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醒来,发现昨晚拥抱她的男子不在身边,她当然是有一点失望的。
在一室晨光之中,颜真夏缓缓睁开眼楮,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
张大眼,才发现自己此刻是在何云深的卧房内。她不禁笑了笑,回想起昨夜两情缱绻的时刻,她神志迷乱,不知道他要抱著她去哪里,也不在乎。
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昨夜他们相拥的时刻,那男人叫她别走,住下来。这……算不算是某种承诺呢?
颜真夏想著,心中漾开蜜糖似的甜。转头看了眼床头闹钟,已经上午九点四十分了。何大医师此刻恐怕已辛勤地投入工作了啊。
她懒懒地穿衣,洗漱。因为没在床头发现任何他留下的字条,她心里有些小小的埋怨。
不过,就勉强原谅他一回吧。那可怜的家伙十年没恋爱了,一时之间不懂怎么讨女生欢心,也算正常啦。
颜真夏穿上外套,化了个精致妆容,走出卧室。一打眼,便看见柚木餐桌上放了早餐,牛奶面包,看著很是可口。
她笑了,走过去,发现在面包盘子底下压了一张纸条,上面写:微波一分四十秒。
又看牛奶,奶瓶上也粘著一张纸条,上面写著:不要微波,瓶子会爆。
她微笑著扯下那两张纸条,心想:刚才错怪他了,这个男人……其实很懂得讨女人欢心呢。
比如此刻,她就高兴得要命。他对她的宠,仿佛洋溢在这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俯首皆可拾。
颜真夏坐下来,乖乖地遵照「医嘱」将面包加热了,就著牛奶吃。
吃完了早饭,她收拾一新上班去。今天上午有个录播要做,也许午休的时间可以空出来,约何医师一同午餐?
她乐陶陶地想著,跑到玄关穿鞋。就在这个时候,鞋柜上的一样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目光。
「呀……」她低呼一声,伸出手,用小指勾起那串晶亮的钥匙,晃了两下。看来,昨晚她的坚持并不顶事,他仍是执意把车留给了她。
颜真夏垂手撑住额头,无声地笑:他对她太好了。这下子,他会害她因为想念他而无心工作的啊。
于是她掏出手机打给他。电话响了两声便被接通,她劈头问道:「何医师,你今天坐地铁去上班了?」
那边似是愣了一下,然后,他低笑的声音传来,「不,我叫计程车。我起晚了。」
听见他的笑声,她的心情也明朗了,笑著问:「我中午可以过来和你一起吃饭吗?」
「我午休只有一小时。」
「没关系,我有你的车。」尽避隔著电话他看不见,但她仍不自觉地用手把玩起自己卷曲的发梢来。这俏皮小动作,显示出她心中满胀的甜蜜,「我走高速公路,时速二百狂飙过来,你说好不好?」她的声音带上撒娇意味。
「别乱来,开车小心,出了事可不是开玩笑的。」他一本正经地警告她,然后听见她在电话那头格格大笑起来,并且放肆地挂了他电话。
在爱情莅临的第二天,他们快乐且富足,于是按捺不住心中冲动,迫不及待想见到对方。
颜真夏开著何云深的车来到广播大厦,在门口,很巧地踫上了洛洛。
「早上好,骆驼!」颜真夏把头探出车窗叫她。
身穿白绒外套、走路时躬著背的小骆驼回过头来,看见颜真夏,不禁诧异地瞪大眼,「颜姐,你买了车?」她快步跑过来,盯住这灰色跑车看了半晌,突然叫起来,「这部车……跟何医师的那部好像啊,简直一模一样!」
颜真夏扁扁嘴:看来小骆驼还在迷恋著何云深,连他的车型都记得这么牢。
若是这样的话……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可就有些尴尬了啊。
颜真夏停好了车,拔掉钥匙,转身看著呆愣的洛洛,「骆驼,我有话要和你说。」
「颜姐尽避说。」洛洛笑得没心没肺。
「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何医师。可是,他对你……好像并没有相同的感觉呢,所以……」颜真夏为难地搓著手,该怎么告诉洛洛她已经和何云深在一起了?
出于同事之间的情谊,她认为自己有必要告知洛洛。可是,洛洛会不会以为她在炫耀,会不会因此而恨她?
