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爱天使 第十章

他妈的,真是去他妈的!

班杰明一路上不知来来回回骂了几千次。

早晨起床见到小不点的房里无人时,已经够他火大,没想到涉嫌诱拐的主谋爬著带回来的消息让他的火烧得更旺,身为国家未来栋梁的大男人却连个女伴都保护不了,那么国家的明天能有什么光耀?因此他在为国矫正不良歪枝的前提下,狠狠地又揍了陈浩一顿,以尽一点「国家现在栋梁」应尽的国民义务。

「妈的,真是可惜!」可惜时间有限,救人要紧,所以未能多揍陈小子几拳,否则这会儿就可顺道通知陈家办丧事。

车——毋庸置疑是从陈浩手中抢来的,它继续在班杰明堪称职业水准的赛车技术中风驰电掣。

「应该就是前头那幢小别墅。」他将车一个急转煞在铁门前。

沉笑了一声,车子在他的掌舵下向后倒了几步,再笑,他忽略门边的电铃,以全速撞向深锁的铁门,金属互踫所产生的冲击声,在幽寂的山腰里显得格外骇悚。他笑,不顾车头已凹陷,同样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这次门被撞开了,歪歪扭扭地前摇后晃,咿呀咿呀地抗议它的残年。

他把 啷嘎啦、几近报废的车子停到正门口,才开始打量这座私邸。

「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班杰明嗤鼻。

可见珍大妮小姐不知他的底。呵,也不把眼楮擦亮些,离此三千尺处就有一个「七圣」总部的入口,严格讲起来,这里算是他的地盘?NB428?,五条小蚯蚓竟想强压地头龙?搞不清楚嘛,且等著爬吧!

班杰明以荒野大镖客的帅姿踹掉变形的车门出来,然后脚成倒V、手呈交叉地倨傲四方,杵在宅门前。

门很快地被一初长毛的小男生打开,此仁「弟」想必就是替他教训陈浩的四只「蚯蚓」之一,由其模仿美国街坊男孩却是一身名牌的好料穿著,和那副养尊处优的初生之牛犊样,他知道他的判断没错。难为了神态惶遽的小「蚯蚓」,怕是让他方才的「出场」画面给吓坏了。

「手——伸出来。」「蚯蚓一号」拿著绳子强装邪恶地命令他。

好好笑喔!区区一条尼龙绳就想捆住他,小男娃儿们,到底没有见过什么世面,也不先打听、打听他们对付的角色是何人。

好吧!目前语嫣的下落不明,对方究竟有无其他余党仍是未知数,适巧他今天心情不赖,就陪这些吸奶嘴的小朋友玩玩,看他们能玩出什么名堂,顺便让他们见识一下震荡黑白两道的「天璇」究竟有哪些真功夫。

他笑著向前伸直手。

「啊!」「蚯蚓一号」以为要被揍地往后一缩。眼前这伟岸翩翩的男人和他们刚才围堵的小伙子不同,他虽不发一言,却有著令人不得不服的霸气,而他异于凡人的冷静,又让人全身发毛。

「绑啊!」他嘴角勾著淡淡的阴笑。怎么最近出来闯的年轻人,全是一些良莠,一个比一个不好?

「催……什么催?」「蚯蚓一号」吞了几口唾液,才羞颜地将班杰明的手往后拉,再紧紧地扎好捆死。

「记得多打几结,不然我随便一弄就开了喔。」班杰明吊儿郎当地「提醒」。

「少?NB462?嗦!」「蚯蚓一号」被他嘲讪得满脸猩红,手脚因紧张而更不利落。

「不急,慢慢来。」他泰然自若抖著腿,仿佛「小蚯蚓」只是美容院替他按摩的小弟。

「再来你就……你就得意不起来啦,里面已经在……恭迎大驾。」虽说仅是缚个手,「蚯蚓一号」在结束复杂的五花大绑后,早已挥汗如雨,气喘如牛。

「是吗?」他仍是满不在乎的好心情。

「你进去不就知道了。」「蚯蚓一号」推他进门。怪哉?他腕上瓖著星群图腾的奇石手镯,怎的好眼熟?

