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依半搂半抱著染红,直奔到十几里外,这才发现了一所山间野庙;为怕西门莫敌追上前来,也只能暂且先找个地方躲一阵子,心念如催动之下,她赶紧扶著染红沉重的身子,往庙里奔去。
染红吸进了那不明的紫色薄雾,药性逐渐发作,全身不住地颤抖著,面色也由惨白转为潮红,意识更是益发地不清楚起来,嘴里还梦呓般地喃喃念道:「不要离开我……依依……千万不要离开我……」
看到他痛苦的模样,绿依顿时便手足无措了。她虽然精通医术,但在不明就里的情况下,也不敢随便帮他医治。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他在痛苦深渊中挣扎,心里便像刀割般一样地难过。
「阿红……你……这是何苦?」
西门莫敌本来要下手的人是她,却误打误撞地伤到了染红,这一点不但让她为之欣喜,却更教她于心有愧。她伸出手轻抚著染红潇洒俊逸的脸庞,谁知道放手之处竟是一片滚烫!泪水马上便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阿红!阿红,你觉得怎么样……」
染红缓缓地睁开双眼,见到她一脸的焦急心慌,也只能跟著凄楚苦笑。
「你……你肯原谅我么?」
绿依忙不迭地点头。泪水早已爬满了双颊。
「乖,不要哭了……我……我会没事的……」
想也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她的眼泪落得更厉害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挡这一记冷箭?你明知他出手是相当恶毒的对不对?」
他艰难地摇了摇头。「不要说了……我……我是心甘情愿的……」
「不!阿红……」她失控般地大叫。「告诉我,快点告诉我,你到底是中了什么毒?我一定会救你的……就算我的医术不高明,我也可以找我师父来……」
染红倏地变了脸色。「不要!不要救了!」
「为什么?」她骇然失色。
他叹了一口气。「这种毒不是普通人能治的……」
「不会的,阿红!」她把头埋进了染红的怀里,啜泣道:「我……我不能……不能没有你啊!阿红……」
「有你这句话就够了!」他闭上了眼楮。「我雪染红死而无憾……」
两人间的恩怨纠葛如此复杂,谁也不愿意失去对方,但彼此却又明白两人是无法在一起的,这种折磨到最后只剩下两个字:那就是——放弃!
绿依心中相当清楚这个道理,如果她不使出杀手 来,染红也绝不愿意说出他中的是什么毒;宁可平白无故地死了,也不要她花心思救他。
想通了这层缘由,绿依便也放宽心。她举起手来抹去泪迹,对著染红凄楚地苦笑道:「你是为了救我而丧命,如果没办法救你,我又岂能独活?咱们一起共赴黄泉便是!」
这话一说完,她举起手掌便想朝自己的额头击落……
「不!」
染红骇然失声地叫了出来。「依依……你……你千万别做傻事……」
她苦笑。「要不这么做,我怎么对得起我自己?」
「好!好!我说!我说……」他叹了口气。「你要真想救我,就……快去帮我找一个……」
他吞吞吐吐地,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绿依见了自是心焦万分,忙问:「找什么啊?你快告诉我!」
「找……找一个……一个妓女来……」
天啊!有没有搞错啊!
她差点没昏厥过去!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
「你……你说什么?」
这男人还真不是普通的色*-——
「我……我没骗你,真的……要快一点,不然……就来不及了!」
染红感到自己身上某一个器官「巨大」的变化,遂极其努力地想把「它」给控制住。
「我说过了,这种毒不是普通人能救的。」因为极力在克制,他的表情就显得更为扭曲了。「你……应该……应该听过……‘阴阳调和散’吧?」
「啊!」
绿依不禁惊呼出声!原来……
因为精通医术的关系,也大概了解一些使毒的方法,她当然非常清楚「阴阳调和散」的厉害!
难怪染红会说,这毒还真不是「普通人」能救的……
「阴阳调和散」是一种相当卑鄙、无耻、下流的用毒手段;中毒的人,要是在一个时辰之内找不到人与之「圆房」的话,就毒气攻心、气绝而亡!
所以,要救他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
苞他上床!
绿依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一时之间千头万绪,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可是……你叫我现在要到哪里去帮你找一个……」
她面红耳赤地欲言又止。
染红摇摇头笑了笑。「算了!没关系的……」
当然,如果他们愿意的话,倒也不是没有救他的方法……
江绿依可是个名副其实、如假包换的黄花大闺女呀!
