼光下,玄野总算完成护卫责任,安全的将他送回府。
由于马车被毁,剩下一半的路程只得步行。所以当他们回府时,都快过了亥时。也正因为他们回来得太晚,才一踏进大门,邢夫人就气急败坏的迎上前,一看邢臻没事,高兴的又哭又笑。
「你们耽搁了这么久,我都担心死了。前次路上打劫受的伤才刚恢复,若再有个三长两短那可怎么得了?」
「拜托你节制点好不好?年纪都一大把了,还成天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也不怕被人家看笑话。」邢臻提醒夫人。
雨织赶来时刚好听到这话,一脸不以为然的嗔道:「叔父怎能这样说婶婶呢?婶婶担心得连晚膳都没用,坐也坐不住,尽往大门口跑,就怕叔父有个差错,如今被你这么说,真不值得。」
邢臻向来拿府里这两个女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被雨织说了一顿,也只能歉然笑道:「算我失言,失言!」
「这才对嘛!」雨织转嗔为喜,这才望向站在叔父身后的玄野。她嫣然一笑,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将叔父平安的送回来。」
「啊!对了。玄野为了救我受了重伤,雨织,你快带他去疗伤。」
「不劳烦邢姑娘了,这点伤我自己回房打理就行。」语毕,玄野匆忙点个头,便往琉璃轩行去。
雨织那突然的粲笑绚烂得让他窒息。那样的笑容美得懹他害怕。
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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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织在她的落月轩里,正可怜兮兮地被催促著去探视玄野的病情。
「他不是说不要紧吗?那我何必多事?」雨织噘著红唇,不情愿的说。
她当然也为玄野担心,但他方才那副神气模样,让人想了就气。他既然那么不希罕,她何苦去自讨没趣?
「人是你雇回来的,人家受了伤,你好意思不去探望一下吗?而且你叔父那条命可是他保住的,说什么你也得去谢谢人家。」邢夫人苦口婆心的劝道,「方才我和你叔父都去看过他了,他也只让我们在门口慰问几句,就直催我们回来,所以你去看看他也花不了多少工夫。别让人家笑话我们不懂礼数。」
「好啦,好啦!我去就是。」若她再不答应,恐怕婶婶会唠叨到她耳朵长茧,还未必肯放过她。
邢夫人见游说成功,总算松了口气,「要去就快,时辰都这么晚了,再迟可要打扰到人家歇息了。」
瞧婶婶一脸满意的离开,雨织在房里又磨蹭了半天,才拿了一堆他可能用得著的外伤药,拖著不情愿的步伐往琉璃轩走去。
最好他睡死了,听不见她的敲门声。反正她来过一趟就足以向婶婶交差。
「玄野,你睡了吗?」她在玄野的房门上敲了两下。
应声而开的门让雨织大失所望。
「邢姑娘,真是稀客,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玄野斜倚著门,似笑非笑的瞅著她。
雨织觉得他语带调侃,但念在他负伤在身的份上,决定不与他计较。
「你不会是专程来看我的吧?」
「当然不是。」雨织急忙否认,将捧著的药往他怀里递。「是婶婶要我送些伤药过来的。」
就在玄野伸手接到时,她蓦地倒抽一口气,瞠大双眸著瞪著他右臂上丝毫未处理的伤口。
「你故作神勇啊?干嘛不把伤口包扎起来?」雨织嚷嚷著。
他不在意地瞟了伤口一眼,悠哉的说道:「小伤,根本就不碍事。」
「不碍事?!」雨织拉高嗓门,蹙眉盯著那血肉模糊的伤口。「这种伤叫不碍事,难不成要等手臂废了才叫碍事?拜托你别尽杵在门口,赶快去疗伤成不成?」
「是,遵命。」玄野夸张地弯腰鞠躬,然后转回房里。
本来送了药,就算完成慰问的任务,但雨织却不自主的跟进房,监督他疗伤。她看见玄野卷起一袖,将她送来的药随便涂抹两三下就想了事,不自觉地开口制止,「不行!不行!你根本没认真的在处理,这样伤口会复原得很慢的。」
听到自己过度激昂的话语,雨织猛然住口。
啊,她这是干嘛?玄野的伤好得快或慢干她何事,她急个什么劲?