班杰明一踏进门就预感——今天会大开杀戒。

花语嫣隐隐约约的声音从他左上侧微开的门扉传出,每个音波都像利刃般刺痛他的胸口。随著被「蚯蚓一号」推上楼,受惊吓的啜泣就越明显,他听见男人的絮叨骂。「拜托,哪来的小女生,哭得没完没了……」

接著是巴掌的清脆响,啜泣的声音转为嚎啕,另一男子诅咒:「你就别打她了嘛,你看,这下好啦!」

「你俩有完没完?」珍妮加入混战。

暴露的青筋正一根根地挤压班杰明的表皮细胞,脚下的步伐因之加快。「蚯蚓一号」反而变成配角,还没风度地在后头追喊著:「喂,你等等我呀!」

OK,主角再度出场,班杰明大脚一抬便把房门蹬开,「蚯蚓一号」不禁大赞:「哇操,帅!」随即又掌自个儿的嘴,「笨蛋,我这是在干——什么?」

班杰明没空理会,汪汪的泪池已倾盆倒泻在他的身上。十坪大的卧室,珍妮和三名男子被他突如其来地闯进,吓得全蜷缩在角落,中间则是四肢给人拉开呈大字型绑在床柱的花语嫣。珍妮的企图明显。

「小不点!」他向前冲去。

「挡住他!」珍妮喊,自己却往反方向躲开。

三名男子伙同「蚯蚓一号」将他团团围住,他没做太多抵抗,现下他眼里只有侧颜掩泣的泪人儿,他急急问:「小不点,是我,班杰明,他们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花语嫣闻声转过脸,半天才对著了焦距。「班杰明?」接著是确定,再来是获救的释然大恸。「哇……班杰明……哇啊……」

「别哭,乖!」班杰明以柔声安慰,然后他看到她那肿得像核桃的眼,以及白皙颊上的五爪痕,轰隆的怒焰霎时爆炸。「谁?刚刚是谁打她?」

好凌厉的杀气?四只「蚯蚓」下意识地向后退。

「不要放开,快把他压在椅子上。」珍妮连忙指挥。

四只「蚯蚓」对望,盼由同伴先出手,班杰明不待他们推荐好代表,已大咧咧地坐上卫冕者宝座,还跷起长长的二郎腿,以示他老人家毫不见外地视此为自个儿的家。「小不点,不哭,我在这儿。」

他的保证就是最佳的镇定剂,花语嫣的啼声渐小。

「唷唷唷,瞧瞧这两人多恩爱。」自认避在远处就安全的珍妮,忍不住发酸地说。

「就你们几个?」他当她不存在径自睨著「蚯蚓一号」。

「对。」「蚯蚓一号」直觉就是顺从回话,一点也不认为这么做有何不对。

「很好。」事情简单多了,估算只要花他两分钟。他懒洋洋地移眼瞟著第二位不学好的富家子。「你是谁家的小孩?」

「我是王……干!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蚯蚓二号」撇嘴,心中暗叫险,差点中了他的道,这家伙到底是哪来的?那么邪门?

「原来你叫王干,那你们呢?」他不睬「二号」的抗辩,目光转向另外两位。

蚯蚓「三号」和「四号」再次相望,嘴巴却很自然地张开作答,幸为珍妮阻止。「和他?NB462?嗦个屁呀,还不开始?」

「喔。」只见「一号」和「二号」分别改站在他两旁,但退缩的神色使他们看起来反像他的跟班。「三号」和「四号」则坐上床的两侧,花语嫣忧惧的眸子紧睨著班杰明,惶措的颤音?NB458??NB458??NB459??NB459?。「班……杰……明……呜呜……」

珍妮洋洋得意地拿出刀子,一手则拉拉花语嫣的衣领。「你看清楚吧!你心目中的纯洁少女将在你面前做出最放荡的演出。」

「是吗?」他笑,伸出应该是被捆死不能动的手,抖落断裂的绳尸,变魔术般的又从掌心晃出了一把瑞士刀,紫蓝色堇青石切雕制成的镯子,与刀峰的反光相映生辉,好似在嘲笑「蚯蚓兵团」的无知。

所以他说他们嫩得无知,连最基本的搜身都不会,连进幼稚园小班也不够格,他就摆在口袋的小刀竟没人看见。

「这……这……」珍妮当场瞠目结舌,怪罪的矛头马上指向「蚯蚓一号」,「白痴,你刚刚是怎么绑的呀?」

「有呀,我绑得很紧,我……啊,我想起来了,那个手镯是七……七……圣……圣……的……」「蚯蚓一号」辩驳的吼声化为沙哑的尖嘶,「七圣」之名在他们这群的小辈眼里,简直是英雄中的英雄,偶像中的偶像,更是他们学习模仿的对象。

