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漾影踪 第四章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过了十年了啊……

十年前,他是十八岁的少年,春风得意,意气风发;十年后,他已近而立,统领万花阁,身份尊贵,受人敬仰。十年的时间,他经历了太多的磨砺,锐气随时日递减,老练渐多,看透了人情冷暖,懂得了笑里藏刀,学会了掩藏收敛……

「沙上并禽池上瞑,云破月来花弄影……」

低低的声音在朦胧的夜色中回荡,似在吟诵,更像是在叹息。

云破月,花弄影,蝶恋花,浪淘沙……

摊开掌心,一片晃悠悠的树叶稳稳地落下,仰头看天上依稀的月亮,花弄影黑色的眼瞳中平静无波。

日升月落,四季变换,人间万物,可曾真的有情?

空气中有不同寻常的细微响动,他的耳朵动了动,随即举起右手,适时挡在自己的有脸边。

一条黑色的软鞭被他食指和中指夹住,末梢离他的脸颊不到半寸。

他松手,软鞭迅速被收回。向上望去,院墙上,站著一个黑衣人。见他抬头,黑衣人翻了个身,上了房檐,隐身不见。

他微笑,随即跃上院墙,足尖点了几下,飞上房檐,站定,与黑衣人相对而立。

「许久不见,何时变得多愁善感?」面前的人头戴黑色斗笠,垂下的黑纱遮住了面庞,一身黑衣黑靴,显得异常突兀。更难听的,是他说话的声音,喑呜嘶哑,粗嘎至极。

「你又何必明知故问?」衣袂飘动,花弄影摇头。

「我是好奇,你为什么会接下黑鹰帖,还会亲自前来?」

「怎么?你无间盟的阎王来得,我就来不得吗?」花弄影反问他,对他足以让人寒毛倒竖的声音充耳不闻。

「这不一样。」取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伤痕累累的面颊,段步飞的眸子紧紧地锁住他,「你有一万个理由推拒。」

原来,每个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那么你呢?能让你这个阎王放段来黑鹰堡的理由一定不简单吧?」不被他面纱下狰狞的面容吓住,花弄影问。

「我?」段步飞的嘴角泛起冷笑,「展翘那老头,若是真的想利用错儿,那么他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

「他的目标是你?」早就料到这次的鸿门宴不简单,不曾想原来展翘想要对付的居然是无间盟。

「不止是我。」段步飞朝他走进了一步,眼神在月光下看起来有几分高深莫测,「还有你。」

「我?」对他的话不以为意,花弄影轻笑,「何以见得?」想要对付他,恐怕也不容易吧?

「你知道展翘这次除了邀请武林人士参加他的七十大寿以外,还请了谁吗?」看他云淡风轻的笑容,段步飞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头。

「谁?」

再看了他一眼,段步飞才缓缓开口:「柳冠绝!」

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不期然地闯进他的耳中,如千年的冰水,凝结了他的笑容。

月色,没入云层之后,光线黯淡下去,周遭的世界顿时陷入黑暗,再也看不清花弄影此时的表情。

☆☆☆

穿过拱门,水君柔绕过正厅,小心地避开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下人。黑鹰堡堡主的生辰临近,相应的,整个黑鹰堡也开始忙碌起来。

微微欠身,冲守门的护卫打了个招呼,她步出大门,向市集走去。

大家都很忙,只有她,很清闲。水令月根本就摆明了当她是个隐形人,视而不见,可有可无。

垂下眼帘,水君柔的视线下落到自己提在手中的篮子。要不是花弄影喜欢的茉莉花茶没有了,水令月是打定了主意将她忽视到底。同是姓水,可是在水令月的身上,她是半点亲近都感觉不到,他对她的戒备,远比其他的人来的高,即使是花弄影遣她出来买茶,他看她的眼神,都是那种警告的。

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她摇头,有些无可奈何。怨不得谁,她本就是不相信旁人的,所以也不能怪旁人防备她。

包何况,水令月是万花阁令月门的门主,他维护他的主子,担心主子的安全,她又有什么理由置喙?将心比心,如若换作是她,对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来历不明的陌生女子,也会带上几分揣测的怀疑。

花弄影,是她和君皓的恩人……

她停下脚步,步入街边的一家茶铺,但见老板迎上来,殷勤地询问:「姑娘需要些什么?」

「我要茉莉花茶。」将手中的篮子放在柜台上,水君柔逡巡了货架上的茶罐,开口道。

「不知道姑娘要那一种?」眼前的女子秀美,说话轻柔,令人心生好感,店老板笑著问。

「哪种吗?」水君柔微微愣了一下,才想起来自己居然忘记了问这个重要的问题。暗自责怪自己的粗心,平常只是习惯性地为他泡茶,却没有记得问他携带的茉莉茶叶究竟是那一种的。

