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我惊跳著坐起,映人眼帘的是满室的雪白,有人按住了我,是朱瑞。他很紧张也很憔悴。
「小可呢?」我惊恐万分,抓住他的手几乎掐到了他的肉里。他握住我的肩,似乎要给我力量,这无形中又增加了我的惧怕,害怕从他口中会说出那一个字。我颤著唇,紧紧地盯住他。
「洁衣,你冷静一点。小可——他应该没事的。」
「什么是应该?他在哪里,手术室吗?」我挣扎著下床,却发现脚下毫无气力。
「洁衣——小可本来就不属于你,总有一天他要离开的。今天或是明天,他总要离开的。你坚强一点,洁衣——」
「小可——他死了,对不对?对不对?」我喘著气,急切地摇著他。
「不,没有!小可只是走了,动完手术,他就不见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不见了?不见了?」我重复著,细细地回味这三个字的真实性,也许朱瑞怕我伤心骗我的。
「洁衣,忘了小可吧!他也许想起以前的事了,所以才离开的,洁衣,你忘了吗?小可有那么好的身手,他绝不是先天的弱智,他可能恢复了,对不对?」朱瑞极力地让我振作,而我颓然地倒回床里,心中抽痛著,闭上眼,任由泪水如泉涌出。
没有人能了解我失去小可的痛楚。
一连几天,我都未去上班,躺在床上,愣愣地注视著天花板,那天花板上全是小可的影子。
朱瑞对我殷勤备至,这几天,他天天都来,给我带吃的,给我讲公司里的事和一切他所看到的滑稽的事。为了我能快乐起来,他还千方百计地找到了思文。
看到思文,我几乎感到我已哭尽了所有的泪水,抱著她,我嘶喊著:「思文,我不该对他说我不要他的,思文,我不该说的——」
思文拍著我的背,哽咽著:「洁衣,那不是你的错——小可离开了,就让他离开吧!没有他你已经活了二十二年了,如今,你依然可以快乐地生活著。」
「……」我无言以对,只是一个劲地哭,知道没人可以了解小可对我的意义,其实,或许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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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文说得很对,没有小可的日子我依然要生活,日子也依然过得很快。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夏去秋凉,那分秋日的淡淡愁意,让我的心茫然一片。大街上,人群中,嘈杂声里,我却奇异地感到了寂寞、孤独。为什么以前竟从未有过?
「洁衣——」身边的思文静静地开了口,她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想找个话题,可思索了老半天,还是沉默了。
我知道她也在想心事。
「思文,你的那份感情,还没有理清吗?」
她长叹一声道:「我不知道,他这几天很忙,我已经有三天没见他了。」
我惊愕地看著她,那口气竟带著如此重的思念,短短的三天,竟让她如此想念一个人。
我笑著抓起她的手,道:「你已经理清了,还说不知道?」
她一愣,随即脸陡然红了,掩饰著看著对面的绿灯道:「过马路吧!别胡说八道。」
她甩开我的手,飞奔著冲到对面,冲著我直招手。
我一笑,向她走去,绿灯在闪了,我想加快脚步。
「洁衣,小心啊——」思文在对面尖叫。
有辆车从拐角处开来,吱——在我面前猛然刹住,车里有个女人探出头来叫著:「找死啊——」
找什么死,明明是你们在闯红灯嘛。我怒瞪了她一眼,不经意地看到扶著方向盘的那个男人,陡然怔住。
小可——
我的心狂跳著,久久地颤动著嘴唇,他也在注视著我,可他的眼神却是全然的陌生,那怀疑、那冷酷、那阴沉、那诡异,那——那完全不是小可的眼神。他的身上没有任何小可的影子,他只是一个酷似小可的人而已啊——我闭上眼,任那分沉痛划过心底,思文冲了过来,拉住了我。
「怎么了?洁——」她也愣住了,我知道她也看到了坐在车里的人。那辆车很快地绕过我们,呼啸而去。
「洁衣——他——」隔了好久,思文才开口打断了沉默。
「他不是小可,只是和小可长得很像而已。」我叹了口气,仍然想著那人的眼神,如果小可的眼神令我怜惜,而这个人的眼神却让我害怕。是的!他只瞪了我一眼,我就已经感到一阵冷冷的寒意。
「洁衣,你知道有个叫风清扬的人吗?」
「风清扬?」我想了想,摇摇头,「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
「他是国际刑警的警司,以前在小惠家里,我曾见过他,刚才,那个人就是风清扬。以前,看小可的时候,我总觉得他熟悉,现在想起来其实就是他。」
「不,只是长得很像而已。」我愣愣地回答。
思文叹了口气,也不与我争辩,淡淡地道:「好吧!就算很像吧——你的事解决了没有?」
「我的事?什么?」
「朱瑞啊!难道你没看出来他喜欢你啊!」
「那又如何?」对她的话,我没有太大的反应,仍旧淡淡地道。
「朱瑞为了你可以放弃那么多,你不感动?」
「……」这句话问住了我,是的!我为什么不感动?一直以来,我都不曾对他正眼看过,为什么?