「那麻烦姑娘让我见识一下,何谓认真处理?」玄野向她伸出手臂。
雨织迟疑著,暗责自己多事。
「不敢?还是不屑?」玄野挑眉问道。
替他疗伤根本不是她该做的事,跟这危险的人太亲近更是不妥。然而她却不愿承认自己的怯弱,于是不得不上前为他疗伤。
雨织拿著药,一副急于画清界线的模样,「你为了保护叔父而受伤,我可是冲著这一点才帮你疗伤的喔!」
「这我当然知道。」玄野笑著。她对他还是满怀戒心。
只要把他想成普通人就没事了。雨织这么想著,心跳却不听使唤的加诉,拿著药的手也微微颤抖。然而心里虽慌,她脸上却不露痕迹,专心一意地只将视线胶在伤口范围。虽然不看他,却可以明显感受到他紧紧跟随她动作移动的灼热眸子。
他的眼神让她心神一震,连忙掉开头,并努力说一些话掩饰自己的腼腆失态。
「真不知你脑子在想些什么,这么严重的伤口竟放著不理。叔父和婶婶也真是的,他们不是来看过你了吗?怎么没叮咛你要照顾好伤口?」雨织颦眉仔细的包扎著他的伤,边叨叨絮絮的咕哝著。
玄野带著奇异的眼光瞅著她。
她松松绾著的发髻有几绺掉下来,在细颈旁轻轻拂动,黑亮的青丝像沁凉的流泉,将粉嫩的颈与颊衬得更加雪白,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在他身上忙碌著。
「你怎么变得温柔起来了?」他含笑支颐。想不到假装受伤还有这等好处。
雨织忽地停下手,星眸含怒的盯著他,「你的意思是说,我一直都很不温柔,是吗?」
「当然不是。」难得能和平相处,他可不想再与她开战,玄野连忙解释道:「只是你说起话来咄咄逼人的,让人招架不住。」
「咄咄逼人?有吗?」雨织侧首想了一下,坚决的摇头。「我才没有,咄咄逼人的是你。」
「这样说来,我们是半斤八两。」
「瞎说,我才跟你不一样。」就算她不介意跟他抬杠,可也不会承认自己和他同类。「你去问问婶婶和街坊邻居,谁不说我乖巧可人?」
「这么说来是我的错?」他好喜欢这样跟她说话。也许一开头他们见面的方式太过突兀,才会造成那么大的冲突。
「就是啊!就是!」雨织连连颔首。「你那样突然跑过来强迫人家收你当护卫,不被痛骂才怪。你少把责任推到我不温柔上,我可不接受。」
雨织想起初见他时的震撼,以及与他争执时他那种要将人吞噬的迫人力量。会不会现在的他只是种短暂的温和表现,因为他受了伤?
眼见谈笑风生的容颜倏然地消失,翦翦瞳眸里升起瑟缩的惧意,他突然有种留不住美丽事物的遗憾与心痛。
「我说过了,你不用怕我的。」他的手轻拂著柔腻粉颊。他喜欢这种触觉。
「我才不怕你!」雨织一把拍掉他的话,「我讨厌你说一些自以为是的话,更讨厌你贸贸然闯进来,硬逼著我做措手不及的决定。讨厌!讨厌!」
其实,她最讨厌的是自己。方才一切不是都很好吗?为何要一手毁掉呢?她到底在害怕些什么?他明明说的是实话,为什么自己就是忍不住想臭骂他一顿?
「对不起,你说得对,我一点也不温柔。」雨织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往房门口跑去。
「等一等。」玄野一个箭步上前抓住她。他不知道自己在想做什么,只是觉得不能让她这样走掉。
呀!她又落泪了。
「别哭!」他对这种星界里少见的泪水感到无措,胸口刺痛的感觉更让他混乱。他想象今天早上在曲廊那样紧紧的拥著她、吻她,但又怕会惹她发怒。
他到底该怎么办呢?他空有一身法力,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干你的事,放手啦!」雨织怎么也甩不开被他紧抓住的胳臂。
「你不哭,我就放手。」
雨织胡乱抹了一把脸,算是把泪拭净,忿忿地瞪著他,「我不哭了,你放手。」
「刚刚不是还谈的好好的吗?怎么说走就走?」玄野还是没放开她。他真不知道自己干嘛低声下气的?他可不记得曾用过这种口气与人说话。
不过这招倒是挺管用的。雨织怔怔的望著她,好象忘了方才哭嚷著要离开。
他不那么狂妄霸道的时候,真的是挺魅人的,让她害怕的炯炯黑眸像灿灿繁星闪烁著;那种以铜强铁壁向她压迫而来的气势也不见了。
「你的伤我已经包扎好了,而且这么晚你也该休息了。」雨织用力挣开他的手,却没有移动脚步。
「怎么了?」他俯首,想看清她的表情。
雨织垂首,迟疑地轻咬红唇,半晌才叹了口气,仰首用澄清明亮的眸子直直地望进他眼底。「好吧!我承认我怕了你,尤其是你恶狠狠地瞪著我的时候,我更是怕了要死。」
她大大松了口气,终于把真正的感觉说出来,心里舒坦多了。就算他会看不起她,她也不在乎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我还以为是什么呢!」玄野哑然失笑,「你放心,就算我用恶狠狠的眼光瞪著你,也绝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不过日后我会小心谨慎,尽量不用恶狠狠的眼光看你。」
「还有,不准有怪异的举动。」他今天心情似乎特别的好,她得乘机一次把话挑明了讲。
「什么怪异举动?」玄野拧著眉,不知她在说啥。他的毛病好象突然变多了。
「嗯……嗯……」雨织支吾半天才红著说:「就是今早你在曲廊上做的事,你……」她双颊染著灼灼红晕。笨!她真不该再提这子事的,就当从没发生过就好了嘛!
玄野看著娇羞满面的她,终于恍然大悟。可是,他却突然好想做她正下令禁止的事。
「你说的是这个吗?」他迅速在她唇上吻了一记。
雨织惊跳开来,拼命抹净双唇,边喊道:「才说不许,你又来。」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玄野笑著宣称。他知道这话当然不可能被实践。
「嘻皮笑脸的!你可得记牢自己的承诺。」语毕,雨织以快的几乎是夺门而出的速度跑开。直到回了房,还止不住地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