经他一点明,剩下的三尾蚯蚓亦目瞪口呆地直指著班杰明呐呐道:「七……圣?」

「不错嘛,你们虽说没什么知识,但多少还有点常识。」他以指扒过乌亮如缎的黑发,优雅地朝床走来。

四人立即闪向两边,他们不过是有钱人家的子弟,纯粹贪图一时的刺激快活,所以当初没考虑什么后果便跟著珍妮瞎起哄,如今惹上他们素有耳闻且崇拜的「七圣」,所受的震撼和恐慌不是三言两语就可道出,不过兴奋的程度倒占了四成。

众人皆醉,独醒的珍妮却仍未弄清自身将面临的灾难。「你们这是在干嘛?不是很行吗?上呀?打呀?」怎么从头到尾事情的主导权均在他手中呢?

无人动,也没有敢,而且他们心中想的是如何跟班杰明要签名。

班杰明哼叹她的愚蠢,取刀割断花语嫣脚上的绳子时扫射四人问:「这巴掌是谁打的?」

「蚯蚓三号」挣扎了片刻才快哭地举起手。

「很好,你知道该怎么做。」班杰明抱起抽噎的花语嫣,后者失声大哭地搂紧他的颈,把全数的恐惧害怕一股脑地丢给他。

他将她环得更紧,从听到她遇劫持至整件事情有了戏剧化的终结,他个性上难得出现的风声鹤唳已然表明他的心绪,他不能失去她,他再也不松手。

「蚯蚓三号」点头,乖乖地开始打自己的两颊, 啪啪一掌接一掌。

「你们到底是在怕什么?打啊?上去打他啊!」珍妮使出泼妇骂街的本领。

班杰明觉得自己有点责任教育她,他冷眼煞到「蚯蚓一号」,并示意地扬扬眉,「蚯蚓一号」果不负所托地上前替他掌珍妮的臭嘴。

他呢?则大模大样地抱著泣不成声的花语嫣离开,前后花费刚好两分钟。

「嘘——不怕,没事了。」班杰明圈紧怀中的花语嫣,轻柔的吻不住地印上她的头顶。遇到那等场面对她来说必是头一遭,莫怪她到现在还在发抖。

「呜……」花语嫣比先前平静多了,但低噎声不断。

「对不起,是我来晚了。」自动将过错揽在头上对他已是种习惯,他为她抚顺那丛乱发,经过刚才的折腾,它们早就和他的心一样——纠缠不清。

「陈……浩……有没有……怎样?」她捞起他的衣角拭泪抹鼻涕。

「陈浩?」她哭的声音都哑了,心里惦记的却是那个窝囊废?深沉的阴气冷不防从抿成一线的嘴唇咧出,他心寒地眯著眼,徐徐放下僵住的手。

「他……还好……吧?」陈浩为了她被人平白乱打一通,令她觉得好生歉疚。

「他好——」除了被他捶得皮开肉绽,顶多再断几根肋骨,「好得很。」

原来打算与她厮守的肝肠一寸寸裂断,他终究是输给一个娘娘腔的小毛头……也罢,反正婚姻这条路本就不适合他走,他不过是看小不点没事便爱缠著他,因为不忍见她又扁唇蓄泪才勉强接纳她的。

只是,那痛不欲生的穿心之苦何故而来?

「那就好。」她放松地吁口气,仍未察觉他的不对劲。

是吗?班杰明的眉峰打成解不开的死结,这次他下定决心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藕断丝连,他要做个勇于认输的男子汉。发动车子向前行,他以猛踩油门来泄忿。「回台北以后,你看是要搬出去住,或是提早回花郁国。」

「啊?」花语嫣慢半拍的神经还没反应过来。

「如果你不想那么快回去,好和陈浩多相处几天,我在别的地方也有别墅,你可以去那里住。」班杰明连珠炮地说著,冰森的脸瞧不出一丝玩笑。

「你在说什么……」花语嫣不太明白,受挟持的惊吓未消,而他疾驱颠簸的车速使她感到不适。

「我讨厌你每天黏著我,害得我约会减少,时不能尽兴,你和我住在一块让我非常不方便。」这不是真的,对他而言,事实正好相反,可是不这么说,他会觉得自己被女人甩了,一个他早先不认可的小女孩——虽然情况确是如此。

炳哈,这叫报应,他依稀可窥到未来不久的画面,一代情场枭雄因为被他视为敝屣的女人抛弃,从此变成一蹶不振的狗熊……

「你……讨厌……我?」又是这样!每次当她以为两人可更接近时,他就会泼她一头冷水,然后一掌将她排拒在外,他为何总是这般残忍?