「洁衣——你有没有发觉,其实你情不自禁爱上小可了。」思文认真地说。
我一震,止住了脚步,愣愣地注视著她。
我不知道在我的眼里她看到了什么,但她的目光一下子润湿了。她感动地说:「洁衣,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才真正地明白,你上次与我说的那句话。爱就是爱了,再逃避、再不愿承认,你还是已经爱了。这是不争的事实——」她顿了顿,又道:「洁衣,我现在把这句话送给你。」
「那又如何?毫无意义。」我依旧愣愣地回答,她陡然一惊。我淡然一笑,继续往前走。
是的!现在谈是否真的是爱已经毫无意义了,小可不在了,我一个人爱了,那又如何。多可笑!多爱捉弄人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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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其实真的很爱捉弄人,几天后,父母打电话来,说是朱瑞出事了。细问之下才知道他被警察抓了,详细情况他们也不知道。
币上电话,我狐疑地去找思文,思文的回答让我震惊万分。
「什么?朱瑞被抓了?天哪!他一定去找那个风清扬了,他说他要去查他的底,洁衣,这下完了,那风清扬是出了名的冷酷无情,对别人揭他的底更是恨之入骨,而且特会公报私仇。」
「思文,这下他被你害苦了。」
「喂,是被你害的吧。」她马上抗议,对推卸责任她倒是当仁不让。
我瞪了她一眼,往门外走去,她叫住了我:「洁衣,你去哪里?」
「当然去救他,难道坐在这里等吗?」
「你要去找那个风清扬吗?」
「如果这是惟一的路——那我只能这样。」是的!我必须帮朱瑞,否则我想我一辈都无法将这分歉疚放下,虽然,我并不认为那都是我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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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风清扬确实是惟一的一条路,警署里的警察们一听我要见朱瑞,都面有难色地道:「这个人是风SIR捉来的,所以要见他必须由他批准。」要见他都不行,何况是要他们放人。
可风清扬却不是那种好找的人,他的行踪没人知道,他的手提电话是保密的,他的家更是无人可知,茫茫人海要找这样的一个人简直是大海捞针,何况他根本就不去警署。
我就这样一筹莫展了三天,还是思文有办法,塞给了我一张字条,是一个地址。她用歉意的眼光对我说:「对不起,我不能陪你去,我答应了皓哥,不与那位风先生打交道,所以他才给我这个地址的——」
「哦——思文,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没事,我可以一个人去的。毕竟他与小可长得很像,对不?」虽然这的确算不上什么理由,但我这样鼓励著自己。
这个地址不好找,拐弯抹角的在很荒僻的郊区。不过房子很大,是很有气派的公寓楼,他的家位于十二楼。
A座门口,我停了下来,犹豫著按响了门铃。心狂跳著,不知道为什么,我竟非常害怕看到他那双阴霍、冰冷的眼楮。
门久久未开,也许没人吧!我的心竟奇异地轻松了,正想转身。大门出乎意料「刷」地开了。
他站在门后,衣衫零乱,一看就知刚从床上爬起来,那双眼楮射向了我,我又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他的脸、他的身形,明明就是小可,可那神情——在他的身上我却丝毫没有找到小可的影子。他不是小可!肯定不是!