「姑娘也不知道吗?」看她懊恼的表情,店老板打著哈哈,「那也不要紧,我们这里有很多品种的茉莉花茶,看姑娘你是要湖北恩施的?福建的?还是巫山万花阁的?」

「万花阁?」听见熟悉的名字,水君柔顿了顿,顺著他的话自然接下去。她已经有七年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品茶了,万花阁居然也产花茶?

「姑娘你还真是有眼光。」错将她的疑问当成了肯定,老板转身,从货架上拿下一个茶罐,「要是说上花茶,当今世上还有谁比得过万花阁?这长在神女峰上的茉莉花,天生天养,品尝过的人都说是入口唇齿留香,回味无穷啊……」

茶罐被揭开,熟悉的清香味窜进水君柔的鼻尖。她掬起一小撮,仍是熟悉的触感。几乎是一瞬间,她恍然大悟。

原来,花弄影平日间喝的茉莉花茶,就是万花阁出产的天然花卉。

「色、香、味俱全,深受两江文士推崇,这万花阁的花茶被列为贡茶,也是迟早的事情了。」

水君柔点头,示意就要这种,店老板细细称了些,用纸包好递给她,她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银两递给他,走出铺子,却看见对面的杂货铺。

指尖在颤动,心中隐藏了一段时间的渴望隐隐约约地浮现,她忍不住走了进去。

「我要画笔、画纸,还有颜料。」她的手,滑过铺放在柜台上的洁白纸张。

「姑娘你稍等一会。」

她所要的东西,一样又一样地摆放上来,勾起了她的冲动。

等她再走出店铺的时候,嘴角挂著笑意,很满足。

「冠云坊的东西就是不一样。」沿著街角慢慢地走,冷不防却听见有女子钦羡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觉得名字好像有些耳熟。

她偏头向对面的街铺看去,见到几名女子才从一家绸缎庄出来,嘀嘀咕咕地在议论些什么。

「我要是能穿上冠云坊的锦衣罗裙,那该多好。」

「别臭美了。」另外的女子取笑著,「即使你穿上,比得上柳冠绝吗?」

水君柔的脚步骤然停下,为耳边突然听到的名字——

壁绝,柳冠绝,她们说的,和他说的,是同一个人吗?

一时闪了神,踫上了迎面而来的人,手中的篮子掉落,里面的东西散落一地。

「对不起——」她低声道歉,随即蹲子,匆忙收拾地上的东西,心思却是在那几名女子的对话上。

「比她,比她干什么?」女子似乎不屑,「双十年华已过却仍待字闺中,实在是——」

后面的话水君柔已经没有再去理会,却是记住了那个柳冠绝并没有出嫁。将地上的东西收进篮中,她提起篮子,禁不住再向对面望了望。

一顶轿子不紧不慢,从相反的方向经过她,挡住了她的视线,随后,轿窗的帘幕被掀起——

一时间,她如遭电击,脸上的血色迅速退去,再也顾不得其他,抓紧了篮子,几乎是反射性地跳起来,头也不回地逃开。

☆☆☆

初春的午后,从半开的窗户看进房间,小男孩握著毛笔,伏在书桌上,努力地在写些什么。一名身著蓝袍的男子立在他的身后,半弯著身子,左手撑在桌面,右手环过男孩的肩膀,大掌包住他的手,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勾勒。

「春风疑不到天涯,二月山城未见花……君皓,你在想什么?」自己掌心中的手下笔无力,想当然手主人的心思已经开始在飘浮。

「阁主——」知道自己的闪神被发觉,水君皓转过头,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的字写得不错,是你娘教你的吗?」花弄影宽容地笑笑,和蔼地问他。

水君皓点头:「娘是时常教我习字的。」

敝不得他觉得君皓的字灵秀有余,刚毅不足,原来是水君柔教的。她,原来不但会作画,还会写字……

「阁主——」水君皓放下手中的笔,跳下椅子,眼巴巴地看他,欲言又止。

「什么事?」花弄影蹲,与他平视。是他和君皓投缘吧,对他,总是多了几分纵容。

「万花阁,是不是一个很美丽的地方?」

「怎么想起问这个?」

「是娘说的啊,她说将来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万花阁,有很多的花,美丽得很。」小小的心灵中,最抗拒不了的就是如仙境充满神奇的地方。