才止住的泪珠扑簌簌地滴落,他底下的话皆如狂风海啸,呼噜咻哗地席卷掠过,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她只能用手捂住嘴,以免哭嚎出声。

「对,而且烦得要命,我一直没喜欢过你,和你在一起不过是逼不得已。」班杰明故作鄙夷的嘴脸。

「一直……一点也没有?」他说她烦?他是这么说的吗?悲伤的泪水如瀑布般刷下,她揪紧著心等著他酷狠的回答。

「没错。」她簌簌直流的眼泪如万把沾上毒汁的箭,纷纷射入他的心,说出这样绝情的话,他比她更难受,他希望她幸福啊,但这份幸福不是他能勉强得来的,唯有她爱的陈浩能给她。

这不是很好,她爱陈浩,陈浩爱她,结局圆满,圆满结局。

「我知道了。」花语嫣将两手互叠平放在并拢的大腿上,以相当优雅高贵的姿态问他:「我可以吻你吗?」

「呃?」班杰明霍地煞住车,转过圆瞠的杏眼,他显然为她提出的要求感到十分的意外。

花语嫣也不等他点头便封上他冰冷的唇,那只是个很寻常的吻,可是对伤痕累累的彼此来说,却是一段故事的结束,而他从头到尾仅能默默地承受,然后眼睁睁地望著她又坐回原位眺视窗外不再出声,那种感觉恍若脱壳的灵魂,站在远方端凝著自己做著愚不可及的蠢事,除了干著急并无力量遏阻。

握住方向盘的肌肉不知何时绷得好紧,他再度踏下油门,透过手来掌舵回家的方向,迎面吹来的山风却在耻笑他没能掌舵心中的方向。

沉默于是变成他们两人之间唯一的语言。

花郁国是以生产大量花卉而闻名世界,放眼望去处处皆是姹紫嫣红、彩蝶翩舞,连穿过鼻腔进入呼吸道的空气都夹著淡淡的花香。

花语嫣坐在亭子的长椅上,失去红润的小脸悠悠忽忽地侧倚在凭栏而放的小手上,回到花郁国已经一星期,但这一星期对她来说恍如一整年。

她疲惫地抬起眼,慵懒地盯著眼前的花海,长长的一口叹气便这么地吁出来。「唉……」

没有班杰明的地方,就没有天堂和香格里拉,以前见著会高兴和尖叫的花朵及蝴蝶,也都失去了冶艳的颜色。

「嗨,怎么没去看游行?」花季婷穿著华服从绿荫步道走来。

每年这个时候,花郁国都会举行一次盛大的花车游行,而此美丽的盛会向来是静不下来的花语嫣最爱的活动。

「我……胃不舒服,大概早上吃太撑了。」花语嫣立刻振奋坐直。

「要不要请御医看看?」花季婷关心地坐到她的旁边。

花语嫣的食量和充沛的精力一向过人,以前她吃得像头牛,这趟回来却吃得像只小鸟,虽然她的笑声不变,甚而较往昔更大声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她是在强颜欢笑,好几次,她都是一个人躲在角落发呆。

「不用了啦,我现在好多了。」花语嫣咧开嘴巴笑个不停。

「那就好。」花季婷是过来人,怎会看不出她眼中的伤痛,以前好动的她,如今失魂落魄、软趴趴的模样,看起来极像一只垂死的毛毛虫。「想不想谈谈?」

「谈……什么?」垂死的「毛毛虫」挣扎著。

「例如,你和「他’怎么了?为何你会提早回国?」花季婷和缓地握住她。

「没怎样呀,玩腻就想回家嘛,你又不是不晓得我,做事只有三分钟热度。」上扬的唇角一直没有下坠,俨然她的心情真的很好。

其实那天她和班杰明并没有回到天祥活动中心,他只是漫无止境地向前开,直到看见一间汽车经销商,他随便挑了一部新车,甚至连试都没试,便丢下五万元现金和烂车,余款则用刷卡一次付清,然后直接上路杀回台北。