欠了欠身,他让我进屋。
砰!门在我身后发出一声巨响,带走了所有的光线,此时正值下午两点,他的屋子竟漆黑一片,黑暗中我更是恐慌。他的眼神是冷的,他的家也是冰冷得毫无温度。
「你是谁?到这来做什么?」我好不容易模索到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循著他的声音,猜测他是坐在我对面吧?啪!他扭亮了台灯,猛然亮起的灯光刺痛了我的眼,我伸手去挡住扁,待稍稍适应后,才发觉自己坐在矮几旁,而那椅子本来不应该在这偌大的,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客厅里的,也许他是用来放东西,或是什么的。
台灯在矮几上,而他就坐在对面的沙发里,背对著灯光。让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这种姿势老实说每个人的印象应该都很深刻——就是电视里的审犯人场面嘛。
「我在等你回答。」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一如他的眼或是他的屋子。
「我、我姓唐。叫——」
「这不重要,说重点吧!」他显得很不耐烦。
「好吧!我是朱瑞的朋友,也许你还记得这个人吧!他被你抓了,我想如果可以,请你放了他。」我一口气地说完,等著他的回答,久久,他的声音才又响起。
「你为什么那么紧张?」
有没有搞错,急的人不是他吗?怎么还有时间问这个。我想了想才道:「那是因为我看不到你,而你却把我看得一清二楚。」这是实话。而他却发出了笑声,那笑声竟也带著冷漠。
「开什么玩笑,我可没有能力把你看得一清二楚。」这算什么话,都是成人了,虽然我毫无经验,可这话带著的明显双关语意仍让我感到了脸上发烫。
「你把灯全打开好不好?」至少那样,我不会感到有压力,他想了想,还是开了灯。也许我是想错了,灯光下的他更让我心慌,他懒懒地靠在沙发里,舒展著腿,阴霾的眼神不时地瞟著我,似乎很欣赏我的惧怕,嘴角还时不时地露出丝诡笑。他的手指里夹著根烟,淡淡的烟雾无形中助长了那分神秘。站起身,我有种想逃的冲动。
「我想你对朱瑞没什么印象,那我明天就去警局说你同意放人,好吗?」
「我有同意吗?朱瑞——那个查我老底的人。」他说得咬牙切齿,看来他真的不喜欢人家知道他的私事。
「对不起,那应该不算什么大罪,他——」那确实不能算是罪,何况他的动机也是为了我,好傻的朱瑞。小可他可以惹,可这个风清扬,他怎么惹得起。
「你是他什么人?」
「我——朋友吧!」也许朋友也不能算吧!我径自地发著呆。
「有没有踫过你。」他的口气听起来像在审一个犯人。
「什么?」我一愣,没听清楚他的问题。他微微一笑,如果那是笑的话,绝对比小可的哭还难看。
「你有没有哥哥或弟弟?」小可会不会是他的亲人,长得如此的相像。
「什么?」这回轮到他怔住了,不过那神情在他眼底一晃而过,他的脸依旧毫无表情,看了我许久才道:「你的问题问得奇怪也很突然,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我们认识?」
「没有——」我断然回答,他肯定不是小可,那样的话,我自然不可能见过他。看了看腕表,我想我该放弃了,于是起身向著门外走去。
他没有叫住我,当然也没有理由挽留我,只是用眼光追著我,不知为什么,我竟感觉他的眼光带著不怀好意的色彩。
走到门边,我去拉那扇门,却怎么也拉不开,难道有机关不成?我仔细地研究了一番,徒劳无功,不由求助地看了看他。
他笑著,这次笑才算是真正的笑了,开心的、得意的、恶作剧的。这样的笑奇异地驱散了我心中所有的畏惧。
我瞪了瞪他,不由自主口气里带著责备:「你还笑,不帮我开门吗?」
这句话俨然是对一个老朋友说的,我怔住了,他也怔住了。久久才走到我的身边,没去开门,只是目不转楮地看著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竟觉得你如此的熟悉?你说你叫什么来著?」