只是,在那个时代,女人的贞操可是看得比天还要大、还要重要哪!要一个女人为了救人而「献身」,好像,真的,有点,给她说不太过去……
即使,这个男人是她所钟爱的,那也是一样。
然而,眼见所爱之人即将命丧当场,而唯一可以解救他的方法又只有这么一种;她,能够狠下心来说不救吗?
真要怪的话,也只能怪天了!这分明就是老天爷赐给她的一桩难题,一则考验,或是,一项抉择吧!
绿依咬著下唇沉思了半晌,终于,好不容易才作了决定。
「不管怎样,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她压抑著万分矛盾的情绪、故作镇定状地说道:「今天要不是你,也许中毒的人就是我了!换作是你,我想你一定会毫不考虑地救我的对不对?即使……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染红欲言又止。
她浅浅地笑了。「你不要为我担心,纵使我失去了最珍贵的贞操,那也是我心甘情愿的。虽然我们都清楚,我们之间可能不会有任何的结果,那也无所谓。」
染红无力地摇摇头,眼神渐趋涣散,虚弱地劝解道:「依依,不要……不值得的……」
她伸出手去轻掩住染红的嘴,有些羞怯地浅笑道:「不许你这么说,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绿依褪去了衣裳,垂下头来吻上他的薄唇……
染红的心头蓦地微微颤动,一种无法言喻的感动从心底缓缓升起,也急忙地回应著她的柔情款款……
即使天寒地冻、即使身处荒野,但,他们两人间的缱绻与缠绵,已经在刹那间融化了这一切……
***
「你这个饭桶!」
「啪!」的一声,西门莫敌毫无招架余力地被拂倒在地上。
「公公,我……」
「不要再说了!」秦公公面带怒容,语带威吓地道。「西门莫敌!你私藏刺客钦犯而不报,又使毒杀害了那家伙,你是存心跟孤家做对的是不是?」
「属下……属下不敢……」西门莫敌颤著声音回道。
「不敢?哼!」秦公公怒斥了一声,冷冷地道。「不敢你都能搞成这样,要是敢的话,孤家的前途岂不都断送在你的手里了么?」
「公公……公公饶命!请公公给属下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罢了!」秦公公袖袍一挥,制止了西门莫敌继续求饶的话语。「孤家就看在你以往为孤家做那么多事的分上,姑且就原谅你一次……」
秦公公从袖中扔出一颗药丸来,落在西门莫敌的眼前。「你把它给服了吧!」
「三尸夺魂丹!」看到那颗不甚起眼的药丸,西门莫敌倏地变了脸色,语带怯意地道:「公公,这……」
「三尸夺魂丹」是秦公公特制的毒药;服下之后,若在七日之内没能服下他的独门解药的话,丹药中的尸毒将会倾巢而出,破坏脑中神髓,令人痛苦不已、死状奇惨!
「总算你还有点眼光,呵呵……」秦公公瞥了他一眼,眼底尽是鄙夷与不屑。
「既然那家伙中了你的‘阴阳调和散’,想来也是没得救了;如今这一切的秘密也许就只剩下那女娃儿才清楚。孤家现在就给你三天的期限,去把那女娃儿给我抓回来,要不然……呵呵呵……」
秦公公笑得极为鬼祟,让西门莫敌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你也知道这‘三尸夺魂丹’发作起来时可不是闹著好玩的……」
「属下……属下明白……多谢……公公不杀之恩。」
看到他将丹药给服下之后,秦公公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嗯,你这就去办你的事吧!」
他转身离开了大殿。
望著秦公公的背影,西门莫敌眼神中充满著恨意和胆怯。捅出这么大ㄊㄨㄚ的漏子之后,他原本也有尽快「落跑」的打算;但心中却又清楚得很,以秦公公行事之阴狠毒辣,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因此,他也只好鼓起勇气回来据实以报;也许秦公公会看在自己曾经为他卖命的份上,饶他一命也不一定。
现在可好了!秦公公逼他服下这「三尸夺魂丹」,目的就是在控制他的小命,要他去抓绿依回来。这丹药毒性之烈,西门莫敌是亲眼目睹过的;面对死神的威胁、满心的惧怕外加嫉妒,使得西门莫敌变得更加面目可憎起来。
「江姑娘,这一切可都是你自找死路,休怪我西门莫敌没有警告过你!」
他暗暗恨道,随即奔出大殿,冲进了黑漆漆的夜色里。
而就在他提气狂奔之际,有一团白色事物「刷」的一下便跟上了他的脚步,那事物身形相当地快,没多久便赶上了他,感觉上似乎要赶在他前面替某人通报似的……
***
「你……你觉得……好些了么?」
