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谈话之际,解祁辰强迫自己冷静地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掩饰著自己狂飘的心跳。他紧闭上眼将头向后枕在沙发椅背上。
「刚才差点吓死你了吧?」
解祁辰犯地张开眼。「是你!」那个在电话里匆匆留言的声音。
「聪明。」骆羽知道他认出自己了。「是我将她带到这里来的。」他微昂起头,准备接受解祁辰可能接著而来的怒气。
「祁星要你这么做的?」解祁辰只是挑眉,并不生气。
骆羽摇摇头,「是席蔚,是她叫我送一封信给邵蕾,然后将她带到这儿的。」
是她?不是祁星!「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骆羽窃笑。「只不过看见你手里的刀……似乎忘了放下。」
经他这么一说,解祁辰才发现自己仍紧紧地握著那把刀。
刀口上鲜明的血渍让他想起方才邵蕾拿刀抵住自己脖子的一幕,他心有余悸的轻合上眼。他是这么害怕失去她!直到刚刚他才惊觉这个事实。
但他刚才却又自私地拿话伤她!只为了要激祁星生气出手揍他,好让他稍微减轻对不起祁星的罪恶感。喔,他真的该死!
看著解祁辰痛苦的神色,骆羽不禁坏坏地轻笑起来。
他睁开眼。「你笑什么?」
「想知道?两万元卖给你。」骆羽开出夸张的价码。
「疯子。」
「这消息可是有关邵蕾的哟!」骆羽吊人胃口的说。
「买了。」他知道这么做很夸张,也知道骆羽是在趁火打劫,但是他就是无法阻止自己拒绝有关她的一切。
「其实,她刚才拿刀抵住自己只是一时冲动,她根本都没有萌生过寻死的念头。」
「什么?」他吃惊地看向骆羽。
「别问我原因,你该比我还清楚。」骆羽走到门口,「好两万块,拿给席蔚吧,让她连同她的费用一起汇入我户头里。」
没想过要寻死?解祁辰紧蹙著眉,这样作何解释?
◇◇◇
「是骆羽把我带来这里的?」她早该想到的。
在席蔚的坚持下,解祁星回到房里休息。
席蔚递给邵蕾一张小纸笺。「这是骆羽要我转交给你的。」
邵蕾看过纸条后,面无表情的收了起来。
「你看过我写给你的信了?」席蔚问。
邵蕾点点头。「看过。」
「你明白我信里的意思吗?我中文表达得不是很好……」
「明白。」
「那么,你的决定呢?」席蔚屏气凝神地等待著她的答复。
邵蕾抬眼看向席蔚,然后想起解祁星。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还那么健康……她真的愿意跟鬼宿去任何地方,只是她一想到要残忍地赔上星宿的命就害怕得想哭。虽然星宿一直强调这不关她的事,但毕竟是借由她的手……不行,她做不到!
但另一方面,她更不愿意鬼宿白白牺牲……天,她该如何是好?
「一起去吧!」解祁辰的声音替她做了回答。「我们四个人一起。」
席蔚和邵蕾同时望向门口,才发现除了解祁辰,原来解祁星也在。
「如果要死,至少我也该明白原因。」解祁星的眼里写著坦然。
他不想再逃避了!一直以来,他被解家继承人这责任压抑著,表面上他让自己看起来毫不在意,但事实上他却一直嫉妒著祁辰的好运,他看起来像个好哥哥,总是包容祁辰对他恶作剧似的对待,事实上他是利用这逆来顺受的形象,让周围所有的人称赞和接纳自己,让他们排斥祁辰。
他向来不是个大胆的人,他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最后的好运终归是祁辰的!他只是稍微的表示一点小小的抗议而已。
或许,祁辰说得对……没有比坦然面对更好的方法了!
◇◇◇
「席蔚!」
邵蕾的惊叫声由远而近地传来,席蔚毫不吃惊地回头看著邵蕾推门而入。
邵蕾背抵著房门,没命地喘著气。
不用说,邵蕾刚才八成早在走廊上遇见解祁辰了。
席蔚微叹了口气,转回身继续收拾著行囊。「我还以为你们的感情很好。」她冷淡地说。
自从骆羽带她来到解家之后,邵蕾只要看见解祁辰向她走近,她立刻拔腿就逃,而每次她都拿自己当挡箭牌。她是无所谓啦,只是搞不懂他们两个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听见席蔚这么说,邵蕾的心猛烈地狂跳。她不能告诉席蔚……她怕他!
她好怕见到鬼宿,害怕他淡漠的神情和那双设防的眼神,害怕自己对他已经无法自拔的深深爱意继续泛滥,害怕他的接近和踫触,害怕自己无法拒绝他的所有,害怕他们之间已经发生的关系,害怕去回想自己自作多情的难堪回忆……她同时也害怕面对他,害怕听见他亲口告诉她他不爱她的事实。所以,她必须躲著他!