「洁衣——」我被动地答道。他歪著头,开始思索著。可马上他又痛苦地捧住头,额上陡然渗出了冷汗。他失过忆!我肯定,以前小可想往事时也头痛过一次,自那次后我便不再让他想了。
我把他扶到沙发上,跑到浴室找来毛巾浸了冷水,替他敷在额上。
「好点了没有?」我轻声地问道。
他抓住我的手,良久才道:「你的手好暖和,好软,好软。」他像是在梦呓,眼楮却瞪得很大。他的手心满是汗,我用毛巾替他擦了擦,知道他仍在疼痛不已。
「你为什么不睡一觉,也许醒来就不痛了。」
「你能留下吗?」这个口气倒是百分之百的命令式。
「这样好不好——我留下来陪你,你放了朱瑞!」
「你倒会谈条件,等我睡醒再说吧!」他闭上眼,眼皮却不停地抖动著。我站起身,扶起他的头,坐在沙发里,再把他的头安置在腿上。然后一如往日对著小可那样,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著他的头发。
他很快就睡过去了,在他均匀的呼吸里,我恍恍惚惚地感觉似乎他就是小可——当他睡著的时候,他的确就是小可。
他这一睡直到凌晨三点的钟声敲响。他才有了要醒的意思,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我,竟然吓住了。我不由自主笑了起来,昨日来的时候,我还在怕他,如今他倒是见我害怕了,真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等他坐起身,我揉了揉酸痛的腿,站了起来,
「你可真能睡的,知道吗?你睡的时候只不过是下午两点而已。」
「是吗?我睡著了?」
「当然睡著了,不然这十三个钟头你在干吗?」这个人倒是奇怪。我看见他的厨房里有冰箱,便探过头,打算找点吃的。
「你一直都在这里?」他的眼神闪著疑惑。
「当然,给你当枕头呢——不过也偷睡了一下。」我轻笑,奇怪自己的好心情,自小可失踪后第一次如此轻松。
「你在找什么?」他跟著我走进厨房,见我东看西看的,不由奇怪。
「放心,我只是找点吃的,不会偷你东西的,我没那爱好。」他的冰箱是专门放速食面的,除了速食面还是速食面。我无奈,肚子饥饿难受。打开火,我拆开两包,打算一人一包将就著对付一顿。毕竟离天亮已不远了。
我们很快就吃完了,洗好碗,我擦著手,想再对他说一次朱瑞的事。
沙发边的电话陡然响起,在这寂静的客厅里响得格外的嘹亮。他就坐在沙发里,却似乎完全没有要接的意思,仍旧看著想来应该是昨日的报纸。
那铃声响了很久,我才忍不住走过去,一把拎起话筒。
「喂——找谁?」我尽量地放柔声音。电话那头隔了许久才传来急急的女声。
「洁衣——是你吗?」
「思文?怎么是你?」我一愣。
「洁衣,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连声道,感觉到坐在沙发的主人已用不痛快的眼光在盯著我了,「好了好了,思文我们改日再说,再见再见——」我急急地挂断电话,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是我朋友打来的——」
「你朋友?哼!还真是神通广大。」他瞪了我一眼,站起身,径自走向浴室。我怔在那,直到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才呼了一口气坐回沙发里。我头痛地想著,也许只能等到天亮才能离开了。
「铃——」电话铃声再次响起,我吓了一跳,慌忙接起,怕又是思文打来的,刻意压低著声音。电话的另一头,不是思文,却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呃」了老半天才道:「风SIR在不在?」
「他——」深更半夜的,竟还有人找他。我看了看浴室,「他在,不过请你过一会在打来吧!现在他在浴室。」
「哦——那好,请你转告他,那位姓朱的案子,明日得了了。」
「等等!」我的心一跳,姓朱的,莫非就是朱瑞了,「你等一下,」
我快步奔到浴室门口,见门虚掩著,便想都没想地推了进去。他惬意地躺在浴白里,舒展著双腿,此时正瞪著眼楮看著我。
「你的电话——」我把电话递给他,他不情愿地接过,眼楮仍死盯著我。