躺在染红的怀里,方才充满柔情蜜意的温存还不断地在心中回荡著。因为关心著他的安危,绿依不由得低声轻问道。
「你认为呢?」染红微微一笑,有些使坏地促狭道。「难道从我刚刚的‘表现’里你还看不出来?」
「你……」她举起手来作势要打他,却被染红一把抓住,并且搂得更紧了。
她横了他一眼,嗔道:「人家是真的担心,就你还在这里开玩笑!」
「放心啦!没事的。」他笑道。「你要是不相信的话,咱们还可以再来一遍试试!」
「要死啦你!」绿依嘴巴骂归骂,表情可是甜蜜万分的。「死到临头了还在耍嘴皮子,就没见你正经过。」
「天地良心啊!我说得可都是真的……」他装出一副饱受冤枉的表情。「你看,就跟你说过要用这种方法救我的吧!我可没有骗你唷!」
「谁知道你是真是假?搞不好是你装出来的也不一定。」她佯装生气地说道。
他深情款款地注视著她。「这种事要是真能装的话,那也是因为我太爱你的缘故。」
这番甘之如饴的话语,使得绿依又不自主地投入了染红的怀抱:两人间甜蜜的接触,一如麦芽糖般地粘住了彼此,浓得化不开……
「咦?」她忽地轻呼出声,疑惑的语调透著不解。
「怎么啦?」
「你……你的背……」绿依支支吾吾地问道:「你的背上怎么也会有一幅奇怪的印记?」
「喔,你说的是那幅图是吧?」染红耸耸肩,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坦白说,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每次我义父……呃,我是说那秦公公问起的时候,我也是这么说的。」
「你的意思是,那秦公公对你背上的这幅印记很有兴趣?」
「岂止有兴趣而已,简直就是著迷哪!」他夸张的语调逗得绿依不禁失笑出声。「真的嘛!我看他对我背上的这幅图,还有我小时候下雪的情景,其关心的程度,好像养我就为了这两档子事似的。」
他不经意的说法却让绿依听得心惊。她当然清楚染红是患有失忆症的,只不过直到现在,她才开始怀疑这症状的来由,定与那秦公公有关。
「我一直有个疑问:当初我认识你的时候,你说你叫点儿,而现在你又叫阿红;更凑巧的是在认识我之前的记忆你已经完全都没有了,这又是什么缘故?」
染红见她如此地为自己操烦,不免深受感动。他轻轻拍著绿依的脸蛋,笑道:「不要想那么多啦!有些事情记起来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情,那干么要费心去回忆呢?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
「你这就叫做‘鸵鸟心态’!」她瞪了他一眼,忧心忡冲地自言自语道:「这中间一定有问题……」
「嘘——」染红突地掩住她的口,小声地在她耳边说道:「别作声,好像有人来了!」
绿依连忙噤声倾听,果然,有两个脚步声由远而近地趋近这座野庙。
她不由自主地将衣裳理了理,贴近染红的胸膛。
「公主,你饶了我好不好?小的真的走不动了啦!」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好吧!那儿有间野庙,咱们就先进去休息一下。」
是——凝香跟阿标?他们怎么会上这儿来的?
染红在心中暗暗忖道。猛一回头,便望见了绿依逗弄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在说:哪!你的老相好来找你啦!
他正想开口安抚,绿依却摆手示意要他先作做声。染红马上便了解她的意思。偏僻的荒野中,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又踫上了熟人,这要解释起来可就麻烦了!
一主一奴进了野庙中,阿标便忙不迭地瘫坐在地上,一边捶腿一边抱怨道:「公主,你这是何苦嘛?公子他要想回去的时候自然就会回去,你这样抵死不顾地跑出来找他也没用啊!」
「你懂个屁啊!」凝香本来就没有千金大小姐的温顺婉约,在心念急躁的情形之下,就更加口没遮拦了。
「本公主是亲眼看到他跑去跟一个女孩子打招呼的,那副的模样简直就是下流极了!他这样做分明就是没把本公主给放在眼里,我要是不亲自‘ㄌ–ㄚ’他回去我就不叫凝香!」
两人身在案后听得凝香这么说,绿依不禁转过头来拿著质疑的眼神望著他。
毁了!他怎么忘了呢?
染红暗道不妙,他居然没跟绿依讲起风展妍的事情。这下可糟了个糕,要怎么解释她才会信啊?
他正想开口解释,阿标却说话了。
「那个姑娘我认得的,我还带她去找过公子呢!」
「你说什么?」
这下子诧异的不仅仅是凝香,绿依也拿著狐疑万分的眼神瞅著他。
照阿标的说法,他当然是在说自己了;可是,她从来就没以正常的装扮出现在凝香的面前过,凝香又怎么会见过染红跟她打招呼呢?