「我知道。」一听颜真夏这么说,洛洛的眼神黯淡了,「我知道何医师不喜欢我,可是,我不在乎。」
「呃?」这么无欲无求?颜真夏更尴尬了。
「我只要单方面喜欢他就够了。」洛洛的眼楮里饱含深情,「说不定哪一天,他会被我的真情而感动呢?」
「嗯,这个……」颜真夏咬著唇,表情为难地道:「骆驼,我想说的是——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了。」说完后她愧疚地垂下眼,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残酷。
虽然骆驼与何云深并未爱过,可是此刻,颜真夏就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她,好像自己抢走了她的男朋友似的。
「为、为什么?」洛洛不解地瞪著她。看得出,这话令她大受打击。
「因为……因为……」颜真夏费了好大劲儿,才把这个句子的结尾说出口,「因为我和他已经开始交往了。」
洛洛愣住,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好半天没有说话。
在这为时不短的沉默里,颜真夏很想在地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好尴尬……不知道骆驼会怎么想她?
「骆驼……」颜真夏小心地窥著她呆滞的表情,「你生颜姐的气了?」
「不,没有!我很高兴呢!」洛洛的身子猛然一震,然后,她飞快地扬起笑容道,「颜姐你……本来就比我优秀嘛,你比我漂亮,又是著名主持人,而我……我只是个实习生,长得也不出众,何医师当然会选你而不是选我啦!」
「洛洛……」颜真夏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我要先走了!」洛洛强颜欢笑地提高声音,对颜真夏点点头,「对了颜姐,这一次的实习鉴定,还要拜托你多给我写几句好话哦!我想留在电台,很需要你的帮助呢!」
「我……」
颜真夏呆呆地看著驼背的小骆驼从她眼前飞快地跑走了。她再笨也知道,自己让她伤心了。
唉……在她因为爱而感到无比幸福的时候,还是有人免不了要受伤。这爱情……会不会太自私了?她被那眩目热情冲昏头脑,一心想得到自己所爱的男人;却忘记了——别人也想得到他。
结果,整整一个上午,洛洛都躲著她。
颜真夏心里内疚极了。可是,她能怎么办?难道要她把何云深让出去,成全骆驼的单恋不成?
不,这太荒谬了。她飞快地摇头,她是不会把自己心爱的男人让给任何人的——没人会那么做。更何况,何云深根本连骆驼的模样都记不起来了。
中午十二点,颜真夏从录音棚里走出来,手里晃著车钥匙去停车场取车。午休的时间不长,她赶著去赴那个午饭之约。
一段爱情的开始时期总是特别让人著迷的。颜真夏一边走,一边在脑中勾勒著即将见到的那男子的模样。见了她,他会作何反应?她会看到他黑眸里惊喜的星芒吗?如果她把车开得飞快,他会不会又在她耳边碎碎念个不停?
被关心著,被宠爱著,是身为一个女人最大的幸福。她真幸运不是吗?没有在失恋的伤痛中沉溺太久,便遇上这么个好男人。
突地,一个蜷缩如虾米状的娇小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骆驼?」颜真夏惊诧地瞪大眼:这丫头怎么表情痛苦地蹲在停车场的地下?
「颜、颜姐……」洛洛脸色煞白,双手按压著小肮的位置,痛苦低吟,「我的胃……好疼……」
「啊?那……快起来!」颜真夏连忙跑过去用力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我开车送你去医院!」她急归急,动作却非常冷静迅速,将洛洛扶进车后座,关上门,然后自己跳入前座发动引擎。
车子「嗖」地一声如野马般飞驶了出去。与先前设想的一样,颜真夏超速了。但她不得不这样做,因为此刻后座有一个疼得哀哀叫的病人,而她需要挂急诊!
「骆驼你午饭到底吃了什么?」颜真夏一边开车,一边回头急问。
「没有……」洛洛的声音因为痛苦而断续,「我喝了……水……冰水……」
「没吃午饭,只喝了冰水?」这丫头分明自找的!颜真夏气急败坏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胃不好,冰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乱吃呢?」
「我……我想学你……」
学她吃冰?天啊,这只傻骆驼到底在想什么啊?颜真夏无语了,只得拼命加快了车速。
而后座,半躺著的女孩不知是由于疼痛还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哀伤地流下泪来。
颜真夏一路狂 到白鹭医院门口,粗率地泊了车,就扶著洛洛心急火燎地往医院里杀去。
「何云深!何云深!」她奔到一楼走廊,一时之间忘了急诊室是哪个门,只好拉开嗓子大叫起来。而半挂在她身上不住抽泣的洛洛,显然已经疼得受不了了。
「何云深你快出来!」
几声响彻云霄的叫声之后,某间办公室的门开了,大卓的头探了出来。他惊讶地看著颜真夏,「你怎么来了?」他心里的第一反应是,这凶悍的女人又来抽何云深耳光了?