「叩,叩!」敲门声伴著震入人心的门板震动,让邵蕾猛地跳离门边。
是他!望著那扇厚重的桃花心木门,邵蕾的心跳有如擂鼓。
「叩!」敲门声再度响起。
她该怎么办?邵蕾孱弱的双肩惊骇不已地颤抖起来。
「谁?」席蔚平平静地问。如果邵蕾不想见到解祁辰,她便不会让他见她,正如自己这几天来帮她的一般。况且不让他们之间的关系有所进展,正合她的意。
「是我。」
解祁辰低沉的语调传来,惊得邵蕾直打哆嗦。他果然找来了!她该怎么办?她不要见他。对了,躲起来,她要躲起来!邵蕾心急地回头找寻任何可藏身之处。
「我想和你谈谈,席蔚。」
啥?席蔚和邵蕾愕然对视。
「有事吗?」在邵蕾没来得及回神的时候,席蔚已将整扇门敞开。她是故意的,她冷然地面对门外的解祁辰,想看著当他看见邵蕾时会有什么反应。
当解祁辰的眼光落在邵蕾身上的同时,她只觉得有道电流窜过全身,双脚仿佛被钉子钉住似的,更被解祁辰折目光紧盯得动弹不得。
但解祁辰的目光只是在邵蕾身上停驻了两秒,随即转向眼前冷静理智的席蔚。
「不介意的话,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谈。」
表宿……不是来找自己的?看著席蔚跟在解祁辰身后离,邵蕾的心慢慢地被抑止不住的苦涩给吞没。
「真是的,搞什么嘛!」在笑容扬起的同时,邵蕾的泪水也顺势而下。原来一切又是自己在自作多情!表宿根本就没想过要理她,她竟然自以为是地处处避著他,真是太可笑了!
可是……邵蕾跪倒在门边,这比说不爱她还要伤她呀!
用力捂著嘴不让自己哭出声,邵蕾任由眼眶中的泪水坠落。
你要笨到什么时候?你明明知道自己不过是用来解救解家的工具而已,你究竟在期待什么?他们明天就要回本家,一旦咒语的效力解除,自己也就毫无用处。
表宿不爱她,根本不会再多看她一眼,如果她再不知醒悟,那么最后的结局只会落得让自己满身是伤罢了。尽避如此,她还是无法阻止自己的主继续爱著他!
砰!身边的门被人恶狠狠地一把推开,邵蕾犹带泪地抬起头,被门前矗立的人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暴怒的眼神诉说著他就要爆发的火气,吓得邵蕾跌坐在地。
「你好大的胆子!」他咬牙切齿地蹲揪住邵蕾的衣襟。
「鬼宿……」邵蕾的面色翻白。他怎么了?为什么这么生气?「你竟敢……」
看见解祁辰扬起的右手,邵蕾猛地紧闭上眼,等待会落在自己脸颊上的疼痛。但出乎意料地,他的手却抚向她的下颚,粗鲁地托起她的脸,接著是便重重的一吻。
邵蕾惊得倒抽气,解祁辰却顺势吻入她口中。
「你竟敢避著我!」一吻结束,解祁辰双眼炯炯地逼视著邵蕾。
「我……」胆怯地迎上他的视线,邵蕾的心湖还因方才那一吻而波动不已。鬼宿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他不是说有事要和席蔚谈的吗?怎么只见他一个人?
「席蔚呢?」
「可恶!」解祁辰紧箝著邵蕾的双腕,怒不可遏地吼道:「你还想躲我!」
「不是的。」她又惹他生气了!为什么他老是有生自己的气?「我只是……啊!」倏地被解祁辰一把横抱起,邵蕾只有紧搂著他以防自己摔落。
「我不会再给你机会的,你休想再这么躲著我!」
她终究还是对自己的心投降了!
◇◇◇
听著背后传来解祁辰规律的呼吸声,邵蕾忍不住开始掉泪。她不敢用力呼吸、啜泣,只因为解祁辰占有性地覆在她腰上的那只手。
她爱他!只是她再也不也轻易地开口说出这句话,因为她深知他并不爱她。
他们真的不该继续这咱亲密接触的,那只会让她更加离不开他;就像些刻她能清楚而痛苦地感受到她腰间那只大手的温度一样。
邵蕾小心地将身子往床边挪一些,待确定解祁辰的气息并没有任何改变后,才又将身子往外挪一些。
「你想掉到床底下吗?」
他醒了!邵蕾猛地擦去泪水。「不是,我只是……想上洗手间。」为掩饰自己想落荒而逃的行为,邵蕾随口胡诌一个借口。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黑暗中蔓延三秒,然后解祁辰掀开被子弯身准备抱起邵蕾。
「你要做什么?」邵蕾紧拉著被子遮盖自己光果的身体。
他停住动作。「抱你去洗手间啊,我说过你不能再离开我。」
「不,我突然不想去了!」
望著邵蕾背对著他蜷缩著的身躯,解祁辰轻轻侧身躺在她身后。「可是你将我吵醒了。」他扳过她的身体,而她则是一迳低著头。「你得想个办法……」他抚上额际的发丝,这才发现她微微地颤抖著。
「这么讨厌我吗?」他托起她的脸,在距离她的脸不到一寸的距离轻吐著气。
她怎么会讨厌他?只是无法再承受他这么对她。
「不要……」他轻吻上她的唇,邵蕾哭著请求。
「真可惜。」解祁辰轻叹口气离开她柔软的唇,「我才刚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自拔地爱上你了呢,没以却被你拒绝。」
他说什么?邵蕾睁大泪眼,对上的是解祁辰一对再认真不过的眼神。
「相信我,我爱你好久了。」
◇◇◇
不需要任何的背书,只是这么轻浅的一句,但,她就是相信他!