「你娘还说了什么?」花弄影漫不经心地询问他,眼帘垂下,忽然想起水君柔,那个行事步步为营的迷样女子。

「娘还说,阁主是我们的恩人,君皓要尊敬你,要听你的话。」诚挚的童心早就当他为神,崇拜已经浸入骨髓。

是啊,想起来了,那天他是听见了水君柔这样教君皓的。抬眼,眼前的孩子无邪地看他,犹如在看一个大英雄。拍拍他的头,花弄影直起身,拿过桌上的书递给他,「好好将这首诗抄完,晚膳前我要检查。」

水君皓乖乖地点头接过,却又忍不住再问:「阁主,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水君皓的话,让他一时愣住。

会吗?一直在一起?

他十年前曾经作出过这样的许诺,得到的却是一个令他黯然神伤的答案。从那个时候他明白了,永远太久,现实给不起。

「阁主?」不明白他为何突然沉默不语,水君皓拉拉他的衣袖。

「君皓,未来的事,谁都说不准。」他折中,委婉地回答他。

看水君皓似是而非的样子,也知道他没有明白他的话。但是没有关系,即使他现在不懂,将来也会知晓他的苦心。

牵著他的手,打开门,冷不防却看见院门被推开,冲进来的是神色慌张的水君柔。

「娘!」君皓叫道。

水君柔吓了一大跳,匆忙地转身,看见了房门边的花弄影后,勉强露出笑容。

「阁主——」

她在强作镇静,他听得出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让她花容失色,张皇到如此地步?

水君柔一步一步向前走,心跳却很是狂乱。想起方才在街上所见到的——

是错觉吗?

有点胡思乱想,上阶梯时脚下踩空,歪歪斜斜地就向一旁倒,幸亏却被花弄影扶住了肩膀。

手下的肩头在颤动,花弄影皱起眉头,看她恍惚的表情——她今天,失神得厉害。

「对不起——」有丝狼狈,水君柔开口,却是语无伦次,「那个茶叶,阁主,你看——」她抬高手中的篮子,塞进花弄影的怀里,来不及行礼,匆匆就向自己的房间奔去,完全忘记了自己平日里谨遵的主仆尊卑之分。

扫视了一眼篮子中的东西,花弄影抬头,看她匆忙离开的背影,眼中深思的意味越浓。

☆☆☆

直到进了房间,插上门闩,神经一放松,水君柔才背靠著门软软地滑落在地。

脚在疼,心却更疼,窒息的感觉紧紧扼住了她,令她喘不过气来。

屈膝环抱住自己,她拼命地说服自己今日所见是一场幻觉。

想要说服,可是却说服不了。理智告诉她,她看见的,都是真的,是真的,那个人,果然又出现了。

「咚咚——」

突如其来的叩门声惊吓了她,她直觉地张口问道:「谁?」

「我。」门外,是花弄影的声音。

混沌过后,水君柔终于想起自己先前的行为,大为不敬。

攀住门闩,强迫无力的双腿支撑自己站来,她低著头,拉开门,不知道此时应该怎样面对他。

「你的东西。」出乎意料的,画纸画笔被递到她的面前,提醒她,它们是她遗忘的东西。

本以为他会问自己失态的原因,不料他仍是像当初在酒楼之上一样,丝毫不提及。

低著头,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如何,她只能木然地伸手接过,默然不语。

「你不舒服吗?」看她垂下的脸庞,花弄影开口问。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心下想他终是忍不住好奇来探询,水君柔脱口而出:「没有!」

「既然没有,那么——」他顿了顿,声音依旧和煦,「你每日必修的功课没有忘记吧?」

「什么?」她一时没有明白,疑惑地抬头看他,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他叹气,无奈地摇摇头,拎起一直提在身后的那包茉莉花茶叶。

水君柔恍然大悟,想起他每日午后必要饮茶的习惯。

是她沉迷自己的心思,疏忽了。

才想要开口道歉,却瞥见水令月从另一边行来,在花弄影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她苦笑,知晓水令月是在提防她,正想识相地退进房中,冷不防听见花弄影在身后叫住她。

她停住后移的脚步,恭敬地站立在原地,等候他的命令。

「你,待会和我一起去大厅?」

☆☆☆

黑鹰堡大厅,武林人士济济一堂,不多时,一名精神矍铄的老人出现,在主位坐定后,朗声笑道:「展某七十大寿,幸得各武林同道赏了几分薄面,大驾光临参加寿宴,真是蓬荜生辉。」