两人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她也没问他先前那台车怎会撞成那样。接著,他把她丢给拓跋刚之后,人就消失了,而她在第二天就坐「七圣」的私人飞机返国。

「语嫣,连我都不愿说吗?」这件事花季婷觉得自己要负过半的责任,她明知班杰明是狗改不了吃屎的花花公子,当初她若不去说服父王、母后,语嫣现在也不必受这种苦。

「真的没事,我马上就要做新娘了?NB428?,嫁的又是人人欣羡的康德小王爷,我快乐都来不及呢。」花语妮学大力水手「卜派」比出小肌肉,一副锐不可当、如获至宝相。

「你真的要嫁给康德吗?」花季婷问。

对语嫣而言,「至宝」应该只有班杰明吧!

「哎唷,姊真是爱说笑!」花语嫣三八地摆了下手,然后叽哩咯吱乱笑,「这种事又不是扮家家酒,日子都定好了还有什么真的、假的。」别过身,她将两手撑著脑后以掩饰湿润的水眸。「啊,我要去写作业喽,玩了快三个月,功课落了一大截哩。」

「那班杰明呢?你就这么放弃了?」花季婷将花语嫣的身子猛地扳过来,结果她面对的是张泪脸,「语嫣……」

「不然我能怎么办?」止不住的泪水就像出闸的野兽再也收不回,花语嫣干脆蹲在地上大哭特哭,将压抑的情绪释放个痛快,或许哭完之后一切云淡风轻。「他又不爱我,他说他讨厌我,他嫌我很烦,你说,我还能怎么办?能怎么办……」

「喔,语嫣……」花季婷难过地拥住她,两姊妹就这么蹲在花丛里哭泣。

因挂忧小女而躲在树后偷听的皇后,不禁抱著身边的国王呜咽,两人在彼此对视的眼神中,有了共识。

是该和康德与老王爷谈谈的时候了。

邵伊恩很难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个满脸胡渣、不修边幅的人,是那位一向注重仪表、穿著体面、连鞋袜内衣都要和服装颜色做搭配的班杰明。

他似乎刚从宿醉中醒来,浑身上下呛鼻的酒气像是在酒精池中涤洗过,又浸泡了十天半个月。

「来来来,陪我喝酒。」微醺的醉眼一见邵伊恩就笑。

「照照镜子吧!你现在的鬼样比街头的流浪汉都糟,要是在外面遇到你,我还不敢认呢!」邵伊恩抢走他手中的酒。

前几天拓跋刚就来电说班小子变得阴阳怪气,居然把花语嫣丢了就不管,之后怎么都联络不到人,来家里按门铃亦无人理,他尚不以为意,反正班杰明不是流连花丛就是漫游温柔乡,失踪个几天没啥大不了。

岂料今早他接到老婆公主大人的电话,要他立刻放边所有的工作,把班杰明给揪出来。才要出门,岳父国王殿下的谕旨驾到,内容同上,只是多加一条附注——把班先生押解回花郁国成婚。

这下他敢再「闲置」于全球连锁五星级饭店的公事堆里吗?