颜真夏一把揪住他袖子,「你也是医生,快跟我来!」何云深不在,没鱼虾也好!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何云深自走廊的另一头疾步走了过来,看见颜真夏跑得满头汗,他直觉地掏出白手帕递上,「擦擦汗。」
「别管这个。」颜真夏推开他的手,「你快看看洛洛,她急性肠胃炎又犯了!」
何云深这时才发现颜真夏身后的塑料椅上坐著个脸色苍白的小女生。他一凛眉,「快,送去急诊室。」
大卓也披著白大褂从办公室里跑了出来。他来到洛洛面前蹲下,微笑著对她说:「你没事的,只是胃痉挛而已。现在,学我深呼吸,来,吸气……」
「走开!」一贯温顺的洛洛突然尖叫起来,一把推开大卓,害他蹲不稳差点一坐到地上。她哭了,歇斯底里地挥舞著双手,发出凄厉的叫声,「我要何医师!我要何医师……」
颜真夏愣住了,何云深愣住了,大卓也愣住了,但出于职业道德,还得赔著笑脸劝她:「今天中午是我卓医师坐诊哦,小妹妹。」真郁闷啊,病人还要挑医生?难道他不够可爱?
「你走开!走开!」洛洛对大卓又踢又踹,哭叫著像个孩子,「我要何医师!我只要他!」
何云深没力地抹了把脸。看,这就是在急诊室工作的好处了,随时都有麻烦上身。比如此刻,单恋他的女病患拒绝让别的医生治疗,非钦点他不可。
他叹了口气,抱歉地望著颜真夏:「对不起,我们的午餐约会……」
「没关系,工作要紧嘛。」颜真夏冲他抿唇一笑。然后,她缓缓走到哭闹不休的洛洛跟前,蹲子,伸手抚了抚她汗湿的长发,柔声说:「骆驼,你再忍忍,我扶你过去……」
她话音未落,「啪」的一声脆响,洛洛抬起手来,重重抽了颜真夏一记耳光,「颜真夏,你这虚伪的女人,给我滚开!」她涕泪横流地哭吼著。
颜真夏被她打得愣住了。脸颊袭上火辣辣的疼痛,可是这都比不上此刻她内心的震撼:骆驼竟然叫她「虚伪的女人」?这……
「你干什么?!」何云深愤怒地冲了上去。可恶,居然有人当著他的面打了颜真夏!
他一直无奈于自己天生犯桃花的命格,有人要喜欢他他拦不住,可是,这绝不意味著外面那些不相干的女人可以肆意对他心爱的女人动粗!
「喂,你别冲动啦!」大卓连忙拉住他。第一次看见云深不顾形象地动怒了,还真的挺可怕的。
颜真夏不可置信地看著洛洛,「骆驼,你刚才……说什么?」
「别叫我骆驼!」洛洛用手使劲按住抽搐不已的胃部,哭著道,「颜真夏,我恨你!我一直都恨你!」
「一直?」颜真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可是一直把骆驼当妹妹,自以为和她相处得很好……
「是的,你是整个电台里最虚伪最讨厌的女人!我第一天进电台,你就给我起外号!你侮辱我的身材,让所有人一起叫我骆驼,自己还觉得有趣!」由于胃痛,也由于心底压抑多时的愤怒,洛洛哭得更厉害了,「你……你总是对我说,如果不好好干就别想留下来,你好过分……凭什么?!凭什么决定我的去留?」
「我……我只是出于好意想提醒你……」颜真夏张口结舌。她万万没想到,原来自己那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和善意的警告,洛洛一直怀恨在心。
「去你的好意!你根本就看不起我!只因为我是个实习生,因为我长得不够美,所以就理应被你欺负吗?」
「我、我没有欺负过你呀……」她真的百口莫辩。也许,随便给洛洛起外号是她不对,她没有顾虑到小女生的敏感心思,太粗率了。可是,为什么这些以前洛洛从来不告诉她?如果她说了,自己一定会改啊!
「而现在,你居然抢走了何医师!颜真夏,你真卑鄙!你明知道我喜欢他,你还抢走他!」洛洛吼叫著,整个人扑向颜真夏,什么也不顾了。
大卓和何云深立刻上前用力地将她拉开。何云深眼见自己的女人一声不吭地被这丫头痛骂,他心底怒火上涌,冷声道:「葛洛玫,如果你再这样胡闹下去,我会考虑给你注射镇定剂。」