「嗯——嗯——」我跪坐在浴白边,焦急地看著他,而他仍「嗯」个没完,直到挂上电话,他也没有说过半个字。
「怎么样?是不是明天可以放人了?」捧著电话,我急急地说,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你那么紧张干吗?姓朱的那人对你很重要吗?」他用他湿漉漉的手捏住我的下巴。见我点头,他的眼里燃起了怒火。「免谈!」
「不要玩啦——他与你无怨无仇,为什么你要与他作对呢?」
「是他先来惹我的。」他懒懒地站起身,跨出浴白。
「那是他不对,不过我可以保证,那绝不会对你造成任何威胁。」而我则彻底忘记了男女有别的习惯,一边说著一边下意识就要伸手拿干毛巾,替他抹干身子。然后——
「你好像很会伺候男人。」
「呃——」他绝对不友善的语气让我清醒过来,惊觉他不是小可,而我却在做著为小可常做的事,脸一红,我逃也似的逃回客厅,拿起手袋,走至门边,又不争气地求救地看向他。「我要回去了,你帮我开门好不好?」
他仍站在浴室门口,双手抱著胸,脸上有分揶揄。
「这么就放弃了?好啊!就让那姓朱的把牢底坐穿吧!」他大踏步走来,作势要为我开门。
一听这话,我一振奋,慌忙按住他的手,「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还有商量的余地?好吧!你要让我做什么?收拾屋子吗?或是洗衣服?或是什么?没关系,你尽避说。」
他转了个身,往房间走去,见我像跟屁虫一样跟著他,他便淡淡地道:「没那么复杂,陪我睡一觉就可以了。」
「真的?就那么简单?」我还以为他要一笔昂贵的释放费呢?害得我提心吊胆了一夜。睡一觉——现在是凌晨四点,一夜未睡,我的眼皮还真的在打颤呢,何况现在叫我回去,恐怕也难叫到车。如此偏僻的地方,说不定还会有更糟的事发生,他是在变著法子体谅人吧!
嗯!有这可能。
我就这么一路想著走进他的房间,他早已在床上躺好了,冰冷的屋子,连床单也是冷色调的黑。
「过来!」他拍拍床沿,命令著。
我一怔,突然想起我还没有洗澡,但是在这陌生的环境洗澡一向都不是我所愿意的。我站在门边,想了想才道:「我想,我坐一下就可以了,反正再过两个小时就天亮了,没事——你睡吧!我就坐在客厅里,不必招呼我。」
他扬起了眉,眼里带著笑意。
「你还真是有意思!过来——我不习惯那么远与人说话。尤其是女人,何况我还坐在床上。」我一愣,不明白他什么意思,但我还是乖乖地走了过去,毕竟我是有求于他的。
才走到床边,他便一把抓住了我,我站立不稳扑倒在床上,手臂被他的大掌按住,我挣扎著想站起身,可他的手掌似一把铁钳让我动弹不得。他那庞大的身影也如影随至。
我侧过头,躲过他向我俯来的脸。老实说,我当时真的不大明白他的意图。
「我还没洗澡,会把你的床单弄脏的。」
「没关系——」他的呼吸很急促,几乎是在粗喘著,我很奇怪他的反应。
「你很累吗?」拍拍他的背,我把手伸到他的发角,不停地抚模著。想让他安静下来,而他果然不再动了,只是把脸贴著我的颈后,庞大的身躯紧压著我。我用另一只手,拉过被子,把我们两个重叠在一起的身躯盖住,一如和小可的相处模式。
「你是谁?为什么我总觉得你那么熟悉?」他苦恼地在我耳畔低呼。我动了动头,想侧过去看他,却踫到了他的脸。
「是吗?也许是我对你熟悉的缘故吧!知道吗?我认识一个人和你长得一模一样,当然,有些地方还是有差异的,他——是个弱智。」
「是吗?你的亲人吗?」他说得很轻,带著沉沉的睡意。
我想了想摇摇头,苦笑道:「可能什么也不算,算了,不谈这个。谈朱瑞吧!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冒犯你,他有不得已的苦衷,请你相信。」
「哼——我要睡觉了,有事睡醒了再说。」又睡觉?不是刚睡醒吗?
「好吧——」也许他是真的很累,或许几日没睡了吧?
我闭上了嘴,轻轻地拍著他的背,任由他躺在我的身上。
他的眼神是冷的,他的屋子也是冷的,可他的身体却出乎意料地温暖。那熟悉的沉重一如小可,他真的很像小可——当他睡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