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战国 第一章

漫无边际的大草原一反平时荒凉的景象,成千上万兵马罗列其上,炊火孤烟袅袅直升天际,萧萧马鸣与兵器交击的响声充斥其间,听来不但不觉得热闹活络,反而有股凄凉之意。

两头高大的骏马与其他马匹格外壁垒分明地站立在山丘顶,一旁站著两个身披马甲的战将,足足有九尺高的壮硕身材,仿佛两座傲人的石雕巨像。

「三弟,你真的要在此役结束后离开吗?」粗犷俊挺、手持枪棍的男子遥望山丘下远处壮阔的邯郸城,隐约间可以发现不断自城门涌出的人潮。「大哥,你知道我之所以效命秦王,为的就是这一役,目的既已达成,小弟我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乌映砻手拄腰上长剑,习惯性地触模剑柄上的纹路。漠然的脸上异常的俊美,美得阳刚、美得邪气,却又正气浩然,形成分外矛盾而诱惑人的特质,令人望之难忘。

「这大哥知道,只是相处多年,总不忍就此分别。」

他晓得三弟的性子,自小遭遇坎坷,君王对他来说不是可以信任的对象,且以他过人的气势,留在庙堂容易遭妒,没有君王能忍受自己的臣子比他还要强势。这也就是为什么三弟至今战功彪炳却从未上报,将一切战绩给予他这个兄长的原因。

「我会时与大哥你们联络,不是没有再次相见的机会。」早在乌家遭劫之后,父亲便发誓后代的子孙永不得侍奉君王,宁可身为平民过一生,也不愿再遭背叛灭门。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别让大哥找不到人诉苦。」伟昂的男子说笑道。他太清楚他这个三弟来无影去无踪的生活方式,常常连乌家家仆都找不到主子。

乌映砻轻笑,拍拍他结义大哥的肩膀。「对了,大哥,有件事请你一定要答应我。」

「只要我能办得到的,你尽避说。」三弟甚少对他们这些结义兄长要求些什么,难得开口,他这做兄长的再怎样困难也一定得替他办到。

「邯郸城外的芸姬别院留给我,当你往上呈报时什么都别多说。」

「放心,这我会记得。」他知道那芸姬别院当年是三弟的爹亲特地为他娘所建的,乌家被灭门后,因为别院太过典雅美观,于是赵王夺为己有,后来送给了新宠芸娘。三弟想夺回当年乌家的宅院,这也是人之常情。

「多谢了。」

男子畅然大笑,大掌狠狠往乌映砻背上一拍。「咱们可是兄弟,别这么拘礼。来!战鼓响起前,陪大哥畅饮一番。」

乌映砻挑眉。「是谁规定自己的属下不得在战前饮酒的?」

男子呵呵大笑。「破例,破例一次,待会儿大哥自罚一樽总可以吧!」

「那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更醉一分罢了。」

「别计较,计较太多如何看破生死?」

黄沙腾腾草漫漫,旌旗蔽空马萧萧。

醒时溅血战场,醉时生死茫茫,真要计较的话,一生也数不尽多少凄凉。

***

兵临城下该是怎生的情景,赵爰并不清楚,只知道远方的天际卷起黑烟飞腾,恍惚间,仿佛可以听见城中来不及逃脱的人民哀号声。

早在娘亲带著他离开宫城时便猜到会有这一刻,有那样婬乱的昏君、有那样腐化的朝政,及只知享乐争权的臣子,国家败亡是迟早的事。

明知如此,他仍是无法释怀,毕竟那婬乱的君王是自己的父亲,败坏的国家是自己的家园,他怎么可能毫不介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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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恒,你们快走吧!别管我了。」

他是赵国公子,是敌人眼中显眼的目标,跟众仆一起逃亡不过是牵累了他们。带著他,他们没一个能逃得出去,即使他是主,他们是仆,他仍然没有阻止他们求生的权利。

要他眼睁睁的看著这些陪他一起长大的仆人伴随他而死,他是说什么也不愿意。

「可是,小鲍子,我……」要他们丢下小鲍子一人在这儿等待敌军,那会令他们心痛不已。小鲍子跟去世的夫人一直对他们这些仆人很好,他们甚至敢说自己绝对是在这样纷扰乱世中最幸福安稳的一群,只因有夫人及小鲍子照顾庇佑他们。

知恩图报连畜生都懂,他们难道会不如畜生吗?