「睡一下吧,火车再六个小时就会到叶县了。」看著邵蕾此刻疲惫的倦容,解祁辰不舍地交轻拥在怀中。
昨天飞机抵达河南后,他们在饭店里休息一夜;但邵蕾几乎一夜没睡,翻来覆去了一整晚。这和她前几天在台湾时的情况相比,显得相当反常。解祁辰望著自己怀中已然合眼睡去的佳人,不禁眉头深锁。
据邵蕾的说法是:脑子里闪过的东西太多,却又都是片段的画面连接不起来,于是她就被这莫名其妙的梦境给骚扰得一夜无法入眠。
是因为邵蕾不习惯新环境所造成的巧合?还是……
怀中的邵蕾开始轻晃著头,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话。
「小蕾,别怕!」他轻拍她,「我在你身边。」
不知道是因为解祁辰的安抚还是其他的原因,邵蕾安静了下来,但眉头却是纠结在一起。伸手轻抚上她的眉心,解祁辰在她耳边柔声道:「我会一直陪著你的,不论发生什么事。」
邵蕾看来是安心地睡了,不再皱眉,也不再不安。
解祁辰安心地回头看向身后解祁星,只见他也一身疲惫地睡著。
「我哥……祁星他的状况还好吧?」他注意到席蔚今天并没有让祁星吊点滴。
席蔚仍只是一脸的冷然,没好气地讽刺:「有什么差吗?依照你们的说法,反正他活不过今天中午。」
其实这是违心之论,生为医者,她怎么可能放弃任何一个病人?席蔚是在今天凌晨出门前为祁星做检查时,发现他的身体状况稍有好转的迹象,所以决定试著拿去他的点滴,毕竟过于依赖药物对于病人来说并不是很好的帮助。她之所以故意说出这么刻薄的话,原因无非是要替善良的祁星出一口气,她要让解祁辰内疚!
而她的确做到了。看见解祁辰眼中闪过受伤,席蔚露出一个胜利的痛快笑容。但在解祁辰无言地转回身进,席蔚的笑容蓦地消失。她转向身旁的祁星,心中的恐惧随著列车的前进而渐渐扩大。
她要笑也只能趁现在了,过了中午,她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笑得出来。
但她会为祁星做好一切准备的,她一定要救他!
「不要……」邵蕾再度陷入梦境。
「小蕾?」解祁辰摇晃著她。就快要到瑞村外的叶县,所以他打算叫醒她。「小蕾,醒醒。」
「祁星……」身后的席蔚焦急的声音传来,让解祁辰回过头。
解祁星的状况和邵蕾一样,只是一迳地晃著头,低低地梦呓著。
「叫醒他。」解祁辰对著席蔚道。
但解祁辰的话声才落,下一秒,邵蕾和解祁星几站是同时醒来。解祁星急喘不已,而邵蕾则早已被泪水浸湿了面颊,这让解祁辰不知所措。
「祁星?」席蔚想要送上氧气,但却遭解祁星以手推开。
解祁星只是定定地望著邵蕾的背影,良久,才困难地开口:「小蕾,对不起……」
解祁辰感受到怀中的邵蕾一僵。
「那不是星宿的错。」邵蕾的泪水却又开始遏止不住地掉落。
谁来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解祁辰回过头,「祁星?」
「但我有义务向你道歉。」解祁星仍是对著邵蕾说著话,脸上尽是痛苦的神色。「毕竟是我遗传那部分的灵魂……」但是,今生的他为什么爱的仍是邵蕾?
邵蕾陷入沉默。「不管怎么说,背叛我的不是星宿。」
「你们说什么?」席蔚虽然留有部分前世的情感,但对于他们之间的对话仍听得一头雾水。
「解家的祖先……」邵蕾开口:「在丫环死后娶了丞相的千金,他……」邵蕾哽咽得说不下去。
「后来他爱上那位千金。」解祁星替邵蕾说出这残酷的事实。「他是因为自己矛盾的情感而自杀的!我和祁辰,各自遗传了不同的情感……」
解祁辰遗传的是对丫环的情感,而解祁星则遗传了对丞相千金的爱。但是……解祁星逃避似的低垂下眼,不敢迎视身旁席蔚的目光,他明明爱的人是邵蕾呀!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解祁辰爱怜地拥紧邵蕾,席蔚则反复地思索著方才祁星的一番话。
邵蕾靠在解祁辰的怀中,试著平复梦境里那种遭背叛的痛苦。
那不是她……她有祁辰了,不是吗?
所以,她不需要为此痛苦。邵蕾更加偎向解祁辰厚实的胸膛。
所有的人皆陷入了各怀心事的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