她这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的武林人士。立在花弄影的身后,水君柔半低著头,眼光在暗地里逡巡。她不是武林中人,不懂武林之事,但是从那日展玄鹰的表现来看,她也大体能够猜出,黑鹰堡,对万花阁,颇有敌意。

偷觑了展玄鹰一眼,不出她所料,他对其他的人熟视无睹,冰冷的目光只是锁住花弄影。

好奇啊,花弄影和展玄鹰,为著那名叫柳冠绝的女子,究竟有什么样的过节?如果传闻是真的,柳冠绝依然待字闺中,既没有嫁给花弄影,也没有嫁给展玄鹰,那么,她真正心仪的究竟是谁?

正在思索问,忽然听见展翘在发问:「花阁主,多年不见,这次可真是稀客。不但亲自前来,还代表了三个家族,老夫实在有面子得很。」

花弄影闻言,放下手中的茶,不紧不慢地回答他:「展堡主谬赞。花某此番前来,确实是一人寄三大家族的重托,但还望展堡主不要多心。如今飞雪山庄冷傲凡正值新婚燕尔,而洞庭药王庄顾不了现在已经身怀六甲,恐怕多有不便。堡主也知晓,我万花阁与二者皆有姻亲关系,冷傲凡是我世兄,顾不了是我弟媳,所以我代表他们前来,也并无不妥之处。」

一番话,于情于理,说得完美十足,根本让人无反驳的余地。

展翘没有说话,反倒是一旁的展玄鹰冷哼了一声,表明对花弄影的话很是不以为然。

展翘瞪了他一眼,轻声咳了咳,随后对花弄影露出笑脸:「哪里的话,花阁主愿意赏脸,是黑鹰堡的荣幸。」

他环视了在场的众人,「在座的诸位英雄不也是为了一睹万花阁阁主的真面目而来的?」

听了展翘的话,水君柔的嘴角扯动了一下。他的话里藏刀,明褒实贬,但是不可否认,他有一点是说对了的。

万花阁神秘的阁主,今日终于在武林同道面前现身,众人的注意力,到目前为止,确实是集中在花弄影的身上。

花弄影也不在意,对大家的目光视而不见,也不再开口说话。

见他安然的神态,展翘向后靠近椅背,双手交握,似不经意地开口:「老夫常常听说蜀锦苏绣,人间至品。不知道花阁主对此有何评价?」

「蜀地织锦,苏州刺绣,确实闻名天下。」顺著他的话,花弄影沉吟道。

「是吗?」听他如是说,展翘的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虽是闻名,还不至于冠绝天下吧?」

「堡主的意思是?」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花弄影在心中暗叹,瞥向展玄鹰,他还是维持著刚才的模样,只是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惊讶,泄露了他的心情。

原来,对于展翘的安排,他也是不知晓的……

「人生七十古来稀,老夫也想试试冠云坊寿衣上身的感觉。」一字一顿的,展翘将「冠云坊」三个字说得极为清晰。

花弄影闭上眼楮,复又睁开,淡淡笑著:「冠云坊,确实是天下无双。」

「不仅如此,老夫还特别邀请了冠云坊的坊主前来参加寿筵。」眯著眼楮,展翘说得慢条斯理。

此话一出,举座皆惊。

「那就要恭喜阁主了。冠云坊坊主手艺超绝,进退得宜。有她参加堡主的寿筵,更添几分色彩。」他回答,口气极淡,仿佛毫不在意。

「是吗?老夫还听说花阁主与之是老朋友,相见一定有很多话说吧?」不让花弄影岔开话题,展翘狡猾地问他。

「义父!」花弄影没有答话,展玄鹰抢先一步却开了口。

他维持著一贯的优雅和煦,可是微微僵直的背,显示他现在并不稳定的心情。别人不得见,可是立在他身后的她看见了。

壁云坊的坊主,即使是没有说出名字,可是心细如她,早已经料到。

门外有人走进,递上帖子禀报:「堡主,冠云坊坊主柳冠绝拜谒。」

展翘拍掌大笑:「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啊,快请!」

「义父!」立在一旁的展玄鹰再次开口,双手已经紧握成拳,「柳坊主方到,是否先让下人带她入厢房休息再……」

「有你插嘴的余地吗!」展翘怒斥,打断了展玄鹰的话,吩咐下人,「请柳坊主进来。」

水君柔好奇地抬头,跟随众人的视线一起向门口望去。冠云坊,柳冠绝,她究竟是怎样的一名女子,可以让花弄影倾心,让展玄鹰沉沦?