「别说了,你们逃了,我还有希望能在死后被人记得、安葬,如果连你们都死了,我恐怕死都不得其所。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现在只希望秦军在骁勇善战之余能有纪律地不伤及无辜。

「是的,小鲍子您保重,小的走了。」小鲍子说得没错,必须有人活著为死者吊祭,若他允恒是那个活著的人,必然日日不忘祈愿上天佑护吾主。

赵爰点点头,幽黑的双眸看不出半点思绪,人半倚在廊柱看著原本热闹的别院化为空寂。

静静瞧著廊下流水流动,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马蹄声,他可以想象敌兵在发现整个别院空无一人时是怎么样的神情,留份最重要的他,可以阻止他们的追击,并保住整个别院的完整。

茫然间,一把纹路精美的长剑自他背后现出,架在他纤长的颈子上,冰冷的触感带有血腥味,提醒他现在的处境堪危。

赵爰闭上双眼,等待冰冷的长剑划过颈间,结束他短暂的一生。

然,杀人凶器就那么搁著,直到颈子的体温温热了剑锋、直到原本嘈杂的马蹄声逝去,四周再度化为一片空寂。

「你就这么安然待死?」低沉厚实的嗓音在他背后响起,没有高低起伏的音调似乎饱含兴味。

赵爰睁开双眼,转身面对持剑之人,长剑在他转动之时于颈间留下一丝细细的血痕,他没有感到太大的痛楚。

至少他明白这么锋利的剑刃在砍断他的颈子时不会拖延太久,也许连痛都没有感觉也不一定。他淡然问道:「你不杀我吗?」

「我有这么说过?」乌映砻冷笑,不愿意承认当赵爰转身面对他的那一刻,心中的震撼有多强烈。

他早知道赵王婬乱,看过各国美女无数芸娘之所以能得宠,必然有其傲人绝世之姿。可他却没料到连芸娘所生之子,也继承了那一份天人之姿,秀美精致的五官清丽得不可方物。老天还真是善待了这个孩子,赵王的荒婬污浊之气没一丝染上其子的纯净风华。

「你是没说过,那么现在可以动手了吗?」赵爰的一双黑瞳专注地凝视著乌映砻聋的脸庞,忍不住细细审视过那俊挺的容貌,他还是头一次见著如此俊美的男人,像是来自天上的天神一样威武昂然。

每一个秦兵都是这生模样吗?若是,那怪不得秦国强大了。

「你看什么?想将杀死你的人牢记在心吗?」乌映砻皱眉看他摇头。

赵爰轻微的动作加深了颈子上的血痕,艳红的鲜血流淌在如雪白皙的颈子上,随著喉结的滑动,有股邪美的诱人魅力。

「我似乎在哪里看过你。」对他,赵爰有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

乌映砻扬眉,对他的态度挑起了好奇,看来赵爰是真的不怕他就这么一刀杀了他,居然在此时此刻观察起他的样貌来了。

他的确在数年前为了探看赵国军力来过此地,那时正好是大名鼎鼎的芸娘带著孩子及仆人离开宫城的时候。可那时这个养尊处优的公子才多大的年纪?他不认为那时的赵爰在那么远的距离下能看见自己的面貌。

然而赵爰接下来的话却推翻了他的想法。

「我想起来了,数年前在我来别院的路上,看见山丘顶立著一位骑著黑马的黑衣男人,那就是你对不对?」怪不得他会觉得那么熟悉。自从那天赵爰见过他的身影之后,即使看不清他的面貌,他的身影也常常在梦里出现。

为什么仅此一面会让他如此无法忘怀?直到现在他还不明白其中的缘由,只能任由那傲立大雪中的身影深深刻在心海,挥之不去。

「是我又如何?」乌映砻心里有些讶异,他真能认出他。

他干嘛站在这里跟他说那样多的废话?他是来杀他的,不是来与他叙旧。

发觉他锐利如鹰的黑眸射出杀机,赵爰的心弦微微一颤。

是啊!是他又如何?他是来杀他的。

不过也许是上天对他的恩宠,让他在死前还有机会看见自己一直念念不忘的身影,其面目比他想象中还要美好。

赵爰才想闭上双眼待死,忽地颈上的长剑收回乌映砻腰间,疑惑立刻布满赵爰水漾洁净的黑瞳。

「我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你死的,战俘的下场不只有一种,除了死之外,男的充军、女的为妓。凭你如此瘦弱的娇躯要来打仗,必定尚未到达战场就受不了路途颠簸而死。」他伸手抓住赵爰的手腕,纤细的骨架如女子一般,似乎一折就断。

赵爰注视著他,对自己的未来已有心理准备。

「你知道你的父王,在十多年前为了一己之私,灭了我乌家四百余口吗?」

赵爰摇头,他对他父王所做的事情了解不多,因为娘亲不愿让他明白自己生父为人的不堪。

「父债子偿乃天经地义之事,从今天起你就是乌家的奴隶,任何一个乌家人都有权利命令你,你这一生就只能为乌家奴。」乌映砻姣好的双唇勾起一抹冷笑,扬手摘下赵爰头上的冠,取下其身上的玉佩。

几近腰际的乌发散落,生性不爱奢华的赵爰,玉佩是惟一能代表他以往尊贵身分的象征。卸下一切繁华,留存其中的就只剩下那一身纯净过人的贵族气质。他即使只著一身素色绸衣,依然掩盖不了那非凡的尊贵光芒。