「能让邵伊恩一口气讲超过二十个字的话,少喝几口也值得。」班杰明两手一摊,倒向沙发。

他堕落了多久已不复记忆,目前时间对他根本不重要,只是这段日子进出消化系统的仅有威士忌和伏特加,所以他现在头痛、胃痛和……心痛,故无多余的力量做反抗。

「你又在乱搞?」邵伊恩坐上桌子与他面对面。

「说那么难听?我不过是放松一下。」合上满血丝的眼,班杰明一手搭上额头遮住碍目的光线,正应了「掩目捕雀」——自欺欺人。

「你的‘一下’未免太宽了吧?况且你那不叫‘放松’,叫‘放荡’。」邵伊恩眯起宝石般的蓝眼珠。

班杰明打了一个充满酒臭的呵欠。「我才忙完一个大程式,理当犒赏犒赏自己。」

堡作一阵子又玩乐一阵子,一直是他固定的生活模式。

「你犒赏自己的方法还真异乎寻常。」邵伊恩不客气地讥诮。

「你今天是怎地,邵爸爸?我以前就是这个调儿,你从不干涉啊!」他呵呵坐起,头手笨重地靠在邵伊恩的肩膀。

「因为你以前不须负责任。」邵伊恩斜娣眼旁那张放大的徐公俊颜,曾经是那么意气风发,如今却是这等憔悴丧志。

「开玩笑,我和她们一个是愿打,一个是愿挨,干什么我要负责任?」班杰明捧著肚子放肆狂笑,活似听著了什么大笑话。

「那对语嫣呢?」邵伊恩一针见血。有关两人之间的事,他亲爱的老婆已借由电信局的传讯系统转述。

乍闻该「肥皂剧」的情节,本来他怕仅是语嫣单方面的付出,现下到此一游,他很能确定是两情相悦,只是不晓得问题出在何处。

「我一没踫她,二没玩她,我要对她负什么责任?」班杰明挑著一边英眉,依他的解释,没「做」到最后关头都不算「踫」。「再说,她喜欢的又不是我。」

「你呢?你喜欢她吗?」邵伊恩追根究底,问题快被掘出土了,「喔不,我应该问,你爱她吗?」

「爱又能怎么样?不爱又能怎么样?」班杰明落魄自嘲地冷哼。

「爱就去追,不爱就不要这么糟蹋自己。」

「你说得容易,她爱的不是我!」他忿恨且受挫地抓住邵伊恩的衣领。「她爱的是陈家那个发育不全的大学生陈浩,你听清楚了吗?她爱的是陈浩!」

「所以你就放弃?」原来这便是问题的所在——班杰明只是输不起。

「还能怎呢?」班杰明颓靡地揪著发根。

「她要结婚了。」邵伊恩冷不防捅来一刀。

「恭喜她。」苦涩的酸水混著心头的血泪,由绷僵哆嗦的唇缝溅出。

「新郎不是陈浩,是我岳父早就帮她订好的婚事。」邵伊恩将这些反应尽收眼底,蓝眸因此闪烁绿光。

「啊……」天外无情又射来一枪。

「对方是花郁国的小王爷。」邵伊恩暗笑。班杰明的脸色愈变愈青,可见大鱼就要入网。

「那……很好,门当户对。」他咀嚼著那撕裂心肺的痛。

他思念她的唇,思念她的笑,思念她的嫩……尤其是她最后的那个吻。

他从不知他会这么地想她,于今那些即将成为别的男人所有,他的精神状态已濒临崩溃边缘。

「你真这么想?」邵伊恩落井抛铅石,蓄意不让他好过。

「君子有成人之美。」班杰明说得心不甘、情不愿。

「你几时君子过?」邵伊恩失笑。

「我……」此话犹如当头棒喝,一棒敲醒梦中人。

伊恩讲得对,爱就是爱,喜欢就是喜欢,哪来那么多规矩?

谁说朋友妻不可欺?况且他和陈浩或什么王爷的又不是朋友,再说何年何月何日何时何分何秒,他在乎过旁人的眼光和想法?干嘛遇上了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他却×××的突然怪癖学人家当啥门子的鬼君子,神经发癫地缚手束脚困住自己?

「你不是满贱的吗?越难追的女人你越要上?」邵伊恩挖苦。

「呃……」是啊,他不是最爱挑战、最有自信的吗?现下不正好?刚巧是他展现个人魅力、接受战书、迎回佳人的大好时机啊!

炳哈,可笑可笑,自我虐待感伤了这么久,到头来竟是庸人自扰。

「谢谢你。」班杰明一改颓丧模样,转为素有的朝气蓬勃。

「想通啦?」邵伊恩不忘丑他一丑,以报过往前仇。

「想通了,就算必须因此和花郁国打一仗,我也在所不惜!」哪怕要用再多卑鄙无耻下流的手段,他都要把他的天使用爱追回来。

「那好。」邵伊恩好哥儿们地勾住他的肩,在他耳边嘀嘀咕咕。「不过打仗是不必,打躬作揖却不可避免,你的大嫂和殿下已经计划好了,他们要你……」

他边听边点头,眼中的光彩不啻日出的太阳——越来越亮!

「再告诉你一件事,语嫣很爱你,早在你第一次去花郁国时就……喂,我拜托你不要笑得那么白痴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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