看不到花弄影的表情,只能感觉他的肩膀在起伏,气息似乎也有些紊乱,不复平和。

先见到的,是浅色的画裙,随著主人的移动,晃荡出美丽的波纹,摇曳进大厅。逐渐现身的女子素妆淡雅,弯眉细眼,窈窕身形,举手投足之间,风华展现。

淡雅的月华裙,穿在她的身上,恰如其分,腰间每褶配一色,轻描淡绘,做工精细,配合她的步子,曼妙异常。

她就是柳冠绝,闻名天下的冠云坊的坊主;她不是绝色,却远比容貌美艳的女子自然含蓄。

「展堡主——」她对展翘盈盈施礼,目光扫过展玄鹰,落在花弄影的身上。

「柳坊主,免礼了。」话虽然是在和柳冠绝说,展翘的眼楮却是须臾没有离开过花弄影。

他是故意的——没有忽略展翘的表情,水君柔在心中想著。

「花大哥——」柳冠绝叫花弄影,欲言又止。

她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眼眸里倒映著她的倩影。他们,已经有十年没有见了吧?老天还真是厚待她,由及笈的少女变为美丽的女子,除了容颜日渐成熟,其他的,依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他可以看见展玄鹰眼中的熊熊怒火,众人对他的钦羡,原因是柳冠绝只流连于他。可是只有他知道,这不是艳福。冠绝的眼神充满了愧疚,无声的语言,只有他看得懂。翦翦秋瞳中,盛满的只有两个字。

抱歉。

还是抱歉,十年了,她仍是一如既往,即使是飞蛾扑火,她的选择,仍然不是他啊……

乍看见她时波动的心被她这样的眼神冰冻,重新恢复死寂。

熟悉的名字、熟悉的面容、熟悉的身影、熟悉的感觉,惟一不同的,是心境。

盯著她的眼楮,忽然间,花弄影笑了。

「柳坊主。」他回应她,口气在旁人听来生疏有礼。

他的手,向自己肩后探去,拉住了水君柔的臂膀,在众目睽睽之下中,将她由后拖到自己的身侧。

不解他的用意,水君柔一时呆呆地,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抬起头,看花弄影,他的力道轻柔,却不带任何怜惜;他此时的眼神如水,却不见任何深情。

他的举动,使她一时之间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令她有些窘迫,但更多尴尬。

他不是这样不知轻重的人啊,男女之防,平日里他恪守得极严,更何况在大庭广众?

展翘的狐疑,展玄鹰的冷笑,柳冠绝的不解,一些人的交头接耳……全部落入她的眼中。

「放开我。」她低声呢喃,对这种暖昧的气氛,非常不习惯。

她的话,似乎起了作用,他放了手,她则松了一口气,庆幸逃过了一劫。不料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刻,她被用力一扯,整个人跌坐进了花弄影的怀抱。

她又惊又怒,面皮上红白交加,差一点,就要失去控制破口大骂。

「她是水君柔。」他暗地里制止她想要逃离的举动,牢牢地将她钳制在怀中,赶在她的前面开口,向众人介绍了她,却不肯再做进一步的解释,任凭一干人等去臆测。

他的大掌,抚过她的云鬓,很轻柔;而她,则是睁大了眼楮看他,不敢置信他居然将她拉进了这一趟浑水之中。

他的笑,仍然让人如沐春风,但在她看来,却是不寒而栗。那种笑容,看起来似是而非,像是宠溺,也像是警告。

她到口的想要辩解的话语就被这样的笑容打碎,硬生生地重新咽入腹中。

他带她来大厅,他的言行、他的举止、他的微笑,清清楚楚的只有一个目的。忽然之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她闭上眼楮,一时间,觉得自己全身发凉,如同掉进了冰窖,刺骨寒冷。

推荐阅读:
美男子后宫 骆家女人‧卷一之空竹花开 横刀夺爱可以吗 寻妻启事 承欢娘娘 恶女的花嫁 就爱顽皮俏佳人 冷君撩心 无敌丑公主 蛇蝎娇妻 未曾相识 黑街恶女
相邻推荐:
同人女研究所小说第一滴血女版满天星中文配音清冷h乖打开腿h踹了霸道渣攻后我怀崽了丛林女超人豆瓣情瘾易孕1v1h媚娘原创之尝试扩肛彩鳞恶堕的小说情感口述小说男男嗯~啊~扩张够了轻点~海风说你会回来爱爱小说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