「你说你带她去找过染红哥哥?什么时候?」凝香几近抓狂般地怒吼道。
阿标被她这一吼,又不自主地结巴起来。「就……就就是……你你你……受伤伤伤……的那天嘛!」
「我受伤的那天?」凝香迅速地在脑海中回忆当天的情景,她是真的记不起来有什么不对的。「阿标!你老实说,他们那天到底背著本公主做了些什么?」
「背著您?」阿标纳闷地道。「哪有背著您啊?公主那天明明就在房里的啊!我怎么知道他俩做了些什么?我又没有全程监控。」
凝香气得火冒三丈,恨恨地说道:「好啊!这家伙!敢背著我在外头乱搞女人,要是被我逮到的话,非得当场阉了他不可!」
听她说得愈来愈不像话,染红真的是按捺不住了;他比了比手势要绿依继续待在案后,自己却一个箭步地奔了出去。
「我人就在这里,你来阉好了!」
「喝!」
此举差点没把阿标跟凝香给吓死!阿标当场又得换件裤子了!
「染红哥哥?」凝香更是一脸的目瞪口呆。
「公公……公子,你你你……怎怎么……会会会……在这里?」
可怜的阿标,他今天受的惊吓可真是太大了!
「专听你们说我坏话来的啊!」他顾左右而言他,避开了最敏感的话题,指著凝香的鼻子喝道:「愈来愈不像话!动不动就口出秽言,以后谁娶你谁倒霉!」
「要你管!」凝香恨恨地反击道。「你快说!阿标说的那女人到底是谁?」
「基本上你们讲的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嘛!」他虽然在回答凝香的问题,但最主要的,还是讲给躲在案后的绿依听。「阿标带到我房里的那个人你也见过的,就是江婆婆啊!」
「你胡说!」凝香嗤之以鼻。「江婆婆那么老,阿标带进房里的可是个大姑娘。」
「信不信由你喽!」染红耸耸肩,续道:「而你们在街上看到的那个女子,便是江婆婆双胞胎的妹妹……」
「乱讲!乱讲!」凝香撒赖地大吼道。「什么江婆婆?什么双胞胎姊姊妹妹的?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凝香虽然听不懂,绿依却听懂了!原来染红已经遇见过自己的妹妹了!她竟然还活著?真是谢天谢地!
「我说的都是真的,凝香。」染红皱著眉头制止道。「你别再无理取闹了好不好?」
「无理取闹?我对你关心至此,你竟然敢说我无理取闹?」凝香见他无缘无故地把自己给骂了一顿,不禁悲从中来。
「好!我也不管什么江婆婆、什么鬼双胞胎了!我问你,你到底是把我当什么?」
染红看著她失控的情绪,如波涛汹涌般地袭向她自己,不免顿觉于心有愧。但感情终究不能勉强,他也只好对凝香说抱歉了。
「我……我知道你对我的一番心意,可是……我并不想欺骗你,凝香,我一直都把你当成自己的妹妹看待!」
「不——」
凝香失控地大叫,泪水似决堤般地涌出了眼眶。她心碎极了地说道:「这就是你的答案?这就是你对我的态度?我一心一意地对你,你却拿天大的谎言来唬弄我?」
「我没有!凝香,我说的都是真的……」
「不要再说了!哼哼……」她痛苦地垂下头来,失神般地苦笑。「原来……我连一个老婆婆都比不上……」
「凝香,你别这么说……」染红万分不忍地唤道。
凝香摇摇头。「我知道了,反正你就是不要我;不管是谁都比我好得多,对不对?」
「凝香……」
她痴痴地瞪著染红,过度的刺激使她完全无法承受。凝香大吼一声,随即拔腿狂奔了出去。
「我——恨——你——」
「凝香!」
染红赶紧拔足追赶,跑没两步又转回身来,对著手足无措的阿标交代道:「阿标!你在这里守著,不管任何人都不能让他进去,知道么?」
「是是……公公……公子……」
染红根本无暇顾及阿标是否听得懂他所说的话,连忙跟著凝香的脚步追赶了上去。
「奇怪了!这里又没人,公子要我守在这儿干么?」
阿标愣愣地环视著四周,突然听到一阵温婉的呼唤自神案的背后传了过来——
「小兄弟,谢谢你。上回得罪了!」
随著这话语一落,在那神案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来——
妈呀!
菩菩菩……萨萨……显显显……灵了。
阿标差点当场就被吓昏了过去!好不容易湿了又干的裤子又得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