乌映砻半眯起锐利的眼,为赵爰那傲人的气息突升一股强烈的欲望。

他想看,想看赵爰在受尽折磨后,那一身尊贵是否依然存在,想狠狠毁去那天人般的姿态,想看他狼狈的模样。

他的视线让赵爰忐忑不安,长袖下的手紧紧绞著内袖。

他不是不害怕、不是不恐惧,不过是明白这已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只能以最骄傲的姿态来面对一切。再怎么说他都是堂堂赵国公子,国家被灭了,不能再灭了仅存的尊严。

***

芸姬别院很快地就成了乌家的宅邸,乌映砻早已经计划好了一切,等待邯郸城破,秦军离去,这里将再度回归乌家手中。

一个一个乌家的管事及奴仆来到别院,将所有曾经是赵家的一切物品移去。

看见娘亲的遗物一样一样被带离,赵爰心里微微犯疼,趁著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将小时候娘亲织给他的一个巴掌大的人偶娃娃塞进怀里。

至少,还有一样东西可以供他回忆。

「怎么?心疼了?」

吩咐好一切的乌映砻来到他身边,没看见他将人偶娃娃放进怀里的动作,倒是瞧见了那一张无瑕脸蛋上的心疼不舍,嘲弄的笑容不禁挂上俊脸。

赵爰垂眼不打算回话,黑眸静静瞧著廊下的莲花池。

北方的天候寒冷,池子里的莲花几乎从来不曾开过,种它只因为娘亲喜欢,天天盼著它有开花的一天。

可惜一直到娘亲去世时,池子里的莲花始终只有绿叶。

乌映砻恼怒地发现自己似乎被人遗忘了,赵爰对他的漠视让他的嘲笑看起来像是个呆子。

「看著我!」乌映砻毫不怜惜地抓住赵爰细致的下巴,将脸转向他的方向,两人的双眼相互直视。

赵爰眨眼,依言凝视他细长飞扬的美丽双眸,再一次为那如鹰集般的俊目赞叹。虽然他是他的敌人,可是那一份傲然的阳刚之美绝不因此而减上一分。

他的凝视让乌映砻的心略微骚动,微恼地皱起双眉,厌烦于这莫名却又无法控制的感觉。

「从今天起,你在李管事的手下工作,他叫你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

「我知道了。」身为亡国奴的他,在谁的手下工作都一样。

他淡然无畏的语气又在不自觉间激恼了乌映砻,怒火取代刚刚那股莫名的情绪。

「知道就好,我可不希望在我离开别院的这几天,听到任何人逃脱或者是抗命的消息。」他该死的为何不对他的命令惊慌?

逃?他可以逃到哪里去,又哪儿来的力量足以抗命?国家是亡了,可并不代表他也跟著傻了。

赵爰垂下眼,看著那一只扶著自己下颚的大手。

那么大而修长的手如同主人的身形一样,与他相较之下仿佛巨人。今天瞧见来别院住下的几个乌家人,才知晓秦人虽然身形比他们赵人高大,可像乌映砻这般的身形仍十分少见。

也只有像他这样伟昂的男子才配称霸一方。

记不得父亲的模样,但是印象中父亲的身形绝对与乌映砻不相同;也许是跟他自己一样,如女子般娇贵,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

他不是没想过要好好锻炼自己的身体,只是娘亲讨厌人抡刀舞剑,便因此作罢。现在想想,练与不练已经没有太大的关系,身强体壮不见得能逃过秦兵,也不见得能长命百岁。

乌映砻眉头又加深紧锁,发现身前这个仅有他一半大小的人儿又失了神。

「你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这世间任何事物都引不起你的注意?」乌映砻扶住他下颚的大手缩紧,硬是将他的注意力拉回来。

此时,李管事正好将其他仆人的工作吩咐完毕,恭敬地来到乌映砻身边。

当年乌家若不是由大少爷独立撑起大局,恐怕他们这些乌家遗族都无法在人世继续存活。因此对乌映砻他们都怀著一份感激敬畏的心。

「少爷,您吩咐的一切都已经安排好,还有任何事要交代小的吗?」

乌映砻伸手将赵爰推到李管事面前。「他的父亲是毁了咱们乌家的罪魁祸首,现在他成了乌家奴仆,该怎么做你应该很清楚。」他目光注视著赵爰脸上表情的变化,可惜依然不见他所想要的惊慌与恐惧。

李管事目光闪烁,仔细看著赵爰的脸答道:「小的知道了。」少爷的言下之意他很清楚,赵王对他们做过些什么,他们都记得十分清楚,该怎样回报,他一分也不会少给。

「那就好。」

乌映砻扔下赵爰孤单一人在李管事面前,转身准备离开宅邸,前往塞外的乌家牧场,那里才是他真正家的所在。

离开赵爰之前,他的身形稍微停顿了一下。「我回来前,不希望看到一个死人。」他莫名地违背自己一开始的意思,交代李管事做事要有分寸。

他,不希望看见赵爰在他不在的时候被人虐待而死。

然而李管事虽然听懂他的意思,可也不明白主子心里真正的想法,应了一声之后,皱眉看向身前心神又不知飘向何方的赵爰。

这个姓赵的小子很奇怪,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会有多么难熬吗?竟还是一副如此自在怡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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