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链子的那端突然使力,原来是那只恶霸霸的狗的主人来了,想把自家的狗带走,而旺财不舍之余,就想撵上前去。江渡云却发了狠,下意识地拉紧链子,急得旺财嗷嗷地叫唤。
是哪个王八羔子将她给卖了?江渡云一边转著念头,一边继续不冷不淡地回答:「哦,是这样啊。」
「杜杜,」那边犹犹豫豫的,「我想见你。」
「干吗?有事?」
顿了片刻,「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电话里说不是一样?」
阳关彻又在那头沉默。好像从一开始就是如此,那家伙总是不阴不阳的,打个电话不干不脆,对感情……拖泥带水。
结果浪费半天电话费的结果,还是江渡云先忍不住心软了,「我现在没在那边,一时半会也回不去。」猜想他应当知道的。而且这话,也该让他明白了吧?见面,又能如何?
「我……现在也没在家里,杜杜,我在长寿。」
江渡云却是慢了好几拍,才将阳关彻话里的最后两个字给传输进大脑。
「哪儿?!」陡然提高的声调,当然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长寿,镇上。」
江渡云瞪大眼,合不上嘴。这冲击实在是太剧烈,也不是她所能承受的。下一刻,她却是像被鬼吓住似的张大眼楮左看右看,仿佛身边每个人都可能是由那个鬼化身似的。
原来以为是不会再见面的人,原本以为是远在天涯的人,怎么突然,就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了?
怎么会?怎么可能?
……
「我是今天到的,好陌生的地方,完全跟我想象的不一样……杜杜,我现在就站在酒店房间的窗前,我原本没想今天就打电话给你的,可是杜杜,我真的忍不住了,我、我、我……」
阳关彻在那头不知所谓,而江渡云却觉得全身都没力气了,脑袋也是晕晕的。电话里传来的丝毫没有真实感的声音让她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判断,忽然之间,好像前几个月的哀伤不解委屈,全都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对不起,杜杜!」
阳关彻的道歉却一下子将江渡云从裹著的浓雾里唤醒。
她轻轻一叹:「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阳关彻沉默了,而她也明白他为什么沉默。
「你为什么,愿意相信了?」
「……杜杜」,阳关彻没有正面回答她,「你走了以后,晓竺变了好多。」
江渡云再次轻叹:「晓竺还好吗?」
阳关彻的声音有些无奈:「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她让我带一句话给你,她说……对不起,她错了。」
错了……吗?
错的人,又何止况晓竺一人。在这件事上,他们三人,哪个没有犯错?
「杜杜,你还愿意见我吗?」
———她也是第一次,听见阳关彻这样不自信的声音。
这个问题,却让江渡云感到一点慌乱,也似乎……还有那么一点期待。
「……为什么不呢。有朋自远方来嘛,呵呵。」她干巴巴地笑著,而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暗示」。
不是出于本意,可是———「……朋友吗?」阳关彻失落的声音,让她明白,这话确实是被他误会了。
江渡云哑口无言,想要澄清,可是———真的有必要澄清吗?
「不管怎样,只要能见到你,那就好了。」阳关彻继续道,奇怪的是,明明她无法见到阳关彻,却能够想象阳关彻说这话时的样子。
他的声音,是满满的期待。
江渡云不自觉地微笑。
旺财没有追到自己的心上人,沮丧地回到她脚边,垂头丧气的样子。渡云睨了它一眼,迈动步子,缓缓向前方走去。旺财奇怪地看了主人一样———这并不是回家的路啊?
懊庆幸吧?这镇子真的不算大,她并没有走多久,就到了目的地。江渡云望了一眼头顶上的匾额,又回头望一眼不情不愿跟在她身后的旺财,在大门口的一角停下来,靠在墙上。
手机已经拿在手上近十分钟了,她没有挂掉,而她相信,电话那边的人,也没有切断通信。真奇怪……明明是很浪费钱的举动,可她就是傻瓜似的拿著手机不舍得关掉。
想到这里,她轻笑出声,电话里阳关彻的声音立刻接著响起:「怎么了,笑什么?」
……果然,她没有猜错啊。
江渡云无声的微笑更加灿烂。将整个背甚至头都靠在墙上,江渡云无意识地晃动手上的链子,吓得旺财退避三舍,以防一个不小心就受到无妄之灾。
「你跑到这里来,明天的课怎么办?」
「什么明天的课?已经开始放假了啊。」
放假?江渡云迟钝片刻后,才意识到阳关彻说的放假,不是周休,而是———寒假。
离开学校后,对于学生最关注的问题,也并不留心了。算起来,这都一月中旬了,没几天就是大年三十……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她也好久好久没有见到电话那端的人了。
「阳关彻,你刚才说,你已经到了镇上了?」
「……嗯。」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又是问我朋友?」
江渡云平淡的语气似乎让阳关彻有点模不清她的想法,「呃……」
江渡云打断他的尴尬:「那你只有住镇上的酒店了?」
「嗯。」
「二星级的酒店也住得习惯?」
这次阳关彻倒是听清了,江渡云并没有生气,反而在打趣他。
「不习惯也将就了,我倒是想住你家去,可你愿意收留我吗?」阳关彻顺手推舟地装可怜,甚至有些像撒娇。
江渡云愕然。她认识的阳关彻向来自我,自尊心比天还高,听到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他,真是将她吓得不轻。
但她不是笨人。转念一想,江渡云也明白了几分……这,其实也是他祈求原谅下不自觉的表现吧?
心里五味顿生。江渡云勉强地抿了抿嘴。她一直都不喜欢阳关彻高高在上的样子,也总想什么时候压过他,然而真的见到阳关彻此刻的样子,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由于长时间的沉默,阳关彻带著慌乱的声音又响起:「喂?杜杜,你还在听吗?」
江渡云抬起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收留?」
「你———」阳关彻开始迟疑,「说真的吗?杜杜?」
江渡云挪到石狮子旁,坐到狮子踏的石方上。一招手,被冷落半天的旺财屁颠屁颠跑过来,温驯地任江渡云搂住脖子。这下子暖和多了。
「杜杜?」
「我在啊。对了,你现在是在镇上唯一那家酒店,对吧?」这点还是要先确认一下。
「对……不过杜杜,你真的愿意邀请我去你家?我可不知道……你家具体在哪儿啊。」天啊,这有点结巴的小子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阳关彻吗?
江渡云笑了,「阳关彻,你要不嫌浪费今天这一天的住宿费,现在就把自己打包送出来吧。」
「……啊?」
「我已经在镇上的酒店门口了。」笑嘻嘻地说完后,江渡云很干脆地挂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